十一
君人者不能自专而好任下(1),则智日困而数日穷(2)。[志]迫于下则不能申(3),行随于国则不能持(4)。知不足以为治,威不足以行诛,则无以与下交矣(5)。故喜而便赏(6),不必当功(7);怒而便诛(8),不必值罪(9)。不慎喜怒,诛赏从其意,而欲委任臣下,故亡国相继,弑君不绝(10)。古人有言:“众口铄金”、“三人成虎”(11),不可不察也!
【注释】
(1)不能自专而好任下:不能自作决断而习惯于听任臣下。自专,亲身独任其事。任,听凭,任凭。
(2)数:策略,权术。
(3)迫于下则不能申:明初刊本等诸世传本此句皆如此,以下句“行随于国则不能持”文例相衡,“迫”上显然脱一字。与“行”对举,或当为“言”,或当为“志”,似补一“志”字义略胜。其意为:意志若受制于臣下就难以申示。迫,迫胁,受制。申,申示,伸张。
(4)行随于国则不能持:行动若附和于国人就不能掌握国家的权力。
(5)则无以与下交矣:明初刊本、《百子全书》本、《指海》本等此句句首皆无“则”字,今据刘氏覆宋本补之。其意为:那就无法与臣下以君臣之礼相交了。
(6)喜而便赏:明初刊本、刘氏覆宋本、《百子全书》本等此句作“喜而使赏”,《指海》本据《意林》改“使”为“便”,今从《指海》本。其意为:高兴起来就赏赐。
(7)当功:与受赏人功绩相称。当,适合,符合。
(8)怒而便诛:明初刊本、刘氏覆宋本、《百子全书》本等此句作“怒而使诛(罚)”,《指海》本据《意林》改“使”为“便”,今从《指海》本。其意为:恼怒起来就诛罚。
(9)值罪:与被罚人罪过相当。值,当,适合。
(10)杀君不绝:明初刊本、刘氏覆宋本、《百子全书》本等此句皆为“杀君不绝”,《指海》本改“杀”为“弑”,今从《指海》本。
(11)众口铄金:古谚语。《国语·周语下》载司乐官伶州鸠曾引此语告诫周景王,其云:“故谚曰:‘众心成城,众口铄金。’”其意为:众口一辞的舆论足以使金属熔化。三人成虎:古谚语。《战国策·秦策二》载一位名庄的人提醒秦大臣王稽时曾引此语,其云:“闻‘三人成虎,十夫楺椎。众口所移,毋翼而飞。’”此语在于说明谣言重复多次后足以使人们信以为真。
【译文】
做一国之君的人不能自作决断而惯于听任臣下,那他的才智就会日益枯竭而权谋就会日益穷尽。意志受制于臣下就不能申示,行动附和于国人就难以掌握国家权力。智谋不足以治理国家,威望不足以行使诛罚,那就无法与臣下以君臣之礼相交了。高兴起来就赏赐,所赏未必与受赏者功绩相称;恼怒起来就诛罚,所罚未必与被罚者罪过相当。喜怒没有节制,赏罚随意而行,而又委弃自己的权力于臣下,于是亡国的事件就相继出现,弑君的惨剧就一再发生。古谚语说:“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这道理是不可不明辨深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