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　司市

1．司市掌市之治、教¹、政、刑、量度、禁令。

【注释】

¹教：教导。

【译文】

司市掌管听断市场争讼、教导经营、掌管相关政令、刑罚、度量单位以及禁令。

2．以次、叙分地而经市¹，以陈肆辨物而平市²，以政令禁物靡而均市³，以商贾阜货而行布⁴，以量度成贾而征儥⁵，以质剂结信而止讼⁶，以贾民禁伪而除诈⁷，以刑罚禁暴而去盗，以泉府同货而敛赊⁸。

【注释】

¹次、叙：皆为管理市场的市吏的办公处。据孙诒让说，凡官吏治事处通谓之次。市官之次有思次、介次之分：思次是市官的总治所；介次是分治之所，凡二十肆（谓店铺、货摊的二十列）设一介次（按，介次之长是胥师）。又每肆行列店铺多少无定数，肆行列的行首处都有巷门，介次以下小吏的治事处即设在巷门处：每十肆（店铺、货摊的十列）有司暴，五肆有司稽，二肆有胥，一肆有长，其中巷首的治事处即叙。

²以陈肆辨物而平市：辨物，郑《注》曰：“物异肆也。”即将不同种类、质量的货物分别陈放于不同店铺，便于购买者比较识别货物好坏，故郑《注》曰“肆异则市平”。

³禁物靡而均市：物靡，即奢侈品。奢侈品价贵而不实用，但购买者多，就使得较实用的货物滞销，引起降价，以致造成物价不均，故要禁止奢侈品。郑《注》曰：“物靡者易售而无用，禁之则市均。”贾《疏》曰：“物货细靡，人买之者多，贵而无用，致令粗物买之者少而贱，使市贾不平，今禁之则市物均平。”

⁴商贾阜货：阜，盛，充足。郑《注》曰：“通物曰商，居卖物曰贾。阜犹盛也。”

⁵征儥（yù）：招徕顾客。郑《注》曰：“征，召也。儥，买也。物有定贾，则买者来也。”按，郑于儥字或训买，或训卖。孙诒让曰：“儥本训卖，而亦通训买。”

⁶质剂：货物成交的文书、证券。郑《注》曰：“谓两书一札而别之。”按，质剂是确定买卖关系的一种凭证（参见《天官·小宰》注）。

⁷贾民：此指胥师至肆长等市场管理者。孙诒让曰：“此贾民，即谓胥师至肆长诸市吏。以其辟役在市之贾人为之，别于它官府之府史胥徒等为庶人在官者，故谓之贾民。”

⁸以泉府同货而敛赊：泉府，官名。掌管市场税收、收购滞销货物以待急需者购买。泉，钱的古称。据郑《注》，敛指由泉府收购滞销积压的货物，赊指民急需某货物时由泉府赊予之。泉府敛赊，体现了与民“同货”。王应电曰：“或敛或赊，官民相通，故曰同货。”孙诒让曰：“其事掌于泉府而司市亦总其成焉。”

【译文】

按照次、叙的方位设置来划分地片、划分市场范围；按照货物的类别来分别陈列店铺，从而使买卖公平；按照政令禁止出售华而不实的侈靡物品，从而使市价均平；通过招徕行商坐贾，从而使货物充足、货币流通；通过度量货物的大小、轻重、长短确定其价格，从而招徕购买者前来购买；通过质剂保证买卖双方的信用，从而避免争讼；利用胥师、贾师等市场官吏，来禁止假货而消除欺诈；利用刑罚来禁止暴乱而惩除盗贼；通过泉府的购进或赊出，从而体现与民同财货。

3．大市日昃而市¹，百族为主²。朝市朝时而市³，商贾为主。夕市夕时而市⁴，贩夫贩妇为主。

【注释】

¹昃（zè）：指日过正午而略微偏西的时候。贾《疏》曰：“中后称昃。”

²百族：郑司农曰：“百姓也。”

³朝市：谓早市。时间从清晨到上午九时左右，以商贾营业为主。按，《礼记·郊特牲》云：“朝市之于西方，失之矣。”彼郑《注》曰：“朝市宜于市之东偏。”据此则大市当居中，朝市在大市东，下文夕市在大市西。市与市之间则有垣相隔。《说文》曰：“市，买卖所之也，市有垣。”

⁴夕时：傍晚时分。夕，日暮，傍晚。《后汉书·五行一》刘昭《注》引《尚书大传》郑玄《注》曰：“晡时至黄昏为日之夕。”按，晡时即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

【译文】

大市在日过正午的时候进行交易，入市的人以百姓为主。朝市在早晨进行交易，入市的人以商贾为主。夕市在傍晚进行交易，入市的人以男女小商贩为主。

4．凡市入，则胥执鞭度守门¹，市之群吏平肆、展成奠贾²，上旌于思次以令市³。市师莅焉⁴，而听大治、大讼；胥师、贾师莅于介次⁵，而听小治、小讼。

【注释】

¹胥执鞭度守门：胥，据郑《注》，是负责“守门察伪诈”者。度，王引之以为即挞罚用的棍杖。门，指肄门。孙诒让曰：“三市每市盖各有总门，其内分设各次，次内又分列各肆，肆有一巷。是三市之中，内外分合，其门不一。胥二肆一人，则所守之门，当为肆门。”

²市之群吏平肆、展成奠贾：群吏，郑《注》曰：“胥师以下也。”按，胥师以下还有贾师、司暴、司稽、胥、肆长等。平肆，郑《注》曰：“平肆，平卖物者之行列，使之正也。”黄以周《礼说三》曰：“谓辨其物类，各陈诸肆，所谓‘以陈肆辨物而平市’是也。”展成奠贾，展，展视，审视。奠，郑《注》读为“定”。黄以周曰：“展成奠贾，谓展视所成之物，以定其贾。”奠贾，谓定价。

³旌：插有五彩羽毛及牦牛尾为饰的旗子。思次：市官的总治所。

⁴市师：即司市，市官之长。师，长也。孙诒让曰：“以司市掌治教，为市官之长，故谓之市师。”

⁵胥师、贾师：皆为司市聘用的市吏。介次：市官的分治所。

【译文】

凡是人们纷纷进入市场开始交易时，胥就要手拿皮鞭木棍守在肆门，检查有无诈伪，市场上的群吏按照货物分类划分行列、审视将成交的货物而确定其价格，把旌旗高高悬挂在思次的屋楼上以表示交易开始。司市就来到思次，而在那里听断大事和大的纠纷；胥师、贾师也各自来到介次，而在那里听断小事和小的纠纷。

5．凡万民之期于市者¹，辟布者²，量度者³，刑戮者，各于其地之叙⁴。凡得货贿、六畜者，亦如之，三日而举之⁵。

【注释】

¹凡万民之期于市者：孙诒让曰：“谓欲卖与欲买者，两相为期，约至市决其售否。”又曰：”下三者（按，指下文所说辟布者，量度者，刑戮者），皆期于市者所有事也。”

²辟布者：辟布，谓买卖中的钱币纠纷。郑《注》曰：“故书‘辟’为‘辞’。”郑司农曰：“辞布，辞讼泉物者也。”

³量度者：郑《注》曰：“若今处斗斛及丈尺也。”是犹今市场所置公平尺、公平秤等。

⁴叙：是胥及肆长的治事处。

⁵举之：郑《注》曰：“没入官。”

【译文】

凡民众相约到市场上进行交易的，其中有争讼钱物的，有怀疑缺斤少两而想量度货物的，有要对不法分子施行惩罚的，都要各自在交易地点所在肆的叙中进行处理。凡拾得货物或牲畜的，也要将所拾的货物、牲畜交到叙中以便失主认领，如果过三天没有失主认领，就没收充公。

6．凡治市之货贿、六畜、珍异¹，亡者使有，利者使阜，害者使亡，靡者使微²。

【注释】

¹珍异：此指时鲜果实和各种食物（参见《质人》注）。

²“亡者使有”四句：郑《注》曰：“使有使阜，起其贾以征之也。使亡使微，抑其贾以却之也。侈靡细好，使富民好奢，微之而矣。”即谓以价格作为调节杠杆，对欲使其有、使其多的商品，抬高售价，鼓励生产；而对欲使其无、使其少的商品，则压低售价，使人民不乐于生产。利者：对百姓有利的（物品）。上博楚简九《史籀问于夫子》：“子之事行，百姓得其利，邦家以迟（读为治，治理义。）。”可参考。

【译文】

凡是调节市场中的货物、牲畜和四季珍异的食物，应当是这样：市场上没有的应该使之有，对民有利的应该使其增多，对民有害的应该使其消绝，侈靡细巧华而不实的奢侈品应该使其减少。

7．凡通货贿，以玺节出入之¹。

【注释】

¹玺节：郑《注》曰：“印章。”

【译文】

凡是商贾运输货物，凭借盖有司市印章的通行证以便进出。

8．国凶荒、札丧¹，则市无征，而作布²。

【注释】

¹凶荒、札丧：孙诒让曰：“即《膳夫》之大荒大札也。”（参见《膳夫》）

²作布：郑《注》曰：“金铜无凶年，因物贵，大铸泉（钱）以饶民。”孙诒让解释说，遇到荒年或疾疫流行，由于不征税，国家收入锐减，无以保证民用，故大量铸钱以济其乏；而铸钱必须采矿冶金，又能增加就业。

【译文】

国家发生大灾荒、大瘟疫，市场就不再征收市场税，而要大量铸造钱币以救济百姓。

9．凡市伪饰之禁¹：在民者十有二，在商者十有二，在贾者十有二，在工者十有二²。

【注释】

¹伪饰之禁：李光坡曰：“此一节乃禁伪而除诈也。”

²“在民者十有二”四句：郑《注》曰：“于四十八则未闻数十二焉。”四十八，谓民商贾工所禁总为四十八项。未闻，谓不知其具体内容。据孙诒让说，注文之“数十二焉”四字疑后人妄增。《礼记·王制》：“用器不中度，不粥于市。兵车不中度，不粥于市。布帛精粗不中数，幅广狭不中量，不粥于市。奸色乱正色，不粥于市。锦文珠玉成器，不粥于市。衣服饮食，不粥于市。五谷不时，果实未孰，不粥于市。木不中伐，不粥于市。禽兽鱼鳖不中杀，不粥于市。”按，此诸条，或均在四十八项之中。

【译文】

凡是市场上禁止的诈伪巧饰共有四十八项：对于普通民众的有十二项，对于商人的有十二项，对于贾人的有十二项，对于工人的有十二项。

10．市刑：小刑宪罚¹，中刑徇罚²，大刑扑罚³。其附于刑者，归于士。

【注释】

¹宪罚：谓将罪状悬于肆门公布的处罚，市刑中最轻的一种。宪，公布。贾《疏》曰：“宪是表显之名，……是以文书表示于肆。”即以文书书其犯禁之状而公布于肆以示罚。

²徇罚：徇谓游街示众。郑《注》曰：“举以示其地之众也。”徇罚，对违法者施以游街示众的处罚。

³扑：鞭笞。郑《注》曰：“挞也。”按，上博楚简五《季庚子问于孔子》载孔子语：“救民以辟：大罪则夜（赦）之以型（刑），贓（同“赃”）罪则夜（赦）之以罚，少（小）罪则訿（同“訾”）之。”可参考。

【译文】

市场中的刑罚：小刑是悬罪状于肆门公布以示处罚，中刑是将罪状写木板上挂在胸前游街以示处罚，大刑鞭打以示处罚。其中有触犯刑律的，就移交司法官处置。

11．国君过市，则刑人赦。夫人过市，罚一幕¹。世子过市，罚一帟。命夫过市²，罚一盖。命妇过市³，罚一帷。

【注释】

¹罚一幕：及下文罚一帟、一盖、一帷，郑《注》曰：“市者，人之所交利而行刑之处，君子无故不游观焉。若游观则施惠以为说也。国君则赦其刑人，夫人、世子、命夫、命妇，则使之出罚，异尊卑也。所罚谓宪、徇、扑也。必罚幕、帟，盖、帷，市者众也，此四物者，在众之用也。”按，幕、帟、帷，参见《天官·幕人》注。盖，据贾《疏》，是遮阳、避雨之具。江永曰：“幕、帟、盖、帷，皆所障蔽之物，罚之以示不当游市，所以耻之也。”

²命夫：受王赐命之男子。孙诒让曰：“谓有采地，命士以上至三公。”

³命妇：受王后赐命之妇女。孙诒让曰：“卿大夫士妻之通称。”

【译文】

国君到市场去，那么就应赦免本当受刑的人。国君夫人到市场去，就罚本当受刑的人出一幕。太子到市场去，就罚当受刑的人出一个帟。命夫到市场去，就罚当受刑的人出一个盖。命妇到市场去，就罚当受刑的人出一个帷。

12．凡会同、师、役，市司帅贾师而从¹，治其市政²，掌其卖儥之事³。

【注释】

¹市司帅贾师：市司，即司市。贾师，详其职文。

²治其市政：孙诒让曰：“以会同、师、役，皆聚大众，食用之物恐有不给，故司市为招来市物，以备其缺乏也。”

³儥：郑《注》曰：“买也。”

【译文】

凡是王有会同、征伐、劳役等事，司市就要率贾师随从前往，治理临时市场的事务，掌管市场上的买卖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