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木并序

◎晋元兴三年二月，陶渊明进入刘裕幕中，为镇军参军。其时刘裕起兵攻桓玄。陶渊明此诗作于此时，心情复杂。

荣木，念将老也。日月推迁，已复九夏³⁰，总角闻道³¹，白首无成。

采采荣木³²，结根于兹。晨耀其华，夕已丧之。

人生若寄，憔悴有时。静言孔念³³，中心怅而。

采采荣木，于兹托根。繁华朝起，慨暮不存。

贞脆由人³⁴，祸福无门³⁵。匪道曷依³⁶，匪善奚敦³⁷？

嗟予小子³⁸，禀兹固陋。徂年既流³⁹，业不增旧⁴⁰。

志彼不舍，安此日富⁴¹。我之怀矣，怛焉内疚⁴²。

先师遗训⁴³，余岂之坠⁴⁴？四十无闻，斯不足畏⁴⁵。

脂我名车⁴⁶，策我名骥。千里虽遥，孰敢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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³⁰ 九夏：夏季九十天。

³¹ 总角：束发成髻，指小孩子。

³² 采采：茂盛。

³³ 言：语助词。孔，甚。

³⁴ 贞：坚贞。脆，脆弱。

³⁵ 祸福无门：祸福没有定数。

³⁶ 匪：非。曷（hé），何。

³⁷ 敦：勉励。

³⁸ 小子：自己的谦称。

³⁹ 徂（cú）：去。

⁴⁰ 业：学业。

⁴¹ 富：多。

⁴² 怛（dá）：忧伤痛苦。

⁴³ 先师：指孔子。

⁴⁴ 余岂之坠：宾语前置，即“余岂坠之”。坠，丢弃。

⁴⁵ 四十无闻，斯不足畏：语出《论语·子罕》：“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⁴⁶ 脂：油，这里指给车轴上油保养。

◎译文

荣木这首诗，是写人之将老的感慨。时光流逝，转眼又到了夏天。小的时候就听说过重要的道理，而今已经满头白发，却一事无成。

繁茂的花树，扎根在土里。

白天花儿还那么灿烂，到了晚上，

却已凋谢。

人这一生，仿佛这花儿一样，来这世上做客一番，

终会憔悴。

静静地待着，静静地想着，

不由得心生愁绪。

繁茂的花树，在土里扎根。

朝开夕谢，令人伤心。

祸福也罢，强弱也罢，人的一生，

都在自己把握。

离开了正确的道路，脱离了仁善的指引，

万万不能！

可叹我这个卑微之人，

性情固执，思想简陋。

一事无成，而时光如流。

虽然志存心间，却对现状安之若素。

想到这些，真是令我内疚。

孔夫子留下来的训诫，怎能忘却？

尽管年过四十事业无成，也并不可怕。

整理好我的车，鞭策我的马，

目标再远，也要努力追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