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　大祝

1．大祝掌六祝之辞，以事鬼神示，祈福祥，求永贞¹：一曰顺祝²，二曰年祝³，三曰吉祝⁴，四曰化祝⁵，五曰瑞祝⁶，六曰策祝⁷。

【注释】

¹永贞：谓长享正命、永得吉祥。郑《注》曰：“永，长也。贞，正也。……历年得正命也。”

²顺祝：祈祷丰年之祝。郑司农曰：“顺丰年也。”

³年祝：祈祷年年吉利之祝。郑司农曰：“求永贞也。”

⁴吉祝：祈祷多福之祝。郑司农曰：“祈福祥也。”

⁵化祝：祈祷逢凶化吉之祝。郑司衣曰：“弭灾兵也。”

⁶瑞祝：郑司农曰：“逆（迎）时雨、宁风旱也。”

⁷策祝：祈祷远离犯罪、无病灾之祝。郑司农曰：“远罪疾。”

【译文】

大祝掌握六种祝告辞，用于祭祀人鬼、天神和地神，祈求福祥，祈求永得正命吉利而无邪：一是顺祝，二是年祝，三是吉祝，四是化祝，五是瑞祝，六是策祝。

2．掌六祈以同鬼神示¹：一曰类²，二曰造，三曰禬，四曰禜，五曰攻，六曰说。

【注释】

¹祈：郑《注》曰：“祈，也，谓为有灾变，号呼告神以求福。”六祈，即下文类、造、禬、禜、攻、说六种祈祷祭祀。同鬼神示：郑《注》曰：“天神、人鬼、地祇不和，则六疠作见，故以祈礼同之。”

²类：及下文造、禬、禜、攻、说，皆祭名。类、造二祭之礼亡，今不可考。禬（ɡuì），是为祈祷禳除疠疫病灾而举行的祭祀。禜（yínɡ），是为祈祷攘除水旱等灾祸而举行的祭祀。攻、说，郑《注》曰：“以辞责之。”盖亦为攘灾而责疠鬼，其详今皆不可考。

【译文】

掌握六种祭祀祈祷法以协调人鬼、天神和地神的关系：一是类祭，二是造祭，三是禬祭，四是禜祭，五是攻祭，六是说祭。

3．作六辞，以通上下、亲疏、远近：一曰祠¹，二曰命²，三曰诰³，四曰会⁴，五曰祷⁵，六曰诔⁶。

【注释】

¹祠：谓得体的应酬话。郑司农曰：“当为辞，谓辞令也。”孙诒让曰：“谓朝聘往来交接之辞令。”

²命：亦辞，谓外交辞令。

³诰：是上对下发布的一种告诫、勉励文辞。

⁴会：郑《注》曰：“谓会同盟誓之辞。”

⁵祷：郑《注》曰：“贺庆言福祚之辞。”

⁶诔：是总述死者一生德行以示哀悼的祭告之辞。

【译文】

制作六类文辞，以沟通上下、亲疏、远近的人：一是朝聘往来交接之辞，二是外交辞令，三是上对下的告诫、劝励之辞，四是会同盟誓之辞，五是贺庆祝福之辞，六是概括死者生平以示哀悼的诔辞。

4．辨六号¹：一曰神号²，二曰鬼号³，三曰示号⁴，四曰牲号⁵，五曰粢号⁶，六曰币号⁷。

【注释】

¹号：祭祀时所用美称。

²神号：对天神的美号。据郑《注》，如称至上神为“皇天上帝”。

³鬼号：对人鬼的美号。据郑《注》，如称某祖为“皇祖伯某”。

⁴示号：对地祇的美号。据郑《注》，如称地神为“后土地祇”。

⁵牲号：对牺牲的美号。如《礼记·曲礼》称牛曰一元大武，羊曰柔毛，鸡曰翰音等。

⁶粢号：对粢盛的美号。谓祭祀用谷。如《曲礼》称黍曰香合，粱曰香萁，稻曰嘉疏等。

⁷币号：对礼神的礼品的美号。币谓玉帛。郑《注》曰：“若玉云嘉玉，币（帛）云量币。”

【译文】

辨别六种祭祀时所用的尊美的称号：一是神的美号，二是人鬼的美号，三是地神的美号，四是牺牲的美号，五是谷物的美号，六是玉帛的美号。

5．辨九祭¹：一曰命祭²，二曰衍祭³，三曰炮祭⁴，四曰周祭⁵，五曰振祭⁶，六曰擩祭⁷，七曰绝祭⁸，八曰缭祭⁹，九曰共祭¹⁰。

【注释】

¹九祭：皆谓食前祭。

²命祭：即堕祭。接受祝的命令之后，佐食（即佐尸食者）负责为尸取下当祭的食物授给尸，再由尸祭之。据凌廷堪《释例》卷五《周官九祭解》曰：“谓堕祭也。堕祭，必祝命之，故曰命祭。”按，命祭是九祭中礼最重的一种。

³衍祭：祭祀名。有四说：一、郑玄以为衍当为延，延祭即主人延客（引导客人）进行食前祭祀，主人先祭，客人后祭。衍，通“延”，引导。孙诒让赞同郑玄说。二、郑司农以为即羡祭，道中以食物祭祀野鬼。三、李光坡释衍为酳（yìn，食后以酒漱口），谓为饮酒之祭祀。凌廷堪说，即祭酒，用酒行食前祭礼。凡接受献酒皆当祭，其法，左手执爵，右手舀取少许酒倒在豆间地下。四、夏炘谓以勺子舀取羹祭祀。姑从郑玄说。

⁴炮祭：即包祭、兼祭，谓豆间已有祭物，又以他物置入，兼而祭之。炮，通“包”，兼。郑《注》曰：“炮，字当为‘包’。……包犹兼也。”凌廷堪曰：“笾实为糗脩，豆实为菹醢，则用兼祭。豆笾同祭，故谓之兼祭。”

⁵周祭：即遍祭。谓将所有佳肴，依次一一祭之。郑《注》曰：“周，犹遍也。”

⁶振祭：据《注》《疏》，即将所当祭的食物先擩（rǔ，即醮一下）醢或盐，然后取出在手中振动几下，尝一尝，再放在豆间以示祭祀。

⁷擩祭：将笾中的肉脯取出一点，放在醢里蘸一下，然后放在盛脯的笾和盛醢的豆之间。郑《注》曰：“振祭、擩祭本同，不食者擩则祭之，将食者既擩必振乃祭也。”按，所谓食与不食，即尝与不尝。不尝则不振，擩毕即置于豆间，即所谓擩祭。

⁸绝祭：据郑司农说，谓掐断肺的末端以祭。绝，掐断。

⁹缭祭：亦谓将肺的末端掐断以祭，但此前要用手从肺的底部抚摸至肺的末端。缭，扭断。郑司农曰：“以手从持肺本循之至于末，乃绝以祭也。”按，缭祭、绝祭的区别，在于是否循本。

¹⁰共祭：即供祭、授祭。祭者不亲自取所祭食品，而由他人将祭品递来。共，通“供”，供给。《注》曰：“共犹授也。王祭食，宰夫（孙诒让以为当作膳夫）即授祭。”

【译文】

辨别九种食前祭礼：一是命祭，二是衍祭，三是包祭，四是周祭，五是振祭，六是擩祭，七是绝祭，八是缭祭，九是共祭。

6．辨九拜，一曰稽首¹，二曰顿首²，三曰空首³，四曰振动⁴，五曰吉拜⁵，六曰凶拜⁶，七曰奇拜⁷，八曰褒拜⁸，九曰肃拜⁹，以享、右祭祀¹⁰。

【注释】

¹稽首：九拜之一。先拱手下地，而后叩头下地。为九拜最恭敬者，多为君臣之礼。秦蕙田《通考·吉礼六十二》引郑锷曰：“稽之为言久也，拜头至地，其留甚久，此拜之最重者也。”

²顿首：九拜之一，为男子之正拜。双膝跪地，拱手俯身，手、首、心三者平行，再下俯以首急遽叩地，至地即举。顿，击也。秦蕙田引郑锷曰：“顿之为言暂也，头虽叩地，顿而便起，不久留焉，此稍重者也。”段玉裁曰：“何以谓之头至手？既跪而拱手，而头俯至手，与心平，是之谓头至手。头不至于地，是以谓之空首，对稽首、顿首之头着地而言也。”

³空首：九拜之一。又叫拜。郑《注》曰：“拜头至手，所谓拜手也。”贾《疏》曰：“先以两手拱至地，乃头至手，是为空首也，以其头不至地，故名空首。”段玉裁《经韵楼集·释拜》曰：“何以谓之头至手也？……既跪而拱手，头俯至于手，与心平，是之谓头至手。头不至于地，是以《周礼》谓之空首。”

⁴振动：九拜之一。其说有四：郑司农以为，“以两手相系也”；郑玄以为，郑《注》曰：“战栗变动之拜”，即谓有所感动悚栗而拜；凌廷堪据杜子春注以为，“振动，即丧礼拜而后踊（顿足跳跃）也”；孙诒让以为，“疑即拜仪之应乐节者也。乐师教乐仪，云环拜以钟鼓为节，盖吉拜之最繁者，当与乐节相应，故有振动之仪。”姑从孙说。即与音乐节拍相应的拜礼。

⁵吉拜：谓尚左手之拜。孙诒让说，凡常时之拜皆尚左手，即左手放在右手上而拜。

⁶凶拜：谓尚右手之拜。孙诒让说，居丧时之拜，皆尚右手。

⁷奇拜：谓一拜。奇（jī），数目不成双的。段玉裁《释拜》曰：“谓一拜也。奇者，不耦也。凡经言拜，不言再拜者，皆谓一拜也。”

⁸褒拜：谓再拜以上之拜。褒，大也。黄以周曰：“古人行礼，多用一拜。其或再拜以加敬，三拜以示遍，皆为褒大之拜。”段玉裁《释拜》曰：“谓再拜以上也。褒者，大也，有所多大之辞也。”

⁹肃拜：九拜之一。屈膝跪地，双手下垂不至于地而头微俯。为妇人所行之常礼。段玉裁《释拜》曰：“妇人之拜也。”孙诒让曰：“盖跪而微俯其首，下其手，则首虽俯不至于手，手虽下不至地也。”按，对九拜的解释，异说颇多，此处仅略释以备参。

¹⁰以享、右祭祀：右，通“侑”，劝也，谓劝尸进食。郑《注》曰：“享，献也，谓朝献、馈献也。右，读为‘侑’，侑劝尸食而拜。”按，献，谓向尸献酒。王祭礼当九献，此处唯举二礼为例。所谓劝侑尸食，王祭礼，尸食十五饭（即一共吃十五口饭），当吃毕十一饭后，尸要“告饱”，祝要行拜礼侑食，劝尸继续吃饭，直至尸食足十五饭而止。贾《疏》曰：“此九拜不专为祭祀，而以祭祀结之者，祭祀事重，故举以言之。”

【译文】

辨别九种跪拜的礼节：一是稽首，二是顿首，三是空首，四是振动，五是吉拜，六是凶拜，七是奇拜，八是褒拜，九是肃拜，用于祭祀祖宗进献祭品时向尸献酒和劝侑尸吃饭。

7．凡大禋祀、肆享、祭示¹，则执明水、火而号祝²。

【注释】

¹禋祀：谓祭祀天神。郑《注》曰：“祭天神也。”（参见《春官·大宗伯》注）肆享：谓祭祀祖庙。肆谓剔解牲体，享是庙祭的通名。

²明水、火：明水、明火。明水，即夜间用铜盘承接的露水。明火，指用阳燧（类似凹面镜）在日光下取火。《秋官·司烜氏》曰：“掌以夫遂取明火于日，以鉴取明水于月。”

【译文】

凡是用大禋祀祭祀天神、剔解牲体祭祀宗庙、祭祀地神，就手执明水、明火而告知各种祭祀名号、向神祝告。

8．隋衅、逆牲、逆尸¹，令钟鼓。右亦如之²。

【注释】

¹隋衅：郑《注》曰：“谓荐（进献）血也。凡血祭曰衅。”孙诒让曰：“《说文·肉部》云：“‘隋，裂肉也。’血祭必先杀牲，故取割裂之义。”

²右：通“侑”。

【译文】

当向祖先进献牲血、迎取祭祀用牲、迎接尸的时候，就命令钟师等击鼓钟鼓，劝侑尸吃食时也是这样。

9．来瞽，令皋舞¹，相尸礼²。既祭，令彻。

【注释】

¹来瞽，令皋舞：皋，通“号”，谓呼叫。据郑《注》，来、皋皆呼人进入之声。

²相尸礼：郑《注》曰：“延（请）其出入，诏其坐作（起）。”

【译文】

呼喊瞽者进来歌唱奏乐，并下令呼喊舞者进来表演舞蹈，教导尸如何行礼。祭祀结束了，下令彻除祭器、祭品。

10．大丧，始崩，以肆鬯渳尸¹，相饭²，赞敛，彻奠³；言甸人读祷⁴，付、练、祥⁵，掌国事⁶。

【注释】

¹以肆鬯渳尸：肆，陈也，谓陈尸。鬯，郁鬯。郑《注》曰：“肆鬯，所为陈尸设鬯也。”渳，浴尸。

²饭：谓饭含。

³彻奠：据贾《疏》，谓彻始死奠、小敛奠和大敛奠。

⁴言甸人读祷：郑《注》曰：“言，犹语也。……甸人丧事代王受眚灾，大祝为祷辞语之，使以祷于藉田之神也。”按，甸人即甸师，有王丧代王受眚灾的职责。参见《甸师》。

⁵付、练、祥：付，通“祔”，祭名。指卒哭后次日，将新死者按昭穆附于祖庙。参见《小宗伯》注。练，即小祥祭，人死一周年举行的祭名，孝子除去縗服，穿上白素之练服。祥，谓大祥祭，人死两周年举行的祭名。孝子除去孝服，生活恢复正常。

⁶掌国事：郑《注》曰：“辨护之。”据贾《疏》，谓大祝于祔、练、祥之时，供其祭物，相其礼仪。按，祔、练、祥皆国事，故曰大祝“掌国事”。

【译文】

大丧，王刚刚驾崩时，为陈尸设郁鬯香酒并用以浴尸，辅助行饭含礼，协助大敛、小敛，依次撤除奠祭物；既殡之后，制作并告诉甸师读代王受灾祸的祈祷之辞；到了举行祔祭、小祥祭和大祥祭时，掌管供给祭物、指教礼仪等有关事务。

11．国有大故、天灾¹，弥祀社稷²，祷，祠³。

【注释】

¹大故、天灾：大故，此谓兵寇之灾。郑《注》曰：“大故，兵寇也。天灾，疫疠、水旱也。”

²弥：表示统括，遍。郑《注》曰：“犹遍也。”

³祷，祠：祷，祈祷，向神许愿。祠，向神还愿。郑《注》曰：“既则祠之以报焉。”贾《疏》曰：“以其始为曰祷，得求曰祠，故以报赛（亦报）解祠。”

【译文】

如果国家有大的变故或天灾，就要遍祀社稷，并举行祈祷之祭，事后则要向神祭祀还愿。

12．大师，宜于社¹，造于祖²，设军社³，类上帝，国将有事于四望⁴，及军归献于社，则前祝⁵。

【注释】

¹宜：祭名，或是祈求适宜之祭。其详不可考。《尔雅·释天》曰：“起大事，动大众，必先有事乎社而出，谓之宜。”《尔雅》此句邢昺疏：“言国家起发军旅之大事，以兴动其大众，必先有祭祀于此社而后出行，其祭之名谓之为宜。”按，刘信芳怀疑近期楚地出土文献中的“祷”（《包山楚简》200、《望山楚简》一112、119）、“宜祷”（《望山楚简》一50）、“弋祷”（《葛陵箭》乙四82）等，与古代“宜”祭相类，云：“祷，疾病祈祷之仪，仅见于楚出土文字资料，祭主多为先祖，祭品多为特牲。”可参考。（刘信芳《楚系简帛释例》，页258）

²造：及下文类，皆祭名。

³设军社：参见《小宗伯》注。

⁴有事：谓祭祀。

⁵前祝：郑《注》曰：“大祝居前，先以祝辞告之。”

【译文】

王亲征，要用宜祭祭祀社神，用造祭祭祀祖先，在军中设立军社，并要用类祭祭祀上帝，国家将要祭祀四方名山大川，以及军队出征凯旋向社神献捷时，就要在祭祀神灵前先致以祝告辞。

13．大会同，造于庙，宜于社。遇大山川，则用事焉。反行舍奠¹。

【注释】

¹舍奠：即释奠，祭名。用于庙社、山川、征伐等事。舍，通“释”。

【译文】

遇到有大会同，就要到宗庙举行造祭，到社举行宜祭。前往会同途中经过大山川，就要进行祭祀。返回以后就要举行释奠之礼，大祝都掌管其事并负责祝告。

14．建邦国，先告后土，用牲币。

【译文】

分建诸侯国，大宗伯负责事先告祭社神后土，而大祝则用牲和玉帛做祭品。

15．禁督逆祀命者¹。颁祭号于邦国、都鄙²。

【注释】

¹逆祀命：祀命，祀令，国家所颁祀典的规定。郑《注》曰：“王之所命，诸侯之所祀，有逆者，则刑罚焉。”

²祭号：郑《注》曰：“六号。”

【译文】

禁止和督察诸侯中是否有违背祭祀命令的。向各诸侯国、王畿各采邑颁发有关祭祀的六种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