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荣国府元宵开夜宴

授大司马。也是虚构的官名，汉武帝时的官。这么坏的家伙又升官了，越徇私枉法，越是协理军机，参赞朝政，成朝中显贵。贾珍开了宗祠，叫人打扫，请神主，供影像，宁荣两府上上下下忙忙碌碌，准备过年。过年首先要祭宗祠，还要准备压岁钱，用了一百五十多两金子做小元宝，将来做压岁钱。

皇恩和地租

贾珍说，得去领朝廷给的恩赏，我们不等这银子使，这是皇上天恩。我们自己哪怕拿一万两银子供祖宗，也不如皇帝给的钱体面。贾蓉回来说，今年不在礼部，在光禄寺领。光禄寺是北齐时设置，清代管祭祀膳食，领钱不该在这领。曹雪芹把中国古代各朝代官场官名打碎了，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贾蓉说：光禄寺的官问父亲好，想你呢。贾珍说他们想我，不想我的东西就想我的戏酒了。这是官场弊端，年下吃请。

黄口袋上面有礼部印记：皇恩永赐，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恩赐永远春祭赏共二分，折银若干两，某年月日龙禁尉候补侍卫贾蓉当堂领讫。贾珍叫贾蓉捧着银子向贾母汇报，把银子拿出来，把黄口袋向宗祠大炉焚烧。叫宁国公和荣国公知道，皇帝给赏赐了。然后命令贾蓉问你琏二婶子，正月

里请吃年酒的日子拟定了的话，开了单子来，荣国府请的，宁国府就不要再请。

这时小厮拿个禀帖进来，还有账目，黑山村的乌庄头来了。所谓庄头是为贵族、大地主经营田庄的代理人。乌庄头是从很远的黑山村来。贾珍说：“这个老砍头的今儿才来。”贾珍的语言总带蛮横气息。贾蓉展开捧着，贾珍倒背着手，看红色的禀帖：“门下庄头乌进孝叩请爷、奶奶万福金安，并公子小姐金安。新春大喜大福，荣贵平安，加官进禄，万事如意。”乡下人给京城贵族老爷贺年来了段吉祥话。贾珍笑了：“庄家人有些意思。”贾蓉说：“别看文法，只取个吉利罢了。”展开交租的单子看。

乌进孝的单子“文革”时不知道被多少人引用过。做大批判用，看大贵族大地主，如何剥削劳动人民。

我在央视国际做个节目叫《曹雪芹和＜红楼梦＞》。主持人特地叫我谈乌进孝进租。我特别举出鲟鳇鱼，还特地查了当时清代的价格。乌进孝给贾珍进的鲟鳇鱼，一条鱼就差不多合人民币十几万，海参之类不在话下了。

进租单子上有大鹿、獐子、狍子、汤猪、龙猪、野猪、野羊、青羊、汤羊、鲟鳇鱼、杂鱼、活鸡、活鸭、活鹅，还有风鸡、风鸭、风鹅、野鸡、兔子、熊掌、鹿筋、海参、鹿舌、牛舌，柴炭三万斤，御田胭脂米两石，各色其他米，下用常米一千石，外卖粮食、牲口折银二千五百两。

贾珍却说，今年你这个老货又来打擂台，存心耍花样，

不好好交租。乌进孝说，今年有灾荒，收成不好。贾珍说，我算你今年至少也得给我五千两银子，这够干什么的？现在总共剩了八九个庄子，倒有两个地方报了旱涝，你又来打擂台，不想叫我过年？乌进孝说，爷的这地方还算好，我兄弟管着荣国府的八处庄地，今年只不过交二三千两银子。宁国府、荣国府有多少个庄子？从这些田庄地租收多少银子？他们豪华的享受就建筑在这些基础上。

贾珍说，这些年添了花钱的事，又不添产业，赔了很多，不找你们要，找谁要去？乌进孝说，你们府里添了事，万岁爷和娘娘岂有不赏？贾蓉说出一番经常被红学家引用的话：娘娘赏不过赏一百两金子，值一千两银子。这二年哪一年不多赔几千两，盖园子花多少钱？再省一次亲，只怕就精穷了。贾蓉说的有历史根据。曹雪芹祖父曹寅给康熙皇帝南巡接驾四次，拉下大量亏空。雍正皇帝抄了曹家，只抄出几两银子。

贾蓉悄悄地和贾珍说，那府里果然穷了，前儿听凤姑娘和鸳鸯悄悄商量，要偷老太太的东西当银子。通过闲谈交代了荣国府寅吃卯粮。

贾珍吩咐贾蓉，把乌进孝拿来的东西，留出供祖宗和家用的，挑些送到荣国府，剩下的分成好多份，堆到宁国府月台底下，叫族里没收入的子侄来分。一说领东西，宁国府旁枝的人

跑来了。贾珍铺个大狼皮褥子，披着猞猁皮大皮袄，晒着太阳，看都是谁来领。一看，贾芹来了。贾珍叫过来骂了一顿。和尚

道士的钱都从你手里过，花成叫花子形象！夜夜招聚匪类赌钱，养老婆小子，还敢领东西？该给你一顿棍子。贾芹不敢回答。这不是闲笔。贾府败落是家族内部不争气的子弟都不干好事。贾珍、贾琏不干好事，招来这些旁枝也不干好事。

薛宝琴做小说家叙事代言

腊月二十九，两府换门神，换联对、挂牌，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内寨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朱红大高烛，点得像两条金龙。要过年了。

第二天，贾府有诰命封赏的人，按品级化妆坐轿，进宫朝贺，参加宴会。回来到宁国府下轿，祭自家宗祠。

特别有意思的是，曹雪芹写这么一笔，“且说薛宝琴是初次，便细细留神打量着宗祠。”奇怪！《红楼梦》已经有金陵十二钗，贾宝玉梦游太虚境看到她们的命运预示。写到将近五十回又出来薛宝琴，而且比宝钗还要漂亮，比黛玉还要得到贾母爱怜，年纪轻轻，去过国外，能写真真国外国美人的诗，知道越南的事，而现在她又进贾府宗祠。外人能进别人家族宗祠吗？特别是女孩儿？这是不是不合情理？薛宝琴是小说人物，我也是写小说的。写小说你每出来一个人物，

总得有自己的感情生活，自己的人事关系，总得有自己和别

人打交道的活动。但薛宝琴有吗？都没有。她到来似乎就是为了参加诗社，和别人讨论诗，现在她又来参观贾府的宗祠了。薛宝琴实际上并不是很成功的红楼艺术形象，她是曹雪芹的叙述笔墨，是替曹雪芹叙事的。另一方面她还要起到非常微妙的作用，当宝黛爱情已定型，当黛玉和宝钗已成了好朋友，不可能在宝黛之间再产生矛盾，再闹纠纷了。薛宝琴的出现几乎动摇了贾母“贾宝玉和林黛玉不是冤家不聚头、二玉成一家”的既定方针，导致了紫鹃试宝玉这个平地起风波情节的出现。这也是曹雪芹笔下宝黛爱情在前八十回接近结束时的重要内容。

薛宝琴出现在《红楼梦》的四十九回到五十三回，关于她的情节确实不少：四十九回，薛宝琴随哥哥进京，马上得到贾母宠爱；五十回，薛宝琴写了《咏红梅花》，到栊翠庵要红梅，和贾宝玉一起站在雪地上，贾母感叹那个场景比仇十洲的《双艳图》还好看，接着向薛姨妈问薛宝琴的八字；五十一回，薛宝琴写了新编怀古诗，她编的诗谜，居然那么多大观园能人都猜不出来；五十二回，薛宝琴吟了真真国外国美人的诗；五十三回，薛宝琴观察贾府祭宗祠。像《红楼梦》笔墨这么精练的伟大小说，一个没有进入金陵十二钗的女性人物，在五个回目反复出现，占了多大的笔墨？尤三姐仅仅

出现在两个回目当中，那是多么成功的形象！宝琴就有点儿欠丰满了。说薛宝琴这个人物不能算多么成功，可能又要惹

得红迷朋友不高兴了。记得二十年前在南京大学参加国际小说讨论会，曾经和南京大学莫砺丰教授讨论过薛宝琴这个人物。说薛宝琴是小说叙事人物，可能是我的管见蠡测。不过也可能和曹雪芹的五次增删有关，红学家如我的好朋友朱淡文教授，根据脂砚斋提供的线索，曾经提出，薛宝琴本来是金陵十二钗里的人物，后来更改了。

而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薛宝琴成了代表曹雪芹来叙事的。她看到宁国府西边的另一个院子，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上悬一块匾，写着“贾氏宗祠”，旁书“衍圣公孔继宗书”。有红学家考证，并没有叫孔继宗的衍圣公。还有一副对联：

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

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尝之盛。

贾府万代都受到皇帝恩泽，接受宁荣二公给家族开创的恩泽。

进入院中，两边都是苍松翠柏，月台上设着鼎彝等器，抱厦前又悬着皇帝写的九龙金匾“星辉辅弼”。是皇帝对朝廷重臣表扬的话，说宁荣二公像明星辉耀辅佐日月，是皇帝倚靠的大臣。两边也有副皇帝写的对联：

勋业有光昭日月， 八八七

功名无间及儿孙。

八八六 五间正殿上悬着闹龙填金匾，写的是“慎终追远”。是《论

语》里的话，谨慎保持节操，好好教育子孙，子孙好好回想祖上功德，旁边也有副对联：

已后儿孙承福德，

至今黎庶念荣宁。

皇帝的话把宁荣二公地位抬得很高：儿孙及百姓接受宁荣二公祖德。里面香烛辉煌，列着神主。薛宝琴看不真切，外族女孩，怎能跑跟前看？远看当然看不真切。这时小说出现一句十分简要的描写：“只见贾府的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这句话可不简单。什么叫“昭穆”？这是封建宗法规定的宗庙祭祀排列次序，始祖居中，以下是二世、四世、六世·····位于始祖的左方，叫“昭”；三世、五世、七世……位于始祖的右方，叫“穆”。现在贾府的人在两旁面对着昭、穆祖宗排队。上面正居中挂着宁国公和荣国公的披蟒腰玉的遗像，两边有几轴列祖的遗像。

怎么祭祀？贾敬主祭。贾敬不是在道观和道士胡羼，他

怎么回来了？宁府是长房，他必须回来。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爵，贾琏、贾琮献帛，宝玉捧香，贾菱、贾菖展拜毯，

青衣乐奏，三献爵，拜完了，焚帛奠酒。非常隆重。祭奠上菜由身份最低的往里送，最后传到身份最高的贾母手里，把菜放到桌上，把这些菜，把这些酒，把这些茶，都传完了之后。这就开始都排班了，文字旁的贾敬为首，玉字旁的贾珍为首，草字旁的贾蓉为首，男的在东边，女的在西边，都站好了。贾母拿着香跪下，她一跪，大家齐刷刷跪下。五间大厅三间抱厦，阶上阶下花团锦簇，没一个空闲的地方，跪得鸦雀无闻，只听到金铃玉珮，铿锵叮当，那是女人的首饰响。等起来，听到一片靴子响。行完礼，贾敬、贾赦等退出来，再到荣府向贾母行礼。场面太壮观了。

贾府的排场，贾母的品位

贾敬、贾赦领子弟们进来，贾母说一年难为你们，别行礼吧！一边说一边男的一起，女的一起，一起一起行礼。两府奴仆们也按照级别行了礼。行礼同时散发压岁钱。第二天贾母又按品大妆，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向皇帝拜年，兼祝元妃千秋。回来又在宁国府祭过列祖，再休息。一直闹了七八天，忙着过年，又快到元宵。张灯结彩，十五晚上，贾母在大花厅摆酒，订了小戏，挂着各色的花灯，贾敬已走，贾赦领了母亲赏赐也告辞，快快乐乐和小老婆吃酒去了。贾

政当学差，过年不能回来。

贾母花厅上摆了十来席，每个席边设茶几，茶几上设炉

瓶三事，焚着御赐的百合宫香。有八寸来长、四五寸宽、两三寸高、点着山石布着青苔的小盆景，上面都是新鲜花卉。

又有小洋漆茶盘，放着旧窑茶杯和小茶吊，泡着上等名茶。茶几上一色紫檀透雕，嵌着大红纱透绣花卉并草字诗词的璎珞。我为什么要注意这个璎珞？因为璎珞的出现对于我们理解贾母这个人物非常重要。所谓璎珞就是刺绣成扇、扇与扇连在一起的陈设品。贾母的璎珞是无价之宝。贾母的璎珞叫“慧纹”，绣璎珞的书香小姐叫慧娘。她特别擅长书画，偶尔绣一两件，从不外卖。她绣唐、宋、元、明，各家折枝花卉，每枝花旁，用黑绒绣出古人题花诗词。诗词字迹勾踢、转折、轻重、连笔都和草书没有分别。慧娘18岁就死了，她绣的这些东西本来叫“慧绣”，天下虽知，得者甚少。后来文人认为“绣”字太唐突了，就换了一个字成了“慧纹”。贾府有三件，两件进贡皇上，剩下的这一件十六扇，贾母爱如珍宝，留在身边，高兴时拿出来摆酒赏玩。

描写中国古代达官贵人富贵生活，写他们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出行香车宝马，固然是一种写法，写他们日常生活中的小细节、小物件，会更加优美细致。唐朝诗人白居易做过高官，因为官场斗争心灰意冷，晚年闲居洛阳，他写

的《宴散》中的两句被推崇为写富贵生活的代表作。这两句诗是：“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古代评论家认为这两句

是不用金堂玉马的词，却成为诗歌史上描绘富贵气象的典范，它用轻轻的笔触，描绘身居高位的白居易的富贵气象。欧阳修《归田录》记载：“晏元献公（殊）喜评诗，尝云：老觉腰金重，慵便枕玉凉”未是富贵语，不如“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此善言富贵者也。”做过宰相的晏殊评论什么样的诗句能真正显示富贵气象？并不是寇准写的“老觉腰金重，慵便枕玉凉”，老了觉得身上的金带太重了，睡下又觉得玉枕太凉了，直接把金、玉搬到诗里反而不如白居易“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更能显示富贵气象。贾宝玉挨打后出现的小莲蓬小荷叶汤是这样的例子，史太君两宴大观园出现的茄鲞是这样的例子，贾母的慧纹也是这样的例子，而且对理解贾母这个人物形象很重要。

贾府摆宴，什么满汉全席、山珍海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贾母摆的炉瓶盆景茶几，特别是慧纹。这是无价之宝。我为什么特别看重慧纹？因为慧纹的出现，使我对贾母这个艺术形象有了新认识。大多数红学家都说贾母不认字，但贾母如果不认字的话，她怎么可能欣赏草书？我认为贾母不仅认字，还懂得绘画、书法、刺绣，品位非常高雅。因为要看慧绣，先得看得懂，得知道这里绣枝花，旁边有草书诗词，它们之间是什么联系，得会欣赏草书，才能看懂慧绣。如果贾母不识字，那岂不成了山羊看广告了？所以我说贾母不仅识

字，而且文学修养不低。

曹雪芹说《红楼梦》时代无考，而这一段描写，交代得清楚。璎珞上刺绣唐、宋、元、明的各家诗句，慧娘当然是清代了。而贾府的藏品是世间罕有的。皇宫也由贾府进贡，进贡的恰

好是刺绣。什么人能进贡刺绣？曹府能向康熙皇帝进贡刺绣，

它不是织造府吗？这就是织造之家给小说家曹雪芹带来的恩惠。我这个分析可能有点啰嗦，但我认为我这个发现，对理解贾府这个世宦之家，对理解贾母这个重要人物形象有一定参考价值。我觉得贾母在《红楼梦》中，是可以排到前六名的人物，在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贾元春之后，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贾母欣赏慧绣，看戏，陪她看的是薛姨妈和李婶。她们的座上，安靠背，铺着皮褥子，安着引枕，榻上有小巧的描金小几。茶几上放茶吊子、茶碗、漱盂、洋巾，还有个眼镜匣子，看戏用的。贾母就和大家说笑一会，拿眼镜望戏台上照一会儿，对薛姨妈和李婶说：“恕我老了，骨头疼，容我放肆，歪着相陪罢。”老太太会享福，她躺在那儿，琥珀坐榻上给她捶腿。鸳鸯哪去了？鸳鸯没出来，她和袭人刚死了亲人，后面要交代。

小说特别描写一番元宵的灯。“两边大梁上，挂着一对联三聚五玻璃芙蓉彩穗灯。每一席前竖一柄漆干倒垂荷叶，叶

上有烛信插着彩烛……窗格门户一齐摘下，全挂彩穗各种宫灯。廊檐内外及两边游廊罩棚，将各色羊角、玻璃、戳纱、

料丝或绣、或画、或堆、或抠、或绢、或纸诸灯挂满。”真是灯节气象。还要看戏，林之孝家的带了六个媳妇，抬三张炕席，上面搭着红毡，放着刚刚出局的铜钱，准备叫贾母赏人。这里在唱《西楼·楼会》。清初戏剧家袁于令写《西楼记传奇》里的折子戏，写于叔夜和妓女悲欢离合的故事。两人西楼相会，书童文豹来传于叔夜父亲命令，叫他出去。他只好和心爱的妓女告别，赌气去了。扮唱书童文豹的小戏子自己发挥了：“你赌气去了，恰好今日正月十五，荣国府中老祖宗家宴，待我骑了这马，赶进去讨些果子吃是要紧的。”贾母这就笑了。薛姨妈说：“好个鬼头孩子，可怜见的。”凤姐说：“这孩子才9岁了。”贾母说“赏”！三个媳妇拿着簸箩，把桌子上的钱个人撮一簸箩出来，对戏台上说：老祖宗、姨太太、亲家太太赏文豹买果子吃的！“哗啦啦”一声，把铜钱撒台上了。贾珍也早就抬了大簸箩的钱来了准备赏。

这就是宁国府、荣国府除夕元宵怎样过节，怎样拜宗祠，怎样进宫行礼，怎样在荣国府大花厅上摆酒席看戏，怎样赏钱，这些描写给我们留下了大贵族家庭如何过节的珍贵资料。

这一回主角是祖孙两代贾府的媳妇贾

九四 母和凤姐，贾母以丰富的社会经验在酒

席上对将要给她讲男女爱情故事的女先儿做了番所谓大批判，实际写的是曹雪芹对前人爱情小说的观点。王熙凤想尽一切办法叫老祖宗开心，模仿《二十四孝》老莱子孝亲。中国古代讲究孝，有二十四孝经典，有些孝行就像现代人故意搞哗众取宠的行为艺术，如郭巨埋儿，老莱子娱亲。老莱子七十岁，父母九十岁，老莱子为叫父母高兴，穿上婴儿彩衣，躺地摇波浪鼓。这夸张到不合情理的孝道故事早就受到鲁迅先生嘲讽，但老莱子娱亲影响一代一代中国人。凤姐把自己在贾母

跟前的表现上纲上线是老莱子娱亲。贾母讲国公府规矩

这一回延续上一回来，上一回不是小戏子在戏剧结束的时候，到贾母那里讨赏，贾母就说放赏，而贾珍和贾琏早早就预备了大簸箩的钱，一听到贾母叫放赏，就撒钱，满台钱响，贾母很高兴。这是贾府的繁华气象。

贾母要放赏，贾珍等撒完了钱，给长辈敬酒，贾府两个

最著名的花花公子在宴席上向长辈敬酒非常守规矩。一个执壶，一个跟在后面，到贾母跟前屈膝跪下。贾珍捧杯，贾琏捧壶，他们一跪下，连宝玉等都跪下，这是宗法社会的规矩。

这时演《八义》中的《观灯》，是从元杂剧《赵氏孤儿》改编。有红学家考证，用这个不吉利的戏文，预示贾府未来败落。

贾珍贾琏斟完酒，贾母叫他们去了。贾母想起来，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