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鸾

【作者小传】

（1616—1632） 字琼章，又字瑶期，吴江（今属江苏）人。叶绍袁与沈宜修三女。幼时即丰姿丽质，聪颖过人，雅好诗书，能琴善画。许配昆山张立平。本拟于壬申年（1632年）十月十六日成婚，但小鸾却于婚前病倒，并在出阁前五日遽尔病逝，年仅十七岁。叶绍袁整理其遗稿，取名为《返生香》（又名《疏香阁遗集》），刊入《午梦堂集》。

九日

叶小鸾

风雨重阳日，登高漫上楼。

庭梧争坠冷，篱菊尽惊秋。

陶令一樽酒，难消万古愁。

满空云影乱，时共雁声流。

这是一首五言古诗。与《秋暮独坐有感忆两姊》同为小鸾绝笔。作于崇祯五年（1632年）重阳节。作此诗时，小鸾一家正在欢欢喜喜地张罗她的婚事，而她的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的迹象。九月十五日，夫婿家送来聘礼，是夜，小鸾忽然病倒，迁延至十月十一日早晨，终于与世长辞，离佳期不过五日。

约在八月底九月初，长姊纨纨曾专程回家探望妹妹。九月初五家人饯别纨纨时，曾约定九月二十日再聚，一起送小鸾出嫁。重阳节正在两个时段的中间。重阳本属佳节，但是，两位姐姐，小鸾闺中最亲密的朋友，却远在婆家，不能与她聚首，与此同时，嫁期又天天临近。家人都在欢天喜地的忙碌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小鸾情绪的变化，更没有任何人感受到她心中的紧张、焦虑、恐惧。她只好将所有临嫁前的感受一并写入此诗之中。

“风雨重阳日”，化用了宋人潘大临的名句“满城风雨近重阳”。起句即有无垠愁绪，掩抑而来。登高，是重阳的习俗。小鸾所登者，大抵是午梦堂中的亭台楼阁。其所思者，一定是两位姐姐纨纨和小纨。自王维写出“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的诗句之后，重九登高一般都有思念亲人之意。梧桐，本是萧疏之木，况且是“争坠冷”，如此描写，不过是小鸾心中凄凉的自然流露。菊花，也是重阳诗作常用的意象。但以菊入诗，既可以表达高情逸致，如陶渊明诗作，也可以表达悲秋之意，如杜牧有名句云：“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小鸾此时眼中之菊，大概逸少悲多，因为后面还有一“惊”字。“惊”字透露出小鸾对节气转移与时间流逝的敏感。“惊”中含有忧惧与无可奈何之意。小鸾在临死前一天，得知嫁期无多，亦曾感叹说：“如此甚速，如何来得及？”即是明证。第三行忽起悠思，想起陶渊明。陶渊明与菊、酒、重阳皆有莫大干系。渊明曾作《己酉岁九月九日》诗云：“何以称我情，浊酒且自陶。”又作《饮酒》诗云：“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一觞虽独进，杯尽壶自倾。”小鸾也有酒量，可是，陶渊明眼中的“忘忧物”（酒），却不能消磨她心中的万斛忧愁。因此，在她看来，云影撩乱，雁声哀凄，都是增人愁绪之景。

小鸾的婆家本是簪缨诗书之家，未来的公公张维鲁官至布政使，未婚夫张立平也是青年才俊（读其祭小鸾文便知才情不凡）。这是一般人艳羡不已的如意婚配。幸福即将降临，但小鸾忧愁什么？事后，父亲叶绍袁读到此诗时也不能理解。他曾在此诗后留下批语说：“于归在迩，何愁之有？而且云万古也。明明谶语。”其实，叶绍袁不知道，女儿在潜意识中根本不愿出嫁，甚至，对俗世婚姻生活有很强烈的畏惧与抗拒。读《疏香阁遗集》可知，叶小鸾常怀出世之想，相夫教子的生活是她所不堪设想的。她曾在另一首绝笔诗《秋暮独坐有感忆两姊》中感叹说：“自怜华发盈双鬓，无奈浮生促百年。何日与君寻大道，草堂相对共谈玄。”可见，临死前，她念念不忘的并不是结婚，而是要与两位姐姐一起隐居避世。因此，舅舅沈自炳说她“岂能抑遐志于金屏，老云翘于珠户哉！”“焉肯画眉玉镜，掩袂凤帷也哉！”她向往的是精神的绝对自由，这从大量的诗词和《蕉窗夜记》中可以看出。可惜，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她根本没有选择的空间。

小鸾对婚姻的恐惧，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对闺阁诗文的阅读以及对身边亲友婚姻状态的观察。她的母亲虽与父亲相爱甚笃，但迫于祖母之威，毕生谨小慎微，又一直被别离和生计所折磨。养育她的舅母张倩倩也在忧思贫病中度过短暂的一生。大姐的婚姻是悲剧。二姐婚后穷困不堪。尤其是大姐纨纨的经历，在很大程度上促使她对婚姻生活产生了畏惧、逃避的心理。后来，叶绍袁注意到，随着婚期日近，小鸾作品中的忧愁日益浓郁，遁世之思越来越明显。姐妹们多次表露过一起隐居的念头。但是又不可能。在此情形下，婿家的催迫无异于催命符。

（朱兴和）

浪淘沙

叶小鸾

春闺

终日掩重门，莺燕纷纷。昼眠微醒觅残魂，强起亭亭临镜看，重整双云。 倦倚碧罗裙，又早黄昏。侵阶草长旧愁痕，惟有垂杨千尺线，绾住余曛。

这首小词描述的是叶小鸾在春闺中的感受。所遣词语都是闺情闺怨诗词中的常用意象。重门，意谓庭院深深。“终日掩重门”，透露出绣闺中的静寂以及闺中人恹恹的春思。少女坐卧于深闺之中，不知春之深浅。幸有莺莺燕燕之属，婉啭于飞，虽扰人清睡，也能报告春天的消息。少女在春困朦胧之中，寻觅落红之魂，又强打精神，对镜重理云鬓。春思恹恹之中，少女连衣着打扮也提不起精神。日影飞快挪移，一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了。古人说：“心心视春草，畏向玉阶生。”可这阶前的春草却长得飞快。一寸春草一寸心，疯长的春草见证了少女在春天里撩乱不已的心情。门前的杨树，垂下千丝万绦，似乎想深情地绾住夕阳的余晖。可是，少女知道，这是徒劳的多情……小词中既有少女叶小鸾的春困幽情，也似乎暗含着她对未来的某种隐忧，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怅怅之意。

陈廷焯曾在《白雨斋词话》中说：“（叶小鸾）词笔哀艳，不减朱淑真，求诸明代作者，尤不易睹也。”不知《浪淘沙·春闺》能否当得住这样的评语？

叶小鸾存词九十阕。除去唱和、戏谑之作外，一半是神游冥想之作，一半是闺情闺怨之作。其实，闺情闺怨本非小鸾措意之事。其母沈宜修曾说：“作诗不喜作艳语，集中或有艳句，是咏物之兴、填词之体，如秦少游、晏小山代闺人为之耳。如梦中所作《鹧鸪天》，此其志也。”（《季女琼章传》）所谓《鹧鸪天》者，是指崇祯五年（1632年）春夜小鸾得自于梦中的五首《鹧鸪天》。举一首即可明其心志：

西去曾游王母池，琼苏酒泛九霞卮。满天星斗如堪摘，遍体云烟似作衣。 骑白鹿，驾青螭。群仙齐和步虚词。临行更有双成赠，赠我金茎五色芝。

游仙之作可与闺情诗词对照阅读，方可全面了解小鸾之才情与性情。

叶小鸾生性怡静，不尚浮华，经常“静坐北窗下，一炉香相对终日……默默与琴书相伴而已”。她所向往的是远离俗累的绝尘之境。但集中此等闺情闺怨之作并不少见，如何解释？我认为，这些作品中固然包含着小鸾自己的闺闱生活经验，也大概包含着相当多的想象成分。也就是说，小鸾的闺情闺怨诗词，尤其是闺怨之作，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想象或文学阅读。其中折射出的，是她对婚姻生活的理解与想象。

（朱兴和）

玉蝴蝶

叶小鸾

春愁

梦破晓风庭院，粉墙花影，睡起恹恹。几日双蛾，愁损镜里春尖。看尽他、莺梭柳线，都织就、雾锦云缣。最难忺。催花小雨，依旧廉纤。 堪怜。韶光淑景，芊芊芳草，寂寂钩帘。燕子归来，花香都向绿琴添。散闲愁、流红泛去，消酒困、湿翠飞粘。怯春衫。香烘袅袅，袖护掺掺。

小令《玉蝴蝶》源于温庭筠，长调《玉蝴蝶》（又名《玉蝴蝶慢》）始于柳永。柳词云：“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苹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钦定词谱》引沈伯时《乐府指迷》云：“词中多有句中韵，人多不晓，不惟读之可听，而歌时最要叶韵应拍，不可以为闲字而不叶，如此词后段起句‘难忘’二字是也。”可见，此调在声律上颇多讲究，且适合表达缠绵幽怨之情绪。小鸾此作属于长调，在声律与情韵上都合乎词牌的要求，可以说是她闺情类长调的代表作之一。

此词在遣字造句上比《浪淘沙·春闺》更加精致，设色也更加秾艳。诸如“粉墙花影”“镜里春尖”“莺梭柳线”“雾锦云缣”“韶光淑景”“湿翠飞粘”之类，都是高密度的闺情诗语。连缀成篇，便有珠玉生辉之妙。又如繁花杂锦，令人赏心悦目。除设色秾艳之外，词中还有一系列纤弱娇怯的闺情意象，比如，“睡起恹恹”“催花小雨”“依旧廉纤”“芊芊芳草”“寂寂钩帘”“香烘袅袅”“袖护掺掺”。这类表达比较柔弱幽微。比如，“香烘袅袅”说的是深闺熏香之趣，小鸾经常静对炉香，终日以琴书为伴。“袖护掺掺”说的是衣袖与手的美丽。《诗经·魏风·葛屦》云：“掺掺女手，可以缝裳？”毛传曰：“掺掺，犹纤纤也。”“掺掺”亦即《古诗十九首》所云之“纤纤擢素手”也。叶小鸾《拟连珠·手》亦云：“故春日回文，逞掺掺于机锦。”总之，由于大量运用这类词汇，使得全词情绪纤弱幽邈，慵懒细腻，活脱脱地描摹出妙龄少女的春困幽情。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人想起《红楼梦》第二十六回“潇湘馆春困发幽情”里黛玉欠伸忘情的一幕。幽情巧致，着实令人怜爱。难怪阳羡才子陈维崧曾说，叶氏三女“俱有才调，而琼章犹英彻，如玉山之映人，诗辞绝有思致”（《妇人集》）。

明清时代，江南一带发展出精致诗性的生活方式，也发展出一套崇尚柔弱甚至有几分病态的女性审美观。明清闺情文学大多带有这种特点。《红楼梦》是其登峰造极的代表作。这首词中的叶小鸾与《红楼梦》中长叹“每日家情思睡昏昏”的林黛玉何其相似！

当然，叶小鸾在文学史上最具特色的性情与才情恐怕不是此类伤春惜春的作品。小鸾身上最令人难忘的是她对自由清净世界的强烈向往，为此，她甚至不惜放弃世俗生活与生命。她的性格中并不全是柔弱婉约。她的母亲曾说她“最不喜拘检，能饮酒，善言笑，潇洒多致，高情旷达”。因此，闺情闺怨作品中的那种柔弱幽怨，反映了她对不确定的未来的隐忧，以及潜意识中对婚姻生活的抗拒。

（朱兴和）

水龙吟

叶小鸾

秋思，次母忆旧之作，时父在都门

%井梧几树凉飘，满庭景色仍如旧。啼鸦数点，斜阳一缕，挂残疏柳。有恨林花，无情衰草，风吹重又。看轻阴带雨，天涯万里，楼高漫频搔首。 记泊石城烟渚，落红孤鹜常如绣。轻舟画舫，布帆兰枻，暮云天皱。水静初澄，蓼红将醉，早秋时候。对庭前、萧索西风，惟有寒蝉高奏。

关于《水龙吟》，午梦堂诸女有一段令人销魂的唱和故事。必须了解叶氏闺门唱和的整体背景，才能了解小鸾词中的深味。

天启五年（1625年），叶绍袁考中进士。天启七年（1627年），任南京武学教授。是年秋，叶氏一家团聚于南京冶城官舍。冶城，乃是吴王夫差冶城故址。一家人的生活条件并不理想。叶绍袁说：“退食之所栖，妇子之所憩，庳隘不堪。荒椽如竹，风雨一至，床帏皆湿矣。古柏森参，夜多蛩怨。”但是，多年来，叶绍袁东飘西泊，难得与家人相聚相守，所以，南京官舍的几个月虽然清贫，却是沈宜修母女毕生最感快慰的珍贵记忆。几个月后，叶绍袁再次北上任职，直到崇祯三年（1630年）十二月辞官归隐。是年秋，沈宜修想起三年前在南京冶城随宦的经历，感慨系之，作《水龙吟》两阕，并命三位女儿和之。沈宜修原作（其一）云：

西风昨夜吹来，闲愁唤起依然旧。苔钱绣涩，蓉姿粉淡，悴丝摇柳。烟褪余香，露流初引，一番还又。想秦淮故迹，六朝遗恨，江山不堪回首。 莫问当年秋色，琐窗长自帘垂绣。淹留岁月，消残今古，落花波皱。客梦初回，钟声半曙，雁飞归候。便追寻、锦字春绡，多付与寒笳奏。

词前有小序云：“丁卯，余随宦冶城，诸兄弟应秋试，俱得相晤，后仲韶迁北，独赴燕中。余幽居忽忽，恍焉三载，赋此志慨。”可知，沈宜修要表达的是对兄弟、丈夫的思念，写作此词时，丈夫叶绍袁正在京城奉命督办城防工程，朝夕劳苦而战战兢兢。其时，长女纨纨已出嫁四年，也有和作两首，其一云：

秋来忆别江头，依稀如昨皆成旧。罗巾滴泪，魂消古渡，折残烟柳。砌冷蛩悲，月寒风啸，几惊秋又。叹人生世上，无端忽忽，空题往事搔首。 犹记当初曾约，石城淮水山如绣。追游难许，空嗟两地，一番眉皱。枕簟凉生，天涯梦破，断肠时候。愿从今、但向花前，莫问流光如奏。

纨纨似深谙父母别离之苦，且又将自己满怀幽怨化入词中。二女小纨亦有和作（其一）云：

西风一夜凉生，小院秋色还依旧。井梧声碎，惊回残梦，鸦啼衰柳。竹粉美消，荷香初散，韶光难又。看阶前细草，凝愁凝怨，无语恹恹低首。 幽径湖山徙倚，雨方收、苔痕如绣。萍芜飘尽，曲池清浅，照人眉皱。野寺疏钟，长江残月，去年时候。谩追思、付与东流，听取夕阳蝉奏。

词风黯淡幽婉，洵佳作也。三女小鸾也曾和作两章。其一即此阕也。这是叶小鸾词稿的压卷之作。是年，小鸾刚满十五岁，但诗笔老成，面对姐姐的佳作，不遑多让。

井梧凉飘，景色如旧，啼鸦数点，斜阳一缕，衰草残花，寒渚枯柳，寥寥数笔，写出了冶城的秋景。“天涯万里，楼高漫频搔首”则点出了主题：一方面，小鸾理解母亲此时的相思，另一方面，她也借机表达出自己对父亲的思念。下片以“记”字领起，引出对三年前南京生活的回忆。当年的景致还历历在目。早秋时分，石城的风景美如锦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远渚近岸，烟水茫茫。轻舟画舫，点染天际。碧落如纱，澄江如练。蓼草已老，秋风乍起。三年前，家人在冶城团聚的生活，幸福而又令人惆怅。现在，父亲远在千里之外，而我却只能伫立风中，听取蝉嘶而已。

叶小鸾像

——《百美新咏图传》

查叶绍袁自撰年谱，发现1627年秋天，一家人虽有团聚冶城之乐，实则乐中也有悲哀。那一年，曾经抚育过叶小鸾十年的舅母张倩倩英年早逝，消息传到叶家，正值清秋时节。十二岁的小鸾遭遇到平生最惨痛的生离死别，终日悲泣。所以，这首《水龙吟》中，一定包含着对当年舅母病丧的悲痛记忆。真所谓“缘事而发，哀（痛失舅母）乐（家人团聚）深沉”者也。

三年之后的秋天（1633年），沈宜修偶然看到当年母女唱和的《水龙吟》，想起一年前去世的小鸾和纨纨，悲来填膺，又和了两首《水龙吟》，其一云：

空明击碎流光，回肠一霎难寻旧。芳华消尽，凉蟾何意，半垂疏柳。飞叶恨惊，凝云愁结，重重还又。怆秋宵寥廓，夜虫悽楚，伤心几回低首。 盼望音容永绝，断肠只剩文如绣。横烟拂汉，征鸿将度，月寒花皱。斜日衔江，围山欹陌，昔年时候。痛而今、泪与江流，总向西风同奏。

词中充满物是人非之悲。第二年，沈宜修一病不起。再过若干年，明清易代，山河改色。叶小纨孤零零地带着女儿艰难度日，有时候，不禁想起当年的唱和。她们的故事一定深深地打动了女儿沈树荣，以至于树荣也留下了一首《水龙吟》，词牌与用韵皆与上述数阕一模一样。词云：

谁知卧处徘徊，谢庭风景都非旧。画堂尘掩，蓬生三径，门垂疏柳。白昼初长，清风自至，流年空又。看多情燕子，飞来还去，真个不堪回首。 昔日娇随阿母，学拈针、临窗桃绣。斜阳楼外，熨残铜斗，线纹舒皱。蚕欲三眠，莺还百啭，落花时候。问重来、应否销魂，试听江城笳奏。

数百年后，苏曼殊作《卧处徘徊图》，题此词于图上，并感叹说：“绿惨红愁，一字一泪。呜呼，西风故国，衲几握管而不能下矣！”数百年间，午梦堂之风流流传不绝，令人掩卷太息、无限低回。

（朱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