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封信 里加寄前人
又一次见面时,那个博学的人把我带到一间单独的房间。“这里是近代史书籍。”他对我说,“你先看看教会史和教皇史,这些书我为了修身明德而阅读,但其结果往往适得其反。
“那里是叙述庞然大物罗马帝国如何衰亡的历史。罗马帝国建立于许多君主国的残骸之上,而在罗马帝国的残垣断圯上,又产生了许多新的君主国。人们不知其名也不知其住地的无数蛮族突然出现,席卷、蹂躏和瓜分了罗马帝国并建立了你在欧洲现在见到的所有这些王国。这些民族既然享有自由,就不是真正野蛮,但是自从他们中大部分都屈服于一个绝对的权力,丧失了完全符合理性、人道和自然的那种美好的自由之后,他们变野蛮了。
“这里,你看到的是有关日耳曼帝国 [196] 的史书。这个帝国只是前一个帝国的影子而已,但是,我认为这是世上唯一不因分裂而削弱的国家;而且我还认为,这样的国家,在世界上绝无仅有:它损失越多,越得到巩固加强;它不善于迅速利用胜利的成果,而失败时,却变得不可降伏。
“这些是法国史。在这些著作中,我们首先看到的是王权的形成,它两次覆亡,两次再生,然后是几个世纪的萎靡不振,但是它日积月累、不动声色地在各方面壮大了力量,达到了最高阶段,犹如江河,飞湍急泻,江水流失,或者隐没地下,然后重新出现,支流汇合,水势壮大,把一切阻挡之物,迅猛冲走。
“那边,你看到西班牙民族从群山中出来,伊斯兰教君主被不知不觉地制服,就像以前他们迅速地征服了西班牙一样。那么多的王国合并成立一个幅员广大的君主国,几乎成了唯一的君主国,直至最后,它受自己的强大和虚假的富足所累,丧失了力量,甚至丧失了声名,只保留下缅怀往昔的强盛时所产生的自豪感。
“这里是研究英国的历史学家的著作。我们看到自由往往产生于纠纷和叛乱的战火之中:王座稳如磐石,而君主的命运却一直风雨飘摇。这是个不安于现状的民族,即使在盛怒之时,也保持着理智。它成了海上的霸主(这是前所未有之事),把商业与帝国的发展结合在一起。
“紧靠着那边,是另一海洋霸主荷兰共和国的历史。这个共和国在欧洲备受尊敬,而在亚洲则令人生畏,亚洲许多君主都匍匐在其商人的脚下。
“研究意大利的史学家向你介绍这样一个国家,它从前是世界的主人,如今成为列强的奴隶。意大利各邦的君主,四分五裂,孱弱不堪,除了徒劳地施展纵横捭阖之术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标志他们仍然具有君权的特征。
“那里是各共和国的历史:瑞士共和国是自由的体现;威尼斯共和国的富源纯粹靠经济活动;热那亚共和国只是以华丽的房屋著称。
“这里是北欧各国的历史,其中有波兰的历史,它根本不知道如何运用其自由和选举国王的权力,仿佛它要以此安慰失去自由和这一权利的邻国。”
谈到这里,我们分手,约好明天再见。
1719年闪鲁瓦月2日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