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鼓第三十八
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与敌相当，而天大寒甚暑，日夜霖雨[132]，旬日不止，沟垒悉坏，隘塞不守，斥候懈怠，士卒不戒，敌人夜来，三军无备，上下惑乱，为之奈何？”
太公曰：“凡三军以戒为固[133]，以怠为败。令我垒上，谁何不绝[134]，人执旌旗，外内相望，以号相命，勿令乏音，而皆外向[135]。三千人为一屯，诫而约之，各慎其处。敌人若来，亲我军之警戒[136]，至而必还。力尽气怠，发我锐士，随而击之[137]。”
【注释】
[132]霖雨：久下不停的雨。
[133]凡三军以戒为固：意即大凡军队只有保持戒备，才能坚不可摧。施子美曰：“用兵之道，以戒为宝。吴子之对武侯，尝谓‘先戒为宝’。而于将之五谨，其四亦曰戒。萧珗恃秋潦，所以见败于李靖。贺鲁惟恃深雪，所以见擒于定方。彼惟不戒而怠，所以败也。若夫知所戒，则敌不得而乘之。”朱墉引《大全》曰：“戒者，警戒之谓。固者，内外坚固无隙之可乘而入也，戒备也，能备则固。”又引《新宗》曰：“既谓之三军，便非一身一家。势已难固，故贵在戒。戒者正欲使之如一身一家也。戒字，不但刑与威才叫作戒，如约束、节制，正是戒处。”又引《文诀》曰：“上言大寒霖雨云云，此是何等时候，何等光景，而讲节制、设备，岂不可缓乎？看来要见当此之时，三军已不固矣，惟有人人兢兢业业，保败备胜，乃为可固耳。必将帅平日能治其心，当艰难危困时，方能倡率三军，以戒为固。”又引《指归》曰：“三军不能自固，必为将者，设金鼓、旗铃以一其外，明号令节制以严其内，内外俱知戒慎，而三军自能严守矣。”又引卢氏曰：“无一事之不严，不与敌以可乘之隙。无一时之不谨，不使我有未备之虞。”“戒之之本在于将心，而戒之之用在于将事。即如一沟垒也，必以戒而始严；一隘塞也，必以戒而始守；一斥堠也，必以戒而始密；一士卒也，必以戒而始备。且旌旗非戒不整，号令非戒不肃，其所以为固者，非以武士也，而以克谨也，非以粮饷也，而以克慎也，非以甲兵也，而以克密也。”
[134]谁何不绝：意谓使哨兵诘问口令之声连续不断。
[135]勿令乏音，而皆外向：意谓不要让金鼓之声断绝，向外表示均已做好战斗准备。朱墉《直解》曰：“金鼓之声，勿令断乏，皆外向示欲战也。”
[136]亲：《武经七书直解》本作“视”。“亲”疑误，似应作“视”。
[137]“力尽气怠”三句：意谓我军应乘敌人筋疲力尽、精神懈怠之际，派遣精锐部队，紧随其后实施攻击。朱墉引《开宗》曰：“此言霖雨失守，防敌人夜袭，当先分屯戒备，伺敌觇还力尽，发精锐击之。”
【译文】
武王问太公道：“率领军队深入敌国作战，我军实力与敌军旗鼓相当，而天气要么十分寒冷，要么酷热难耐，要么日夜阴雨连绵，十几天不停，沟壕与营垒全都崩毁，险隘要塞无人把守，侦察人员消极懈怠，士卒疏于警戒，敌人夜晚来袭，三军没有防备，上下迷惑，一片混乱，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呢？”
太公答道：“大凡军队只有保持戒备，才能坚不可摧；如果懈怠了，就会招致失败。应命令我军营垒上的哨兵，使诘问口令之声连续不断，人人手持旌旗，前后相望，传递口令，不要让金鼓之声断绝，向外表示均已做好战斗准备。以三千人为一屯，郑重告诫，严格约束，使每一屯都慎重守护好各自的区域。敌人如果来犯，发现我军高度戒备，即使到达了也必定返还。我军应乘敌人筋疲力尽、精神懈怠之际，派遣精锐部队，紧随其后实施攻击。”
武王曰：“敌人知我随之，而伏其锐士，佯北不止，过伏而还，或击我前，或击我后，或薄我垒[138]，吾三军大恐，扰乱失次，离其处所，为之奈何？”
太公曰：“分为三队，随而追之，勿越其伏。三队俱至，或击其前后，或陷其两旁，明号审令，疾击而前，敌人必败[139]。”
【注释】
[138]薄：逼迫，逼近，这里是进攻的意思。
[139]“明号审令”三句：意谓严明号令，快速出击，奋勇向前，这样敌人必败无疑。朱墉引《大全》曰：“明号审令，总是节制意。当三队俱至，或击其前后矣，或陷其两旁矣，这时稍有懈怠，则胜败尚不可知。故必愈加严谨，明号以一其心，审令以作其气，然后三队之兵可以疾击前进，则敌人必败。”又引《开宗》曰：“此言敌伏精锐佯北，则我当分三队追及其伏，合而击之。”朱墉《全旨》曰：“此章见大寒霖雨，人心易至懈怠，必为将者愈加严敕，使士卒始终不惰，伺敌之弛而乘之。若敌人诱我入伏，则必分兵迭出，听号令而行，犹可以胜敌也。”孔德骐说：“《金鼓》一章，主要阐述担负防御任务的部队，受到敌人突然袭击后进行反攻的作战方法。敌人突袭，一般是利用夜暗及警戒懈怠之机，所以，防御一方最重要的是设置严密警戒，如在阵地前设置哨兵，并事先规定好使用旗号、灯光联络的方法，并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其次，要善于捕捉战机。在敌人来袭时，如果敌军见我戒备严密，无隙可乘，就可能撤退。应该说，这时发起反攻较好。因为敌人退兵时往往营阵混乱，我可乘机派精锐部队将其歼灭。第三，追击敌人时要慎重，避免中敌埋伏。敌人不甘失败，很可能设法诱我进入其设伏地区。遇此情况，将帅要灵活机动，迅速将部队分为三部分，尾随其后，在未到达敌人设伏地区前就要迅速发起攻击，有的击其前，有的击其后，有的袭其侧翼，即可制胜。”
【译文】
武王问道：“如果敌人知道我军紧追不舍，就会埋伏下精锐部队，假装败北，不停后退，越过埋伏圈以引诱我军进入埋伏圈，然后折回反击，有的攻击我军前方，有的攻击我军后方，有的逼近我军营垒，这样就会使我全军产生极大恐慌，队列混乱失序，士卒偏离各自的战位，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太公答道：“将我军分成三队，每队跟随追击不同的目标，不要进入到敌人埋伏之处，三队要赶在到达敌人伏兵处之前同时追到敌人，有的攻击敌人的前后，有的攻击敌人的两侧，严明号令，快速出击，奋勇向前，这样敌人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