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

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⁴⁶

◎此诗作于陶渊明三十九岁时。诗中述及古代躬耕的贤人，以为榜样。比之孔子、颜回的安贫乐道，陶渊明更认可躬耕陇亩的实践。

一

在昔闻南亩⁴⁷，当年竟未践。

屡空既有人，春兴岂自免⁴⁸？

夙晨装吾驾⁴⁹，启涂情已缅⁵⁰。

鸟哢欢新节⁵¹，泠风送馀善⁵²。

寒草被荒蹊，地为罕人远。

是以植杖翁⁵³，悠然不复返。

即理愧通识⁵⁴，所保讵乃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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⁴⁶ 癸卯：晋安帝元兴二年（公元403年）。怀古田舍，怀古于田舍。另一解“怀”即“回、归”。

⁴⁷ 南亩：指农田。

⁴⁸ 屡空既有人，春兴岂自免：既然有人像颜回那样经常处于贫困之中，所以要趁着春时努力躬耕。屡空，时常空乏。《论语·先进》：“回也其庶乎！屡空。”

⁴⁹ 夙晨：早晨。

⁵⁰ 启涂：启程，上路。缅，远。

⁵¹ 鸟哢（lòng）：鸟鸣。新节，新春。

⁵² 泠风：好风，和风。馀善，指和风不断。

⁵³ 植杖翁：《论语·微子》中写到的一位躬耕农田的隐者。

⁵⁴ 即理：就理，从道理上说。通识，通达的、能屈能伸的智慧，这里指大多数人的认识和做法。

◎译文

早就听说过南亩这个地方，

却一直未能付诸实践。

既然颜回那样的人也乐于清贫，

我也应该快乐地躬耕于春天。

一大早整装出发，

还未到达已是满心欢然。

风儿爽爽吹来，鸟儿啼声婉转。

荒草长满田埂，路途相当遥远。

这样的地方恰合我心意，

逍遥自在，不再返转。

这么做固然不被世俗理解，

却是我坚决的心念。

二

先师有遗训⁵⁵，忧道不忧贫⁵⁶。

瞻望邈难逮⁵⁷，转欲志长勤。

秉耒欢时务⁵⁸，解颜劝农人⁵⁹。

平畴交远风⁶⁰，良苗亦怀新⁶¹。

虽未量岁功⁶²，即事多所欣⁶³。

耕种有时息，行者无问津⁶⁴。

日入相与归，壶浆劳近邻⁶⁵。

长吟掩柴门，聊为陇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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⁵⁵ 先师：指孔子。

⁵⁶ 忧道不忧贫：语出《论语·卫灵公》

⁵⁷ 邈：遥远。逮，到，达到。

⁵⁸ 秉耒：扶犁。时务，指农时农事。

⁵⁹ 解颜：欢颜。

⁶⁰ 畴：农田。交，遭。

⁶¹ 良苗亦怀新：指禾苗生机勃勃。

⁶² 岁功：一年的收成。

⁶³ 即事：眼下的事。

⁶⁴ 问津：问路。在这里指为世俗所扰。《论语·微子》：“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桀溺）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

⁶⁵ 壶浆：指酒。

◎译文

孔夫子有过教导，

人应该有高远的追求，安于清贫。

我做不到如此高明，

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农民。

农时扶犁耕作，多么欢乐。

劝勉乡亲一块儿劳动，

实在的生产最要紧。

远远的和风吹拂这平整的农田，

禾苗生机勃勃，一派欣欣。

虽然还不清楚收成好不好，

但此时此刻，足以令人高兴。

我们劳逸结合，从容自在，

不会有人说起功名。

太阳下山了，我们结伴回家，

倒上老酒，喊来邻居一起畅饮。

守着这陋屋，吟咏心里的歌，

就这样，做一个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