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宝玉续庄子文后
(第二十一回)
林黛玉
无端弄笔是何人[1]?作践南华《庄子因》[2]。
不悔自己无见识[3],却将丑语怪他人[4]!
说明
黛玉来到宝玉房中,宝玉不在,因翻弄案上书,见其所续《庄子·胠箧》文,“不觉又气又笑”,也提笔续诗于后。
评解
袭人见宝玉终日到黛玉、湘云房内混,很不以为然,诉诸宝钗,宝钗遂稍远宝玉。袭人为箴谏宝玉,又以撒娇含嗔、冷淡不理的态度对待他,使宝玉陷入苦恼之中。他从庄子思想中去寻求解脱,以为不论哪一方面都应弃绝不顾,才能怡然自悦。这虽是出于一时愤激、“趁着酒兴”所说的话,但毕竟还是皂白不分、是非不明之言。所以黛玉作诗相讥,说他“无见识”,不能知人,因为在多心的黛玉看来,把自己混同宝钗(黛玉只当宝钗“心里藏奸”,直至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后,误会才消除),甚至袭、麝,都说成是“张其罗而穴其隧”、“迷眩缠陷天下”,这正证明宝玉自己已受到别人罗穴的“迷眩缠陷”。说出这样“丑语”来的人,正应该知道“自悔”才是。作者让黛玉出来反驳,正是让黛玉有机会为自己作必要的洗刷。
[1]无端:无缘无故。
[2]作践:糟蹋。程高本作“剿袭”,改坏了。宝玉是明续,不是暗偷。《庄子》又称《南华经》,见前文说明。《庄子因》:清代康熙时林云铭所著,解释《庄子》的书。这里意思说,像宝玉这样乱发挥《庄子》文义,简直把那些解释《庄子》一书者的声誉也给糟蹋了。后人不知“庄子因”为何物,以为错字,遂提笔改为“庄子文”(如程高本)。但宝玉所续,不论好坏,都对原作无损,于是又不得不改“作践”为“剿袭”,越改越离开了原意。又“因”与“人”本同为上平声“十一真”韵,改为“文”便不是同一部韵了。此回脂评也有“为续《庄子因》数句,真是打破胭脂阵,坐透红粉关……”等语(按:续的应该是《庄子》,脂评弄错了),也可证原文确是“庄子因”而不是“庄子文”。
[3]自己:程高本作“自家”。
[4]怪:程高本作“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