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国民代表大会
1945年8月,抗战胜利了,日本人打败了,南京人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肯定高兴,然而多少还有些发蒙。事情显然是真,听上去却让人难以置信。过去许多年,南京老百姓一直蒙在鼓里,指望汪伪的宣传部,哪会有什么真话可讲。全世界都在打仗,只有南京民众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处在相对和平之中。亡国奴就是亡国奴,在汪伪政权统治下,南京人谈不上醉生梦死,忍辱偷生已成常态。
因此,汪伪政权成立,南京老百姓也曾跟着胡乱欢呼。日本人偷袭珍珠港,南京当局站在轴心国一方,煞有介事地向英美宣战。日军在东南亚大获全胜,占领了上海的英美租界,连同自己的日租界一起打包,美其名曰还给中国,南京人游行庆祝,好像真的已享受到了“大东亚共荣”。南京人用法币,比国统区的法币更值钱。南京还举办过健康儿童比赛,这个比赛在抗战前也有过,它很好地粉饰着和平。毫无疑问,这些往事都将成为南京人的耻辱记忆。
1937年12月,日军占领南京的第十天,开始进行人口登记。登记工作进展缓慢,到第二年2月,才得到一个172502人的数目,到3月底,便增为235056人。随着逃难民众回归,南京人口不断增加。为强化治安管理,在日本人督促下,伪南京市政公署进行了人口总复查,分段分组挨户详查。“尽一日办理完竣”,也就是说,这一天,市署各处司厅,各附属机关及各中小学,除警察厅酌留半数值勤,各小学低年级学生休假一日,其余一律出动,各该地段管辖区公所及警察局队,按原有户口调查统计表,挨户复查。
复查结果,市区总计73665户,总人口为294755人,这些数字相当精确。当年12月,市区和乡区总户数为117679户,总人口为473411人。1939年3月,南京特别市政府开始办理市民证,六岁以下无须领证,十二岁以下无须粘贴照片,居住本市的任何人均须照章领证。市民证上加盖印章,照片骑缝处盖上硬印,“以免混冒”。1940年12月6日,特别市政府又一次进行城区人口总复查,数目是全市615927人。
既然忍辱偷生,大家只能凑合着活下去。平心而论,沦陷期间的南京,无法与此前的“黄金十年”相比,城市管理方面仍然有变化。与市民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菜市场,有许多就是在这期间建成,譬如新街口菜场和科巷菜场,这两个大菜场运营了很多年,像科巷菜场不仅仍然存在,还被列为“南京老字号”。又譬如在交通方面,沦陷前,南京大约有三百辆客运马车。沦陷后,一度骤降到十几辆,运营线路仅局限于三山街至新街口。随着秩序恢复和人口增加,加上汽油严重缺乏,汽车运营成本猛增,马车逐渐又成为当时的主要交通工具。1945年日本投降前夕,南京的客运马车数量,高达九百辆左右。
在这里,不妨引用我的长篇小说《很久以来》中一段文字:
1945年8月,日本人投降了,对于南京人来说,这消息来得有些突然。正是放暑假期间,到再开学时,春兰和欣慰就要升入高中。天气非常热,当时最离奇的景观便是街头站岗的警察,或许是怕引起骚乱,主要街头都有三种警察在那守候。一是汪伪政府的交通警察,穿着黄色制服。一是日本人的宪兵,穿着呢布制服。一是来自重庆方面的宪兵,穿着绿色制服。宪兵又叫军事警察,一般老百姓心目中,只把汪伪负责治安的警察当作警察,其他的那些什么宪兵,名义上叫军事警察,一个个全副武装,与实际的军人也没什么区别。
春兰和欣慰是小说中两位女学生,通过她们的目光,可以看见南京街头最真实,也最离奇的一个画面。1945年8月16日上午,汪伪政府的《中央日报》出版了最后一期,居然很不要脸地还发一篇社论,标题是“大家各守岗位!”。用一个很大的感叹号,称日本天皇发表终战诏书,乃“英明果断之举”,警告民众“渴望已久的和平事实,一旦到来,欢忭鼓舞之状,必然会因感情的奔放,而呈现若干疯狂”,所以,南京市民要冷静,千万不能“只重感情,不要理智”。
胜利来得太突然,让人感到意外,南京人开始尽情发泄对日本人的仇恨。日军占领南京期间,城内的黄金地段,划为日本侨民生活居住区和营业区,也就是所谓的“日人街”。“此区域北起国府路,南到白下路,西起中正路,东达铁道沿线路”,当时最繁华的太平路,中山东路都包含在内。南京居民逃难留下的住宅和商店,被日本侨民轻易获得。到1938年3月,在南京的日侨,包括日本殖民统治下的朝鲜人和台湾人,已达到439人,他们“最初以军内小商店为主,逐步增加了饮食店、钟表店、理发店、杂货店、旅馆”,抗战胜利,这些店铺遭遇了南京居民袭击,似乎也不难想象。
大大小小的汉奸得到审判,血债累累的日本战犯被公审,被公开枪决。积弱多年的中华民国,突然神气十足就成了“四大强国”之一,国民政府十分风光地准备还都。1946年5月1日,蒋介石离开重庆,途经西安,飞抵南京。5月5日,举行了隆重的还都大典。蒋委员长风头出尽,虽然早在半年前,1945年的12月中旬,他曾经飞抵过南京,受到市民的热烈欢迎,然而这一次的仪式感,显得更加正式,更加隆重。
迁都重庆的党国大员,像候鸟一样返回,或许在重庆待久,很多人习惯了吃辣,一时间,南京的川菜馆子开始时髦起来,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王师终于又回来了,南京人怎么能不“欢忭鼓舞”,怎么能不“因感情的奔放,而呈现若干疯狂”。新街口大马路上,鞭炮纸屑足有半尺厚。商店玻璃上写着大大的V字。灯光管制解除了,南京城在一夜之间亮起来,老百姓家拿下罩了多年的灯罩,街上霓虹灯扯去蒙了多年的黑布,一位市民回忆当时情景:
日本军人个个低着头,手捧同伴的骨灰盒,列队向下关集中营走去。一路上,中国民众向他们吐口水,投石块,下关的百姓甚至还气愤地拳打脚踢这些曾经欺压中国人的仇敌,还有人命令日本鬼子向中国人下跪,鬼子们只得照办。那些日本商人也在撤退中,他们雇了黄包车托运货物行李,老百姓看见了,齐声高喊:“滚下来,自己拉!”这些日本商人不管是男还是女,都只好下车自己拉车。黄包车夫们咧开嘴笑着跟在车后。那个场面真叫痛快呀!
然而失望渐渐随之而来,伴随着受降,肃奸,接收,每一项工作看上去顺理成章,都喜气洋洋,南京人作为首都人民,很快发现,情况并不像想象得那么乐观。抗战胜利不过一个月,《大公报》针对当时接收工作中的混乱与腐败,发表《莫失尽人心》的社评,指出国府仅仅“二十几天时间,几乎把京沪一带的人心丢光了”。当时负责经济接收工作的官员,当面向蒋委员长进言,说再像这样胡闹下去,虽已收复国土,必将丧失人心。
如果说接收中的某些腐败行为,只是触动了有钱阶级利益,接下来名目繁多的甄别,大大伤害了南京人自尊心。按照过激人士的说法,在沦陷区活下来的男人,都有当汉奸可能,都不能排除与日本人为伍的嫌疑。担任过伪职的要重新登记,要经过甄别和核查才能再次上岗,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种人格污辱。日本人统治,大家都恨日本人,现在日本人打败了,仍然还要受他们牵连。
中小学生年龄还小,用不着甄别,大学生就有些麻烦。首先,原来在四牌楼的中央大学,被日本人占据成了医院,伪中央大学一直是在鼓楼的金陵大学上课。现在正牌的中央大学和金陵大学复员回来,伪中大必须赶快给人家挪地方。其次是学历认定,日本人在,这些青年学子是亡国奴,日本人不在了,立刻成了“伪大学生”,不但要解散,学生也要编进临时大学补习班,进行甄别和清算。
在民国历史上,大学生向来不好惹,年轻人火气旺,即便被称为伪大学生,一样敢骂娘,敢上大街游行。“科学无伪”,“学问无伪”,只要有真学问,真本事,凭什么不承认学籍。闹到最后,干脆连临时大学也撤销,不听话的学生被取消学籍,听话的学生才给出路,以伪中央大学学生为例,有的直接进入中央大学,有的转学去上海交通大学,有的去安徽大学,还有的被分配去了浙江金华英士大学农学院。
一波未了,一波又起,国民政府还都南京,街头的抗议浪潮,从来也没真正平息过。南京成了大家的上访之地,被整编的退伍军官,苏北的难民,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各种社会团体,动不动便把政府机关给包围了。自“五四”以来,有一个躲不开的词,就是学生运动。考察民国历史,总是和这样那样的学运千丝万缕地联系在一起,年轻人动不动上大街。接下来,最流行的口号是“反内战,反饥饿”。前一句表明不想再打仗,要和平,后一句是要过正常日子,要有饭吃。
当时南京报业十分发达,除了党报《中央日报》,大报小报如雨后春笋。报纸多了,媒体发达,各种各样声音就拦不住。国民党宣传部推行“党化”新闻政策,“对于重大事件的新闻言论处理方法与尺度,均作出具体规定”,希望能把中国人的思想统一起来。实际效果当然非常不好,大家越来越不相信报纸上的官方报道,小道消息反而更加深入人心。
刚刚打败日本人,国民政府还都南京不过一个多月,全面内战已迫在眉睫。为制止国共开战,上海各界组织了和平请愿代表团,赶往南京请愿,祈求和平。代表团成员都属于当时的社会名流,前教育部长北京大学教授马叙伦,迁川工厂联合会总经理胡厥文,大明公司总经理阎宝航,东吴大学教授雷洁琼,可是代表团刚到南京下关火车站,就出了意外,台湾出版的《中华民国史事日志》,1946年6月23日记载:
丙、上海举行“反内战”游行,与散发“反乱”传单之学生冲突。
丁、上海各界争取和平代表马叙伦等到下关与苏北难民代表冲突,遭受殴打,大公报记者亦受伤。
戊、无锡两报馆被军人捣毁,京沪卫戍司令汤恩伯允赔偿。
发生在南京的这个“下关事件”,让国民党当局大丢颜面。大家都相信政府在背地里,做了很不光彩的事,老百姓希望和平,希望不要发生内战,民心所向,可惜内战还是避免不了。接下来,很短的时间内,南京接连召开了两次国民代表大会。
1946年11月,“制宪国大”在国府路的国民大会堂召开,目的是制定《中华民国宪法》。原计划有2050名代表,各党派经过分配,计国民党220名,共产党190名,民盟120名,中国青年党100名,社会贤达70名。最后又是说话都不算话,各不相让,当家的国民党拼命往名单里面塞私货,共产党抗议退出,民盟拒绝参加,大会最后算是咬着牙召开,开了也跟没开差不多。
1948年3月,又一次召开国民代表大会,目的为施行宪法,选举总统,实行总统制,因此又称“行宪国大”。这时候,国共已打得不可开交,南京的国民代表大会,无论它有多热闹,多隆重,还是成了一个巨大的肥皂泡,成了民国时期南京作为首都的最虚假繁荣。当时中国到处硝烟,国共两党大决战,楚河汉界你死我活。这是天下之争,战场上谁赢,谁就可以得到天下。人心向背会决定胜负,谁获得民众支持,谁就更可能站在胜利一方。
当然,话还可以两头说,谁得到了天下,老百姓必定支持谁,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对于南京人来说,几乎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国民代表大会期间,南京人心情根本不受战争影响。国府路附近,也就是后来的长江路周围,黑压压停满了权贵的小轿车。南京街头花团锦簇,美女如云,一派和平气象,是地方就扎上一个大大的牌楼。到处都是大标语,到处都是记者,身穿美式军服的青年军官,开着美国佬的吉普,搂着漂亮的南京姑娘,大街上奔驰而过。
大家感兴趣的只是各种八卦,都知道蒋委员长注定会当选总统,有悬念的只是谁会来当那个副总统。在一开始,蒋介石似乎也不想当总统,他曾提议由胡适来担当。这个想法立刻遭到国民党人强烈反对,理由是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为什么要让一个毫无功劳的书生来坐享其成。据说胡适也曾给中共领袖写过信,希望毛泽东能够坐下来,与蒋介石谈判协商,认为中共也可以仿效英国大选将邱吉尔选掉的例子,通过和平手段,借助民众选票,达到权力之顶峰。类似观点,胡适当然没少在老蒋面前唠叨。当时形势下,胡适的书生之见显然不合时宜,对国民党和共产党,无异于痴人说梦,与虎谋皮。
1948年4月1日,在南京召开的“行宪国大”上,面对国大代表,面对中外记者,胡适做了一个很长的发言,谈到了国民党一党专政,说国民党创立者孙中山本是个爱自由讲容忍的政治家,他在革命事业最困难时期,感觉到一个“有组织、有力量的革命党”的需要,所以他改组国民党,于是就有了国民革命的成功,就有了国民党的“一党专政”。书生气十足的胡适,很具体地分析国民党一党专政的本质,指出:
未取政权之时,他们不恤用任何方法取得政权;既得政权之后,他们不恤用任何方法巩固政权,霸住政权。
胡适语重心长地告诫国民党人,说“中山先生究竟是爱自由讲容忍的人,所以在他的政治理想系统里,一党专政不是最后的境界,只是过渡到宪政的暂时训政阶段”,因此“近年国民党准备结束训政,进行宪政,这个转变可以说是应付现实局势的需要,也可以说是孙中山先生的政治纲领的必然趋势”。发表这次演讲的日子,正好是西方愚人节,胡适明知道自己说这番话,这一番最基本的道理,未必会有作用,或者说肯定没有作用,国民党当局绝对不可能听进去,但是,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在大会上说,没有用也要说。
就在两天前,胡适在日记中写道,“蒋公意欲宣布他自己不竞选总统,而提我为总统候选人,他自己愿意做行政院长”。虽然有点令人难以置信,胡适还是觉得“这是一个很聪明、很伟大的见解,可以一新国内外的耳目”,他甚至相信“蒋公是很诚恳的”,自己则“实无此勇气”接受。一天以后,经过反复衡量,胡适决定接受竞选总统这个建议,他向前来寻求答复的外交部长王世杰表示:
晚上八点一刻,雪艇来讨回信,我接受了。此是一个很伟大的意思,只可惜我没有多大自信力。故我说:第一,请他考虑更适当的人选。第二,如有困难,如有阻力,请他立即取消。
王世杰字雪艇,这里的“他”就是蒋委员长,也就是说,在4月1日国民代表大会的长篇发言时,胡适对竞选总统一职,还是有自己的想法。觉得既然蒋介石愿意让他当总统,死马当作活马医,他也不妨试试,长篇演讲结束,胡适显然意识到种种不妥,意识到不合时宜,当天晚上,他又去找王世杰,“告以我仔细想过,最后还是决定不干”,并把自己与王的谈话,写在了日记中:
昨天是责任心逼我接受。今天还是责任心逼我取消昨天的接受。
为什么会这样,后人有过各种猜想,有过辩论,不过有一点可以断定,无论愿意或不愿意,根据当时国情,胡适都不可能当上总统。当上了也没用,也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行宪国大”前后开了一个多月,在南京人眼皮底下,玩过不少花样,玩来玩去,也就那点花样。最后不出意料选出了总统,有点意外地选出了副总统。5月20日,总统就任仪式在国民大会堂隆重举行,当选总统蒋介石穿着当时的正装,也就是长衫马褂,发表了就职演说,副总统李宗仁一身戎装,满脸尴尬地站在旁边,活脱像个保镖。
就职仪式热闹归热闹,南京国民政府的好日子,终于到头。新总统就职第二天,中央大学和金陵大学的学生就闹得不可开交,因为“五二〇”晚会发生了冲突,有学生被抓,同学们一怒之下,立刻宣布罢课三天。接下来的南京,此起彼伏,怎一个乱字了得。学生动不动罢课,商人动不动罢市,物价开始飞涨,天气越来越热,战场上的坏消息,不断传到南京。当局天天宣布自己打了胜仗,事实却是败仗不断,戡乱戡乱,越戡越乱。
蒋介石刚当了两个月总统,中央银行便发行巨额面值的钞票,分别为1万元,2.5万元,5万元,25万元。此举刺激物价大幅上扬,过了一个月,又发行金圆券,实施“限价政策”,规定各地物价一律冻结于当日之水准,引起了国民政府事实上的经济崩盘。作为中华民国的首都,南京开始摇摇欲坠。到这年11月13日,国民党高官中文章写得最漂亮的陈布雷,对时局极度失望,自杀身亡。12月23日,造成南京大屠杀的主犯松井石根,在东京被执行绞刑。
1949年1月1日,蒋介石发表《新年文告》,表达了求和愿望,希望与中共商议“停止战事,恢复和平的具体方法”。情况非常危急,形势十分不妙,国民党败局不可避免,为了安定民心,安抚处于沮丧中的南京民众,满脸严肃的蒋介石检阅了十万军人警察宪兵,要求大家“坚定意志,拱卫首都”。然后呢,三天以后,他老人家便宣布下野,在一片悲伤黯然的气氛中,搭乘“美龄号”专机离开了南京。
再以后,到了4月,人民解放军到达长江对岸,《南京通史·民国卷》写道:
国民党政府党、政、军、警、宪、特各部于23日凌晨开始撤离,人山人海,道路拥挤不堪,各单位争先恐后,无人指挥。军队纷纷从中山东路经中山门涌入汤山、句容一带,朝京杭、芜杭公路及浙赣线方向溃逃。下关车站和码头也挤满了撤离和搬家的人群,街头巷尾则充斥着散兵游勇,南京城处处呈现出兵荒马乱、人奔车跑的混乱场面。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4月23日晚上,江对岸的解放军三十五军开始悄悄地渡江。三十五军军长叫吴化文,一个有着传奇中国特色的职业军人,他先后追随过冯玉祥,追随过国民政府时期的蒋介石,追随过汪伪时期的汪精卫,抗战胜利后,回归国民政府,最后又临阵起义,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这时候,虎踞龙盘的南京,基本上成了一座空城,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吴化文的三十五军奋勇当先,拿下了占领南京的首功。一年前,召开国民代表大会,举行总统就任仪式,国府路是何等的热闹。国民大会堂周围彩旗飘扬,国大代表个个神气活现,时过境迁,现在又是多么荒凉,多么萧条。三十五军士兵一路穿插,终于来到国府路附近,经过国民大会堂,沿着无声无息的国府路,在黎明时分,在升起的霞光里,冲进了总统府。偌大的总统府门口,连个站岗卫兵都没有,大院空空荡荡,遍地狼藉,到处散落着文件和纸片,一堆堆焚烧的灰烬,还在冒着青烟。
总统府门楼上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被扯下来扔掉,高高升起一面解放军冲锋时用的红旗。
南京,作为中华民国首都的日子,宣告结束,新的历史时期开始了。
《南京传》至此,也应该告一段落。
2018年5月29日
南京三汊河口,初稿完成
06 酖毒山川亦可怜这是最后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