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兵第二十七
武王问太公曰:“凡用兵之道,大要何如?”
太公曰:“古之善战者,非能战于天上,非能战于地下,其成与败,皆由神势[161]。得之者昌,失之者亡。夫两陈之间,出甲陈兵,纵卒乱行者,所以为变也[162];深草蓊翳者,所以逃遁也[163];谿谷险阻者,所以止车御骑也[164];隘塞山林者,所以少击众也[165];坳泽窈冥者,所以匿其形也[166];清明无隐者,所以战勇力也[167];疾如流矢、如发机者,所以破精微也[168];诡伏设奇,远张诳诱者,所以破军擒将也[169];四分五裂者,所以击圆破方也[170];因其惊骇者,所以一击十也[171];因其劳倦暮舍者,所以十击百也[172];奇伎者,所以越深水、渡江河也[173];强弩长兵者,所以逾水战也[174];长关远候,暴疾谬遁者,所以降城服邑也[175];鼓行喧嚣者,所以行奇谋也[176];大风甚雨者,所以搏前擒后也[177];伪称敌使者,所以绝粮道也[178];谬号令与敌同服者,所以备走北也[179];战必以义者,所以励众胜敌也[180];尊爵重赏者,所以劝用命也[181];严刑罚者,所以进罢怠也[182];一喜一怒,—与一夺,一文一武,一徐一疾者,所以调和三军,制一臣下也[183];处高敞者,所以警守也[184];保阻险者,所以为固也[185];山林茂秽者,所以默往来也[186];深沟高垒,粮多者,所以持久也[187]。
【注释】
[161]神势:指神秘莫测的战争态势。施子美曰:“神势者,妙用也。古之人或以减灶而胜魏,或以增灶而胜羌,或以下马解鞍而疑虏,或以开门却洒而退敌。白衣摇橹而可以囚关羽,瓠火渡淮而可以戮康祚,与夫火牛燧象铁当灰囊,皆昔人之用以为神势者也。”刘寅曰:“其成与败,皆由用兵之神势如何耳。神势者,用兵之势,神妙莫测也。”朱墉引《新宗》曰:“兵家动静无不有势,则势原是变动不滞的。善战者动能制人,而变变化化能神其势,故人莫能御而称善焉。”又引《大全》曰:“云‘神势’者,势原是随人转动的,我得势而不能神,则势终是一定,而神者乃用势之至也。”又引《合参》曰:“‘神势’二字相连。神以妙其势,势以合于神,乃是指其变变化化之用、无方无体之机言之。”又引熊氏曰:“兵法之要,非势无以尽战之善,而非神亦无以见兵之奇。”孔德骐说:“《奇兵》一篇指出,战争的成败,不靠天,不靠地,‘皆由神势’而定。它的概念是对客观情况了解透彻,‘有所不言而守者,神也。有所不见而视者,明也’(《龙韬·军势》)。在这里,用奇起着重要作用。因为它可以在己方处于弱者、劣势、不利的条件下,通过用奇,即通过人的能动作用,改变弱、劣、不利的地位。本章所列举的二十六种战术行动,就是通过用奇制造神势的方法。这同孙子‘造势’的思想是一致的。孙子主张通过‘势险’、‘节短’造势,也就是通过调动敌人,达到造势的目的。本章所列二十六种方法,多数是通过‘示形’欺骗和调动敌人,以制造神势的。为将者,如果不懂得这些,就不能正确地指导战争。”
[162]“夫两陈之间”四句:意谓敌我两军对阵的时候,故意将盔甲兵器随意放置,放纵士卒扰乱队伍行列,这是为了实施诡术。行,行列。变,指欺骗敌人的诈术。陈,同“阵”,对阵。施子美曰:“两阵之间,出甲陈兵,纵卒乱行者,此所以诱敌也,故可以为变。法有所谓半进者诱也,纵卒乱行,是乃示之无统而以诱之也。越以刑人三千进退以诱吴,非所以为变乎?”
[163]深草蓊(wěng)翳(yì)者,所以逃遁也:蓊翳,草木茂盛的样子。施子美曰:“深草蓊翳,此言盛草可以遮蔽,故可以遁逃。法有所谓众草多障者疑也。惟可以疑人,故可得而遁逃。宇文宪伐柏为庵以示齐人,齐人翼日乃知其退,非以遁逃乎?”
[164]谿谷险阻者,所以止车御骑也:意谓让部队占据溪水山谷这样的险要地形,是为了阻止敌人的战车、抵御敌人的骑兵。施子美曰:“溪谷险阻,此深涧隙陷之地也,不利于车骑,故可以止车御骑。井陉之地,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此韩信之所以不敢进也。”刘寅曰:“据溪水山谷之险阻者,所以止敌之车、御敌之骑也。”
[165]隘塞山林者,所以少击众也:意谓让部队据守险隘、关塞、山坡、林地,是为了以少量兵力击败人数众多的敌人。施子美曰:“隘塞山林,则其形之险可以据守,故虽少可以击众,此光弼之所以傅山阵而击思明之数十万也。”刘寅曰:“险隘、关塞、山阪、林木,所以少能击人之众也。”
[166]坳(ào)泽窈冥者,所以匿其形也:坳泽窈冥,指低洼昏暗的水泽地带。窈冥,晦暗不明的样子。施子美曰:“坳泽窈冥,此蒹葭翳荟晦冥而不可见之地,故可以匿形而伏。宋武帝至覆舟山,言此山下必有伏兵,令刘钟模之,果得伏兵数万,此则其地之窈冥必可以伏也。”
[167]清明无隐者,所以战勇力也:清明无隐,指一览无余、无所隐蔽的平地。施子美曰:“清明无隐者,此言平原旷野之战,非设伏之所,故清明可见而无或隐匿,若是则必以勇力而相角,故以战勇力为言。三晋之兵,素号骁勇。盖以三晋之地古号战场,清明无隐之地也,故其民惟知力战而以骁勇为尚。”
[168]疾如流矢、如发机者,所以破精微也:意谓行动像利箭飞驰一样快速,出击像弩机扣动一样猛烈,这是为了破坏敌人的精妙布局。精微,指敌人的精妙布局。施子美曰:“疾如流矢,此言兵之为势,必欲其速,天下之至速者莫如流矢,故其疾也有取于流矢。击如发机,此言兵之制胜,必欲其中。天下之必中者,惟发机为然,故其击也,有取于发机。流矢发机之用,所以破精微也。精微者,言用兵之妙也。彼虽妙于用兵,而吾有以胜之,故精微为所破。孙子论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彍弩,节如发机者,亦此也。”刘寅曰:“疾如箭镞之急流、击如弩牙之发动者,所以破人之精微也。精微,言其谋之精详、微妙,非疾战不能破之也。”又,《武经七书直解》本“矢”下有“击”字。
[169]“诡伏设奇”三句:诡伏设奇,远张诳诱,《武经七书注译》曰:“巧妙埋伏,设置奇兵,虚张声势,诱骗敌人。”施子美曰:“诡伏设奇,远张诳诱,此无形之兵也,所以误敌也。有以误之,则敌必堕其术中,故可以破军擒将。田单令老弱乘城约降,所以设奇诳诱也,燕师安得不为所破?”朱墉引《指归》曰:“‘诡伏’二句,见得将不易擒。苟非诡伏设奇,出其不意,纵能恃众不败,不能破军擒将也。故欲收擒将之功者,必须临陈设奇,诡伏以掩袭之,然后可以擒敌人之将,奏克胜之勋。”
[170]四分五裂者,所以击圆破方也:意谓使部队看起来分割破碎,毫无章法,这是为了击破敌人的各种阵势。方、圆,指敌人布置的各种阵势。施子美曰:“四分五裂者,分兵以击之也。可以击圆破方,言无阵不破也。郑公子突为三覆以御戎,前后衷之尽殪,非可以击破之乎?”刘寅曰:“使吾军四分五裂、若无统纪者,所以击人之圆、破人之方也。”
[171]因其惊骇者,所以一击十也:施子美曰:“惊骇则无斗心,故因其惊骇而击之则易,故虽一可以击十。苻坚之军,八千之所破。”
[172]因其劳倦暮舍者,所以十击百也:舍,宿营休息。施子美曰:“劳倦,暮至马陵,其劳倦可知也。故以全魏之师,反败于孙膑之万弩,其易取可知也。”
[173]奇伎者,所以越深水、渡江河也:奇伎,指各种奇妙的渡河手段,如制造船只、架设桥梁等。伎,指各种技艺。施子美曰:“奇技所以越深水渡江河者,此在军用有所谓飞桥、飞江、天浮之制,可以渡沟堑大水。而太公于武王拒险之问,亦言以天潢济三军,此则奇技之作也。”
[174]强弩长兵者,所以逾水战也:施子美曰:“强弩长兵可以及远,故可以逾水战。法曰长兵以御,又曰弓矢御,此则强弩长兵之用也。”
[175]“长关远候”三句:意谓在边远地区设置关卡与哨所,行动迅速,假装退兵,是为了降服敌人的城邑。长关远候,指在边远地区设置关卡与哨所。候,哨所。暴疾谬遁,指行动迅速,假装退兵。施子美曰:“长关远候者,谨斥候也。暴疾谬遁者,疾至而急退也。若是则可以谨守,可以□敌,故降城服邑者以之。充国尝以远斥候待羌,韩信尝以佯北克齐,此其效也。”
[176]鼓行喧嚣者,所以行奇谋也:施子美曰:“鼓行喧嚣,则鼓噪以夺敌也。其夺之也必有奇谋。田单令城中鼓噪,老弱击铜器为声,乃所以助火牛之奇谋也。”又,喧,《武经七书直解》本作“懽(欢)”。
[177]大风甚雨者,所以搏前擒后也:意谓在刮大风下大雨的时候袭击敌人,这是为了便于攻敌于前擒敌于后。施子美曰:“大风甚雨,则天地晦冥之际,敌人必不能相及,故可以搏前而擒后。魏太武因风雨以征赫连,太宗因天雨甚以克突厥,此因风雨以伐人也。”刘寅曰:“因其大风甚雨者,所以击人于前、擒人之后也。”
[178]伪称敌使者,所以绝粮道也:施子美曰:“此盖示之以不疑,而后可以绝之也。李孚着平冠,持问事杖,自称曹公都督,巡历关垒,所过呵责,径入其营,是岂不足以绝其粮道乎?”
[179]谬号令与敌同服者,所以备走北也:北,打了败仗往回跑。施子美曰:“此盖欲以杂之而备其走北也。冯异变服,与赤眉同服,而终以克之,得之此也。”刘寅曰:“诈谬号令与敌同其衣服者,所以防备彼军之走北也。”按,此处“走北”者解释成我军而不是敌军,文意更妥。
[180]战必以义者,所以励众胜敌也:按,“战必以义者”以下四句,《孙膑兵法·威王问》有相近表述,作:“夫赏者,所以喜众,令士忘死也;罚者,所以正乱,令民畏上也。”施子美曰:“战必以义者,所以励众胜敌也。盖师出有名,事乃可成,故直者为壮,曲者为老。战必以义,则其名之正,其师之直,宜其众有所持,而可以励之以胜敌也。高祖之众,本不项敌也,及缟素一举,而项王无死所矣。此义可以励人也。”朱墉引周氏曰:“‘战必以义者’二句,出一旅必曰救人之患,恤人之灾,否则不敢以简卒蒐乘也;治一兵必曰禁人之暴,除人之残,否则不敢以称干比戈也。或清君侧之恶,或靖家国之难。煌煌义问,钟鼓于焉大振,已足壮我先声;侃侃义词,旌旗于焉轻扬,更能驱我先路。诚以义之在人心,有是而无非,斯全得而鲜失;有可而无否,斯少败而多成也。”又引《大全》曰:“生死存亡,人情之理。故非临冲之日,鼓之以亲上死长之义,勉之以奋勇捐躯之义,则众心何由而励?众心既不知励,而欲期其胜敌也难矣。”
[181]尊爵重赏者,所以劝用命也:劝,鼓励。施子美曰:“尊爵重禄以劝用命者,盖人必有所慕,而后有所勉。爵尊禄重,以是而诱之,则人必勉于用命矣。”朱墉引《新宗》曰:“大君行师,不惜爵之尊、赏之重以优隆士众者,非以慕名誉、市恩惠也,所以励将士之用命,以收戮力疆场之效也。”
[182]严刑罚者,所以进罢(pí)怠也:进罢怠,意即使疲惫怠惰的士卒有所进步。罢,疲苦。施子美曰:“严刑罚以进罢怠者,盖人有所畏而后有所奋。刑罚既严,则彼必畏而思奋矣。汤之誓师,则予其大赉汝,予则孥戮汝。武之誓师,则以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为言,皆所以劝用命而进罢怠也。”
[183]“一喜一怒”六句:意谓该高兴时高兴,该发怒时发怒,奖赏有功者,攘夺有罪者,文教与刑罚并举,宽松与严厉兼备,做到这些是为了协调三军行动,控制臣下,使其步调一致。文,指礼乐教化的手段。武,指纪律、刑罚的手段。制一,控制臣下,使其步调一致。施子美曰:“一喜一怒,一与一夺者,惟喜故予,惟怒故夺,驭下之术,主将之所同。公其情之好恶而用之,则下必归所驭矣。一文一武,一徐一疾者,文,德也,武,威也。以德服人者深,然必驭致而后可。以威服人者暂,可得而立见之。惟以驯致,故其效迟而徐。惟可立见,故其效速而疾。威德之用得其宜,则臣下必归所驭矣,故可以是而调和三军,制一臣下,使之咸听于上也。”刘寅曰:“一喜一怒,以情言也。喜则人说,怒则人畏;因其可喜者喜之,因其可怒者怒之,不妄喜亦不妄怒也。一与一夺,以爵言也。有功者与之,有罪者夺之;不妄与亦不妄夺也。一文一武,以政言也。文以附之,武以威之,弛张宽猛之相济也。一徐一疾,以令言也。徐则人力舒,徐久则怠矣;疾则人力诎,疾久则害矣。徐以纵之,疾以收之;禁舍开塞之得宜也。凡此四者,皆所以调和三军而使之心同,制一臣下而使之力齐也。”
[184]处高敞者,所以警守也:施子美曰:“此据得其地,则可以坚守。兵法言凡兵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养生处寔军无百疾,是则处高敞者,可以警其所守也。”
[185]保阻险者,所以为固也:施子美曰:“此守得其地,故可保之以为固。《尉缭子》谓守者不失险也。是则保险阻者,必可以为固。”
[186]山林茂秽者,所以默往来也:秽,杂草多。施子美曰:“此言草木茂盛,则可以藏形,故可以默往来。《孙子》言林木蘙秽,为伏奸之所,以默其往来也可知矣。”
[187]“深沟高垒”三句:施子美曰:“深沟高垒,则城池之固也。粮积多,则粮食之足也。若是则可以久处,故可以持久。尉子言攻之不能取者,城高池深,财谷多积也,此则可以持久也明矣。”朱墉引《开宗》曰:“此揭二十六事以明神势之所在。”朱墉《全旨》曰:“通章言用兵贵得势,而势之至神则在于用奇,故详言二十六事。静之则莫测,而动之则莫御;守之则莫犯,而攻之则莫遏。立之则坚定而莫摇,变之则幻化而莫定,总之皆将心之出奇无穷也。”邬锡非说:“本篇说的奇兵,是说用兵上变化无常,出奇制胜。文章首先提出了获得‘神势’在用兵克敌制胜上的重要性,接着论述了造成‘神势’的二十六种方法,其中既有如何治理军队,鼓舞士气,又有如何利用天时地利,既有如何准备后勤,又有如何诱骗敌人等等,内容丰富,反映了当时军队的作战经验。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谋划调遣,所以文章最后又指出了将帅应有的才德及其与军队和国家命运的密切关系。”又,《武经七书直解》本“粮”上有“积”字。
【译文】
武王问太公道:“领兵打仗的法则,要点有哪些呢?”
太公说:“古代善于指挥作战的将领,并不能飞到天上作战,也不能遁入地下作战,他们的成功与失败,完全是由神秘莫测的战争态势所决定的。能掌握这种战争态势就会成功,失掉这种战争态势就会败亡。敌我两军对阵的时候,故意将盔甲兵器随意放置,放纵士卒扰乱队伍行列,这是为了实施诡术;将部队安置在茂密的深草丛中,这是为了便于撤退逃跑;让部队占据溪水山谷这样的险要地形,是为了阻止敌人的战车、抵御敌人的骑兵;让部队据守险隘、关塞、山坡、林地,是为了以少量兵力击败人数众多的敌人;将部队安置在低洼昏暗的水泽地带,是为了隐匿部队的行踪;将部队安置在一览无余、无所隐蔽的平地,是为了与敌人斗勇拼力;行动像利箭飞驰一样快速,出击像弩机扣动一样猛烈,这是为了破坏敌人的精妙布局;巧妙埋伏,设置奇兵,虚张声势,诱骗敌人,这是为了击破敌军,擒获敌将;使部队看起来分割破碎,毫无章法,这是为了击破敌人的各种阵势;趁着敌人惊慌失措发动进攻,这是为了实现以一击十的功效;趁着敌人困倦夜宿实施突袭,这是为了实现以十击百的功效;运用各种奇妙的渡河手段,这是为了涉过深水、渡过江河;使用强力弓弩与长柄兵器,是为了便于过河与敌水战;在边远地区设置关卡与哨所,行动迅速,假装退兵,是为了降服敌人的城邑;让士卒击鼓前行,大声喧哗,这是为了实施奇谋诡计;在刮大风下大雨的时候袭击敌人,这是为了便于攻敌于前、擒敌于后;假称敌人的使者去侦察敌情,这是为了断绝敌人的运粮通道;故意弄错号令,与敌人穿同样军服,这是为了防备后患便于逃走;必定根据正义之道发动战争,这是为了激励众人战胜强敌;对有功将士给予高爵重赏,这是为了鼓励士卒效命疆场;对有罪人员给予严刑重罚,这是为了使那些疲惫怠惰的士卒有所进步;该高兴时高兴,该发怒时发怒,奖赏有功者,攘夺有罪者,文教与刑罚并举,宽松与严厉兼备,做到这些是为了协调三军行动,控制臣下,使其步调一致;让部队占据空旷高地,是为了便于警戒守卫;让部队守护艰险要塞,是为了便于固守;让部队隐藏于茂密的山林草丛之中,是为了便于暗中往来,秘密调动;深挖壕沟,高筑城墙,多积粮食,这是为了便于持久作战。
“故曰,不知战攻之策,不可以语敌;不能分移,不可以语奇[188];不通治乱,不可以语变[189]。故曰,将不仁,则三军不亲[190];将不勇,则三军不锐[191];将不智,则三军大疑;将不明,则三军大倾[192];将不精微,则三军失其机[193];将不常戒,则三军失其备[194];将不强力,则三军失其职[195]。故将者,人之司命,三军与之俱治,与之俱乱[196]。得贤将者,兵强国昌,不得贤将者,兵弱国亡[197]。”
武王曰:“善哉[198]!”
【注释】
[188]不能分移,不可以语奇:分移,指灵活机动地分散与整合兵力。施子美曰:“夫人必明于势,而后可以用其术。苟一于合聚,而不知分移,是当分不分,反为縻军,何奇之有?此苻坚百万之师,所以一麾而莫止者,以其不能分移也,何足与语奇?宜其败于淮肥也。”
[189]不通治乱,不可以语变:施子美曰:“盖人惟明于数,而后可以尽权变之道。苟一于正,而不知以治为乱,则亦何足与言权变之道?”
[190]将不仁,则三军不亲:施子美曰:“自此以下言将任之至重而其材之难尽也。法曰:‘仁见亲。’不仁则无以感人之心。其何以使之亲乎?”
[191]将不勇,则三军不锐:施子美曰:“法曰:‘勇见方。’不勇则人无所视效,故军不锐。”
[192]将不明,则三军大倾:大倾,大败。倾,倒塌,倾覆,这里是失败的意思。施子美曰:“法曰:‘有所不见而视者明也。’则可以见于未然。将而不明,则昧于事机,所以三军倾危也。”又,明,《北堂书钞》卷一一五引《六韬》作“精”。
[193]将不精微,则三军失其机:精微,这里是洞察微妙的意思。施子美曰:“法曰:‘密其机。’欲密其机,不可不极其妙。将不能极乎精微之理,则何以能密其机?”
[194]将不常戒,则三军失其备:意谓将领如果不能经常保持戒备,那么全体官兵就会丧失防备意识。施子美曰:“法曰:‘先戒为宝。’能戒则知谨所备。将不常戒,则三军必无备,故失其备。”
[195]将不强力,则三军失其职:意谓将领如果没有坚强果断的治兵能力,那么全体官兵就会玩忽职守。强力,指坚强果断的治兵能力。施子美曰:“法曰:‘勤劳之师,将必先己。’将能强力则能以身先人,而三军亦各尽其职。苟不强力,则人必怠矣,得无失职乎?”
[196]“故将者”四句:意谓将领是掌握人们命运的人,全体官兵要么与他共同进入整齐有序的状态,要么与他一起陷入混乱不堪的境地。施子美曰:“谓之司命者,以人之死生系于将也。将之用兵而当则民生,不当则民死,故为人之司命。惟为司命,故三军之治乱亦与之俱。盖统军者将也。得人则治,非人则乱,岂不与之俱乎?”朱墉引《大全》曰:“司命是生死存亡俱司之将。”又引《醒宗》曰:“将膺斧钺统士卒,以角胜于锋刃,死生存亡悬于旦夕。将能制胜则人皆生而国存,将不能胜则人皆死而国亡,故曰‘人之司命’,以见用将不可不重,而为将不可不慎之意。”
[197]“得贤将者”四句:施子美曰:“贤与不贤在于将,而安危强弱及于军国。将而贤则可以昌其国、强其兵,苟为不贤则兵弱国亡矣。吴起守西河,秦兵不敢东向。李牧守雁门,匈奴不敢近边。此得贤将则兵强国昌也。赵括用而赵军坑,骑劫用而燕师败,此不贤则兵弱国亡也。大抵兵不可以无将,将莫先于得人。法曰:‘得士者昌。’又曰:‘辅周则国必强。’亦此意也。”朱墉引《新宗》曰:“兵强国昌只在得贤将上,可见贤将不可不得也。得之则足以强兵昌国,不得则兵弱国危可知矣。”又引《指归》曰:“人君果能得贤将以治兵,则选练得其道,节制得其宜,兼以爱卒如左右手,则兵不期强而自强矣。兵士既强,则军威丕振,开疆拓土,自此始矣。”
[198]善哉:朱墉《全旨》曰:“此一节结言用兵神势之道,在于得将之贤,庶战功奇变之势无不可知。盖三军非亲谁与为死?非锐谁与克敌?非不疑谁与必往?非不倾谁与决胜?非知机谁与达变?非有备谁与应猝?非尽职谁与摧锋?而皆自将之仁勇、智明、精微、戒谨、强力司之,则将者诚三军之司命,朝廷之干城也,而神势在握矣。”
【译文】
“所以说,将领若不了解战斗攻伐的基本策略,就不足以与他谈论如何战胜敌人;将领若不能灵活机动地分散与整合兵力,就不足以与他谈论奇谋诡道;将领若不懂得治乱兴衰之道,就不足以与他谈论部队的变革。所以说,将领如果没有仁爱之心,那么全体官兵就不会关系亲密;将领如果不够勇敢,那么全体官兵就会没有锐气;将领如果没有智慧,那么全体官兵就会深陷疑惑;将领如果不能明察秋毫,那么全体官兵就会遭遇大败;将领如果不能洞察微妙,那么全体官兵就会丧失克敌良机;将领如果不能经常保持戒备,那么全体官兵就会丧失防备意识;将领如果没有坚强果断的治兵能力,那么全体官兵就会玩忽职守。因此,将领是掌握人们命运的人,全体官兵要么与他共同进入整齐有序的状态,要么与他一起陷入混乱不堪的境地。君王若得到贤明的将领,就能兵力强大,国家昌盛;君王若得不到贤明的将领,就会兵力衰弱,国家灭亡。”
武王说:“您讲得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