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封信 里加寄前人
第二天,他把我带到另一间房子。“这里是一些诗人,”他对我说,“也就是说,这些作者的职业就是专门悖逆良知,以堆砌词藻来压抑理性,犹如往昔人们将妇女掩埋于浓妆艳饰之中。你是知道的,东方人中不乏诗人,因为东方太阳更炽热,似乎更激发了人们的想象力。”
“这些是史诗。”“啊!”我说,“什么是史诗?”“我也莫名其妙。”这位行家说,“自古以来,史诗只有两篇 [197] ,别的号称史诗,其实并非史诗,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他们还说,不可能写出新的史诗来,这种说法更令人奇怪。
“这些是戏曲诗人,以我之见,他们是最杰出的诗人,是描绘七情六欲的大师。戏曲诗人有两类:喜剧诗人,他们以十分温和的笔触感动我们;悲剧诗人,他们使我们惶惑不安,并激烈地震撼着我们的心灵。
“这些是抒情诗人,我藐视他们就如同我尊崇戏曲诗人,因为这些抒情诗人用他们的艺术写出了音韵和谐的胡言乱语。
“接着便是牧歌和田园诗,甚至宫廷人士都喜欢这些诗歌,因为这些诗歌给他们某种他们所缺乏的恬静感,并向他们展示了牧民的生活环境。
“我们看到的所有作家中,这里是最危险的,这些作家使讽刺小诗更加辛辣尖刻,犹如出弦的飞箭,造成无可挽救的深深创伤。
“你看,这里是小说,其作者犹如某种诗人,把思想的寓言和情感的寓言都一样地夸张运用。他们终生寻求自然,却总缺少自然,他们作品的主人公都跟带翼之龙和人身之马一样奇特罕见。”
我对他说:“你们的小说我曾经读过几本,而如果你看到我们的小说,恐怕会更不以为然。我们的小说同样不自然,受我们的风俗习惯的严重约束:必须先受十年相思之苦,情郎才能见到情妇一面,然而作者却不得不让读者在这种令人腻烦的故事楔子中游历一番。每本小说的情节不可能都有不同,为了补救,作者便求助于一种更糟的办法,那就是仰仗于奇迹。我深信,对于女巫让一支军队从地底出来,英雄独自摧毁十万大军,你一定不以为然。这些毫无生气、经常重复的奇遇使我们的兴味索然,而那些荒诞的神奇事迹令我们生厌反感。”
1719年闪鲁瓦月6日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