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楚人之有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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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诔文挽词,也须另出己见,自放手眼,亦不可蹈袭前人的套头,填写几字搪塞耳目之文,亦必须洒泪泣血,一字一咽,一句一啼,宁使文不足悲有余,万不可尚文藻而反失悲戚。况且古人多有微词,非自我今作俑也。无奈今之人全惑于‘功名’二字,故尚古之风一洗皆尽,恐不合时宜,于功名有碍之故也。我又不希罕那功名,不为世人观阅称赞,何必不远师楚人之《大言》、《招魂》、《离骚》、《九辩》、《枯树》、《问难》、《秋水》、《大人先生传》等法,或杂参单句,或偶成短联,或用实典,或设譬寓,随意所之,信笔而去,喜则以文为戏,悲则以言志痛,辞达意尽为止,何必若世俗之拘拘于方寸之间哉!”宝玉本是个不读书之人,再心中有了这篇歪意,怎得有好诗好文作出来。他自己却任意纂著,并不为人知慕,所以大肆妄诞,竟杜撰成一篇长文……名曰《芙蓉女儿诔》,前序后歌。
评解
这段在程高本中被全部删去的文字,对研究曹雪芹的创作思想、美学观、生活态度和政治社会观,其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为过;它也是帮助我们理解有关小说人物、情节和《芙蓉女儿诔》长文内涵的一把钥匙。微词,隐含讥贬的言辞,又作“微言”解,即含义很深的有寄托的言辞。作俑,首创先例,语出《孟子·梁惠王上》。《大言赋》、《九辩》,宋玉作;《招魂》、《离骚》,屈原作;《枯树赋》,北周庾信作;《问难》,或指《答客难》,汉东方朔作,或指《解难》,汉扬雄作;《秋水》,为《庄子》中的一篇;《大人先生传》,阮籍作。这些作品微言大义,多有政治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