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仁、义、礼、乐、名、法、刑、赏，凡此八者，五帝、三王治世之术也(1)。故仁以道之(2)，义以宜之(3)，礼以行之，乐以和之，名以正之，法以齐之，刑以威之，赏以劝之(4)。故仁者所以博施于物，亦所以生偏私；义者所以立节行(5)，亦所以成华伪(6)；礼者所以行恭谨(7)，亦所以生惰慢；乐者所以和情志，亦所以生淫放(8)；名者所以正尊卑，亦所以生矜篡(9)；法者所以齐众异(10)，亦所以乖名分(11)；刑者所以威不服，亦所以生陵暴(12)；赏者所以劝忠能，亦所以生鄙争(13)。凡此八术，无隐于人而常存于世。非自显于尧、汤之时，非自逃于桀、纣之朝。用得其道则天下治，失其道则天下乱。过此而往(14)，虽弥纶天地(15)，笼络万品(16)，治道之外，非群生所餐挹(17)，圣人错而不言也(18)。
【注释】
(1)五帝、三王治世之术：五帝、三王治理天下的方术。五帝，上古的五位帝王，依《史记·五帝本纪》，其指黄帝、颛顼（zhuān xū）、帝喾、尧、舜。三王，指夏禹、商汤、周文王、武王。世，世间，天下。
(2)道：引导，开导。
(3)宜：适宜，使适宜。
(4)劝：勉励，鼓励。
(5)节行：节操品行。
(6)华伪：浮华虚伪。
(7)恭谨：恭敬谨慎。
(8)淫放：纵欲放荡。
(9)矜篡：骄矜篡逆。
(10)齐众异：使众多心思各异的人行动一致。
(11)乖名分：《道藏》本此句作“乖分”，今据守山阁本、《百子全书》本于“分”上加一“名”字。其意为：背离名分。乖，背离，违背。
(12)陵暴：轻视、欺侮。
(13)鄙争：以不正当的手段争夺。
(14)过此而往：除此以外。
(15)弥纶：统摄，笼罩。
(16)笼络：控制，控御。
(17)餐挹（yì）：采用，吸收。
(18)错：通“措”，弃置，舍弃。
【译文】
仁、义、礼、乐、名、法、刑、赏，所有这八者，都是五帝、三王治理天下的方术。仁，用来引导人们的德行；义，用来使人们的所行各得其宜；礼，用来约束人们的举止；乐，用来调适人们的性情；名，用来检正人们的位分；法，用来规整人们的行动；刑，用来震慑人们的所为；赏，用来勉励人们的善举。所以，仁可以使人广博施惠于人，也可以使人萌发偏爱之心；义可以使人树立品行节操，也可以使人变得浮华虚伪；礼可以使人举止恭敬谨慎，也可以使人流于怠惰疏慢；乐可以调适人的情感志趣，也可以使人放荡而纵欲；名可以督正尊卑上下秩序，也可以滋生骄矜篡逆之心；法可以使心思各异的人行动一致，也可以因此而对名分有所乖离；刑可以震慑不愿顺服的人们，也可以因此演变出欺凌与暴虐；赏可以激励人的忠贞与贤能，也可以因此引出手段不正当的争竞。所有这八种方术，从未对任何人隐遁过而一直存在于世间。它不会因为尧、汤时期的清明而径自显现，也不会因为桀、纣朝代的暴虐而径自隐匿。这八种方术运用得当，天下就会得到治理；这八种方术运用不当，天下就可能出现变乱。除此以外，即使有笼罩天地、控御万物的办法，那也是治理天下的方术之外的东西，百姓不会采用它，圣人则弃置而不会过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