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本·名画·集邮册
落实党的政策是政协的一项重点工作,过去一年取得了显著成绩。这次会议的常委会工作报告中说:“冤假错案绝大部分已平反;政治结论留尾巴的问题,通过清理档案,绝大部分得到妥善处理。”我就是绝大部分中的一个。记录是:1957年被错划“右派”,1959年摘帽,长期是“摘帽右派”,1980年改正,1984年割掉尾巴。这个尾巴还是割掉的好。希望明年今日这个“绝大部分”能更大一些。
工作报告又说:“‘文化大革命’中被挤占的私房和查抄财物问题,有些已经解决,有些正在解决。”这也符合事实。有关私房、财物的落实工作,难度较大,看来单靠政协推动,党政下决心是不够的,还有待挤占和查抄的当事人有点觉悟,所以要发动群众仗义执言,使住着挤占私房和暗藏查抄物资的人,觉得心中有刺,拔了才痛快。有人说这是“俟河之清”,而我却相信“人有良心”。
难中之难莫如找回被抄的贵重文物。即使如是,确是有“已经解决”了的。以民盟成员来说,大家熟悉的章伯钧被抄的藏书,已物归原主的家属。章伯钧生前好玩书。玩书者鉴赏善本而未必阅读之谓。他多年积累,藏书逾五车,且多重价得来。据闻当时有识者心窃忌之。“文革”起,通过小将之手,这批藏书中的精品转移到了此识者手上,没有当“四旧”回炉,这也该说是幸事。“四人帮”倒,藏书未散;落实政策,完璧归来。闻者为此捏了一把汗,险矣。
还有难度更大的。有一天画家吴作人见到美国索尔斯比艺术品拍卖行印刷出版的艺术品目录中,有一幅号称是他的作品。一查确是他早年送给章伯钧的《平沙驼队图》,图上落有款,明白无疑,不是赝品。听说该幅名画拍卖行以六千美元喊价,四万五千美元成交。章伯钧的善本书已落实政策,这幅画却将长期流落异乡。书画有情,徒呼奈何!
《平沙驼队图》虽已被盗,但还查得了下落。下落不明的珍品,可能还要多些。钱伟长的集邮册即是其一。这位物理学家有集邮癖。早在留学加拿大时,就穷搜稀见早期珍贵邮票,其中有前清通邮初期,以前列强在我国发行的邮票两千多种,堪称宝册。他从不轻易示人,即以我和他的交情,也无缘一赏。但是清华园中却有有心人,趁“文革”之机,攫为己有。其他被抄物资有些已经送回,唯独此宝册迄今杳无音信。近年来政协每次开会,我们两人总是安排在一间房内。一提此事,他还心痛变色。我只能安慰他:人是会觉悟的,宝册是会回来的。但愿我这慰语有一天成为事实。
落实政策的工作是艰巨的,成绩面前不能松气,希望再接再厉,一抓到底。
1985年3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