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封信 郁斯贝克寄雷迪
(寄威尼斯)
在巴黎,浪荡公子养着无数妓女,而善男信女养着无数教士。这些教士有三愿 [73] :一愿听命,二愿神贫,三愿贞洁。据说所有的教士遵守得最好的是第一愿。至于第二愿,我可以担保他们不执行。第三愿如何,我让你自己去判断。
但是,这些教士不管何等富有,却绝不放弃穷人这个身份。倒是我们光荣的苏丹,宁可放弃他那些至大至尊、至高无上的头衔。那些教士做得对,因为有了穷人这个身份,他们便不会成为穷人了。
医生和被称为告解司铎的教士,在此间总是或受过尊敬,或受过藐视。不过,据说财产继承人跟医生比跟告解司铎配合得好。
有一天,我到了这些教士住的一座修道院里。其中一人白发苍苍,令人肃然起敬。他彬彬有礼地接待我,带我参观了整个修道院。我们走进了花园,我们交谈起来。我对他说:“神父,你在修院里干什么职务?”“先生,”他答道,看样子对我的问题十分满意,“我是罪孽审辨师。”“罪孽审辨师?”我说,“自从我来到法国,我还没听说过这个职务。”“什么!你不知道罪孽审辨师是什么?好吧!听我说来:待我给你一个大致的概念,这样你对这个职务就一清二楚了。罪孽可分两类:重罪和轻罪:重罪绝对无法进入天堂;轻罪虽然事实上触犯了主,但并没有使主震怒到会褫夺犯者在天堂的真福 [74] 。而我们的全副本领就在于审辨这两类罪孽,因为除了某些不信教者外,所有基督徒都想进入天堂。但谁都想以尽可能便宜的代价赚开天堂的大门,当人们清楚知道什么是重罪时,就设法避免犯这种罪孽,其他的不妨放手去干。有的人不求成为完人,而且他们别无大志,不为名列前茅而殚精竭虑,只想尽可能勉强跻身天堂,只要能进去便已心满意足,因为他们的目的在于干得不多不少,及格便行。这些人与其说是获得,不如说是抢得天堂的一席之地。他们对主说:‘主啊!我严格地执行了各种条件,你就得履行你的诺言;我所做的并没有超过你的要求,你也只要把应允的一切给我,再多的也不必了。’因此,先生,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是在所必需的人。不过还不仅如此,你再听我说下去。行动并不构成罪孽,而在于做出这一行动的人,只要他能够相信这不是件坏事,他便可以问心无愧。而且由于无数行动的善恶界限不明,一个罪孽审辨师便可以宣布这些行动是善行,从而给根本不好的行动添上一定程度的善的成分;而只要他能说服别人,这些行动不含有邪恶,他便使这些行动完全不是恶行了。我毕生干这一行,头发都白了,现在把其中的秘密告诉你,我让你明白这秘密的奥妙,那就是对一切事情都可以耍个花招,即使是看来最不可能耍花招的事情。”“神父,”我对他说,“这太妙了。但是你怎么能够做到跟你们的天主不发生龃龉呢?如果萨非朝廷 [75] 中有这么一个人像你欺骗你们的天主一样欺骗他,把萨非的命令区别对待,告诉臣民在什么情况下应当执行命令,在什么情况下可以违抗命令,那么萨非一定立刻将那个人处以锥刑了。”我不等他答话就向这个教士行礼告别。
1714年穆哈兰月23日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