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武第四十六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卒遇敌人，甚众且武。武车骁骑，绕我左右，吾三军皆震，走不可止，为之奈何？”
太公曰：“如此者，谓之败兵。善者以胜，不善者以亡[25]。”
武王曰：“用之奈何[26]？”
太公曰：“伏我材士强弩，武车骁骑，为之左右，常去前后三里。敌人逐我，发我车骑，冲其左右。如此，则敌人扰乱，吾走者自止[27]。”
【注释】
[25]善者以胜，不善者以亡：施子美曰：“乘胜以胜者易，易败而胜者难。南原之役，右师少却，高祖失色，此败兵之举也，而太宗乃能因是以禽老生，非易败而胜乎？武王所问敌众且武，武车骁骑，绕我左右，三军震走。太公谓此为败兵易败而胜，其事为难，是必善者而后可以成功，故曰善者以胜，不善者以亡。善者以其能战也，故孙子论胜于易胜之说，亦以善战者为言。非善者安能易败而胜乎？”
[26]用：《武经七书直解》本作“为”。
[27]则敌人扰乱，吾走者自止：朱墉引《大全》曰：“敌以车骑绕吾左右，此最众武之敌，引兵深入，不其危乎？而太公更有转危为安之法在：离前后三里伏材士强弩于中，分车骑于左右，俟敌来逐，发我左右冲其左右，则可出奇制胜，转败为功。”又引《开宗》曰：“此言应敌众武之法。”
【译文】
武王问太公道：“率领军队深入敌国作战，突然与敌军遭遇，他们人数多，武艺高，大型战车和勇猛的骑兵，从左右两翼将我军包抄，致使我军上下都很震惊害怕，士卒吓得逃跑，不可遏止，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太公答道：“像这种情形的敌军，可以称之为能让我军失败的敌军。这种情况下善于指挥作战的就能取胜，不善于指挥作战的就会失败。”
武王问道：“怎么做才能取胜呢？”
太公答道：“让我军那些有作战本领的士卒拿着强弩埋伏起来，再把大战车与勇猛的骑兵，配置在左右两翼，通常将埋伏的地点安排在距我大军前后三里处。敌人若来追击，就出动我军的战车与骑兵，冲击敌人的左右两翼。这样，敌人就会陷入混乱，我军士卒就会自动停止逃跑。”
武王曰：“敌人与我车骑相当，敌众我少，敌强我弱，其来整治精锐[28]，吾陈不敢当，为之奈何？”
太公曰：“选我材士强弩，伏于左右，车骑坚陈而处，敌人过我伏兵，积弩射其左右[29]，车骑锐兵疾击其军，或击其前，或击其后。敌人虽众，其将必走[30]。”
武王曰：“善哉[31]！”
【注释】
[28]整治：整齐不乱。
[29]积弩：集中弓弩。
[30]敌人虽众，其将必走：朱墉引《大全》曰：“坚阵而处者，所以保我大军以待敌过也。故敌人过，我强弩射其左右，车骑击其中及前后。”又引黄皇肱曰：“从来士卒之心未有不畏敌者也，所恃有材官战将耳。”又引《开宗》曰：“此言应敌众强之法。”陈亚如在《〈六韬论〉》（载《上海师范大学学报》1992年第2期）一文中说：“《六韬》所述兵车作战往往与骑兵协同，这反映了车、骑过渡时期的一个特点。当骑兵登上而车兵将要退出战争舞台之际，《六韬》推出骑兵辅助车兵战法，视车、骑配合为主要打击力量，从而把它置于有待突破的正面，实在是一种天才的构想，简直可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纳粹德国隆美尔元帅发明航空兵支援坦克作战相媲美。”
[31]善哉：朱墉《全旨》曰：“此章见御众武之敌，惟在设伏诱逐，精锐冲击，出奇制胜，则强整不足畏也。”孔德骐说：“《敌武》讲的是进攻战斗中的遭遇战。一般说，这是敌对双方在运动中相遇发生的战斗。遭遇战可分为预期遭遇战和非预期遭遇战。其特点是：战斗触发时对敌方的情况不大明了，组织战斗的时间仓促，双方都有暴露的翼侧，战斗行动紧张急促，战斗样式转换迅速。敌军‘甚众且武，武车骁骑，绕我左右’，而‘我三军皆震，走不可止’，就是遭遇战触发时的基本态势。因为缺乏准备，在双方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很容易战败。所以，作者称其为‘败兵’是有道理的。遭遇战的基本作战原则是争取主动，先机制敌。首先，在军队运动的过程中，要组织不间断的侦察，尽可能提前发现敌人。其次，发现敌情后，要迅速果断地定下决心，先敌展开，占领有利地形，先敌发起冲击，大胆向敌翼侧实施突击。如果是预期遭遇，可尽量采用先佯退，设伏兵以口袋战歼敌。这种方法，是将材士、强弩、戎车骁骑，埋伏于道路两侧适当的地域（一般以离己方主力三里处为最好），诱敌至口袋内，再行出击。‘敌人逐我，发我车骑，冲其左右’，敌人必败无疑。公元前341年的齐魏马陵（今河南范县西南）之战，齐将孙膑以逐日‘减灶’的办法，制造齐军大量逃亡的假象，迷惑敌人，诱敌至马陵险要地区，齐军万弩齐发，全歼魏军十万，魏将庞涓被迫自杀。公元前353年的齐魏桂陵（今山东曹县东北）之战，齐田忌采纳了孙膑‘围魏救赵’的建议，直接进攻魏都大梁（今河南开封市），迫使魏军回救，双方于桂陵遭遇，经激战，齐军大胜。这两个战例，均属预期遭遇战类型。”
【译文】
武王又问：“敌人与我军的兵车、骑兵相遇对峙，敌人兵力多而我军兵力少，敌人力量强而我军力量弱，他们来攻时军容严整，精干锐猛，我军与敌对阵，信心缺乏，不敢抵挡，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
太公答道：“从我军选出有作战本领的士卒，给他们配备强弩，让他们埋伏在敌人的左右两侧，车兵和骑兵编成作战阵形，严阵以待。敌人进入我军的埋伏圈，就集中弓弩从左右两侧射击，战车、骑兵和精锐步兵一起快速攻击敌军，有的攻击敌军的前部，有的攻击敌军的后部。敌人即使人数众多，他们的主将也必定会战败逃走。”
武王说：“您讲得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