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夫川竭而谷虚(1),丘夷而渊实(2)。圣人以死(3),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故也(4)。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何以知其然?为之斗斛而量之(5),则并与斗斛而窃之(6);为之权衡以平之(7),则并与权衡而窃之;为之符、玺以信之(8),则并与符、玺而窃之(9);为之仁义以教之,则并与仁义而窃之(10)。何以知其然?彼窃财者诛(11),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仁义存焉,是非窃仁义邪?故逐于大盗(12),霸诸侯,此重利也,盗跖所不可禁者(13),乃圣人之罪也。
【注释】
(1)川竭而谷虚:河水干涸(hé)了,山谷就空虚了。川,河流。竭,干涸。
(2)丘夷而渊实:山丘削平了,深渊就被填塞了。夷,铲平,削平。实,填塞。由此句往下,整段话与《庄子·胠箧(qū qiè)》中的一段文字略从同,疑其取自《庄子》。
(3)以:通“已”,尽,毕。
(4)天下平而无故也:明初刊本、《百子全书》本此句作“天下平而故也”,《指海》本据《庄子·胠箧》于“故”前增补“无”字,今从《指海》本。其意为:天下安宁而不再有事故。故,事,事故。
(5)斗斛(hú):量器,多用于量粮食。斗,容量为十升。斛,容量为十斗。
(6)则并与斗斛而窃之:明初刊本此句作“则并斗斛而均之”,《百子全书》本作“则并斗斛而窃之”,《指海》本据《庄子·胠箧》于“并”后增一“与”字,并改“均”为“窃”,今从《指海》本。其意为:就连斗斛也一并偷了去。
(7)权衡:即秤,称量轻重的器具。权,秤锤。衡,秤杆。
(8)符玺(xǐ):符,古代用作凭证的符券、符节、符传等信物。玺,印,一种取信于人的凭证。
(9)则并与符玺而窃之:明初刊本此句作“则并与符玺而功之”,今据《百子全书》本、《指海》本改“功”为“窃”。
(10)则并与仁义而窃之:明初刊本此句作“则并仁义以窃之”,《百子全书》本作“则并仁义而窃之”,《指海》本据《庄子·胠箧》于“并”后增一“与”字,并改“以”为“而”,今从《指海》本。
(11)彼窃财者诛:明初刊本、《百子全书》本此句作“彼窃财诛”,《指海》本于“诛”前增一“者”字,今从《指海》本。
(12)故逐于大盗:明初刊本等诸世传本此句作“故遂于大盗”,今据《庄子·胠箧》改“遂”为“逐”。逐,竞争,争先。
(13)盗跖(zhí)所不可禁者:明初刊本、《百子全书》本此句作“盗趾所不可桀者”,《指海》本据《庄子·胠箧》改“趾”为“跖”、改“桀”为“禁”,今从《指海》本。
【译文】
河水干涸了,山谷就空虚了;山丘削平了,深渊就被填塞了。圣人死绝了,大盗就不会兴起了,天下也就会宁静而不再有事故了。圣人不死,大盗就不会止息。怎么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呢?圣人为人们造出斗斛来量东西的多少,大盗就连同斗斛一并偷了去;圣人造出秤来称量轻重,大盗就连同秤一并偷了去;圣人造出符、印来作为取信的凭证,大盗就连同符、印一并偷了去;圣人确立仁义以教化人们,大盗就连同仁义也一并偷了去。怎么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呢?那些盗窃财物的人会被诛除,而篡窃国家的人却能做了诸侯。有了诸侯的门第,就有了所谓的仁义,这不是连同仁义也一并偷去了吗?所以人们会争着做大盗,竞相称霸诸侯。这是有重利可图的呀,盗跖之类大盗所以难以禁止,实在是圣人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