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魇魔法叔嫂逢五鬼 通灵玉蒙蔽遇双真

是荣国公未来继承人;赵姨娘是身份低微的侍妾,有时还受凤姐斥骂。贾环是庶出的儿子,一向不得宠。赵姨娘早就心怀不满,希望贾环取宝玉而代之。而妨碍他们在贾府夺权的重要人物是凤姐。凤姐元宵节后正言弹妒意,把赵姨娘劈头盖脸教训一番。她们的矛盾越积越深。这两方面力量有强有

弱,凤姐和宝玉地位尊贵且受贾母宠爱,力量强大;赵姨娘九

和贾环是弱势人群。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当赵姨娘们在阴暗角落里面,向风光人物施放暗箭时,这两个人就身处险境了

赵姨娘算计凤姐和宝玉。大波澜之前先有小纠纷。王子腾夫人过生日,本该王夫人带着孩子们去,因为贾母不去,王夫人也不去。薛姨妈带着贾府小姐及宝钗、宝玉、凤姐去喝寿酒。既然王夫人是嫡妻,把庶出儿子看成亲生一样,就该也派贾环去,但贾环没去。这说明内心深处,王夫人对贾环不以为然,并没有真正把贾环当亲生儿子看待。

这些人外出喝酒时,贾环放学了。王夫人说,你来抄个金刚咒吧。贾环忽然得“重用”,很得意。贾环这种人,狗肉上不了台盘,给他个鸡毛就当令箭。王夫人叫他抄经,他就拿腔作势抄写且使唤这个丫头,你给我倒杯茶,那个丫头,你来给我剪灯花,又说那个人挡了我的灯影。大家都讨厌他,都不答理。只有和他关系比较好的丫鬟彩霞提醒他,你安分点吧,不要在这讨人嫌。贾环居然说:“我也知道了,你别哄我。如今你和宝玉好,把我不答理,我也看出来了。”这真是彩霞所说的:“没良心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时喝寿酒的回来了。凤姐拜见了王夫人,两人一长一短说话时,宝玉来了,见了王夫人,也规规矩矩说几句话,

脱去外出服装,一头滚在王夫人怀里。王夫人满身满脸抚弄他。宝玉也搬着王夫人的脖子说长道短。亲生母子如此亲热,贾

环已很不高兴,王夫人又叫宝玉在旁边躺下休息一会儿,拿枕头来,又说:彩霞你来替他拍着。好笑不好笑?又不是婴儿,还得有人拍着。恰好派了和贾环好的丫鬟。彩霞不大答理宝玉,只往贾环这边看。宝玉拉着她的手说,“好姐姐,你也理我理儿呢。”彩霞把手一摔:“再闹,我就嚷了。”

贾环本就恨死哥哥,现在看到宝玉和自己要好的丫鬟厮闹,心生一计,烫瞎哥哥的眼睛!兄弟之间有些小矛盾,或者哪个受父母宠爱,另一个心理不平衡,怎么会烫瞎对方的眼睛?这个人太阴毒了。这是贾环生母赵姨娘教导的结果。贾环假装失手,把一盏油汪汪灯蜡推到宝玉脸上。宝玉满脸满头都是蜡油。宝玉“哎哟”一声,王夫人又气又急,说,快给他擦洗,又骂贾环不小心。凤姐三步两脚跑到炕上给宝玉收拾。凤姐亲自收拾,说明她非常疼爱宝玉,一边收拾一边笑着说:“老三还是这么慌脚鸡似的,我说你上不得高台盘。赵姨娘时常也该教导教导他。”一句话提醒了王夫人,把赵姨娘叫过来骂:“养出这样黑心不知道理下流种子来,也不管管!几番几次我都不理论,你们得了意了,越发上来了!”王夫人的话说明赵姨娘已好几次想法害宝玉,而王夫人没睬她。凤姐叫赵姨娘得教导贾环,是不是言外之音,贾环的作为就是赵姨娘教的?所以王夫人才把赵姨娘叫来骂。赵姨娘忍气

吞声,也上去给宝玉收拾。

宝玉烫了脸糊上膏药,黛玉来看,宝玉不让她看,知道黛玉有洁癖,怕她嫌脏。但是黛玉一定得仔细瞧瞧,凑上来强搬着宝玉脖子看了看,还问疼不疼。这个细节写两人亲得很,这都不能算爱情,该叫亲情,从小一块长大,一个受伤另一个很心疼。

三姑六婆捣鬼有术

过了一天,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来了。所谓寄名干娘就是有钱人家孩子怕养不大,让他认个尼姑或道姑做干娘,算贫寒人家的孩子能养大。马道婆看到宝玉受伤,拿手指头画了画,嘟嘟囔囔持诵一番,说很快就好了,不过一时飞灾。然后就忽悠贾母说,有钱人家子弟,总是有鬼跟着他,得空害他一下。贾母很容易上钩,问有什么办法解脱?马道婆说:供大光明菩萨,点上海灯,昼夜不熄照着他,就不会给恶鬼欺负。她告诉贾母,南安郡王太妃在我那供的一天四十八斤油。贾母也较精明,听了这些话沉吟。贼婆马道婆是这一回最生动的人物。她看到贾母思考,就说,如果是父母为子孙舍多了反而不好。贾母说,那就按照你说的一天五斤吧。几句话工夫,一个月一百五十斤香油,一月领一次,马道婆从贾母这里骗了一宗钱。

人们不是说贼不空手?贼婆什么便宜都占,从贾母这儿已骗这么多钱,到赵姨娘那儿,见赵姨娘在粘鞋面,马道婆

就说我正没鞋面用,给我一双!赵姨娘叫她挑了两块。两人聊起来,说到赵姨娘的深仇大恨。赵姨娘说:“我们娘儿们跟的上这屋里那一个儿?也不是有了宝玉,竟是得了活龙。他还是小孩子家,长的得人意儿,大人偏疼他些也还罢了;我只不服这个主儿。”一边说一边伸出两个手指头,指琏二奶奶。马道婆一步一步诱惑赵姨娘,告诉她,明里不敢怎么样纷争,暗里算计!赵姨娘说,你教给我法子,我大大谢你。一句话说到贼道婆心坎上,她就是来弄钱,她得问,你说“谢”字,错打了砝码了,靠什么打动我?马道婆知道贾府的人一个月多少零用钱,你一个月二两银子,拿什么感谢我?表示:你多给我钱,我就帮你的忙。赵姨娘说:“你若果然法子灵验,把他两个绝了,明日这家私不怕不是我环儿的。那时你要什么不得?”贼婆不见兔子不撒鹰,她说:“那个时候事情妥了,又无凭据,你还理我呢!”赵姨娘说,我攒了些银子先给你,再给你写个借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坏人也有坏心腹,赵姨娘办坏事很利索,马上叫心腹老婆子出去找人写借契。马道婆先把白花花一堆银子掖起来,再收了欠条。“向裤腰里掏了半晌,掏出十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来,并两个纸人,递与赵姨娘。”告诉赵姨娘,去打听凤姐宝玉的生辰八字写上,把两个纸人和青面白发鬼,偷偷掖到他两人枕头底下,我在家里作法,就会产生效应。看来贼婆不止一次干这事了,

马道婆是宝玉的干娘,居然下这样毒手。那个时代,有修养

的家庭绝对不允许三姑六婆进门。没想到堂堂国公府,从老太君开始引狼入室,叫三姑六婆进门,还相信她们的鬼话,被她们忽悠掏钱。

你既吃了我们的茶还不给我们家做媳妇?

宝玉烫了脸不出门,大家都到他这里说话。黛玉共读西厢之后和宝玉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信步到了怡红院。一进院,听到里面有人笑,原来李纨、凤姐、宝钗都在。黛玉笑了说:“今儿齐全,谁下帖子请来的?”凤姐问:“前儿我打发了丫头送了两瓶茶叶去,你往那去了?”宝玉说那个茶不怎么好。宝钗也说,味还行,颜色不好。凤姐说“那是暹罗进贡的。”暹罗国是泰国古名。黛玉说:我觉得这个茶挺好。宝玉说,那你就把我这个也拿了去吧。凤姐说:不用,还是我再给她送,我还有件事求林姑娘,送茶叶时一块打发过来。黛玉信口和凤姐开了句玩笑:“你们听听,这是吃了他们家一点子茶叶,就来使唤人了。”林姑娘也不想想,你的嘴能和凤姐比吗,你是深闺小姐,她是少妇,有些话她可以说你就不能说。凤姐马上说:“倒求你,你倒说这些闲话……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大家一听

都笑了,黛玉红了脸,不吭气。李纨就说:“真真我们二婶子的诙谐是好的。”黛玉听到婚姻大事很害羞,但还笑着说,

那说明她心里是高兴的:“什么诙谐,不过是贫嘴贱舌讨人厌恶罢了。”啐了凤姐一口。这个时候,凤姐就来了一番长篇大论的似乎是要论述黛玉应该嫁给宝玉的言论,“你别作梦!你给我们家作了媳妇,少什么?”她指宝玉说,“你瞧瞧,人物儿、门第配不上,根基配不上,家私配不上?那一点还玷辱了谁呢?”公开指着宝玉,说宝玉是完全配得上你的。凤姐为什么当众要和黛玉开这样的玩笑呢?贾母出资给宝钗做生日,有的红学家分析,说贾母看中了宝钗。我早就说过,贾母没有那个意思,贾母是要叫二玉成一家,她的想法通过凤姐透露出来了。黛玉听了当然心里高兴,但也确实害羞。就起身要走,宝钗不让她走,说:“颦儿急了,还不回来坐着。走了倒没意思。”

这个时候,心里面最不是滋味的是谁?应该是宝钗。但宝钗特别有修养,并没露出妒忌或不悦的样子。他们正说着,赵姨娘和周姨娘来看宝玉。赵姨娘是来打听消息,看马道婆做法起作用了没有。她一个人来打听消息不行,得叫上贾政另一个姨太太周姨娘。周姨娘在《红楼梦》出现几次,没说过一句话。后来探春批评生母赵姨娘时,还拿周姨娘来教育赵姨娘。两个姨娘进来,李纨、宝钗、宝玉都给她们让座。凤姐和黛玉只在那说笑,正眼也不看她们。看到这个地方,我非常替林姑娘担心,凤姐是贵族少奶奶,是管家的,一向

对两个姨娘高高在上。你是贾母外孙女,不能这个样。但是黛玉居然也不理这两个姨娘。她太不会处世了。

这时王夫人的丫头来说舅太太来了,请奶奶和姑娘们出去。舅太太即王子腾夫人。凤姐她们要走,宝玉说,我不能出去,

你们不要叫舅妈进来,又说,“林妹妹,你先略站一站,我说

一句话。”宝玉听了凤姐那番话,应该很激动,他会和黛玉说什么?凤姐一听,就朝黛玉笑:“有人叫你说话呢。”把黛玉往里面一推,和李纨去了。凤姐有心促成二玉成一家,总是创造条件,叫他两人说知心话。凤姐怎么可能像后四十回续书写的设计调包计?

乐极生悲好事多磨

宝玉听了凤姐两人应是一对的话,很激动,但青面红发的恶鬼已盯上他,他已失去理智,拉住黛玉的袖子嘻嘻笑,有话说不出。黛玉脸红了,大家闺秀给表哥扯住袖子不说话,多尴尬?她挣着要走。宝玉突然“哎哟”一声,说“好头疼”,黛玉还以为他一般头疼,就说句“该,阿弥陀佛!”她念佛是开玩笑,后面还要念佛,就大有深意了。

这段描写特别有意思。《红楼梦》一开始就说乐极悲生,两个人本是最乐的时候,贾母肚里蛔虫凤姐说了你们两个应

是一对,两人的姻缘眼看有戏,岂不是极乐,但是悲生了,宝玉病了,好事多磨。

《红楼梦》情节安排,一个接一个,紧凑,严密,前因后果互相勾连。宝玉说完好头疼,黛玉说了“该,阿弥陀佛”,接着宝玉大叫一声“我要死!”真病了,纵身一跳,离地三四尺高,乱嚷说胡话。黛玉吓坏了,马上让丫鬟报知贾母王夫人等。她们赶快赶过来。王子腾夫人也来看,宝玉越发拿刀弄杖,寻死觅活。怡红院有什么刀有什么杖?可能是个形容词,也可能有裁纸刀。贾母王夫人吓得儿一声肉一声大哭。接着贾赦、邢夫人、贾政、贾珍、贾琏、贾蓉、薛姨妈、薛蟠等等都来了,乱麻一样。这时凤姐手持一把明晃晃钢刀砍进园来,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她也中魔法了。周瑞家的赶快带几个婆娘把她抱住,夺下刀,把凤姐抬回房。

这时有段闲笔,有的作家对这段描写不以为然,这段闲笔怎么写的?“别人慌张自不必讲,独有薛蟠更比诸人忙到十分去:又恐薛姨妈被人挤倒,又恐薛宝钗被人瞧见,又恐香菱被人臊皮,知道贾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因此忙的不堪。忽一眼瞥见了林黛玉风流婉转,已酥倒在那里。”

有位大作家说,这一段不对,应该根据百二十回本把这段去掉。其实这段描写非常生动。脂砚斋说,写呆兄忙,是“好想头,好笔力,《石头记》最得力的地方在此。”认为是忙中写闲大手眼大章法。

为什么写阿呆迷恋黛玉是大手笔大章法?因为后来宝钗

还要拿她的哥哥跟黛玉开玩笑,而且不一定是开玩笑。估计阿呆回去就向妈妈纠缠要娶黛玉。他们家族身份高,有钱,向黛玉求婚求得着。但《红楼梦》没写,只在薛姨妈和宝钗到黛玉那去玩时,闲谈中说到这件事。

大家想了很多办法,请端公送祟,请巫婆跳神,请玉皇阁的张真人等等,百般请医调治。关于这一段,几位大文豪都研究过,郭沫若先生论述宝玉和凤姐中邪实际上是斑疹伤寒。好玩不好玩?

甭管怎么治疗,一点儿也没用。两人不省人事,浑身火

炭一般乱说,把他们抬到王夫人上房,派了贾芸带着小厮轮

班看守。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寸步不离,围着干哭。贾政觉得他们两个看来命该如此,要放弃治疗。但贾赦不干,百般忙乱。我们看《红楼梦》,很多人认为贾政是正人君子,贾赦是老色鬼,但贾赦非常疼儿女,包括侄子和儿媳妇。他在没有希望的时候,还要尽量想办法。

第三天,两个人连气都快没了,就把他俩后世衣履准备下了,当然不能叫贾母知道。贾母、王夫人、贾琏、平儿、袭人,哭得寻死觅活,忘餐废寝。这时谁最高兴?赵姨娘和贾环。到第四天早晨,贾母们正围着宝玉和凤姐哭,宝玉挣开眼说:“从今以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些收拾了,打发我走罢。”贾母一听,像摘了心肝。称心如意的赵姨娘不是很愚

蠢?你这时没事偷着乐就是,她非得出来说话不可,她的话并没露出是她做了手脚,但令贾母非常不高兴。她说:“老太

太也不必过于悲痛。哥儿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也免些苦;只管舍不得他,这口气不断,他在那世里也受罪不安生。”听听,满心幸灾乐祸,希望宝玉赶快咽气,假惺惺表示,不要叫他在那个世里受罪。贾母怎能听得进去这样的话,还没说完,贾母照脸啐了一口唾沫,骂起来:“烂了舌头的混帐老婆,谁叫你来多嘴多舌的!你怎么知道他在那世里受罪不安生?怎么见得不中用了?你愿他死了,有什么好处?你别做梦!他死了,我只和你们要命。素日都不是你们调唆着逼他写字念书,把胆子唬破了,见了他老子不像个避猫鼠儿?都不是你们这起淫妇调唆的!这会子逼死了,你们遂了心,我饶那一个!”老太太很厉害,她很明白,宝玉死了,贾环就有好处,逼死他,你们就遂心了。虽然老太太还不知道是赵姨娘捣鬼,但她明白这里面互相的利害关系。作为太婆婆,对儿子的妾,一开始骂“烂了舌根的混帐老婆”,你多嘴多舌可以骂烂了舌根,后来骂得太不像话了,婆婆骂儿子的妾是淫妇,大有深意。我曾分析过,可能赵姨娘主动勾引贾政,而且是奉女纳妾的,先有了探春,才做了小妾。

一僧一道:沉酣一梦终须醒

这里已闹得天翻地覆,贾母要把做棺材的人叫来打死。突然听到有人敲木鱼“南无解冤孽菩萨”,同时说“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颠倾,或逢凶险,或中邪祟者,我们善能医治。”贾府是深宅大院,外面敲木鱼的声音竟然传进来,为什么?因为这是两个神仙。贾政赶快叫人去请,请来一个癞头和尚,一个跛足道人。贾政就问:“你道友二人在那庙焚修?”和尚说,不要多说了,你们家人口不利,我们是来治疗的。因为贾政在这之前就问,我们有两个人中了邪,你们有什么符水?道人说:“你家现有希世奇珍,如何还问我们要符水?”贾政这才想起来,说我儿子出生时带了块宝玉,上面虽然说能够

除邪祟,但不灵验。和尚说:“你那里知道那物的妙用。只因

他如今被声色货利所迷,故不灵验了。”

什么叫声色货利?声色指男女情爱,货利指金钱。声色借指宝玉,货利指凤姐。和尚说:你们把它取出来,我给你们持诵持诵就好了。贾政听说,就把宝玉的玉取下来,和尚接过来,擎在掌上,长叹一声:“青埂峰一别,展眼已过十三载矣!人世光阴,如此迅速,尘缘满日,若似弹指!”那块大石头,是一僧一道把它变成雀卵大小的通灵宝玉,放到胎

儿宝玉的嘴里来到人世,现在十三年了。宝玉周岁13岁。

和尚念了首诗,当初大石头过得自在,现在怎么着了?“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粉渍,通灵宝玉被脂粉玷污,失去了过去光泽,绮栊指华丽的房屋,宝玉在富贵环境当中,整天和姐姐妹妹丫鬟们厮混,你们如梦一般的人生,总会有醒悟的时候,你们还清了孽债,大家就散伙了。念完了,摩弄了一番说了些疯话,说挂到卧室上,不要叫外人进来,三十三天后,保管好了。

通灵宝玉在《红楼梦》中,只有一次起到去邪祟作用,以后再也没有起过去邪祟的作用。程伟元和高鄂续的后四十回,又拿通灵宝玉做了一番文章,那都不是曹雪芹原来的构思。宝钗调侃黛玉

到了晚上,这两个人就饿了。我们都有个经验,凡是病重昏迷不能吃饭,忽然饿了,那就是快好了。贾母、王夫人,赶快叫人熬了米汤给他们吃。他们两个精神渐渐好了,一家人才放了心。这个时候李纨,贾府三位小姐,宝钗、黛玉、平儿、袭人,几个最亲近的人都在这里听消息,一听说他们吃了米汤,懂人事了,别人还没说话,黛玉非常直率,有话

会脱口而出,她先就念声“阿弥陀佛”。这是真正感谢佛祖保佑。日四

她一念这个,宝钗回头看了她半天,“嗤”的一声笑,众人都不会意,惜春问:“宝姐姐,好好的笑什么?”宝钗多么有心计,她先瞅了黛玉半天,然后故意“嗤”的一声笑,大家闺秀笑不露齿,宝钗为什么故意笑出声来?就是要叫哪个妹妹来问她笑什么。她就可以讽刺黛玉了。她说:“我笑如来佛比人还忙:又要讲经说法,又要普渡众生;这如今宝玉、凤姐姐病了,又烧香还愿,赐福消灾;今儿才好些,又管林姑娘的姻缘了。你说忙的可笑不可笑。”如果斗心眼,黛玉还真是斗不过宝钗,啐了一口说:“你们这起人不是好人,不知怎么死!再不跟着好人学,只跟着凤姐贫嘴烂舌的学。”摔了帘子出去了。

这个时候黛玉应该怎么回答?凤姐姐和宝哥哥中了邪,他们两个人恢复了健康,这不是我们所有人都高兴的事吗,我念阿弥陀佛,就是为他两人恢复了健康,宝姐姐有什么不可理解?那时宝钗就没话可讲。黛玉的回答很不得体,她等于承认只为宝玉念佛,承认凤姐开的玩笑我放到心里去了。这件小事是宝钗造舆论,惦记着和宝玉结亲的并不是我,是黛玉。这些非常细微的地方看出了《红楼梦》的魅力。

第二十五回一僧一道持诵通灵宝玉,解脱了两个人的危难。最后一僧一道念“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是预言了贾府、凤姐、宝玉将来的命运。

蜂腰桥是怡红院到蘅芜苑之间的小桥,小红和贾芸在这个桥相遇,小红说了一段话向贾芸暗递情意。黛玉在睡梦中用《西厢记》的话表

达怀春的感情,被宝玉听到了。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

二十六回衔接此前故事发展,宝玉生病过程中,贾芸带着人看护,小红看到贾芸拿着块手帕像自己掉的。她想问又不好问。宝玉复原,贾芸仍去种树。小红心里放不下,不是放不下自己丢的手帕,而是放不下贾芸。但两个人又没法见面,小红总是犹豫不决,神魂不定。这时怡红院小丫鬟佳蕙来找她,说她到潇湘馆给林姑娘送东西,恰好遇到老太太给林姑娘送钱,林姑娘顺手抓了两把送给她。这个无意之中写出的细节说明贾母对黛玉特别关照。小红替佳蕙把钱收起来。两个小丫鬟关系比较好,佳惠关心小红,并不知道她是心病,认为她和林姑娘一样病弱,所以劝是不是吃点林姑娘的药。红玉说:“怕什么,还不如早些儿死了倒干净!”她为什么有这种不如早些死了倒干净的思想?一方面因为在怡红院不受重视,

给宝玉倒一次茶,就挨大丫鬟劈头盖脸臭骂。另一方面她想念贾芸,但是没有办法表达情愫。小丫鬟不懂,她认为是小

红没受到赏赐不高兴。小红就说了一段被研究来研究去,似乎很深刻的话:“也不犯着气他们。俗语说的好,'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谁守谁一辈子呢?不过三年五载,各人干各人的去了。那时谁还管谁呢?”

红学家们分析这段话是预伏贾府未来的破败,透出悲凉气息,树倒猢孙散。其实“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


第二十四回 醉金刚轻财尚义侠 痴女儿遗帕惹相思第二十六回 蜂腰桥设言传秘意 潇湘馆春困发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