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不忘稳

政协和人大开会，家乡来了不少委员和代表。他们知道我关心乡镇工业，见面交谈自离不开这个题目。喜讯频传，心花怒放。江苏去年乡镇工业总产值达到二百二十五亿元，比前一年高出30%多，快要占全省工业总产值的三分之一。由于发展了乡镇工业，地方上富起来了：有五个市（苏、锡、宁、扬、通）工农业总产值各超过一百亿元，有五个县（市）（无锡、常熟、江阴、武进、沙洲）各超过二十亿元，有二十七个乡各超过一亿元。扳着手指，我口都合不拢。

好事面前得冷静些。我首先担心的是这些数字是否可靠？有多少水分？甚至会不会有点浮夸？我那位朋友安我的心说：像“大跃进”那时的浮夸风，现在是刮不起来了。人是记得教训的，更重要的是现在实行了累进税，谁也不愿为虚报上税。

至于水分，不能说没有。比如，多少还存在产值的重复计算。就是说，甲厂生产的机器部件，出厂时算了一笔产值，乙厂装配成了机器，产值中没有把部件产值除去，加在一起，重复计算。这种情形不仅发生在乡镇企业，是当前统计的通例。这事务必认真对待，可请些统计学家研究提出一些解决的办法。

江苏在乡镇企业上正在带头前进。有没有新的问题呢？报喜也应当报忧。有一位朋友告诉我：值得忧虑的是，有些地方有点压任务，以致企业超载。超载出于求高速，强制增产，就会亏耗元气。乡镇企业一般底子薄，过去因陋就简是它的优势。但是现在要前进一步迈入成熟阶段，主要力量该放在设备更新、上新产品、提高质量上，这样才能加强后劲，保持速度，继续上涨。这时如果只看到提高产值指标，就会形成压力，出现超载。

听了这番话，我想到了自己去年底在家乡一次公开讲话中结尾时说过“二十亿再见”。我当时是因为江苏已有五个县总产值超过了二十亿元，而吴江县刚超过十六亿元，心里有点压抑。目的当然是在打打气，但是我没有充分研究当地的企业情况，主观地随口提出这个指标，应当说是轻率的。我希望这句话只起鼓励的作用，而没有引起不良影响。指标是要的，高一些也是好的，重要的是不能“压”，要实事求是。人贵有志，但要立足现实。压力要能变为动力，才是积极的反应；过了头，用心虽佳，效果相反。

当前，江苏的乡镇企业涨势很猛，这是大好形势。看来今年还会出现高速纪录。正因为如此，我想这是应该提出速不忘稳的时候了。

1985年3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