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封信 郁斯贝克寄雷迪
(寄威尼斯)
亲爱的雷迪,我到欧洲以来,看到了好些不同的政府,不像亚洲,到处政制都一样。
我经常探究,哪种政府最具理性。在我看来,最完善的政府,就是以最小的代价达到其目的的政府,因此,能以最合乎民众的天性和好善的方式领导人民的政府,就是最完善的。
如果人民在温和的政府下,跟在严厉的政府下一样驯服,则前者更为可取,因为它更具理性,而严厉则是使人民驯服的外在原因。
亲爱的雷迪,请相信,一个刑罚偏于严酷的国家,并不会使人们因此更加守法。而在刑罚较轻的国家,人们害怕刑罚,也不下于在刑罚严厉而暴虐的国家。
无论政府温和或严酷,惩罚总有程度之分:按罪行大小,定惩罚轻重。设立何种刑罚,自然按所在国的习俗而定,监禁八日或轻微罚款,对于生活在政制温和的国家的欧洲人,其威慑作用,不亚于对一个亚洲人割去一臂。不管是欧洲人还是亚洲人,对某种程度的刑罚,会产生某种程度的畏惧;但是各人按自己的方式,分别程度之轻重。一个法国人受了某种刑罚,痛感名誉扫地,懊丧欲绝;同样的刑罚,施之于土耳其人,恐怕他连一刻钟也不会少睡。
况且,我并未见到在土耳其、波斯、莫卧儿帝国,治安管理、司法、公道,比在荷兰和威尼斯等共和国,甚至比在英国,得到更好的奉行;我没有见到在土耳其这些国家犯罪少一些,也没见到那些地方的人被严刑重罚所慑服而更遵守法律。
相反,在上述各国,我看到产生不公与欺凌的某种源泉。
我甚至发现那里的君主,虽然本身便是法律,却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不能主宰一切。
我看到每当这样的紧要时刻,总要发生纷争与骚动,那时谁也不是首领,而且靠暴力维持的权威一旦遭到藐视,谁也没有足够力量使之恢复。
对于作奸犯科却可以逍遥法外的情况感到绝望;而这种绝望本身,便是对混乱秩序的肯定,从而加剧了混乱。
在这些国家,发生的并不是小小的反叛,而是民怨沸腾和揭竿而起,而这两者之间绝没有什么距离。
在这些国家,巨大的事件不需要靠重大的原因来酝酿;相反,小小的事故可以引发大大的革命,而且不管是发起革命者还是被革命者,往往均始料不及。
当土耳其皇帝奥斯曼 [109] 被废黜时,发难者事先谁也没想这么做:他们只是苦苦哀求他对某一冤案加以明断;此时人群中突然响起大家素不熟悉的喊声:穆斯塔法 [110] 的名字被提了出来,于是穆斯塔法突然成了皇帝了。
1715年赖比儿·尼勒·安外鲁月2日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