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题解】
本章的“治大国若烹小鲜”为千古名言,意思是治理大国就像烹调小鱼一样,不能反反复复地折腾它,否则就会导致国家衰败乃至灭亡。老子还指出,如果君主能够按照大道治国,鬼神就无法显示自己的神灵,再次强调大道高于神灵。
【原文】
治大国若烹小鲜①。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②。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③,故德交归焉④。
【注释】
①治大国若烹(pēng)小鲜:治理一个大国就像烹调小鱼那样不要经常折腾它。烹,煎,煮。小鲜,小鱼。鲜,鱼。烹调小鱼时,如果不停地翻来覆去,就会把小鱼折腾成碎渣;治理大国时,如果不停地改变政令,就会把国家折腾衰亡。详见“解读”。
②以道莅(lì)天下,其鬼不神:莅,治理。鬼,这里实际上是泛指神鬼。神,神灵。这里用如动词,显示神灵。《韩非子·解老》对此解释说:“人处疾则贵医,有祸则畏鬼。圣人在上则民少欲,民少欲则血气治而举动理,举动理则少祸害。”少祸害自然不去疑神疑鬼。韩非认为怕鬼是心理造成的,这无疑是正确的。老子虽然没有明确否定鬼神的存在,但他认为只要人们按照大道生活,鬼神的力量也就不存在了,人的力量能压倒鬼神的力量。在这一点上,老子无疑站在时代前列。
③两不相伤:两者都不伤害民众。两者,圣人和鬼。相,表示一方对另一方的实施行为。
④德交归焉:恩德都归于民众。交,都。
【译文】
治理一个大国就像烹调小鱼那样不要经常折腾它。
君主如果能够按照大道来治理天下,此时的神鬼也就无法显示自己的神灵。并不是此时的神鬼无法显示自己的神灵,而是它们的神灵不能伤害民众。不是它们的神灵不去伤害民众,根本原因是圣人不去伤害民众。因为圣人与神鬼都不去伤害民众,所以他们的恩德都将施与民众。
【解读】
“治大国若烹小鲜”是千古名言,这一治国观念起源很早,《诗经·桧风·匪风》说:“谁能亨(烹)鱼?溉之釜鬵。”意思是说:“谁善于煎鱼,我愿意为他帮忙洗锅。”《毛传》解释说:“亨鱼烦(经常翻动)则碎,治民烦则散。知亨鱼则知治民矣。”《韩非子·解老》说得更为清楚:“事大众而数摇之则少成功,藏大器而数徙之则多败伤,烹小鲜而数挠之则贼其宰,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民苦之。是以有道之君贵静,不重变法。”“治大国若烹小鲜”的主旨仍是清静无为,要求统治者保持政令的稳定性和连续性,不可朝令夕改。
历史上最不懂得“治大国若烹小鲜”这一道理,以至于把国家折腾灭亡的当属王莽。王莽篡汉当上皇帝后,凭借西汉遗留下来的强大国力,企图通过恢复西周制度来达到平天下的目的,于是开始推行一系列新政,史称“王莽改制”。主要有:将天下土地改名“王田”,以王田制为名恢复远古时代的井田制;奴婢改称“私属”,与王田一起均不得买卖;屡次改变币制;更改官制与官名;把盐、铁、酒、铸钱及山林川泽收归国有,施行五均六筦的经济政策;降低周边异族国家的等级并给予羞辱性的称号,如更名匈奴单于为“降奴服于”,改高句丽为“下句丽”等。史学家称“王莽‘好’改变制度,政令‘烦多’,朝令夕改,不讲功效,故变得快,吹得也快,花样多,收效小”(白寿彝《中国通史》第四卷)由于王莽的这些政策只求符合古制,悖逆社会现实,引起国内外民众的一致反对,结果仅仅十多年时间,就把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新朝彻底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