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猜薛小妹怀古诗谜种种
灯谜儿,宝钗“镂檀镌梓一层层”,余拟猜纸鸢,第三句“虽是半天风雨过”暗藏“高”字(按:周春以为小说中“曰史太君,即仁宗妻高氏也”)。宝玉“天上人间两渺茫”,拟猜纸鸢之带风筝者。黛玉“何劳缚紫绳”,拟猜走马灯。至薛小妹怀古灯谜十首,第一《赤壁怀古》,拟猜走马灯之用战舰水操者,内“徒留名姓载空舟”暗藏“曹”字。第二《交趾怀古》,拟猜喇叭,末句“铁笛无烦说子房”暗藏“张”字(按:周春以为小说乃“序金陵张侯家事也”)。第三《钟山怀古》,拟猜肉。第四《淮阴怀古》,拟猜兔。第五《广陵怀古》,拟猜箫。第六《桃叶渡怀古》,拟猜团扇。第七《青冢怀古》,拟猜枇杷。第八《马嵬怀古》,拟猜杨妃冠子白芍药。第九《蒲东寺怀古》,拟猜骰子。第十《梅花观怀古》拟猜秋牡丹。新正无事,试为一猜,当日大家所猜皆不是的,恐我所猜亦未必是也,安得起诸美人而问之?
周春《阅红楼梦随笔》
五十一回怀古诗灯谜,《赤壁》猜孟兰会所焚之法船;《交趾》似隐喇叭;《钟山》似隐傀儡;《淮阴》似隐马桶;《广陵》似隐柳木牙签;《青冢》似隐墨斗;《梅花观》似隐纨扇。
徐凤仪《红楼梦偶得》
宝钗灯谜,似是树上松球;宝玉灯谜,似是风筝琴,俗名鹞鞭;黛玉灯谜,似是走马灯。各灯谜,或猜着,或不及猜,变换不板。
《交趾怀古》,似是马上招军,俗名喇叭;《广陵怀古》,似是柳絮;《青冢怀古》,似是匠人墨斗;《蒲东寺怀古》,似是红天灯;《梅花观怀古》,似是纨扇。
护花主人(王希廉)《新评绣像红楼梦全传》
此书(按:嘉庆甲子刻“藤花榭”本《红楼梦》)的批语大部分均一种笔迹,即朱淇所录。此外另有一种笔迹……批的却很少。最显明的在第五十一回,蒲东寺、梅花观怀古两诗批曰:“后二首第一是帐须,第二是团扇。”此乃朱淇所录。文下又有批曰:“鞋拔。隐刺宝钗,作者深恶宝钗之词。”同一蒲东寺怀古诗,而一猜帐须,一猜鞋拔,其出二手甚明。
俞平伯《读〈红楼梦〉随笔》注十五
《红楼梦》第五十回至第五十一回有这样一个情节:贾宝玉和他的姐妹们在暖香坞雅制春灯谜时,薛宝琴当众出示十首《怀古》绝句诗谜,以她曾随乃父游历各省之古迹咏怀为谜面,要猜射俗物十件。她说:“诗虽粗鄙,却怀往事,又暗隐俗物十件,姐姐们请猜一猜。”(引文以中国艺术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1982年新版本为据,下同)众人“皆说这自然新巧”,都争着看;看了以后,无不“称奇道妙”,可就是“大家猜了一回,皆不是”。猜谜场面至此戛然而止。笔锋一转,便已是“冬日天短,不觉又是前头吃晚饭之时”了。自此以后,曹雪芹再也没有在后文把谜底揭示出来,而现存的各种脂砚斋评本,即最接近曹雪芹的脂砚斋,也没有对《怀古》诗进行揭底或暗示。这样,十首诗谜的谜底,便成了悬案。
由于这十首诗谜制作精巧别致,意趣清新,自然引起了新旧红学家和读者们的注意,纷纷对《怀古》诗谜进行探索,希望能得出答案。例如:周春的《阅红楼梦随笔》、徐凤仪的《红楼梦偶得》、护花主人王希廉《新评绣像红楼梦全传》、俞平伯先生《读〈红楼梦〉随笔》引嘉庆甲子评语、赵曾望的《窕言》、近人黄明成先生的《一只灯谜的启示》、毕可生先生的《红楼诗谜如何猜》、名红学家陈毓罴先生的《红楼梦怀古诗试释》等文章,便都对十首诗谜或部分诗谜进行了试解。可惜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的谜底,简直离“谜”万里,以致不久前有人认为,这十首诗谜根本没有“谜底”,而只有其他“寄意”。名红学家蔡义江先生便在他所著的《红楼梦诗词曲赋评注》一书中说:“过去,一些红学家总认为作者制灯谜而不交代谜底,是换新鲜、‘卖关子’,好让读者自己去猜。于是,茶余饭后,各逞智能,纷纷晓喻谜底……恨不得把大观园女儿叫来问个究竟。这样,固然也可以消遣解闷,但对研究本书来说,却没有多大关系,因为这是‘以假作真’。结果,不但搞错了方向,也把读者引入了歧途。”
笔者对蔡义江先生这看法不敢苟同。首先,暖香坞雅制灯谜这一情节,跨越两个回目,而“薛小妹新编怀古诗”还是第五十一回之回目呢!焉可等闲视之?清代的画家,便有人将“暖香坞试制春灯谜”作为题材入画的,足见是小说中引人注意的情节之一。
至于十首诗谜究竟有没有谜底呢?答案应该是肯定的。我们很难设想曹雪芹会把没有“谜底”的“谜”写进作品之中,而且小说中还借众人之口大赞此十首谜“新巧”,怎能没有谜底呢?这岂不是成了“薛小妹”愚弄“众姐妹”,而曹雪芹则愚弄了读者么?若说曹雪芹“卖关子”不把谜底揭示倒还说得过去,但也不能排除他不曾在“后文”有所交代。因为,根据考证,曹雪芹有部分稿子“迷失”了,说不定在“迷失”的稿子中已将谜底揭示;也说不定在未完成的“后文”有所交代,只是我们已无法见到而已。所以,后人试猜十首诗谜,决不能说是“以假作真”。
若说猜中与猜不中,“对研究本书来说,没有多大关系”,此说也不尽然。猜中了它,可以将《红楼梦》中疑难之处打破,为后人免除困惑,也可以让我们进一步认识曹雪芹的制谜艺术,这也决非只是“消遣解闷”那么简单。
最令笔者不敢苟同的还是,蔡先生在同书中说:“小说《红楼梦》中之所以写‘大家猜了一回,皆不是’,就是作者(曹雪芹)深知一些人有此癖好(按:指猜谜),而预先告诉他们不必在这上面去花费心思。”这确是蔡先生“独特”之见解,笔者的确在小说中看不出曹雪芹有叫人不必“花费心思”的“曲笔”或“隐笔”,也很难理解何以“猜谜”是一种“癖好”而曹雪芹能“深知”?这恐怕是蔡先生强加在曹雪芹身上的理论吧?其实,谜有易难之分,所谓“大家猜了一回,皆不是”,只是说十首诗谜较难,一时之间猜不透,这是正常现象。况且,不论在现实生活或文艺作品之中,灯谜制作出来之后,便希望能被人猜中,这是制谜者自得之乐,而希望别人不要在自己制作的灯谜上“花费心思”,那是不合制谜者的逻辑的。
在确认了十首诗谜必有谜底之后,还必须论证曹雪芹是位制谜“高手”,这对于诗谜“试解”,极为重要。
要论证曹雪芹是位制谜高手,并不困难。他制作的灯谜所使用的“法门”,很符合作品中每个人物的身份,贾母是贾母的谜,贾政是贾政的谜,贾环是贾环的谜,各各不同。贾母的谜通俗易懂,贾政的谜严谨典雅,贾环的谜粗俗不堪。特别是第五十回的暖香坞制谜,再一次显出了曹雪芹制谜的高度艺术水平。
第五十回有描写李纨制谜的一段文字。写道——
李纨因笑问众人道:“……昨儿老太太只叫做灯谜,回家和绮儿、纹儿睡不着,我就编了两个《四书》的,她两个每人也编了两个。”众人听了都笑道:“这到该做的,先说了我们猜猜。”李纨笑道:“观音未有世家传,打《四书》一句。”湘云接着就说:“在止于至善。”宝钗笑道:“你也想一想世家传三个字的意思再猜。”李纨笑道:“再想。”黛玉笑道:“哦,是了,是‘虽善无征’。”众人都笑道:“这句是了。”……
这段文字,曹雪芹先借史湘云快嘴未有深思,把谜猜错,但也已猜中了一个“善”字,“善”扣观音救世,可说贴切,只是“未有世家传”却无着落,所以宝钗才对史湘云说要猜“世家传”三字。宝钗懂得猜谜之道,即谜文应该没有一字累赘,可惜敏捷不及黛玉,终被“心较比干多一窍”的黛玉猜中。这里,曹雪芹不但巧妙地安排了他所想表现的人物性格,间接上也指导读者如何猜谜。
黛玉所猜的谜底“虽善无征”。出自《四书·中庸》,全句是“上焉者,虽善无征”,“征”,原是“征验”之意,与李纨的谜无甚关联,但若使用灯谜的“别解”法门进行解释,把“征”当成“纳征”的“征”别解,便扣紧了“谜面”,所谓“纳征”,便是婚礼中男方向女方致送聘礼。因而,“虽善无征”别解之后,意思便是说,(观音)“虽”然是个“善”者,可是“无”人向她纳“征”,聘她为妻,她当然也便没有后代(世家传)了。
李纨这则灯谜,充分表现了曹雪芹的制谜才华,第一,他制作此谜时,必须考虑两个“谜底”,一是相近而未全中的“谜底”,一是真正的谜底,这是颇不容易制作的。第二,把索然无味的《四书》句“别解”成妙趣横生的谜底,正是制谜的高超手法,若非制谜高手,是决计不能制出这好谜来的。
在确证曹雪芹是制谜高手之后,便有助于我们分析“众说纷纭”的十首诗谜的“可能解”,使我们可以将一些拙劣的谜底剔除,寻求出扣紧“谜面”的谜底来。
薛宝琴《怀古诗》之第一首是《赤壁怀古》,诗云:
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载空舟。
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魂在内游。
此谜有人猜“走马灯之用战舰水操者”;有人猜“法船”,陈毓黑先生便说谜底“似是法船”。笔者以为,此谜之谜底应是“蚊子灯”。
解诗谜不可像解诗那样“引经据典”,“谜”常常是“左顾而言他”,并不拘泥于典故,好的诗谜,也极少白描写真。不然,把“咏物诗”摘去诗题,便可变成“猜物谜”了。可见“隐物谜”与“咏物诗”是有区别的。所以,将第一首诗谜猜为“战舰水操者”与猜“法船”,都太着眼于典故,如陈先生,还引了“曹公船”等大量故实,若用以释诗,则可;解谜,则大可不必。而且灯谜有一规则,凡谜文上的字眼,谜底便不能相犯,犯之称为“伤谜母”,此是猜谜大忌,行家都不会犯此规例。此谜谜面有一“舟”字,谜底猜“法船”,虽说“舟”、“船”不属相犯,却同属一物,以“船”射“舟”(不管什么样的“船”),那是劣等的灯谜,曹雪芹是决不会出此败笔,更不会将劣谜安排于薛宝琴身上,不然,“自然新巧”、“大家猜了一回,皆不是”云云,便都是替薛宝琴“瞎吹”了,而且,也低估了曹雪芹之制谜水平。
猜“蚊子灯”,则“谜趣”盎然。把灯之外型射“舟”,正是制谜“法门”中之“象形”手法,传统灯谜中也不乏此例。如把鞋、汤匙、缺月之类都象形为船一样,正是制谜家本色。读者如果把《赤壁怀古》仔细考虑,便会觉得每一句都扣紧“蚊子灯”外型或其作用。首句云“水不流”者,便已暗示此“舟”非真船可比,乃是不用水者;第二句“徒留名姓”则隐下此灯之名;第三、四句即隐此灯之作用,“英魂”者,已死之蚊子也,试想蚊子叮人,岂非“英勇”之辈?“喧阗”写蚊闹声,“一炬”点明灯芯火焰,“悲风冷”写蚊子被灯罩住时之惨象,末句写无数蚊子惨死于灯盏之中,极为贴切。“蚊子灯”又是俗物,正好符合诗谜之要求。在十首诗谜之中,此谜制作极具巧思,象形得法,确是谜之佳作。
第二首交趾怀古
铜铸金镛振纪纲,声传海外播戎羌。
马援自是功劳大,铁笛无烦说子房。
此谜谜底应是喇叭,首句点明乃是铜制品,第二句点明其声音可以传远,第三、四句点明其作用。喇叭用铜铸成,其声高亢洪亮,可以播远,可以传达命令,统召队伍,是军中重要用品,全诗正是扣紧这些特点而制成灯谜的。古今曾猜此谜之人,都猜喇叭,更可确证诗谜之必有谜底,否则,众人何以一致猜为喇叭?
第三首钟山怀古
名利何曾伴汝身,无端被诏出凡尘。
牵连大抵难休绝,莫怨他人嘲笑频。
此谜有人猜为肉,有人猜为耍猴儿,陈先生猜为“拨不倒”即“不倒翁”,并指明是“乌帽猩袍,鼻涂白粉,类似戏台上‘跳加官’者。”笔者则以为应猜为木偶戏中之木偶。
猜为“肉”者显是离题万里,肉非“俗物”,而是属于“食物”,把“肉”归入用物,错不待论。陈先生猜为“不倒翁”,但第三句“牵连大抵难休绝”却无着落。不如猜为木偶较为贴切,木偶必须用线牵引,无名无利,名利何曾伴它。虽说“乌帽”“猩袍”,却还是供人娱乐,惹人发笑。猜“耍猴儿”的,并非俗物,应以“木偶”为“谜底”较为扣紧“谜面”及“谜目”。
第四首淮阴怀古
壮士须防恶犬欺,三齐位定盖棺时。
寄言世俗休轻鄙,一饭之恩死也知。
此谜有人猜为兔,有人猜为马桶,有人猜为纳宝瓶,陈先生猜为“打狗棒”。
笔者以为,此谜显系指盛器一类的东西,而此盛器拟以有“盖”者为合,猜“马桶”者,似乎近谑,因把“饭”影射为屎尿,于情依理,不能服人。而猜“打狗棒”者,很难扣合“盖棺”两字及末句之意,故亦不对。应以猜“纳宝瓶”者为近是。“纳宝瓶”是“雅”称,其实是瓦罂陶器,用以盛食品、物品纳于棺中,是陪葬品一类东西,俗谓冥冥之中有“恶狗村”,死鬼持“纳宝瓶”可以无恐。至于有人猜为兔,兔非俗物,自然不是谜底。
第五首广陵怀古
蝉噪鸦栖转眼过,隋堤风景近如何。
只缘占得风流号,惹得纷纷口舌多。
陈先生与徐凤仪两人都猜此谜为“牙签”,陈先生引清代何耳《燕台竹枝词》中一首《柳木牙签》为证,词云:“取材堤畔削纤纤,一束将来市肆筵。好待酒阑宾未散,和盘托与众人拈。”由此可知清代“牙签”是用柳木制成的。陈先生又引典故说,古代作为藏书标志的也称“牙签”,乃是风流名士所用,诗谜第三句用“占得”“风流号”便指名同而实用不同,末句指实饭后用以剔牙,是当日风行一时之事。据此可知,“隋堤”已暗示出杨柳乃是制牙签材料。第三、四句再指证出“牙签”用途,扣紧谜面。至于此谜有人猜“柳絮”,有人猜“箫”,都未能将谜面说透,应以陈先生之说为是。
第六首桃叶渡怀古
衰草闲花映浅池,桃枝桃叶总分离。
六朝梁栋多如许,小照空悬壁上题。
此谜有人猜团扇,有人猜门神,有人猜镜子,陈先生猜“油灯”。笔者以为,猜团扇、猜门神、猜镜子都不能扣紧“浅池”两字。此两字显系暗示盛器,陈先生猜“油灯”已近是;但倘若猜为“纱灯”,则似较贴切。“纱灯”有用“纱”做成之灯罩,灯罩上常画些花草,“桃枝”暗示压在灯芯上之“拨子”,“桃叶”则喻灯盏之执手处,俗谓“灯耳”,“拨子”与“灯耳”常铸成各种形状,“桃枝”、“桃叶”是常见之图案,而且总是“分离”的。古庙神龛之前常见这种悬吊之“纱灯”。六朝庙宇最盛,史有明证。故第三、四句则指此也。
第七首青冢怀古
黑水茫茫咽不流,冰弦拨尽曲中愁。
汉家制度诚堪叹,樗栎应惭万古羞。
此谜古今诸家都猜为“墨斗”,木匠之用具也。只有周春《阅红楼梦随笔》猜为“枇杷”,“枇杷”非俗物,其错可知。“墨斗”应是正确“谜底”。凡知道“墨斗”之构造及作用者,当会赞叹此谜构思之巧妙也。
第八首马嵬怀古
寂寞脂痕渍汗光,温柔一旦付东洋。
只因遗得风流迹,此日衣衾尚有香。
此谜谜底应是“肥皂”,陈先生猜“香皂”,反而蛇足,多一香字,伤了“谜母”,其实,只要衣衾尚有“皂味”,便可扣紧“香”字,不必拘泥,猜谜是容许如此指代的。至于周春猜为“杨妃冠子白芍药”,非是。此谜隐射“肥皂”之意甚明,不赘。
第九首蒲东寺怀古
小红骨贱最身轻,私掖偷携强撮成。
虽被夫人时吊起,已经勾引彼同行。
此谜众解纷纭,有猜“红天灯”、“帐须”、“鞋拔”、“竹帘”、“拨棒”者,陈先生猜为“鞭炮”,今年的《红楼梦学刊》第一辑斯伟先生的文章猜为“灯笼”,但笔者以为谜底应是“骰子”。
最新猜射者猜为灯笼,与猜“红天灯”近似,但斯意较为明显,他认为,“小红”句指的是灯笼中的红蜡烛,也可指灯笼本身是用细竹编的,因而“骨贱身轻”,“小红”也可指为灯笼上的红字。“私掖”句是暗示灯笼只有在夜晚才应用它,第三句中之夫人,按诗意是指莺莺之母,用谜意的“夫”字应变为虚字,“人”是泛指一般常人,“吊起”是指灯笼经常被人提在手中或被挂在钩上。末句是指灯笼被使用时的具体形象,一似“勾引”着人同行也。
此意虽算妥帖,但“强撮成”三字似无着落,倒不如猜为“骰子”更为贴切。
“骰子”骨制,骰子本身从骨从殳,质也轻,而且“一”、“三”、“五”点为红色(小红),第二句暗示骰子之赌博性质,多被人藏于袖中或盒中。“强撮成”、“时吊起”、“同行”等语都一再强调骰子的使用方法,凡掷骰子大都要两颗或两颗以上,这是实指,而曹雪芹却把骰子拟人化,借用《西厢记》中人物作为谜文,关合《西厢》中故事情节,精彩活泼,诚是谜之佳作。
至于其他所猜谜底,虽可以扣紧一两句谜文,但未能完满解释其他意思,显然便不是正底了。
第十首梅花观怀古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
团圆莫怀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
此谜谜底应是“扇子”。有人猜为纨扇,有人猜为团扇,其不必细分,而且猜“团扇”反而伤了谜文中之团字(伤谜母也),大可不必。
据诗中暗示,谜底俗物使用时令不是“梅”天而是“柳”天,再强调“春”不用它,而“秋”(西风)至便一“别”经年,一年四季,只用于夏天(柳边),应是扇子无疑。
综上所述,十首诗谜之中,以第一、第二、第三、第七、第八、第九、第十等均可猜出扣紧谜面的谜底,只有第四、第五、第六等三首尚有些小疑点,未能令人满意,虽然如此,也决不能以之而否定已猜出之成果,更不能说猜射它是“以假作真”,即本来不是“谜”而偏偏以“谜”猜之,这是不能令人信服的说法。
退一步说,即使曹雪芹果如蔡先生所说,要读者“不必在这上面去花费心思”,但按目前所猜之“底”看来,恐怕已不是白白花费心思,最少在探索这些诗谜过程中,也让我们知道了曹雪芹制谜的高度艺术水平,对我们进一步认识曹雪芹是有所裨益的。
孙念祖《薛宝琴“怀古”诗谜试解》
(原载香港《中报月刊》1983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