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村姥姥是信口开河 情哥哥偏寻根究底

打天下，就有个瓜精送盔甲；有个凤丫头就有个你，你就是你奶奶一把总钥匙。凤丫头就是楚霸王，也得这两只膀子举千斤顶。她不是这个丫头她就能这么周到了？李纨看得很对，王熙凤和平儿确实性格互补。王熙凤做过分的地方，往往由平儿给她缓和。李纨等人议论，老太太那儿要没有鸳鸯如何使得？从太太开始，谁敢驳回老太太？鸳鸯就敢。而老太太只听她一个人的。老太太那些穿戴，她记得最清楚，要不是她管着，还不知道叫别人诓骗了多少去。而且鸳鸯绝对不仗势欺人，常替别人说好话。宝玉说，太太屋里的彩霞是个老实人。探春说，太太佛爷似的，事情上不留心，什么事都是彩霞知道，都是她提着太太行。老爷出门在外，大小事都是她提醒太太。贾宝玉确实善良，按说彩霞是所谓“贾环派”，宝玉却替她说话。金钏儿之死，重要诱因就是金钏儿告诉贾宝玉到东院拿环哥儿和彩霞去，彩霞和贾环的风流韵事，王夫人知道，却始终就没处理她，看来彩霞是王夫人离不了的左右手，所以逃过清洗。李纨指着宝玉说，这个小爷屋里面要不是袭人，你们度量到什么田地？

这些日常生活的闲谈，把《红楼梦》一些很次要的人物

做了精彩刻画。写小说，有时候生动精彩的情节，不见得比画龙点睛的人物对话重要。因为往往可以在人物对话中交代人物的性格，甚至他们将来的命运。在这个地方，平儿就由李纨开头，大家对她做一番评价。平儿最后的结局是取凤姐而代之。曹雪芹怎么设计平儿和凤姐真正调了个个儿？那是个扑朔迷离的有趣故事，可惜我们看不到了。

李纨为什么这么感叹平儿？因为她想到自己现在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丈夫在时还有两个人，但不安于室，贾珠一死，她都打发了。

众人吃完，去向贾母王夫人问安。这时插进一段小插曲，袭人问平儿：这个月的月钱连老太太和太太的都没发，为了什么？平儿赶快悄悄地对袭人说，别问了，再过两天就发了。袭人说，你干吗吓成这样？平儿悄悄告诉她，这个月的月钱我们领来了，奶奶放出去给人使，等利钱收了起来，凑齐了才发放月钱。你可别告诉别人。袭人笑了，她还缺钱？还没个足够。平儿说，谁说不是呢，她拿这一项银子，一年不到，赚了一千两。袭人说，你们拿着我们的钱，主子奴才赚利钱，叫我们呆等。袭人很会说话，她不说二奶奶拿着我们的钱去赚钱，她说你们主子奴才赚利钱。平儿嘱咐她，你不要说这样没良心的话，你难道还少钱使？这是什么意思？你现在一个月拿二两银子一吊钱，比赵姨娘待遇还多一吊钱，你还少

钱吗。袭人说，我虽不少，我也没地方使，就只预备着我们那一个。现在袭人干脆把贾宝玉当成终生之靠，“我们那一个”，

那就是我们家的，现在说是我老公。这一段话，说明平儿和袭人用现在时髦话说，铁姐们，什么知心话都说，而袭人对贾宝玉一心一意，自己的零用钱都领来给贾宝玉花。

平儿告别袭人，回到家里，凤姐不在，上次打秋风的刘

六七二 六七一

姥姥和板儿来了。荣国府又有场好戏看。这可是天上的缘分

刘姥姥这是二进荣国府，一进荣国府，有枣无枣打一竿，居然打下个大甜枣。王熙凤施舍二十两银子，相当于刘姥姥全年生活费。兑现了刘姥姥的话，您老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刘姥姥一进荣国府，说恭维话都差点儿得罪人。王熙凤对刘姥姥说“大有大的艰难去处”，刘姥姥居然回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话不合适也很不吉利，就好像贾府这个骆驼已瘦了，败落了。刘姥姥二进荣国府，她当时不会说话的不足，突然都看不见了。刘姥姥始终说话很得体。她讲话仍然带有浓重乡土气，但刘姥姥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怎么说怎么叫人喜欢。这说明刘姥姥虽然不识字，智商和情商都高，能够适应新环境，应对复杂局面。我把她命名为智能刘姥姥。而刘姥姥二进荣国府和一进相比，真是今非昔比，鸟枪换炮。

她上次来是打秋风，借着多多少少存在的亲戚关系弄点钱

花，说穿了，就是高级乞丐。刘姥姥二进荣国府，平儿的印象是上次打秋风的又来了。但刘姥姥不是来打秋风，她来送礼，还情。这多么体面，刘姥姥说得很诚恳，好容易多打了几担粮食，瓜果也丰盛，把刚成熟的瓜果尖摘下来，不舍得卖，先叫荣国府吃腻大鱼大肉的奶奶小姐换换口味。刘姥姥所谓的穷心，感动了王熙凤的富心。王熙凤表示，难为她大老远扛这么沉的东西来，天晚了，住一夜再走。在曹雪芹的笔下，人是复杂多变的。王熙凤聪明、势利，但是她心中也有个柔软的角落，一个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扛这么多的东西来，王熙凤被感动了。王熙凤一挽留，刘姥姥的人气立即上升，但刘姥姥的人气火箭样往上窜，那是因为贾母参与进来了。

《红楼梦》每出现一个人物，名字都特别有意思。刘姥姥一进荣国府，谁陪着？周瑞家的。这次还是周瑞家的陪着，但还有个叫张材家的也陪着。这个人有什么必要来陪？周瑞家的是王夫人陪房，是刘姥姥上次来的牵线人，她这次应该陪。张材家的既不是王夫人陪房，上次也没接待刘姥姥，但是她就来了，也陪着。为什么？曹雪芹是因为她的名字派她来陪。贾政身边的清客，卜固修、单聘仁，谐音不顾羞、善骗人。刘姥姥二进荣国府多个张材家的陪着，“张材”的谐音就是“长财”。张材家的出现意味着刘姥姥二进荣国府是一次增长财富。刘姥姥二进荣国府没打算打秋风，却大大地打了次秋风。刘姥姥离开荣国府时，我们再帮她算算这笔狗肉账。

和第一次进荣国府一样，刘姥姥还没见到王熙凤，先见到平儿了。刘姥姥本来坐在炕上，两三个丫头在地上倒口袋里的倭瓜、枣子、野菜，刘姥姥看到平儿来了，其他人都站起来，小说写：“刘姥姥因上次来过，知道平儿的身分，忙跳下地来问“姑娘好＇。”刘姥姥穷，75岁，但她能非常伶俐地“蹦”，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了。比她小好几岁的贾母出去都得好几

六七四 个人跟着、扶着。贾母过竹子桥，王熙凤得上去好好扶着。

平儿从大观园螃蟹宴回来，张材家的说平儿脸上有春色，平儿说因为被他们灌了酒了。张材家的开玩笑，以后你再出去，带着我。刘姥姥一听，你们干吗了？吃螃蟹？吃了多少螃蟹？周瑞家的说，早上我就看见那螃蟹了，一斤也就称两三个，两三大篓，大概有七八十斤。刘姥姥就给算了一笔螃蟹账。

“文化大革命”中，刘姥姥算的螃蟹账是说明四大家族如何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现在看，刘姥姥算的账，仍然是说明贫富差距。1983年，日本留学生小岛英夫随我读了一年《红楼梦》。有一次他问，刘姥姥的螃蟹账是怎么算出来的？当时我拿着笔，和日本留学生一边写中文，一边写阿拉伯数字，在纸上算了半天，最后发现，刘姥姥算的账并不对。刘姥姥怎么算的呢？“这样螃蟹，今年就值五分一斤。十斤五钱，五五二两五，三五一十五，再搭上酒菜，一共倒有二十多两银子。阿弥陀佛！这一顿的钱够我们庄家人过一年了。”我当时和小岛英夫算，五分一斤，十斤五钱，八十斤是多少银

子？四两。但刘姥姥算的，加上酒水成二十两了。也不知道刘姥姥的“三五一十五”是怎么算出来的。但刘姥姥的螃蟹账，算清的只有一笔，那就是庄稼人过一年需要二十两银子。其实曹雪芹叫刘姥姥算螃蟹账，主要起两个作用，一是有意无意写贫富差距，一是写刘姥姥这个人物，她并算不清账，偏偏喜欢算。这是乡村絮絮叨叨老太太的特点。

王熙凤留刘姥姥，刘姥姥是投了王熙凤的缘了。没想到，她又投了贾母的缘。周瑞家的向王熙凤汇报刘姥姥来了，贾母听到，马上下令，请来我见见。贾母为什么要见刘姥姥？因为贾母的生活实际上枯燥无味，整天在珠围翠绕中，整天面对山珍海味。跟自己完全不同领域的老人是个什么样，她有好奇心，想看看跟我年龄差不多的老太太，她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所以她请刘姥姥来聊聊。而贾母见刘姥姥的结果，是她又挽留刘姥姥住几天。她说我们这儿也有个园子，我带着你去逛逛我们的园子。

这样一来，刘姥姥一进荣国府，见了平儿差点儿认成是姑奶奶。二进荣国府，刘姥姥居然成了贾母的座上客。

贾母和刘姥姥巧妙对偶

两个出身、个性完全不同的老夫人，形成了巧妙对偶关系。

出身于四大家族之一金陵史家的贾母，诰命一品夫人，六七五

贵妃祖母，荣国府的宝塔尖。人们形容某个人的权势，一跺脚，哪儿就四角乱颤。我们没见贾母跺脚，我们只看到宝玉挨打，贾母摇头喘气走来，贾政的书房就四角乱颤，贾政立即跪倒在地磕头求饶。而刘姥姥既没有显赫家世，也没有显贵的亲戚，甚至连自己的家都没有，在女婿家里帮着看孩子，穷得吃不上饭。这么两个老太太却投缘了，她们有没有相同的地方？也有，她们都是祖母级人物；都喜欢念佛；都见多识广。贾母对富贵人家的事没有没经过、没见过的；刘姥姥对乡村农户的事，也是没有没经过、没见过的。这样恰好形成互补。贾母后来曾说，贾府的人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对贾府的人嫌贫爱富，以势压人看得很清楚，而贾母本人却怜贫悯穷。

两个祖母级人物第一次见面，怎么样互相称呼？刘姥姥进了贾母房间，看到满屋子珠围翠绕，花枝招展，不知道都是什么人。此时大观园姐妹们都在贾母跟前。宝钗、黛玉、湘云、迎春、探春、惜春，都围在贾母身边。刘姥姥只见一张榻上歪着个老婆婆，身后坐着个纱罗裹的美人一般的丫鬟捶腿。这位老婆婆当然就是贾母，纱罗裹的丫鬟肯定是鸳鸯。刘姥姥见到平儿，“蹦”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下来，而贾母躺在那得有人给捶腿。刘姥姥知道这就是贾母，上来福了几福行礼，说“请老寿星安。”这是贾母最喜欢的称呼，贾府的人，对贾母都叫什么？“老太太”，王夫人、邢夫人、众姐妹、鸳鸯等

这样叫。“老祖宗”，王熙凤、贾宝玉这么叫，有时还叫“亲祖宗”。刘姥姥见了贾母，如果叫“老太太”，很正常，但刘姥姥无师自通，自己创造个“老寿星”。看来刘姥姥懂得心理学，知道像贾母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缺，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儿孙满堂，有做贵妃的孙女，她最希望福寿康宁，所以刘姥姥叫她“老寿星”。其实刘姥姥比贾母还大好几岁。

贾母叫刘姥姥叫出“老亲家”。这是贾府所有人对刘姥姥最亲切的称呼。贾府其他人都是叫“刘姥姥”。只有贾母叫“老亲家”。贾母为什么要叫老亲家呢？其实贾母和刘姥姥既不沾亲也不带故。贾母称刘姥姥“老亲家”是给她儿媳妇面子。刘姥姥是王夫人娘家的挂名亲戚，不管多么远，多么不相干，贾母都接受刘姥姥是亲家，这是给王夫人面子。

不过贾母这个称呼又是铁定事实，只是提前叫了。根据曹雪芹的最后构思，贾府败落后，王熙凤被关进狱神庙，王熙凤唯一的女儿巧姐被狠舅王仁和奸兄贾蓉卖进妓院。刘姥姥把巧姐赎出来，让巧姐跟自己的外孙板儿成亲。贾母的重孙女成了刘姥姥的外孙媳妇。这样一来，贾母和刘姥姥岂不就是真正的亲家？

老太太互相见面常问的话是你多大年纪了？刘姥姥回答“我今年七十五了”，贾母马上夸奖，比我还大好几岁呢，你看身体这么好，我到这个年纪，不知怎么就动不得了。刘姥姥唯一的资本就是身体好，这么穷，没有地位，但是身体好。

六七六 刘姥姥回答很得体，也很迎合贾母的心理。刘姥姥说，老太

太天生是享福的，我们生来是受苦的，我们要也是那样，庄稼活就没人做了。贾母也很会说话，“我老了，都不中用了，眼也花，耳也聋，记性也没了。你们这些老亲戚，我都不记得了。”贾母的话说得多么巧妙！贾母怎会不记得自己的老亲戚？她只是不知道哪儿又冒出这么个穷亲戚。贾母太擅长辞令了，她这是给刘姥姥面子。接着贾母说，“今儿既认着了亲，别空空儿的就去。不嫌我这里，就住一两天再去。”认着了亲，就说明贾母很清楚，刘姥姥不是什么亲戚，是来认亲的，但是贾母已经承认她。贾母还说，“亲戚们来了，我怕人笑我，我都不会，不过嚼的动的吃两口，困了睡一觉，闷了时和这些孙子孙女儿顽笑一回就完了。”这实际上是说，自己无忧无虑福寿双全。但贾母说得自然、舒缓，一点儿没有摆谱、盛气凌人。刘姥姥非常知趣，说，这就是老太太的福分。凤姐请刘姥姥吃饭，贾母把自己的菜拣了几样送过去，这可是非常高的待遇。贾母的菜平时只给两个宝贝宝玉黛玉送。可能极个别情况下，还送点给凤姐。贾府只有最得宠的人，才能吃到贾母桌上的菜。而刘姥姥一来，就吃上贾母的菜了。聪明的王熙凤马上敏感地发现了贾母的倾向，找到一个讨好贾母的好机会，这就有了下一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的热闹场面。

雪下抽柴娇娃变青脸红发瘟神

刘姥姥心里非常清楚，贾母在贾府是至高无上的。这个非常尊贵的老夫人，生活有点枯燥，所以她很好奇，想知道外面的世界，特别是她不熟悉的世界。所以刘姥姥一开始和贾母打交道，就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用底层见闻博得贾母欢心，用底层故事迎合贾母心理。刘姥姥还是个乡村小说家，能够针对听众的心理，现场编造。刘姥姥在贾母跟前现场编个月下抽柴故事。她说我们那个地方，村庄上种地种菜，春夏秋冬，风里雨里，天天都在那地头子上作歇马凉亭，什么奇怪的事不见呢。去年冬天，下了几天雪，地下压了三四尺深的雪。我那日起得早，还没出房门，只听外头柴草响，从窗户眼儿一瞧，却不是我们村庄上的人。贾母说，可能是过路客人来了，看看有现成的柴，抽点去烤火。刘姥姥说：“也并不是客人，所以说来奇怪。老寿星当个什么人？原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极标致的一个小姑娘，梳着溜油光的头，穿着大红袄儿，白绫裙子—”编得多么有趣，这不一定引起贾母的兴趣，但是会引起一个人的兴趣，贾宝玉。贾宝玉不是“情不情”吗？他会对所有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女孩发生兴趣，甚至有感情。贾宝玉留意了。但刘姥姥刚说到这，外面吵起

六七八 六七九

来了，马棚失火了。贾母害怕了，被人扶出去，念佛。贾宝

六

O 玉还希望再继续问那个女孩抽柴干吗呢，贾母说，都是抽柴

禾惹出火来了，还问这个，别说了，说别的罢。

刘姥姥现场又编了个故事。一个人本来应该绝后，但因为他积德行善，他死了一个孩子后，菩萨又给他送来个孩子，他有了后代。这就是完全投合贾母的心理。但贾宝玉记挂着抽柴的事，想问清到底怎么回事。探春她们商量，史大妹妹请了我们，我们也请老太太赏菊花怎么样？宝玉说，老太太喜欢下雨下雪，不如等着下了雪请老太太赏雪。林黛玉说，咱们雪下吟诗，依我看，还不如弄一捆柴禾雪下抽柴，不更有趣吗？贾宝玉有什么心思，林黛玉看得门儿清。她看透她情哥哥的心思，调侃下贾宝玉。

贾宝玉还是得抓住刘姥姥细问，刘姥姥又现编个哪儿有个姑娘，怎么死了，怎么有她的庙，在什么地方。傻呵呵的贾宝玉果然派他的小厮到刘姥姥说的地方打探。因为刘姥姥信口胡诌，茗烟回来后说：找了半天找到一个破庙，里面是个什么人？青脸红发的瘟神爷。这简直像侯宝林的相声，抖包袱，抖到最后，美丽的雪下抽柴女孩变成青脸红发的瘟神爷。贾宝玉真是痴得太妙了。曹雪芹用风趣、雅谑的描写，把贾宝玉的呆劲写活了。

刘姥姥二进荣国府，和贾母成了对偶形象。这是曹雪芹喜欢采用的技巧，一对一写人物，在对比中写人物。薛宝钗

沉稳内敛，和娇纵任性的林黛玉对着；袭人稳健阴毒，和坦率直爽的晴雯对着；王熙凤爱财敛财，和清心寡欲的李纨对着；王夫人少言寡语，和巧言令色的薛姨妈对着；富贵享乐的贾母，和贫穷辛苦的刘姥姥对着。在长篇小说里，创造一对一的人物双面相，是曹雪芹了不起的发明创造，在四大名著里，一对一地写人物是曹雪芹最突出的成就之一。

曹雪芹把贾母和刘姥姥这两个天差地别的人物，巧夺天工凑到一块，平起平坐，在下一回就出现一段花团锦簇文字。两个老太太都是诙谐的、善于辞令的，安富尊荣的老祖宗贾母和来自乡野的刘姥姥，演了一出对手戏，演得十分精彩。

刘姥姥二进荣国府，贾母把她算自己的座上客，挽留她在贾府多住几天，而且说我们也有个园子，你到园子里看看。贾母带着刘姥姥进大观园游玩，两次设宴招待。在午宴上金鸳鸯作令官行酒令。她行的是牙牌令。牙牌又叫牌九，用来行酒令就叫牙牌令。它的令能组成一副

三张牙牌玩，所以叫三宣牙牌令。

史太君两宴大观园，是《红楼梦》最热闹最有人情味的场面，也是大观园欢乐的顶峰。贾府在大观园搞的大型活动，第一次是贾元春归省，第二次是史太君两宴大观园。这就形成有趣的对比。贾元春是社会最高层的皇妃，皇妃归省却出现悲惨凄切的场面，动不动就哭泣，人性被扭曲了，亲情被淹没了。史太君两宴大观园的客人是社会最底层的农妇。刘姥姥进大观园却造成大观园欢乐祥和的场面，动不动就笑，也成了大观园青年男女人性张扬、个性炫耀的场面。

曹雪芹写大观园换了三次角度，一次是贾政带着贾宝玉游园题额，贾宝玉的角度；一次是元妃归省，皇妃的角度；

这次换了完全陌生的农妇角度，对大观园做陌生化观察和描写。

元妃归省，从贾母到众姐妹都不可能唱主角，因为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