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一 太祖洪武元年戊申
纪 明通鉴卷一
纪一著雍涒滩,尽一年。
太祖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
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洪武元年元至正二十八年
春、正月,壬申朔,四日,乙亥,太祖祀天地于南郊,即皇帝位。定有天下之号曰明,建元洪武。
追尊高祖考日元皇帝,庙号德祖;曾祖考曰恒皇帝,庙号懿祖;祖考曰裕皇帝,庙号熙祖;皇考曰淳皇帝,庙号仁祖。妣皆皇后。
立妃马氏为皇后,世子标为皇太子。以李善长、徐达为左、右丞相,诸功臣进爵有差。
丙子,颁即位诏于天下。追封皇伯考以下皆为王。
丁丑,大宴群臣于奉天殿。宴罢,谓御史中丞刘基曰:“尧、舜圣人,处无为之世,犹且忧之。况德匪唐,虞,处天下者,其得无忧乎!朕赖诸臣辅佐之功,尊居天位,每念天下之广,生民之众,万几方殷,中夜思之、辄寝不安寐,忧悬于心。”
辛巳,御史中丞刘基、翰林院学士陶安言于上曰:“适闻仿元旧制设中书令,欲奏以太子为之。”上曰:“取法于古,必择其善者而从之。苟为不善而一概是从,譬犹登高冈而却步,渡长江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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楫,岂能达哉!且吾子年未长,学未充,更事未多,所宜尊礼师傅,讲习经传,博通古今,识达机宜。他日军国重务,皆令启闻,何必效彼作中书令乎!”
时带刀舍人周宗、上书请教太子,上因谓起居注詹同等曰:“朕今立东宫官,取廷臣勋德老成兼其职,新进之贤者亦选择参用。夫举贤任才,立国之本;崇德尚齿,尊贤之道;辅导得贤,人各尽职。故连抱之木,必以授良匠;万金之璧,不以付拙工。同对曰:“陛下立法垂宪之意,至深远矣!”
于是以李善良兼太子少师,徐达兼太子少傅。【考异】《明史·达传》及《潜庵史稿》皆作“少傅”,惟《诸王传》作“太傅”,误也。按之上下文,师、保、傅皆无加“太”者,今从《达传》。常遇春兼太子少保。其詹事、左右率府、谕德、赞善、宾客等,并以朝臣兼领。谕曰:“昔周公教成王,告以克诘戎兵;召公教康王,告以张皇六师;此居安虑危,不忘武备。盖继世之君,生长富贵,昵于安佚,军旅之事,多忽而不务,一旦缓急,罔知所措。二公之言,不可忘也。”【考异】置东宫官,《明史·本纪》系之辛巳,《纪事本末》作“辛丑”,误也。至陶凯请置东宫宫属在三年,见《明史·礼志》。盖凯以三年七月为礼部尚书,请置东宫官当在其时,诸书并系之是年正月下,盖牵连并记耳,今分书之。
初,皇后马氏从上军中,躬习劳苦,亲缉将士衣鞋。值岁大歉,上又为郭氏所疑。尝乏食,后窃炊饼怀以进,肉为之焦。居常储糗糒脯修供上,无所乏绝,面己不宿饱。及贵,上比之芜蒌豆粥,滹沱麦饭,每对群臣述后贤同于唐长孙皇后。退以语后,后曰:“妾闻夫妇相保易,君臣相保难。陛下不忘妾同贫贱,愿无忘群臣同艰难。且妾何敢比长孙皇后也。”
至是以诸臣进秩,上欲访后族人官之。后曰:“爵禄私外家,非法。且妾家亲属未必有可用之才,一旦骄淫,不守法度,前代外戚之覆败,皆由于此.陛下加恩妾族,厚其赐予,使得保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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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若非才而官之,恃宠致败,非妾所愿也。”上遂止。
上朝罢,从容谓刘基,章溢曰:“朕起淮右,以有天下。战陈之际,横罹锋镝者多,常侧然于怀。夫丧乱之民思治安,犹饥渴之望饮食,若更(殴)[驱]以法令,辟以药疗疾而加之以鸩,民何赖焉!”溢顿首曰:“陛下及此,天下苍生之福也。”时溢与基同拜御史中丞,廷臣多伺上意,务严苛,溢独持大体。或以为言,溢曰:“宪台百司仪表,当养人廉耻,岂恃搏击为能邪!”
甲申,诏遣周铸等一百六十四人往浙西核实田亩。
谕中书省臣曰:“兵革之余,郡县版籍多亡,过制之取,民多病焉。夫善政在于养民,养民在于宽赋。今遣铸等往定税额,此外毋令有所妄扰。”
是时处州之粮,以军加征至十倍,章溢屡以为言。至是,请定处州七县税粮,视宋制亩加五合,余悉除之。上多刘基功,命青田县勿有加,曰:“使刘伯温乡里子孙世世传为美谈也。”
一日,问基以生息之道,基曰:“在于宽仁。”上曰:“不施实惠而概言宽仁,亦无益耳。以朕观之,宽民必先阜民之财,息民之力。不节用则民财竭,不省役则民力困,不明教化则民不知礼义,不禁贪暴则民无以遂其生。”基顿首曰:“此所谓以仁心行仁政也。”
丁亥,上御东阁,陶安、章溢等侍,因论前代兴亡事。安谓:“丧乱之源,由于骄侈。”上曰:“居高位者易骄,处佚乐者易侈。骄则善言不人而过不闻,侈则善道不立而行不顾,如此者未有不亡。卿之此论,深契予心。”
又与群臣论学术,安进曰:“道之不明,邪说害之也。”上曰:“邪说之害道,犹美味之悦口,美色之眩目,自非豪杰,鲜不为所感。战国之时,纵横捭阖之徒,肆其邪说,游说诸侯,人主急于功利,多中其说,往往事未就而国随以亡。夫邪说不去,则正道不兴,天下安得而治!”安曰:“陛下所言,可谓深探其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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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仁义,治天下之本也。贾生论秦之亡,不行仁义之过。夫秦袭战国之余弊,又安得知此!”【考异】《明史·安传》两事并记,无月日。证之《学士集》首所载刘辰《国初事迹》、作“是月丁亥”,捡《洪武宝训》同,惟《宝训》论学术别书“癸巳”,今仍据《学士集》牵连记之。
征南将军汤和,既克福州,遣人招谕兴化、漳、泉诸路,其福宁等州县之未附者,分兵徇之、遂进攻延平。
初,上既平方国珍,欲遣使招谕友定。使者至延平,友定置酒,大会诸将及宾客,杀使者、沥其血酒罂中,与众酌饮之,酒酣,誓于众曰:“吾曹并受国厚恩,有不以死拒者,身磔,妻子僇!”及福州之败,友定自帅精锐守延乎。和复遣人招谕之,不答。【考异】《纪事本末》言:“汤和进兵延平,垂发,先遣使招谕友定。友定杀使者,沥血饮酒,酌众将及宾客。”证之《明史·友定传》,言“太祖发兵伐闽,而别遣使至延平招谕友定”,因有杀使者沥血取饮之事。据此,则友定所杀乃太祖所遣之使者,与《纪事本末》异。又按《明史·汤和传》,言“和驻师南台,使人谕降,不应”,是谕友定降恰是两次。然当友定执至应天,太祖面诘之,言“杀我胡将军,又不纳使者”云云,按胡将军谓胡深也,事见至正二十五年。太祖责之以杀胡将军,而但言不纳使者,似太祖所遣之使,友定未尝杀也。然则《纪事本末》言“杀汤和之使”者,亦似不误。盖和使人谕降,或即闽中人,且与朝使有别,故太祖不深诘也。今合两次谕降,并系之是年,仍据《明史·友定传》书之,而附识其异于此。
时平章胡美、左丞何文辉攻建宁,克之,元守将同佥达里玛旧玛作麻夜潜至何文辉营纳款。美怒其不诣己,欲屠其城,文辉不可,曰:“与公同受命至此,为安百姓耳。今城降而欲以私忿杀人,可乎?”乃止。
壬辰,美等整军入建宁,秋毫无犯,民大悦。执元参政陈子琦送京师,遣指挥费子贤守之。
汤和兵至延平,隔水而陈。分一军渡河,攻其西门。友定战不利,谋于众曰:“敌兵锐,难与争锋,不如持久困之。”乃日夜勒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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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士击刁斗,被甲偶立,不许更番稍休,守者怨甚。会诸将请出战,不许,数请不已,友定疑其携贰,收萧院判,杀之,于是军上解休,多出降者,围十日,忽军器局火,城中炮声震地。我师乘变,亟攻城,庚子,遂克延平。友定见事迫、乃与元枢密副使谢英辅、参政文殊哈雅旧作海(呀)〔牙〕诀曰:“公等善为计、吾一死以报国耳。”退入省堂,按剑仰药饮之。英辅与达鲁噶齐巴哈玛勒旧作白哈麻皆具服北向拜,自缢死。哈雅及所部兵争开门迎降。
大军人,趋视友定,气未绝也、舁出水东门。俄,天大雷雨,友定复苏。会友定子自将乐来,自首军门,请从父死,俱械送京师。上面诘之曰:“元已亡,若为谁守?杀我胡将军又不纳使者,今何惫也!”友定厉声曰:“死耳,尚何言!”遂并其子诛之。友定子名海,一名宗海,工骑射。元末,所在盗起,民间起义兵,保障乡里,称元帅者不可胜计,元辄因而官之。其后或事元不终,或去而为盗,惟友定父子死义,时人称完节焉。
友定以农家子起佣伍,目不知书。及据八郡,数招致文学士知名者、如闽县郑定、庐州王翰之属,留置幕下。粗涉文史,习为五字小诗,皆有义理。其子亦喜礼文士,有儒将风。
陈氏既灭,郑定浮海入交、广间,久之,迁居长乐。上即位,征之至,累官至国子助教。
唯王翰自友定败,以黄冠隐栖永泰山中者十年,上闻其贤,强起之,自刎死。
平章胡美等进兵克兴化、遣建阳降将曹复畴招谕汀州及宁化、连城等县,元汀州守将陈国珍纳款。于是泉州以南郡县,皆望风归附,惟漳州路达噜噶齐迪里密实旧作迭里迷失引佩刀刺喉而死。
时称“闽有三忠”,谓陈友定、迪里密实及福州拜特穆尔也。拜特穆尔见《前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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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右御史大夫邓愈为征戍将军,帅兵略定南阳以北州郡。
是月,湖广行省平章杨璟进兵攻永州,元全州平章阿思兰遣兵来援、逆击,败之,遂薄州城下。守将邓祖胜出南门拒战,不克,闭城而守,进兵围之。
又分兵攻宝庆,元守卫百户周迪战死,遣官祭之。
上既即位,元丞相伊苏旧作也速上书元主,颇言库库悔悟,元主乃谕之曰:“省伊苏奏卿来意,良用恻然。朕视卿犹子,卿何惑于俭言,不体朕心,隳其先业!今能自悔,固朕所望,其思昔委任肃清江淮之意,即将冀宁、真定诸军,就行统制渡河,直捣徐、沂,康靖齐、鲁,则职任之隆,当悉还汝。但无以摩该为名,纵兵侵暴耳。”
时元太子仍以库库拒命为词,命图鲁、李思齐及关保、摩该合兵讨之。【考异】元主谕库库之语,见《元史·顺帝本纪》,系之至正二十八年正月辛巳。《辑览》谓尽削库库官爵在谕书后,《明史》不载,今系之是年正月之末。
初,上克集庆,罢诸翼统军元帅,置武德、龙韬等十七卫。后又罢元所设平章、总管等名,定以所部兵五千人为指挥,千人为千户,百人为百户,五十人为总旗,十人为小旗。
至是复用中丞刘基议,更定卫制,大率度要害地,系一郡者设所,连郡者设卫。卫五千六百人,所千一百二十人为千户所,百十有二人为百户所。所设总旗二,小旗十,大小联比以成队伍,抚绥操练,务在得宜。凡有事征伐,则诏总兵官佩将印领之、既还则上所佩印于朝,单身归第,军士亦各归其卫。权皆出自朝廷,不敢有所擅调。
又定取兵之法,有从征,有归附,有谪发。从征者诸将留戍之兵,归附则胜国及僭伪诸降卒,谪发则以罪迁隶为兵者,其军皆世籍。此其大略也。【考异】《明史·本纪》不载,《纪事本末》系之二月。证之宋文宪《洪武圣政记》,书“洪武元年正月”,且言“出太史令刘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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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所奏”,与《基传》合,今从之。
天下府州县官来朝,陛辞,谕曰:“天下新定,百姓财力俱困,如鸟初飞,木初植,勿拔其羽,勿撼其根,惟廉者能约已而爱人,贪者必骏人以肥己。况人有才敏者或尼于私,善柔者或昧于欲,皆不廉致之也。尔等宜戒之!”
二月,壬寅朔,定郊社宗庙礼。初,学士陶安充议礼总裁官,大祀之礼多出安所裁定,至是与中书省臣李善长等始进其议。
其论圜丘、方丘曰:“王者事天明,事地察。故冬至报天,夏至报地,所以顺阴阳之义也。祭天于南郊之圜丘,祭地于北郊之方泽,所以顺阴阳之位也。
《周礼·大司乐》“冬日至礼天神,夏日至礼地祇。礼曰:享帝于郊,祀社于国,又曰:郊所以明天道,社所以神地道。'经典所载,或以社对帝,或以社对郊,是祭社所以亲地。又,《书》言'敢昭告于皇天后土',是知古曰地祇,日后土,日社,皆祭地,则皆对天而言也。此三代之正礼而释经之正说。
自秦立四時,汉增北時,遂有五方色帝之名。武帝又增立滑阳五帝、甘泉太乙之祠,而昊天上帝之祭则未尝举行。魏、晋以后,宗郑玄者,以为天有六名,岁凡九祭。宗王肃者,以为天体惟一,安得有六!一岁二祭,安得有九!虽因革不同,大氏多参二家之说。又自汉武立后土祠于汾阴雅上,礼如祀天,而后世因于北郊之外仍祠后土。郑玄又惑于纬书,谓'夏至于方丘之上祭昆仑之祇,七月于泰折之坛祭神州之祇',析而为二,后世又因之一岁二祭。
若夫合祀天地,始于王莽元始间。莽奏罢甘泉泰時,复长安南北郊,以正月上辛若丁,天子亲合祀天地于南郊。由汉历唐千余年间,皆因之合祭。其亲祀北郊者,唯魏文帝、周武帝、隋高祖、唐玄宗四帝而已,宋元丰中议罢合祭,故政和之专祭北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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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四,南渡以后,唯用合祭之礼。元成宗始合祭天地五方帝,已而立南郊,专祀天,泰定中又合祭。文宗至顺以后,唯祀昊天上帝,中间惟仁宗皇庆间议夏至专祭地,未及施行。
今当以经为正,依周制分祭南北郊,冬至则祀昊天上帝于圜丘,以大明、夜明、星辰、太岁从祀;夏至则祀皇地祇于方丘,以五岳、五镇、四渎从祀。”
其论宗庙曰:“周制,天子七庙,而《商书》曰:七世之庙,可以观德。则知天子七庙,自古有之。太祖百世不迁,三昭三穆,以世次比,至亲尽而迁,此有天下之常礼。若周文王、武王以有功当宗不祧,故皆别立一庙,谓之文世室、武世室、亦百世不迁。
汉每世辄立一庙,不序昭穆,又有郡国庙及寝园庙。
光武中兴,于洛阳立高庙,祀高祖及文、武、宣、元五帝,又于长安故高庙中祀成、哀、平三帝,别立四亲庙于南阳春陵,祀父南顿君以上四世。至明帝,遣诏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别室,后帝相承,皆藏于世祖之庙。由是同堂异室之制,至于元莫之改。
唐高祖尊高、曾、祖、考,立四庙于长安。太宗议立七庙,虚太祖之室。玄宗创制,立九室,祀八世。文宗时,以景帝受封于唐高祖,太宗创业受命,百代不迁,亲尽之主,礼合桃迁,至禘袷则合食如常、其后以敬、文、武三宗为一代,故终唐之世,常为九世十一室。
宋自太祖追尊僖、顺、翼、宣四祖,每遇禘则以昭穆相对,而虚东向之位。神宗奉僖祖为太庙始祖,至徽宗时,增太庙为十室,而不祧者五宗。崇宁中,取王肃说,谓二祧在七世之外,乃建九庙。高宗南渡祀九世,至于宁宗,始别建四祖殿,而正太祖东向之位。
元世祖建宗庙于燕京,以太祖居中,为不迁之祖。至泰定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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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为七世十室。
今请追尊高、曾、祖、考四代,各为一庙。庙皆南向,以四时孟月及岁除凡五享。”从之。
安等又言:“古者四时之祭,三祭皆合享于祖庙,唯春秋于各庙。自汉而下,庙皆同堂异室,则四时皆合祭。今宜仿近制,合祭于第一庙。”上亲加裁定,命以孟春特祭于各庙,三时及岁除则袷祭于德祖庙。
又定制:大祀圜丘、方丘、宗庙,皆天子亲祀,岁以为常。
癸卯,命平章汤和提督海运。时大军北伐,使造舟于明州,运粮输之直沽,以给军食。
以平章廖永忠为征南将军,浙江行省参政朱亮祖为副将军,由海道取广东。
谕之曰:“王者之师,顺天应人以除暴乱。朕昔平定武昌,荆、湘诸郡望风款附,常遇春克赣州,南安、岭南数郡亦相继来归。此无它,师出以律,人心悦服故也。两广之地,远在南方,彼此割据,民困久矣。今闻八闽不守,湖、湘已平,中心震慑。若先遣人宣布威德,必有归款迎降者。不得已而举兵,则扼其险要,绝其声援。闻广东要地,惟在广州,广州既下,则循海诸郡可以传檄而定。海南海北,以次招徕,留兵镇守,仍与平章杨璟合兵取广西。肃清南服,在此一举。”
丁未,诏以太牢祀先圣孔子于国学,仍遣使诣曲阜致祭。戊申,上亲祀社稷。
先是中书省进《社稷议》曰:“周制,小宗伯掌建国之神位,右社稷,左宗庙。社稷之祀,坛而不屋,社以祭五土之祇,稷以祭五谷之神。其制在中门之外,外门之内,尊而亲之,与先祖等。然天子有三社,为群姓立者日大社,其自为立者日王社。又,胜国之社屋之,国虽亡而存之,以重神也。后世天子唯立大社、大稷,社皆配以句龙,稷皆配以周弃。汉高祖除亡秦社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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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大社大稷一岁各再祀。光武立大社大稷于洛阳,在宗庙之右,春秋二仲及腊、一岁三祀。唐因隋制,并建社稷。玄宗升为大祀,仍以四时致祭。宋制如东汉时。元世祖营社稷于和义门内,以春秋二仲上戊日祭,今宜因之。”
是日,上亲祀社稷,服皮弁服省牲;祭,服通天冠,绛纱袍,行三献礼。
初,上命中书省翰林院议创屋备风雨,学士陶安言:“天子大社,必受风雨霜露。亡国之社则屋之,不受天阳也。建屋非宜。若遇风雨,则请于斋宫望祭。”从之。
论日:明初议礼,始于吴元年召陶安为翰林学士充议礼
总裁。是元年所进者,即安议礼时所定之大祀,而事由中书省,故李善长,傅瓛之名在前,盖瓛时为中书省参知政事也。《明史》陶安等传赞曰:“明初之议礼也,宋濂方家居,诸仪率多陶安裁定。大祀专用安议,其余参汇众说,从其所长。袷禘用詹同,时享用朱升,释奠耕精用钱用壬,五祀用崔亮,朝会用刘基,祝祭用魏观,军礼用陶凯,皆能援据经义,酌古准今,郁然成一代休明之治。”
伯兄弢甫《陶学士年谱》云:“明初以圜丘、方泽、宗庙、社稷、朝日、夕月、先农为大祀,而证之《明史》,学士所议之大祀,圜丘、方泽、宗庙、社稷而已。圜丘、方泽,用《周礼》冬夏至分祭。至洪武九年,太祖感斋居阴雨,览京房灾异之说,谓分祀天地,情有未安,乃作大祀殿,定为正月南郊并祀天地,于是天地之分祭者,变而为合祭矣。宗庙则立四亲庙,以德祖为高祖,是德祖即始祖也。嘉靖四年,奉德祖于祧室,则祖之百世不祧者变而祧之矣。社稷则据古礼,异坛同壝,以句龙配社,后稷配稷.至洪武九年,用礼部尚书张筹之议,请合祀社稷,罢句龙、后稷之配而易以仁祖,以成一代之盛典,于是社稷之异坛者变而同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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坛,祖之不配社者变而配社矣。一代休明之治,不得与明为终始,可胜慨哉!”
按学上议礼,谓社稷之社与郊社之社异。社与郊对举,则天地分祭之本义也;社与稷异名,则社稷异坛之本义也。考洪武元年之制,社稷本为中祀,一以示二社之分,一以明配祖不配祖之异。自九年配以仁祖,而社稷不得不升之上祀,于是先农、朝日、夕月之等反降而为中祀矣。此则议礼之疏也。
夫以仁祖配南郊合祭之社,又以配五土之社,而二社隆杀之义淆矣。社稷同坛,则既以仁祖配社者复以仁祖配稷。而配祀之制,稷与先农本无区别。后稷以配稷,又以配先农,是先农即稷也。以五谷言则曰稷,以农祈言则曰先农。二种之祭、常祭也,故与社同日,农祈之祭,因祭也。故与稷异名.今以罢句龙、后稷之配,遂并先农之配位而罢之。岂知先农者固始为稷之人,议礼之初,列之上祀,具有精义。今以配祖之故,跻社稷于先农之上,则何以解于逆祀之讥哉!
然则学士议礼,诚为酌古准今,而不谓太祖已及身而尽变之。彼张筹者,固不足论,何以宋文宪之默无一言也!壬子,诏衣冠悉如唐制。
癸丑,副将军常遇春克东昌,元平章申荣自经死。茌平等县皆降。
甲寅,湖广平章杨璟克宝庆。先是璟分兵取宝庆,下之,复为陈友谅将周文贵所陷。至是璟遣千户王廷进兵茱萸滩,贼众千余据险拒战,廷击败之,文贵遁走,遂复宝庆。
己未,学士陶安等请制五冕,上曰:“五冕礼太繁,今唯祭天地宗庙服衮冕,社稷等则服通天冠、绛纱袍,余四冕皆不用。”【考异】《明史·礼志》系之是年,无月日,今据《陶学士集》卷首所载《国史》,作“二月已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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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戌,敕赣州卫指挥使陆仲亨等帅师会廖永忠取广东。
上谕仲亨等曰:“近命平章杨璟等由湖南取广西,廖永忠等由福建取广东,今特命尔等自韶州直捣德庆、三方进兵,为犄角之势,必无不克。广东既平,合兵取广西,先声既振,势如破竹。但当抚辑生民,毋纵杀掠。”
乙丑,命中书省定役法。
上以立国之初,经营兴作,恐役及贫民,乃议验田出夫。于是省臣议:“田一顷,出丁夫一人,不及顷者,以别田足之,名曰“均工夫'。”寻编应天十八府、州、江西九江、饶州、南康三府《均工夫图册》。每岁农隙,赴京供役三十日遣归。其田多而丁少者,以佃人充夫,而田主出米一石资其用。非佃人而计亩出夫者,亩资米二升五合。
上又谕省臣曰:“民力有限而徭役无穷,自今凡有兴作,不获已者,暂借其力。至于不急之务,浮泛之役,宜悉罢之。”
丙寅,大将军徐达克乐安。
先是达未至乐安、俞胜纳款,礼而遣之。胜归,复叛。会常遇春克东昌,将会师济南,与达合兵追击胜,败之。距乐安五里,为土河所隔、命军土填坝以进。郎中张仲毅出降,达遣指挥华云龙帅兵守之。
庚午,命选国子生国琦、王璞、张杰等十余人,【考异】“国琦”,《潜庵史稿》、《典汇》皆作“周琦”,今仍据《明史·兴宗传》。侍太子读书禁中。琦等人对谨身殿,仪状明秀,应对详雅。上喜,因谓殿中侍御史郭渊友等曰:“诸生于文艺习矣。然与太子处,当端其心术,不流浮靡,庶储德亦有裨助。”因厚赐之。
三月,辛未朔,命儒臣修《女诫》。
时朱升方进翰林学士,命总其事,谕之曰:“治天下者,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于谨夫妇。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俾预政事。至于嫔嫱之属,不过备职事,侍巾栉,恩宠或过,则骄恣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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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上下失序。历代宫壶,政由内出,鲜不为祸。唯明主能察于未然,下此多为所惑。卿等其纂《女诫》及古贤后妃事可为法者,使后世子孙知所持守!”于是升等编录上之。【考异】《明史·本纪》作“三月辛未”。按是年二月小建,故辛未乃三月之朔也。《纪事本末》作“丁未”,二月无丁未,误,今据《本纪》。
杨璟既克宝庆,遣左丞周德兴、参政张彬帅师取全州。壬申,克之,元平章阿思兰遁去。子是道州莫友逊、宁远州李文卿、蓝山县黎元帅相继降。
甲申、大将军徐达奏上所获山东土地甲兵之数。时近臣因进言:“山东有银场可兴举者。”上曰:“银场利于官者少,损于民者多。今凋擦之余,岂可以此重劳民力!”不许。
戊子,命中书省给榜抚安山东郡县,并令所在访贤才,凡仕元者,皆予录用。
辛卯,彗星出昴北、大陵、天船间,长八尺余,扫文昌,近五车,逾月始没。【考异】《元史·顺帝纪》作“庚寅”,按《明史·天文志》作“辛卯”,又云“己酉乃没”。辛卯则是月二十一日,已酉则四月初九日,《潜庵史稿》云“十九日乃没”者是也。今据《明史·天文志》,又孙之騄《二申野录》同,
丙申,征戍将军邓愈帅襄、汉兵攻唐州,克之。进兵南阳,败元兵子瓦店,逐北抵城下。丁酉,克南阳,禽元史国公等二十六人。
徐达引舟师溯河克永城、归德、许州、至陈桥。己亥,左君弼以汴梁降。
初,君弼自唐州走安丰,又自安丰走汴梁,元汴梁守将李克彝使守陈州。上遣使谕以书曰:“天下兵兴,豪杰并起,岂惟乘时以就功名,亦欲保全父母妻子于乱世。今足下以身为质而求安于人,既已失策,复使垂白之母,糟糠之妻,天各一方,度日如岁。足下纵不念妻子,忍忘情于老母哉!功名富贵,可以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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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身之亲,不可复得,幸留意焉!”君弼得书,犹豫不能决,上乃归其母于陈州,君弼感泣。
至是大兵下山东,西指汴、洛,李克彝夜驱军民遁入河南,君弼乃与元将珠展等珠展译见《前纪》帅所部诣达纳款。达遣都督金事陈德守汴梁,帅步骑自中湾进取河南。
是月,遣官祭告仁祖陵。
夏,四月,辛丑朔,蕲州进竹簟,却之。令四方无妄献。【考异】《纪事本末》系之三月乙酉,今据《明史·本纪》作“辛丑”,盖是年四月之朔也,
廖永忠舟师发福州,先以书招谕广东行省左丞何真。
真,东莞人。元末盗起,真聚众保乡里。元至正十四年,县人王成、陈仲玉作乱,真攻之,不克。会惠州入王仲刚,与叛将黄常据惠,真击走常,杀仲刚,以功授广东都元帅,守惠州。海寇赵宗愚陷广州,【考异】赵宗愚,《潜庵史稿》“赵”作“邵”,诸书又有作“邓”者,今据《明史·列传》。真以兵破走之,复其城,擢广东分省参政,寻擢左丞。赣州熊天瑞引舟师数万欲图真,真迎之胥江,天大雷雨,天瑞舟樯折,真乘间击走之,广人赖以完。因举兵再攻王成,诛仲玉,而成卒固守,遂围之,募禽成者予钞十千。成奴缚成以出,真予之钞,命具汤镬趣烹奴,号于众曰:“有奴叛主者视此!”于是缘海之叛者皆降。
时中原大乱,岭表隔绝,有劝真效尉佗故事者,不听。
至是闻上定天下,得永忠书,遂航海趋潮州。永忠至潮,真遣其都事刘克佐籍郡县户口,奉表诣军门。永忠以闻,诏褒真曰:“朕惟古之豪杰,保竟安民以待有德,若窦融,李勣拥兵据险,角立群雄间,非真主不屈,朕实嘉之!今尔真,连数郡之众,乃不烦一兵,不折一镞,保境来归,汉、唐名臣何多让焉!”
是日,永忠至东莞,真帅官属迎谒虎头关,遂入广州。元将卢左丞亦降。时分遣指挥陆仲亨等徇英德、清远、连州、皆下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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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永忠人城,首禽赵宗愚,数其残暴,斩以徇,广民大悦。遣使驰谕海南、海北诸道,令纳印请降。
事闻,诏真驰驿人朝。谕之曰:“天下纷争,所谓豪杰有三:易乱为治者,上也;保民达变者,次也;负固偷安,身死不悔,斯其下矣。卿输诚纳土,不逆颜行,可谓识时务者。”擢江西行省参知政事。【考异】《明史》永忠本传,“驰谕九真、日南、朱崖、儋耳等郡”,《重修三编》以为此皆汉郡,非元,明间地名,乃易为“海南、海北诸道”,今从之。
丁未,袷享太庙,奉懿祖以下皆合祭。德祖妣居中,南向;懿祖妣东第一位,西向;熙祖妣西第一位,东向;仁祖皇考妣东第二位,西向。
先是诏制太庙祭器,上曰:“礼顺人情,可以义起,所贵斟酌得宜,随时损益。近世泥古,好用古笾豆之属以祭其先。夫生既不用、死而用之,甚无谓也!孔子曰:'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其制宗庙器用服御,皆如事生之仪!”
戊申,命诸臣图古孝行及身所经历艰难起家战伐之事以示子孙,谕之曰:“朕本农家,祖父皆长者,积善余庆,以及于朕。今图此者,欲令后世子孙知王业之艰难,不敢以富贵骄也。”
徐达帅大军自虎牢关进次河南塔儿湾,元库库弟托音特穆尔以兵五万陈于洛水北。常遇春单骑突人其陈,敌发二十余骑,攒梁刺之。遇春发一矢,殪其前锋,大呼驰人,麾下壮士从之,敌大溃。脱音收散卒,走陕州,我军追奔五十余里。
达遂进,营于洛阳城北门,李克彝复走陕西。元梁王阿抡降,旧作阿鲁温,《辑览》译改阿哩衮,今据《重修三编》。察罕特穆尔之父也,余皆望风降遁。达遣左丞赵庸守之。
壬子,常遇春克嵩州,元守将李知院降。甲寅,入其城,分兵下未附诸山寨。
丙辰,禁宦官预政典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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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谓侍臣曰:“史传所书汉、唐宦官之祸,亦人主宠爱自致之耳。《易》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此辈在宫禁,止可使之供洒扫、给使令而已。若使宦官不预政,不典兵,虽欲为乱,其可得乎!”
杨璟围永州,久不下,乃命指挥胡海洋等筑垒困之,复造浮桥于西江上,练习军士,示以必克。至是城中食尽援穷,邓祖胜仰药死,参政张子贤等犹率众拒守。百户夏升缒城诣璟降,因言祖胜死状。璟趣军士四面亟攻之,丁已,夜三鼓,胡海洋等逾城人,子贤复帅众巷战。天明,众溃,子贤与元帅邓思诚等俱就执,获其全城士马。璟调衡州卫指挥同知丁玉守之。于是耒阳等州皆相继降。
戊午,元巩县孟夏寨参政李成降。
庚申,福昌知院张兴钧,州守将哈刺鲁,许州右丞谢李,陈州知院杨崇,皆遣人诣大军降。
辛酉,参政傅友德分兵取福昌山寨,元右丞潘莽儿降。常遇春下汝州,又分兵徇郏县,于是河南悉平。
壬戌,都督同知冯宗异克陕州,元脱音特穆尔复遁,以都督同知康茂才守之。
人军徇裕州。守将郭云,以义兵保其城,累迁至平章。时河南郡县皆下,唯云独为元坚守,徐达遣指挥曹谅围之。云出战被执,大将军呵之跪,云植立嫚骂求死。胁以刃,不动。大将军壮之,送之京师,上奇其状貌,释之。
会上方阅《汉书》,问云:“识字否?”对曰:“识之。”因授以书,诵其语甚习,上大喜,厚加赏赐,寻用为溧水知县,有政声。
诏免山东夏税秋粮。凡中原经兵乱流离失业者,遣使分振之。
甲子,上发京师,幸汴梁。时有言:“汴梁居天下之中,宋之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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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都在焉。”上方欲与大将军谋取元都,遂以视师行,留左丞相李善长,御史中丞刘基居守。
丙寅,冯宗异克潼关。
方大军之下河南也,元将李思齐、张思道合兵守潼关,会火焚思道营,思齐移师退守葫芦滩,遣其部将张德钦等驻关。至是闻大军至,思齐弃辎重走凤翔,思道走鄜城。宗异人关,引兵西至华州,元守将望风奔溃。
方宗异克陕州,上遣使谕曰:“若克潼关,勿遽乘胜而西。今徐达方有事北方,宜选将守关以遏西路之援,事毕且帅所部兵回汴梁。”
是月,曲阜孔克坚来朝。
克坚,先圣五十五世孙也、元至正间,袭封衍圣公,有荐其明习礼乐者,征为太常同知礼仪院事,以其子希学袭封。未几,克坚迁国子祭酒,寻谢病归。时天下方乱,起为集贤学士、山东廉访使,皆不赴。
方大军之定山东也,克坚称疾,遣希学来谒,大将军达送之京师。希学奏父病不能行,上敕谕克坚,末有“称疾则不可”之语。会克坚奉建元诏下,将入朝,行至淮安,闻命皇恐,兼程而进。
至是进见子谨身殿,上问其年,对曰:“臣年五十有三。”上曰:“卿年未迈而疾婴之,今不烦尔以官。惟先圣子孙,不可不学,尔子温厚,宜俾之进德修业以副朕怀。”克坚顿首谢。即日,赐宅一区,马一匹,米二十石。明日,复召见,命以训厉族人。因顾侍臣曰:“先圣后裔,宜优礼之,养以禄而不任以事也。”命暂留京师。
初置山东行省,以江西参政汪广洋调任山东,参政翰林学上陶安为江西参政。
上之即位也,进安知制诰,兼修国史。安事帝十余岁,视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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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最旧,及官侍从,宠愈渥,御制门贴子赐之曰:“国朝谋略无双士,翰苑文章第一家。”时人荣之。
至是以江西参政阙,谕安曰:“朕渡江,卿首谒军门,敷陈王道。及参幕府,裨益良多,继入翰林,益闻谠论。江西上游之地,抚绥化导,宜莫如卿。”安辞,上不许,遂之官。【考异】据《安传》,擢知制诰兼修国史在是年授江西参政之前,《潜庵史稿》系之元年正月庚子,证之《学士集》首册命之文,则同在是年四月,无日,盖一··月先后间事也。赐帖子在知制诰时,今并系之四月授江西参政之下。
五月,庚午朔,冯宗异请益兵守潼关,谋于大将军达,达曰:“此三秦之门户,目前健将,无如郭兴者。”乃令兴将庆阳卫指挥于光、威武卫指挥金兴旺兵守之。宗异回师至陕州,与达俱还河南。达分遣指挥王臻讨平虢州山寨,指挥丰谅、任亮讨平巩县鸡翎山寨并天堂、王山等寨,参政傅友德取凌青、黑山二寨,悉收叛民降之。
己卯,征南将军廖永忠、参政朱亮祖等兵至梧州,元达鲁噶齐拜珠旧作拜住率官吏父老迎降。
时元吏部尚书布延特穆尔旧作普颜粘木儿、张翱,以奉诏便宜行事人广西,行次藤州,大兵适至。募民兵迎战,无应者。既而藤州守将吴镛出降,布延帅所部百余人走郁林,先亮祖勒兵追之,布延战没,翱赴水死。亮祖驻师藤州。【考异】“翱”,《纪事本末》作“翔”,今据《三编》。
庚寅,车驾幸汴梁,召大将军达等诣行在。辛卯,改汴梁路日开封府。
副将军常遇春、都督冯宗异自河南来谒行在,上授宗异为征虏右副将军,留守汴梁。
癸已,置中书分省于开封。
甲午,朱亮祖引兵至容州,克之,于是郁林、浔、贵诸郡悉平。寻会杨璟之师于靖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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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以江西行省左丞何文辉扈从,授河南卫指挥使,都督同知康茂才留守陕州,任亮守嵩州。
六月,庚子朔,徐达朝行在。【考异】据《明史·本纪》,达朝行在在是月庚子,而《纪事本末》言:“五月庚寅召达等,辛卯,常遇春,冯宗异至行在。”是二人之至行在在先,达以在河南部署留守事宜,故迟十日始行也。诸书并系之五月,盖牵连记之耳,今分书之。其徐达至之月日,仍据《明史》。上置酒劳之,且谋北征,问计,达曰:“臣自平齐、鲁,扫河、洛,王保保逡巡太原,观望不进。及潼关既克,张、李失势西窜,元之声援已绝。今乘势直捣元都,可不战有也。”上据图指示曰:“卿言诚是。然北土平旷,利骑战,宜选裨将提兵为先锋.将军督水陆之师继其后,下山东之粟以给馈饷,使彼外援不及,内溃自生,必可克也。”
达复进曰:“使元都克而其主北走,将穷追之乎?”上曰:“元运已衰,行自澌灭,不烦穷兵。出塞之后,固守封疆,防其侵轶可也。”达顿首受命。
壬寅,上躬祀开封府诸神,仍遣官祭境内山川。癸卯,徐达辞行在,会副将军之师,议北征。
甲辰,元海南、海北道元帅罗福等及海南分府元帅陈乾富等,皆遣使纳款归附。
初,杨璟克永州,先遣左丞周德兴分兵扼靖江险要,绝其声援。大军至,直薄靖江,屯北关,分遣参政张彬屯西关。会朱亮祖自广东来,屯东门象鼻山下,四面围攻,凡二旬不下。璟谓诸将曰:“彼所恃者、西濠水耳,决其堤,破之必矣。”乃遣指挥邱广引兵攻闸口关,杀守堤兵,尽决濠水。水涸,筑土堤五道,傅于城。城中固守,又两阅月。元守将额尔吉纳旧作也儿吉尼等势蹙,驱兵出南门战,指挥胡海洋击败之。
璟乃阴遣人构其总制张荣,荣以书系矢射璟营,期以是夜降。壬戌,漏二鼓,荣遣其戏下裴观缒城出,备言城中乏食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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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璟乃给白皮帽百余,俾归为识,约四鼓,从宾贤门人,至期,命诸将帅众径进。额尔吉纳闻变仓卒走,追至城东伏波门,禽之。时靖江都事赵元隆、陈瑜、刘永锡,廉访使佥事特穆尔布哈、旧作帖木儿不花。元帅约尼图们,旧作元秃蛮。万户董绰哈,旧作董丑汉。府判赵世杰,皆先后力不支自杀。【考异】据诸书所记克靖江事,但言禽也儿吉尼,而自帖木几不花以下四人之死皆不具,今据《明史·陈友定传》及《重修三编》补人。
先是张彬攻城,为守者所诟,恚曰:“城下,当悉屠之。”比克城,璟先下令曰:“杀人者死!”彬惧而止,众心遂安。
乙丑,诏赐北征将士夏衣。
戊辰,廖永忠进兵南宁,元土浪屯田千户宋真执其守将平章耀珠等旧作咬住,遣使降。永忠悉收诸司印,命真守其城,送耀珠至京师。
是月,定国子学官制,增设祭酒、司业等官,以太子宾客梁贞兼祭酒掌监事。
遣使祭元故平章察罕特穆尔。
秋,七月,已巳朔,广西左江太平路土官黄英衍,右江田州路土官岑伯颜,遣使赍印诣平章杨璟军纳款。
元平章阿思兰,自全州遁后,帅余众退保象州,廖永忠遣指挥耿天璧等讨之。师至宾州界,阿思兰遣其部将李左丞拒战,天璧击败之。阿思兰穷迫,乃遣其子僧保诣永忠纳款,许之。
征戍将军邓愈克随州,降元右丞王诚。于是叶、舞阳、鲁山等州县皆相继下之。
壬午,分遣指挥吴复讨平牛心、光石、洪山诸叛寨,均、房、金、商之地悉定。
戊子,永忠下象州,阿思兰帅所部自诣军门,上元所授银印三,铜印三十七。
庚寅,命振恤中原贫民。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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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卯,上将还京师,大将军徐达等自陈桥入辞。上谕之曰:“中原之民,久苦兵革,朕欲拯之水火,故命卿等北征,非得已也。唯是元之祖宗,入主中国,天实命之。及其子孙,罔恤民艰,始厌弃之。君则有罪,民复何辜!每观前代革命之际,屠僇如仇,违天虐民,朕不忍也。诸将克城之日,勿虏掠,勿焚荡,必使市不易肆,民安其生,凡元之宗戚,宜善待之。庶几上答天心,成朕伐罪吊民之志。”
丙申,上发开封。
丁酉,杨璟徇地至郴州,元守将左丞杨以诚诣大军送款。是时广西悉定,璟自靖江振旅还。
是月,带刀舍人周宗上疏,请天下府州县开设学校,上嘉纳之。
广东既平,有南海贼冯简等作乱,邑入关敏,倡义击贼、死之。官兵讨贼既平,以其事闻,上曰:“敏生未授官,而能仗义讨贼,没于王事,朕甚轸之!”诏特赠敏敦武校尉、兵马司副指挥,表其乡曰忠义,命立祠祀之。
闰月,已亥朔,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会师于河阴,遣诸将分道徇河北地。
庚子,右丞薛显、参政傅友德兵至卫辉,元平章龙二弃城走彰德,辛丑,克之。癸卯,至彰德,二复走,降其部将陈同知等。
甲辰,龙二部将杨义卿以船八十艘来归,遂下磁州。进攻广平,元平章周显弃城遁,邯郸尹都文玉帅父老迎降。进攻赵州,获元将侯金院等。凡所克城邑,皆遣裨将守之,友德等各帅师会于临清。
丁未,车驾至京师。
己酉,大将军达师次临清,议以水陆之师分道并进,遣人诣东昌檄都督同知张兴祖,诣乐安檄指挥华云龙,皆以师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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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戌,令傅友德帅步骑以开陆道。会友德游骑获元将二人,以为乡导。又令都督副使顾时浚闸,以通舟师自临清至通州之路。【考异】顾时浚闸通舟师,见《明史》徐达及时传。而《纪事本末》乃书朱亮祖勒民夫浚河,知府方克勤祷雨之事,此大误也。克勤授济宁知府乃在洪武四年,至朱亮祖勒民夫浚河,乃洪武八年镇北平事。是时克勤方自京师朝觐归、其年十月罢官,则朱亮祖之至及克勤之祷雨,正八年五六月间事也。且是年亮祖征广西,何尝从大将军北征耶!今删去,改入洪武八年。癸丑,平章韩政,都督副使孙兴祖俱以师会临清。大将军达遂帅马步舟师刻期北发,命政守东昌并镇抚临清。会副将军常遇春已先驱陷德州,遂合兵取长芦。
戊午,元守将左佥院遁,遂克长芦。扼直沽河,得海艘七,比桥以济师。于是遇春与张兴祖各帅舟师并河东西以进、大军统步骑在前,水陆辐凑。元丞相伊苏左次海口,望风而逃,燕都大震。
癸亥,大军至河西务,败元平章之兵,禽其知院等三百余人。丙寅,遂克通州,元知枢密院事布颜特穆尔旧作卜颜帖木儿力战死之。
是日,元主闻报,大惧,集后妃太子议避兵北行,曰:“今日岂可复作徽、钦!”于是诏以淮王特穆尔布哈旧作帖木儿不花监国,庆通旧作庆童为中书左丞相,同守京城。时左丞相实勒们旧作失烈门及知枢密院事赫色旧作黑厮、宦者赵巴延布哈旧作伯颜不花皆谏,以为不可行,不听。巴延布哈恸哭曰:“天下者,世祖之天下,陛下当死守,奈何弃之!臣等愿帅军民及诸集赛岱旧作怯薛歹出城拒战,愿陛下固守京城!”卒不听,遂以夜半开建德门,由居庸关北走。
先是元主诏李思齐等东出关,与摩该合攻库库,而令关保以兵戍太原。库库愤甚,引军据太原,尽杀朝廷所置官吏,于是元主下诏尽削库库官爵,令诸军四面讨之。时大军方进兵潼关,思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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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等仓皇西遁,而摩该、关保等寻为库库所禽杀。元主大恐,乃悉复库库官,令与思齐等分道捍御。诏下而思齐等会诸将于凤翔,总关、陕、秦、陇强兵十余万,不急国难,犹日与库库干戈相寻。未及一月而大军直薄都城,救援不及,以至于亡。
是月,诏定军礼。中书省会儒臣议亲征遣将礼奏之。诏征天下贤才至京,授以守令。
谕中书省曰:“布衣之士,新授以政,必先养其廉耻,然后责其成功。定制,自今除府州县官,赐白金十两,布六匹。”
又谕新授北方守令曰:“新附之邦,生民凋瘵,不有以安养之,将复流离失望矣。尔等宜体联意,善拊循之,毋加扰害,简役省费以厚其生,劝孝励忠以厚其俗。能如朕言,不特民有受惠之实,即汝亦获循吏之名,勉之!”
诏免吴江、广德、太平、宁国、和、滁水旱灾租。
八月,庚午,徐达等兵至元都,次齐化门,将士填濠乘城而人。达登齐化门楼,执其监国宗室淮王特穆尔布哈、中书左丞相庆通、平章德尔毕什旧作迭儿必失,保赛音布哈旧作卜赛因不花及右丞张康伯、御史中丞穆辰旧作满川等,不降,死之,余不僇一人。封府库图籍宝物,令指挥张胜以兵千人守宫殿门,宫人妃主,皆令其宦者护视。禁士卒毋侵暴,吏民安堵,市肆不移。寻下令,凡在元大小诸臣,皆令送告身。
时元翰林待制黄殷仕欲投井,为其仆所守,乃绐仆取酒,乘间投井死。左丞丁敬可、郭允中皆死之。达遣人赴京献捷,仍令薛显、傅友德等分守古北诸隘口。又,所获宣府镇南威顺王子六人,皆送京师。
壬申,以京师火灾,四方水早,诏中书省集议便民事。
甲戌,徐达遣人诣东昌,令韩政分兵守广平,又遣华云龙经理故元都新筑城垣。
张兴祖徇永平路,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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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丑,始定六部官制。
初,中书省设四部,掌钱谷、礼仪、刑名、营造诸务,至是分吏、户、礼、兵、刑、工为六部,每部设尚书、侍郎等官,仍隶中书省。又各部设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以资佐理。
御史中丞刘基致仕。
初,上幸汴梁,基与丞相李善长居守。基谓“宋,元宽纵失天下,今宜肃纪纲”,令御史纠劾无所避,宿卫宦寺有过者,皆启皇太子置之法,人惮其严。中书省都事李彬,坐贪纵抵罪,善长素昵之,请缓其狱,基不听,驰奏,报可,方祈雨,即斩之,由是与善长忤。
上归,善长诉“基僇人坛壝下,不敬”,诸怨基者亦交谮之。
会上以旱求言,基奏:“士卒物故者,其妻悉处别营,凡数万人,阴气郁结。工匠死,胔骸暴露,吴将吏降者,皆编军户,足干和气。”上纳其言。旬日,仍不雨,上怒。会基有妻丧,遂请告归,许之。
已卯,以元都平,下诏:“大赦殊死以下。将士从征者恤其家,逋逃许自首。新克州郡毋妄杀。输赋道远者,官为转运。灾荒以实闻。免镇江租税。避乱民复业者,听垦荒地,复三年。衍圣公袭封并授曲阜知县,如前代制。有司以礼聘致贤士。学校毋事虚文。平刑,毋非时决囚。除书籍田器税。民间逋赋免征,蒙古色目人有才能者许擢用。鳏寡孤独废疾者存恤之。民年七十以上,一子复。他利害当兴革不在诏内者,有司具以闻。”
壬午,上幸北京。
初,上欲营都于汴梁,不果。及平元都,下诏曰:“朕观中原土壤、四方朝贡,道里适均、其以应天为南京,开封为北京,朕将以春秋往来巡守。”又命徙北平民于北京。
寻改大都路曰北平府,置六卫。改飞熊卫曰大兴左卫,淮安卫日大兴右卫,乐安卫日燕山左卫,济宁卫曰燕山右卫,青州卫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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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永清左卫,徐州五所曰永清右卫。留兵三万人,分隶六卫。命都督副使孙兴祖、佥事华云龙守北平。
癸未,诏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帅大军往取山西,又授平章汤和为偏将军,与右副将军冯宗异、平章杨璟等从行。
甲午,放元宫人。
是月,以滕毅为吏部尚书,钱用壬为礼部尚书,杨思义为户部尚书、周桢为刑部尚书。
毅,镇江人。上初平吴,毅以儒士见,留徐达幕下,寻除起居注。吴元年,出为湖广按察使,寻召还。至是擢居吏部。一月,改江西行省参政,卒。
用壬,广德人。元故翰林院编修,奉使至平江,为张士诚所留。大军下淮、扬,来归,累官御史台经历。预定《律令》、寻佐陶安定郊庙社稷诸仪。至是授为礼官,凡礼仪、祭祀、宴享、贡举诸政,皆专属之,又诏与儒臣议定乘舆以下冠服诸式。时儒生多习古义,而用壬考证,尤为详确云。
思义,未详其籍里。吴元年设司农卿,以思义为之。至是擢居户部,凡请令民间植桑麻及奉诏设立预备仓诸善政,皆其所经画者,时称其能。
桢,江宁人。上平武昌,用桢为江西行省佥事、历大理卿。与李善长、刘基、陶安等定《律令》,书成,上览之称善。至是遂擢刑部,寻改治书侍御史。
初、上将即位,召同知南康府事王祎还,与诸儒臣议礼,寻坐事忤旨,出为漳州府通判。
至是上疏曰:“人君祈天永命之要,在忠厚以存心,宽大以为政。昔周家忠厚,故垂八百年之基;汉室宽大,故开四百年之业。盖上天生物之心,春夏长养、秋冬收藏,其间雷电霜雪,有时搏击肃杀,然可暂而不可常。若使雷电霜雪无时不有,则上天生物之心息矣。臣愿陛下法天道,顺人心。今浙西既平,科敛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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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幸陛下留意焉!”时上反元政,尚严厉,故祎以为言,上嘉纳之,然不能尽从也。
诏征元故官至京师。
九月,癸卯,江西行省参政陶安卒。
安前守黄、饶,有政声,擢为监司,益修其职。莅任数月,遂卒于官。病剧,犹草《时务十事》以上,上览而惜之,亲为文以祭,追封姑孰郡公。
安,字主敬,少敏悟,博涉经史,尤长于《易》。元至正初,举浙江乡试,授明道书院山长,避乱家居。上克太平,安一见识为真主,慨然以身许之。凡事上十有四年,所陈皆王道,所论皆圣学,故君臣契合,自刘基、宋濂外,罕有其比。若其宠遇不衰,始终一致,则基与濂尚不及也。
初,安人为侍从,信任方专,有御史忌之,言其隐微之过于上,上曰:“朕素知安,安岂有此!且尔何由知之?”对曰:“闻之道路。”上曰:“御史但取道路之言以毁誉人,以此为尽职邪?”命黜之。时中书省臣谓:“御史职居言路,有失宜容之。”上曰:“不然。夫植佳木者必去蟫蠹,长良苗者必芟稂莠,任正大者必绝邪人。凡邪人之事上,必先结以小信而后逞其大诈,此人尝有所言,朕不疑而听之,故今日乃敢为此妄言。夫去小人,当如扑火,及其
未盛而扑之,则易为力,不则害滋大矣。”卒黜之。【考异】学士之卒,《三编》书之九月,《潜庵史稿》书九月壬寅之下。证之《学士集》,但
云“是月戊戌朔”,伯兄撰《年谱》,定为癸卯初六日。又“草《时务十事》”,《明史》本传作“十二事”,今悉据本集书之。御史言安过,《洪武宝训》在八月甲午,则安卒前一月事也,今牵连记之。
癸亥,诏曰:“天下之治,天下之贤共理之。今贤士多隐岩穴,岂有司失于敦劝欤?朝廷疏于礼待欤?抑朕寡昧不足致贤,将在位者壅蔽使不上达欤?不然,贤士大夫,幼学壮行,岂甘没世而已哉?天下甫定,朕愿与诸儒讲明治道,有能辅朕济民者,152
纪- 有司礼遣。”
乙丑,副将军常遇春下保定,留指挥李杰守之。丁卯,下中山,以指挥董勋守之。遂帅师趋真定,元守将孙平章弃城遁。
达噜噶齐济农实克章旧作钑纳锡彰闻大兵已取元都,朝服投崖死。【考异】取真定,达鲁花赤银纳锡彰死,诸书不载。今据《明史·陈友定传》及《三编》详改补入。
是月,定正旦朝贺之仪。
初,登极朝贺仪注,皆中书省会礼官奏定,至是大略仿之。又定中宫朝贺之仪。
冬,十月,戊辰朔,大将军徐达遣广武卫镇抚刘聚守河间,兼领府事,令右副将军冯宗异、偏将军汤和帅师自河南渡河,由武陟取怀庆。庚午,克之,元平章白素珠弃城遁。我军遂逾太行,破碗子关,元兵奔溃。进取泽州,元平章贺宗哲弃城遁。进克潞州,分兵克雄州。
丁孔,车驾还京师.
戊寅,以元都平布告天下。
甲午,司天监进元所置水晶刻漏,备极机巧,中设二木偶人,能按时自击钲鼓。上览之,谓侍臣曰:“废万几之务,劳心于此,所谓作无益害有益也。”命左右碎之。
是月,置京畿漕运司,以龚鲁、薛祥为都转运使。
时薛祥转漕河南,夜半,抵蔡河,贼骤至,祥不为动,好语谕散之。上闻,大喜。以方用兵,供亿艰,故设官专职其事。祥分司淮安,浚河筑堤,自扬达济数百里,徭役均平、民无怨言。时元都方下,官民南迁,道经淮安、祥必多方存恤之。
十一月,已亥,诏征天下贤才,特遣起居注詹同、魏观、侍御史文原吉等分行各府州县访求以闻。【考异】《明史·本纪》言”遣使分行天下”,不言其入。《潜庵史稿》云“遣文原吉等”,《纪事本末》云“命学士詹同等十人”。今证之《同传》,有同与文原吉、魏观等,《观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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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云“偕詹同,吴辅、赵寿等”,有名者凡五人,《重修三编》备列之。惟是年十一月建大本堂,有命起居注魏观侍太子读书之事,《观传》同。其下文云“未儿,偕文原吉、詹同等分行天下”,则是二事同在十一月,盖所召有先后之不同耳。今并系之十·月,其干支仍据《本纪》及《潜庵史稿》。
庚子、冬至,始祀上帝于圜丘。坛二成:第一成昊天上帝,南向;第二成东大明星辰、西夜明太岁,用李善长、陶安等议也。
有司请配祀,上谦让不许,先期亲为文告太庙曰:“历代有天下者,皆以祖配天,臣独不敢者,以臣功业有未就,政治有阙失。去年上天垂戒,有声东南、雷火焚舟击殿吻。早暮兢惕、恐无以承上帝好生之德,故不敢辄奉以配。惟祖神与天通,上帝有问,愿以臣所行善恶奏帝前无隐。候南郊竣事,臣帅百司恭诣庙廷,告成大礼,以共享上帝之锡福。”
辛丑,建大本堂,取古今图籍充其中,征四方名儒以教太子、诸王。谓太子宾客梁贞、王仪等曰:“笵金砻玉,所以成器;尊师重傅,所以成德。朕命卿等辅导太子,必先养其德性,使进于高明。然后于帝王之道,礼乐之教,及往古成败之迹,民间稼穑之事,朝夕与之论说,日闻谠言,使无非僻之干。积久而化,它日为政,自能合道。卿等勉之!”义令广选才俊之士充伴读官。
上时临幸堂中,商榷古今,评论经史。尝御文楼,太子侍,问:“近与诸臣读何史?”对曰:“汉七国事。”问:“曲直安在?”对曰:“曲在七国。”上曰:“此讲官一偏之说。景帝为太子时,以博局杀吴世子,及为帝,又轻听晁错,黜削诸侯,七国之变、实由于此。若为诸子讲此,则宜言藩王当上尊天子,无挠天下公法。如此,则为太子者,知敦睦九族,隆亲亲之恩,为诸子者,知夹辅王室,尽君臣之义。”
甲辰.诏以孔子五十六代孙希学袭封衍圣公,进二品秩,赐银印。置衍圣公官属,曰掌书,日典籍,日司乐,曰知印,日奏154
纪
差,日书写,各一人。立孔、颜、孟三氏学,日教授,日学录,日学司,各一人。又立尼山、泗水二书院,各设山长一人。复孔氏子孙及颜、孟大宗子孙徭役。又授其族人希大为曲阜世袭知县。
癸丑,徐达克赵州。薛显败元脱音特穆尔之兵,师次保定,取七垛寨。将分兵与汤和、冯宗异等徇山西。会元库库特穆尔遣其骁将哈扎尔旧作韩扎儿来攻泽州,平章杨璟等往援之。遇元兵于韩店,我师失利,璟大败而返。
方元帝之北走也,库库谋援大都,不及。会元帝至开平,仍趣库库引兵出雁门,由保安径居庸以攻北平。大将军达闻之,谓诸将曰:“王保保全师远出,太原必虚。北平孙都督总六卫之兵,足以御之。今我军乘其不备,直捣太原,彼进不得战,退无所依,此兵法所谓批亢捣虚者也。彼若西还自救,此成禽耳。”诸将皆曰:“善。”乃引兵径趋太原。
癸亥,上手诏召刘基还。
方基之告归也,濒行,奏曰:“凤阳虽帝乡,非建都地。王保保未可轻也。”时上方锐意灭库库,又欲营中都,故基言及之。洎闻库库阻大兵,颇思基言,乃手诏叙其勋伐,趣赴京师。基既至,赐赉甚厚。又追赠基祖、父皆永嘉郡公。【考异】按基以八告归,越三月即手诏召还。证之《基传》,“基言王保保未可轻,已而定西失利、库库竟走沙漠,卒为边患”,是基之召还,正以此也。然明兵出塞,凡失利两次,一本年韩店之败,一五年大将军定西之败,皆如基言,则当韩店失利,太祖已悟、故亟亟召之也。韩店之败在是月癸丑,去癸亥十日,则正失利奏至之时。今系之本月召还之下,为得其实。
十二月,丁卯,徐达帅诸军攻太原,克之。
时库库出师,行次保安,闻之,亟还军自救。前锋万骑突至,傅友德、薛显帅敢死士数十骑冲却之。副将军遇春言于达曰:“我骑兵虽集,步卒未至。骤与之战,必多杀伤。若夜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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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得志。”达曰:“善。”
会库库部将呼必勒玛旧作豁鼻马潜遣人约降,请为内应,乃选精骑乘夜衔枚袭之,举火为号,内外相应,大军继进。敌闻鼓噪声,自相惊扰,不战而溃。库库方然烛治军书,仓卒不知所出,跣一足,乘孱马,以十八骑走大同。呼必勒玛以其众降,得兵四万,遂下太原。遇春帅轻骑追至忻州,不及,得行人汪河还。库库走甘肃。【考异】据《潜庵史稿》,汪河还在十月辛卯。按库库据太原,河被拘在彼,至十二月克太原,库库走,始得河归。《纪事本末》系之十二月克太原之下,今从之。
已已,置登闻鼓于午门外,日令御史一人监之。凡民间词讼冤抑,府、州、县及按察司不为伸理,及有机密重情,许击登闻鼓,由御史引奏。其他户婚、田土及斗欧、军役等件,但许具状赴通政衙门及当该衙门告理,不许径自击鼓。守鼓官不许受状。有军民人等故自伤残恐吓受奏者,由守鼓官校执奏,追穷教唆主使之人,一体治罪。其后又移设于长安右门外,六科给事中派一人监之。
庚午,徐达遣傅友德、薛显邀击贺宗哲于石州,拔白崖、桃花诸山寨。友德又败元将图鲁卜于宣府。
副将军冯宗异克猗氏,禽元右丞贾成。进攻平阳,禽元右丞李茂等。进攻绛州,禽元左丞田保保等,又分遣裨将陆聚等讨平诸山寨。于是阳曲、榆次、平遥、介休皆以次下,山西悉平。
辛未,诏中书省会礼官定官民丧服之制。
时御史高原侃奏言:“京师人民,循习元俗,凡丧葬,设宴会亲友,作乐娱尸,唯较酒肴厚薄,无哀戚之情。流俗之坏至此,甚非所以为治。且京师者天下之本,万民之所取则,一事非礼,则海内之人转相视效,弊可胜言!况送终大事,尤不可不谨,乞禁止以厚风化。”上是其言。
寻又诏中书省定官民房舍服色等第,谕之曰:“昔帝王之治天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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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必定礼制,以辨贵贱,明等威,是以汉高初兴,即有衣锦绣绮觳操兵乘马之禁,历代皆然。近代风俗相沿,流于奢侈,闾里之民,服食居处与公卿无异,贵贱无等,僭礼败度,此元之所以失也。宜明立禁条,颁示中外,俾各有所守以正名分。”【考异】定官民丧服制,见《明史·礼志》,盖洪武元年御史高原侃所奏。《潜庵史稿》、《纪事本末》皆系之十二月辛未,今从之。
壬辰,遣使以书谕伪夏明升归命。是月,行人汪河至京师。
河奉使库库,被拘六年,上甚嘉之,擢为吏部侍郎,陈西征方略。逾年,改御史台侍御史,后迁晋王左相,居数岁卒。
七以东宫师傅皆勋旧大臣,当待以殊礼,命礼官定三师朝贺东宫仪。
议曰:“唐制,群臣朝贺东宫,行四拜礼,皇太子答后二拜,三公朝贺,前后俱答拜。今拟凡大朝贺,设皇太子座于大本堂,设答拜褥位于堂中,设三师、宾客、谕德拜位于前,仿唐制行四拜礼,皇太子答后二拜。”从之。
是冬,以崔亮为礼部尚书,钱唐为刑部尚书。
亮,藁城人,平吴归附,授中书省礼曹主事,迁济南知府,以母忧归。至是尚书钱用壬请告去,起亮代之。方亮居礼曹时,即位大祀诸礼,多所条画,由是知名。及擢本部尚书,一切礼
制,凡用壬先所议行者,亮皆援引故实以定其议,而考证详确过之。
唐,象山人,上即位,以明经对策称旨,特授刑部尚书以代周桢。
是岁、方国珍人朝,上以其谢书恳诚,弗罪也。居数月,授广西行省左丞、食禄,不之官。国珍卒以善终京师。其时国珍官属降者,皆徙滁州,独赦邱楠,以为韶州知府,嘉其曾劝方氏归诚,识天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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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鼎以代草谢书,为上所赏。鼎,宁海人,有才学,为国珍府都事。判上虞,有治声。既至京,未见用,乃草封事万言,候驾出献之。上为立马受读,欲官之,而为省臣杨宪所沮,盖忌其才也。宪败,除留守经历,迁刑部郎中,坐累死。
北征之役,令浙江、江西及苏州等九府运粮三百万石于汴梁,已而大将军又令忻、崞、代、坚、台五州运粮大同,又令发莱州洋海仓,于是始定于辽东、北平由海运输饷。
改太史院为司天监。征元太史张佑、张沂等十四人至京师。有黑的儿者,回回国人也,上询以元定历之官。兼设回回历科。逾年,复召回回司天台官郑阿里等十一人至,于是始定历法,兼设回回司天监。
陈友定之灭也,闽中悉定。平章胡美请置延平卫,以部将蔡玉守之。
是年,六月,友定故将金子隆、冯谷保等复帅众寇延平,玉击败之。追至沙县青云寨,子隆负险拒守。会建宁指挥沐英攻铅山,上命会平章李文忠进兵夹剿,禽子隆、谷保等,诛之,余党遂平。
上自为吴王时,命考《周礼》五辂制。以玉辂太侈,用博士詹同言,常乘皆用木辂。至是即位,有司奏乘舆服御应以金饰,诏用铜。有司复言:“万乘尊严,此小费,不足惜。”上曰:“朕富有四海,岂吝乎此!第俭约非身先无以率下,且奢泰之习,未有不由小而致大者也。”卒不许。
一日,上退朝还宫,太子诸王侍,上指宫中隙地谓之曰:“此非不可起亭台馆榭为游观之所,诚不忍重伤民力耳。昔商纣琼宫瑶室,天下怨之。汉文帝欲作露台,惜百金之费,当时国富民安,犹不欲耗中人之产以为一身之娱。尔等宜以为法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