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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功第五十二
【题解】
本篇围绕征讨匈奴问题展开三轮辩论。第一轮讨论匈奴的难易,大夫从城池、兵器、粮食、礼义、智慧各个层面,力证汉家征伐匈奴之易,而文学则强调征讨匈奴之难。第二轮辩论汉武帝伐匈奴的功过,大夫充分肯定汉武帝征讨不义的匈奴,认为是“圣王累年仁义之积”,文学认为应该效法圣王以道德感化远人的方式,提出在战胜之后就应该退修仁义,不宜穷兵黩武。第三轮讨论要不要继续征伐匈奴,大夫认为要为汉家万世子孙考虑,根绝国家的外患,文学则举亡秦为例,说明战争不仅带来长治久安,反而可能导致国家灭亡。
【原文】
大夫曰:“匈奴无城廓之守¹,沟池之固²,修戟强弩之用³,仓廪府库之积,上无义法⁴,下无文理⁵,君臣嫚易⁶,上下无礼,织柳为室⁷,旃廗为盖⁸。素弧骨镞⁹,马不粟食¹⁰。内则备不足畏,外则礼不足称。夫中国天下腹心,贤士之所总¹¹,礼义之所集,财用之所殖也¹²。夫以智谋愚,以义伐不义,若因秋霜而振落叶¹³。《春秋》曰:“桓公之与戎、狄,驱之尔。”¹⁴况以天下之力乎?”
【注释】
¹廓:通“郭”,外城。
²沟池:指护城河。
³修:长。
⁴义法:礼义法则。
⁵文理:文教理规。
⁶嫚(màn)易:轻慢。
⁷织柳为室:纺织柳条作为房屋。
⁸旃(zhān)廗为盖:用毡席做屋顶。旃,通“毡”。廗,通“席”。
⁹素弧:不加修饰的木弓。骨镞:用兽骨做的箭头。
¹⁰不粟食:不用谷子喂。
¹¹总:聚合。
¹²殖:繁殖。
¹³振:振动,振击。
¹⁴桓公之与戎、狄,驱之尔:《春秋公羊传·庄公三十年》:“齐人伐山戎。此齐侯也,其称人何?贬。曷为贬?子司马子曰:‘盖以操之为已蹙矣。’此盖战也,何以不言战?《春秋》敌者言战,桓公之与戎狄,驱之尔。”大夫征引《公羊传》,是说汉家与匈奴不是对等的敌手,而应该像当年桓公驱逐山戎一样,将匈奴赶走。
【译文】
大夫说:“匈奴没有内城外郭的防守,没有护城河的固垒,没有长戟强弩的兵器,也没有仓廪府库的积蓄,他们上无礼义法则,下无文教理规,君臣轻慢,上下无礼,编织柳条为房屋,用毡席做屋顶。他们的兵器是没有修饰的木弓和用兽骨制作的箭头,马不用谷子喂。在国内他们的防备不足畏惧,在国外他们的礼俗不足称道。中国是天下的中心,为贤士聚合之处,礼义汇集之所,财用繁殖之地。以智慧的中国谋伐愚蠢的匈奴,以仁义的中国讨伐不义的匈奴,就如同秋霜扫落叶一般。《春秋公羊传·庄公三十年》说:‘齐桓公讨伐戎狄,不过是将戎狄驱逐而已。’何况汉家是以天下之力征讨匈奴呢?”
【原文】
文学曰:“匈奴车器无银黄丝漆之饰¹,素成而务坚²,丝无文采裙袆曲襟之制³,都成而务完⁴。男无刻镂奇巧之事⁵,宫室城郭之功。女无绮绣淫巧之贡⁶,纤绮罗纨之作⁷。事省而致用⁸,易成而难弊。虽无修戟强弩,戎马良弓;家有其备,人有其用,一旦有急,贯弓上马而已⁹。资粮不见案首¹⁰,而支数十日之食¹¹,因山谷为城郭¹²,因水草为仓廪。法约而易辨,求寡而易供。是以刑省而不犯,指麾而令从¹³。嫚于礼而笃于信¹⁴,略于文而敏于事¹⁵。故虽无礼义之书,刻骨卷木¹⁶,百官有以相记¹⁷,而君臣上下有以相使。群臣为县官计者,皆言其易,而实难,是以秦欲驱之而反更亡也。故兵者凶器,不可轻用也¹⁸。其以强为弱,以存为亡,一朝尔也¹⁹。”
【注释】
¹银:白银。黄:黄金。丝:丝绸包裹。漆:漆刷。
²素成:以朴素本色制成。务坚:务求坚固。
³文:同“纹”,花纹。采:色彩。裙:裙子。袆(huī):蔽膝。曲襟:交领。
⁴都成:以整幅布匹做成。务完:力求完好。
⁵刻镂:雕刻。奇巧:奇技巧艺。
⁶绮绣:刺绣花纹图案。淫巧:过于精巧。贡:贡品。
⁷纤绮罗纨:有花纹的丝织品。
⁸事省:事务简单。致用:耐用。
⁹贯弓:即弯弓,拉满弓。
¹⁰资粮:物资粮食。案首:食案之上。
¹¹支:支持。
¹²因:凭借。
¹³指麾(huī):即指挥。
¹⁴笃:厚。
¹⁵文:文书。
¹⁶刻骨:在兽骨上刻符记事。卷木:编联木简。木,原作“衣”,据卢文弨、张敦仁说校改。
¹⁷有以相记:有记事的工具,即刻骨卷木。
¹⁸兵者凶器,不可轻用:《老子》第三十一章:“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韩非子》、《吕氏春秋》、《淮南子》、《尉缭子》等文献中都有关于“兵者凶器”的论述,说明这是战国秦汉人的共识。
¹⁹一朝:顷刻之间。
【译文】
文学说:“匈奴的车辆、器具没有白银、黄金、丝绸、油漆的装饰,用材料的朴素本色制成,务求坚固,丝绸衣服没有花纹、彩色、裙子、蔽膝、交领之类的制作,用整幅布做成,力求完好。男子汉没有雕刻之类的奇技巧工之事,也没有宫室和内城外郭之类的建筑工程。女子没有刺绣花纹图案之类的过于精巧的贡品,也没有纺织花纹丝绢的劳作。事务简省而耐用,容易做成而难以坏掉。匈奴虽然没有长戟强弩,但他们却有战马良弓;家家有准备,人人有事做,一旦有紧急情况,挟弓上马就可以战斗。物资粮食虽然不见于食案,但可以支持几十日的口粮,他们凭借山谷作为自己的城郭,凭借天然的水草作为自己的仓廪。法令简约,易于辨别,要求很少,易于提供。因此匈奴刑罚减省,人们却不违犯,长官指挥,人们就服从命令。他们慢于礼节,却厚于信用,文书简略,却办事迅速。因此他们虽然没有礼义书籍,只是在兽骨上刻符记事,卷起木简为书,但是百官有记事的工具,君臣上下有互相传达信息的方法。群臣为朝廷出主意,都说讨伐匈奴容易,其实很难,因此秦朝想驱逐匈奴,结果反而自己灭亡。因此战争是凶器,决不可轻易用它。战争使强者变成弱者,使生者变成死者,也就是一个早晨的事情而已。”
【原文】
大夫曰:“鲁连有言¹:‘秦权使其士,虏使其民。’²故政急而不长³。高皇帝受命平暴乱,功德巍巍⁴,惟天同大焉⁵。而文、景承绪润色之⁶。及先帝征不义⁷,攘无德⁸,以昭仁圣之路⁹,纯至德之基¹⁰,圣王累年仁义之积也。今文学引亡国失政之治,而况之于今¹¹,其谓匈奴难图,宜矣!”
【注释】
¹鲁连:战国齐人鲁仲连,以排难解纷不求报偿著称,曾说服赵国平原君不要尊秦国为帝。
²秦权使其士,虏使其民:用权诈之术对待士人,把民众当做奴虏使用。《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载鲁仲连曰:“彼秦者,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权使其士,虏使其民。”虏,原作“虐”,据卢文弨、孙人和说校改。
³政急:政治苛急。
⁴巍巍:高大的样子。
⁵惟天同大:只有天与汉高祖的功德同样高大。《论语·泰伯》载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大夫此处用孔子语意。
⁶文:汉文帝。景:汉景帝。承绪:继承汉高祖事业。润色:本义是指加工修饰,增添光彩,此处指发扬光大。
⁷先帝:汉武帝。不义:指四夷,与下文“无德”同义。
⁸攘:击退。
⁹昭:彰显。
¹⁰纯:使动词,使之纯洁。至德:最高道德。
¹¹况:比拟,形容。
【译文】
大夫说:“鲁仲连说过:‘秦国用权诈之术对待士人,把民众当做奴虏使用。’因而秦国政治苛急,统治天下的时间不长。高祖皇帝接受天命,平定秦朝暴乱,功德巍巍高耸,只有天与高祖皇帝的功德同样高大。汉文帝、汉景帝继承高祖事业,加以发扬光大。到了已故武帝,征讨不义的夷狄,击退无德蛮夷的骚扰,以彰显仁德圣明的道路,使最高道德基业纯洁,这是圣明的君王年复一年仁义的积累啊。如今文学征引亡国失政的政治,拿当今政治作比,说匈奴难以对付,那是当然的了!”
【原文】
文学曰:“有虞氏之时¹,三苗不服²,禹欲伐之,舜曰:‘是吾德未喻也³。’退而修政,而三苗服。不牧之地⁴,不羁之民⁵,圣王不加兵,不事力焉,以为不足烦百姓而劳中国也。今明主修圣绪⁶,宣德化⁷,而朝有权使之谋⁸,尚首功之事⁹,臣固怪之。夫人臣席天下之势¹⁰,奋国家之用¹¹,身享其利而不顾其主,此尉佗、章邯所以成王¹²,秦失其政也。孙子曰¹³:‘今夫国家之事,一日更百变¹⁴,然而不亡者,可得而革也¹⁵。逮出兵乎平原广牧¹⁶,鼓鸣矢流¹⁷,虽有尧、舜之知¹⁸,不能更也。’战而胜之,退修礼义,继三代之迹¹⁹,仁义附矣²⁰。战胜而不休,身死国亡者,吴王是也²¹。”
【注释】
¹有虞氏:舜的国号。《史记·五帝本纪》载:“自黄帝至舜、禹,皆同姓而异其国号。故黄帝为有熊,帝颛顼为高阳,帝喾为高辛,帝尧为陶唐,帝舜为有虞。”
²三苗:古代南方民族,又称“苗民”、“有苗”,分布在洞庭湖和鄱阳湖之间。
³喻:晓喻,引申为感化。
⁴不牧之地:指未经治理的地方。牧,本指放牧牲畜,古代统治者称治理民众为牧民。
⁵羁:本指马笼头,引申为约束、驯服。
⁶圣绪:圣人事业。
⁷宣:施行。德化:道德教化。
⁸朝:朝廷。权使:权术使用。
⁹尚:崇尚。一说,尚,同“上”。首功:根据杀敌斩首多少来计功。首,头颅。
¹⁰席:凭借。
¹¹奋:发挥。
¹²尉佗:又称赵佗,本为秦朝将领,受命平定南越,秦末趁内地战乱,建立南越国,自称南越武王。章邯:秦朝将领,被项羽打败后投降,被项羽封为雍王。
¹³孙子曰:以下几句,今本《孙子》无。
¹⁴更:变化。
¹⁵革:变革。
¹⁶逮:及,等到。广牧:广阔的牧野。
¹⁷鼓鸣:擂响战鼓。矢流:万箭齐发。
¹⁸知:同“智”。
¹⁹三代:夏、商、周。
²⁰附:归附。
²¹吴王:指夫差。
【译文】
文学说:“有虞氏时期,三苗不驯服,禹想征伐三苗,帝舜说:‘这是我的仁德未能感化他们。’帝舜于是退身加强政治教化,结果三苗归服天子。未经治理的地方,未能驯服的民众,圣王不会加兵征讨,不会从事武力,认为这不足以麻烦老百姓而劳顿中国。如今圣明君主继承圣王事业,施行道德教化,而朝廷却有人使用权诈谋略,崇尚斩首计功之事,我对此感到奇怪。身为人臣,凭借天下之势,发挥国家效用,身享国家利益却不顾其君主,这就是尉佗、章邯称王,秦朝失去权柄的原因。孙子说:‘现在国家的事务,一日之内有上百种变化,然而不会亡国,这是因为可以得到变革的机会。等到叛军出战平原广野之上,战鼓齐鸣,箭矢如雨,此时即使有尧、舜的智慧,也不能扭转大局了。’战胜之后,就要退下来修治礼义,继承夏、商、周三代王道传统,这样仁义就归附了。战胜之后却不知休止,导致身死国亡,吴王夫差就是这样的人啊。”
【原文】
大夫曰:“顺风而呼者易为气¹,因时而行者易为力。文、武怀余力²,不为后嗣计³,故三世而德衰⁴,昭王南征,死而不还⁵。凡伯囚执⁶,而使不通,晋取郊、沛⁷,王师败于茅戎⁸。今西南诸夷,楚庄之后⁹;朝鲜之王,燕之亡民也¹⁰。南越尉佗起中国¹¹,自立为王,德至薄,然皆亡天下之大¹²,各自以为一州,倔强倨敖¹³,自称老夫。先帝为万世度¹⁴,恐有冀州之累¹⁵,南荆之患¹⁶,于是遣左将军楼船平之¹⁷,兵不血刃,咸为县官也¹⁸。七国之时,皆据万乘,南面称王,提珩为敌国累世¹⁹,然终不免俛首系虏于秦²⁰。今匈奴不当汉家之巨郡²¹,非有六国之用,贤士之谋。由此观难易,察然可见也。”
【注释】
¹顺风而呼者易为气:《荀子·劝学》说:“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气,声气。
²文、武:周文王、周武王。
³后嗣:后代继承人。计:考虑。
⁴三世:周成王、周康王、周昭王。
⁵昭王南征,死而不还:《史记·周本纪》载:“昭王之时,王道微缺。昭王南巡狩不返,卒于江上。”
⁶凡伯囚执:《春秋公羊传·隐公七年》:“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凡伯者何?天子之大夫也。此聘也,其言伐之何?执之也。执之则其言伐之何?大之也。曷为大之?不与夷狄之执中国也。”
⁷晋取郊、沛:晋人围郊在公元前522年。沛,张敦仁说,当为“柳”,晋人侵柳在公元前608年。
⁸王师败于茅戎:《左传·成公元年》:“王师败绩于茅戎。”茅戎为戎族一支,活动区域大约在今山西平陆。
⁹今西南诸夷,楚庄之后:《史记·西南夷列传》载:“始楚威王时,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略巴、蜀、黔中以西。庄蹻者,故楚庄王苗裔也。蹻至滇池,地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欲归报,会秦击夺楚巴、秦中郡,道塞不通,因还,以其众王滇,变服,从其俗,以长之。”
¹⁰朝鲜之王,燕之亡民:《史记·朝鲜列传》载:“朝鲜王满者,故燕人也。”
¹¹南越尉佗起中国:《史记·南越列传》载:“南越王尉佗者,真定人也,姓赵氏。”
¹²亡:通“忘”。
¹³敖:同“傲”。
¹⁴度:考虑。
¹⁵冀州之累:指前文所说的“凡伯囚执”。
¹⁶南荆之患:指前文所说的“昭王南征,死而不还”。
¹⁷遣左将军楼船平之:《史记·朝鲜列传》载:“其秋,遣楼船将军杨仆从齐浮渤海,兵五万人,左将军荀彘出辽东,讨右渠。”
¹⁸咸为县官:都归顺朝廷。
¹⁹提珩(hénɡ):平衡,相当。珩,通“衡”。累世:很多年代。
²⁰俛:通“俯”。此字原无,据郭沫若说校补。
²¹巨郡:大郡。
【译文】
大夫说:“顺风而呼的人容易运用声气,适应时势行动的人容易借力发挥。周文王、周武王怀有余力,可是他们不为后代继承人考虑去征讨四夷,因此到了第三代周王就功德衰败,周昭王南征荆楚,死于江中而不复还。周大夫凡伯出使途中被夷狄抓捕,结果夷夏信使不通。晋国军队夺取了周王室的郊、柳二邑。周王室军队被茅戎打败。如今的西南各夷狄国家,是楚庄王的后裔;朝鲜君王满是燕国的亡民。南越王尉佗来自中国,自立为南越武王,德行最为浅薄。可是他们都忘记天下之大,各自占据一方,态度倔强,倨傲不敬,自称‘老夫’。已故武帝为汉家万世着想,怕后代再有“凡伯囚执”的牵累和昭王南征不还之类的祸患,于是派遣左将军、楼船将军等将帅平定四夷,兵不血刃,四夷都归附朝廷。战国七雄并立时期,七国都拥有兵车万乘,七国君主都南面称王,彼此势均力敌,互为敌国,经年累世,然而山东六国君主最终不免俯首做了秦国俘虏。如今匈奴势力抵不上汉家一个大郡,他们没有像六国那样的人力物力,也没有六国贤士为他们谋划。由此来观察孰难孰易,显然易见。”
【原文】
文学曰:“秦灭六国,虏七王¹,沛然有余力²,自以为蚩尤不能害,黄帝不能斥。及二世弑死望夷³,子婴系颈降楚⁴,曾不得七王之俯首⁵。使六国并存,秦尚为战国⁶,固未亡也。何以明之?自孝公以至于始皇,世世为诸侯雄,百有余年。及兼天下,十四岁而亡。何则?外无敌国之忧,而内自纵恣也⁷。自非圣人,得志而不骄佚者⁸,未之有也。”
【注释】
¹七王:韩王安、赵王迁、魏王假、楚王负刍、燕王喜、代王嘉、齐王建。
²沛然:充沛强盛的样子。
³望夷:秦朝宫殿名。
⁴子婴系颈降楚:《史记·秦始皇本纪》载:“子婴为秦王四十六日,楚将沛公破秦军入武关,遂至霸上,使人约降子婴。子婴即系颈以组,白马素车,奉天子玺符,降轵道旁。”
⁵曾不得:不曾得到。
⁶秦尚为战国:“国”字原无,据赵曦明说校补。
⁷纵恣:恣意放纵。
⁸佚:通“逸”。
【译文】
文学说:“秦国消灭山东六国,俘虏七位君王,有着充沛的余力,自以为连蚩尤也不能加害,黄帝也不能排斥。等到秦二世胡亥被杀死在望夷宫,秦王子婴自套绳索投降楚国,就连当年战国七位君王俯首就擒的境遇也不曾得到。假使山东六国仍然并存,那么秦国今天还是战国七雄之一,本来是不会灭亡的。怎么来证明这一点呢?自从秦孝公一直到秦始皇,世世代代秦君都在诸侯中称雄,时间长达一百多年。等到秦朝兼并天下,十四年就灭亡了。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在外没有敌国的忧患,在内自我恣意放纵。自身不是圣人,得志而不骄奢淫逸的人,人们从来还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