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云泽兵第四十八
鸟云泽兵第四十八[43]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与敌人临水相拒，敌富而众，我贫而寡，逾水击之则不能前，欲久其日则粮食少。吾居斥卤之地[44]，四旁无邑，又无草木，三军无所掠取，牛马无所刍牧[45]，为之奈何？”
太公曰：“三军无备，牛马无食，士卒无粮，如此者，索便诈敌而亟去之，设伏兵于后[46]。”
【注释】
[43]鸟：《武经七书直解》本作“乌”，下同。
[44]斥卤之地：即盐碱地，这里指荒芜贫瘠之地。
[45]刍牧：割草放牧。
[46]索便诈敌而亟去之，设伏兵于后：意谓像这种情况，就应该寻找机会，欺骗敌人，赶快离去，并在后面设置伏兵。朱墉引黄氏曰：“势既不敌，当寻便亟去，更设伏于后，以防敌之袭我。”又引《开宗》曰：“此言处兵水泽之法。”
【译文】
武王问太公道：“率领军队深入敌国作战，与敌人隔水对峙，敌军物资丰富，人数多，我军物资贫乏，人数少，我军想要过河击敌，却又因缺乏器械而无力渡水前行；想延长对峙时间，却又缺少粮食。我军驻扎在河边盐碱之地，四周没有城邑，地面不长草木，军队无处掠取粮食物资，牛马无处吃草放牧，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呢？”
太公答道：“军队没有渡河器械，牛马没有饲料，士卒没有粮食，像这种情况，就应该寻找机会，欺骗敌人，赶快离去，并在后面设置伏兵。”
武王曰：“敌不可得而诈，吾士卒迷惑，敌人越我前后，吾三军败乱而走，为之奈何？”
太公曰：“求途之道，金玉为主[47]。必因敌使，精微为宝[48]。”
【注释】
[47]求途之道，金玉为主：意谓这时寻求出路的主要办法，就是用金玉贿赂敌人。朱墉引《大全》曰：“求途一事，因三军迷惑生来，言当败走之时，若复从旧途而出，断不能也，须多方求途，然后得出。然求途之道，他物亦不足重也，必以金玉为主，要说主将不可吝惜之意。”
[48]必因敌使，精微为宝：意谓一定要通过贿赂敌人的使臣，最主要的是得到敌人最细致隐秘的情报。朱墉引《大全》曰：“以我兵求途，难保其勿诳而欺之者。必因敌使之来者，而多以金玉赂之，以得其精详微妙之情，而后不被其误也。”“欲因敌使以求出危迫，必我之料度极其精详微妙，能灼知其情而用吾之术以中之，乃可以济。必因者，言结纳敌使，多方以阴诱之，深得敌人之用计用谋，以至精详微妙为贵，故曰宝。然又不可被其愚而误之也。”又引《开宗》曰：“此言救士卒迷惑之法。”
【译文】
武王又问：“敌人没有受骗，我军士卒疑虑不安，敌人在我军前后肆意迂回运动，我军败乱溃逃，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太公答道：“这时寻求出路的主要办法，就是用金玉贿赂敌人。一定要通过贿赂敌人的使臣，最主要的是得到敌人最细致隐秘的情报。”
武王曰：“敌人知我伏兵，大军不肯济，别将分队以逾于水，吾三军大恐，为之奈何？”
太公曰：“如此者，分为冲陈，便兵所处，须其毕出[49]，发我伏兵，疾击其后，强弩两旁，射其左右。车骑分为鸟云之陈，备其前后，三军疾战。敌人见我战合，其大军必济水而来，发我伏兵，疾击其后，车骑冲其左右。敌人虽众，其将可走。凡用兵之大要，当敌临战，必置冲陈[50]，便兵所处，然后以车骑分为鸟云之陈[51]，此用兵之奇也。所谓鸟云者，鸟散而云合，变化无穷者也[52]。”
武王曰：“善哉[53]！”
【注释】
[49]须：等待，等到。
[50]置：底本原作“宜”，误。据《武经七书直解》本改。
[51]车：底本原作“军”，误。据《武经七书直解》本改。
[52]“所谓鸟云者”三句：意谓所谓“鸟云之阵”名称的由来，在于它像鸟的来去飞翔与云的聚拢开合一样变化无穷。朱墉引《指南》曰：“变化无穷，言用兵之奇也。”又引《大全》曰：“鸟散而云合，鸟无常聚之理，云有常合之势也。总之鸟云之阵是能散能聚之意，散如鸟之散而不知其散之何自，合如云之合而不知其合之何来，盖又见聚散之无从也。”又引《指南》曰：“言鸟云阵之出没不常，时而正时而奇，循环无端，而其变化之术莫能穷尽者也。”又引《文诀》曰：“阵势之奇，能聚能散，能散能聚，聚而散，一如鸟云之倏聚倏散，忽离忽合，令人测之而无从。”“以为散矣，然而不尽散也，其合之机势已变化于人之难识；以为合矣，然而不尽合也，其散之权衡已变化于人之不知。”
[53]善哉：朱墉引《开宗》曰：“此言待敌人追兵之法。”朱墉《全旨》曰：“此章见以贫敌富，以寡敌众，粮食匮乏而又无所掠，惟亟去之勿留。若恐其失途，必用货赂敌使，而秘密委曲以求通。若敌人知我有伏，不以大军追，先分队逾水而来，则当设冲阵，伏兵强弩并发，而鸟云之阵为之备。及大军尽渡，伏兵车骑合并冲击，其将可走。大抵用兵之要，必置冲阵，便兵所处，分为鸟云。鸟散云合，变化无穷。二者乃兵家第一要法也。”孔德骐说：“《鸟云泽兵》阐述横渡河川作战的原则和方法。春秋战国以来，随着战争规模和战场范围的扩大，以及舟船制造业的发展，横渡江河湖泊作战是常有的事。公元前638年宋楚泓水之战，前478年越王勾践战胜吴王夫差的笠泽之战，都是比较有名的渡水作战。江河是天然的屏障，‘逾水击之，则不能前；欲久其日，则粮食少’，造成物资补给困难，使部队的机动受到限制。根据这些特点，在作战指导上强调以下几点：第一，诈敌。在器械不全、补给困难时，可‘索便诈敌而亟去之，设伏兵于后’。就是寻找适当战机，设法欺诈敌人，以便使自己赶快离开此地，脱离险区。为了击败追来之敌，可在后边设伏兵，一旦敌人追来，即可将其歼灭。第二，诱敌。敌人不受我诈，继续对我追击，可采取丢弃金银财物，诱敌产生贪财之心，然后乘机歼敌。第三，以‘鸟云之阵’歼敌。敌怕中我埋伏，大军不敢渡水，若派先遣队渡水攻我时，要令主攻部队预备队和伏兵密切配合，待其渡水分队引渡时，再向敌人发起攻击。此时，敌大军很可能向前跟进，我若发伏兵和预备队袭其左右，敌人必败无疑。公元前506年的吴楚柏举之战，吴军以水路攻楚，在淮汭（今河南潢川西北）登陆后，进至预章，隔汉水与楚军对峙。楚以囊瓦、沈尹戌率军渡过汉水，连战失利，被迫与吴军在柏举交战。吴军夫概率所部五千人击败囊瓦军，楚军大乱。吴军出击，乘胜追至清发（水名，今湖北汉川境涢水），于楚军半渡时突击，楚军大败，吴军进而攻占楚都郢（今湖北江陵）。”
【译文】
武王又问：“敌人知道我军设有伏兵，大军不肯渡河，另外派出了一支小分队过河与我交战，我军十分恐慌，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太公答道：“碰到这种情况，就要在军中编成若干四武冲阵，让其在便于作战的地方驻扎，等敌人全部渡河之后，让我军伏兵发起进攻，快速攻击敌人的后部，拿着强弩的步兵在两旁射击敌人的左右两侧。将战车、骑兵编成鸟云之阵，在前后防备敌人，全军快速投入战斗。敌人见我军与他们的小分队交战，他们的大军必定渡河前来救援，这时让我们的伏兵发起进攻，快速攻击敌军的后部，让战车、骑兵冲击敌人的左右两侧。此时敌人即使人数众多，他们的主将也会逃跑。大凡用兵的要则，在于与敌人对阵交战前，必须设置若干四武冲阵，让其在便于作战的地方驻扎，然后把战车、骑兵编成鸟云之阵，这是用兵出奇制胜的良策。所谓鸟云之阵名称的由来，在于它像鸟的来去飞翔与云的聚拢开合一样变化无穷。”
武王说：“您讲得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