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律何难

（第四十八回）

“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虚的，实的对实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黛玉）

评解

这里说的是律诗。律诗八句，两句一联，共四联，通常按顺序称为首联、颔联、颈联、尾联。就结构章法而言，又分别称这四联为起、承、转、合。“起”，就是起头；“承”，就是承接。所以一般情况下，一、二联内容联系紧密，组成诗的上半段。“转”，就是变换，转出别的意思来。如由写景转为抒情，叙事转为议论，或者虽不如此转换，却引出新意、开拓境界等等，总之是另起下半段。“合”，就是归结。可以合到本题上来作结，也可以就题意宕开一步。这些本是根据前人实践经验归纳出来的，适合律诗这一体裁特点的，带有普遍性的结构规律（当然也可以有变例）。后来，被用到本不应有定式限制的文章上去，把文章的结构章法也规定为八股，用起、承、转、合的公式去套（八股文），以致使思想和文体都僵化了，这就走向了反面。律诗要讲平仄，每句之中平声与仄声（包括上、去、入三声）互换，每联两句之间平仄声相反。又要求中间两联（承、转）必须对仗。对仗就是两句之间的字，不但要平声对仄声，字义的性质也要是同类的，即虚字对虚字，实字对实字。上引的话，原作“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各本皆然。俞平伯先生曾辨其为“作者偶尔笔误”（见《读〈红楼梦〉随笔》），是说得对的。今引文亦据俞氏校本改正。说到若有了奇句，可以破格成拗，以散代偶，如唐代崔颢《黄鹤楼》七律的前四句（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即是。这也是诗意与格律规定矛盾时，形式当服从于内容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