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六十六 神宗万历元年癸酉至五年丁丑
纪六十六起昭阳作垂,尽疆图赤奋若,凡五年。
神宗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万历元年
春,正月,壬午朔,以大丧,免朝贺。庚子,起妖人王大臣之狱。
大臣者,浙中佣奴,以浮荡入都,伪为内侍服,与宫中小竖交昵,窃其牌帽巾服入乾清宫,为守者所执。诏下东厂究问。冯保欲缘此以陷故辅高拱,令家人辛儒饮食之,纳刃其袖中,俾言“拱怨望,与太监陈洪谋大逆”。遂发缇骑驰械高氏奴,围拱里第,张居正亦请诘主使。举朝汹汹,谓且逮拱。吏部尚书杨博、左都御史葛守礼诣居正力解,居正愤曰:“二公意我甘心高公邪?”奋人内,取厂中揭帖投博曰:“是何与我!”揭帖有居正窜改四字,日“历历有据”,守礼识居正手迹,笑纳诸袖。居正觉,曰:“彼法理不谙,我为易数字耳。”守礼曰:“回天非相公不能。”居正奏缓其狱。博阴嘱锦衣怵大臣吐实,又以拱仆杂稠入中令大臣讽别,茫然莫辨也。
会上命守礼偕锦衣都督朱希孝会决加刑,大臣疾呼曰:“许我富贵,乃搒掠我邪?且我何处识高阁老?冯家仆教我。”希孝不敢陶而罢。保惧,以生漆酒瘠大臣,移送法司,坐斩,拱获免。由
1847 明通鉴卷六十六
是举朝多恶保,而不肖者多因之以进。
时有御史上疏言:“深远之虑,当谨于微。九重深邃,而王大臣历门抵宫,寂无检察,此岂细故?其内宦及守卫员役,应从究治。”报可。【考异】《明史·本纪》不具,《三编》据《实录》增入之。《明史稿》书于正月庚子。按《从信录》据原奏称“正月十九日早”,是月壬午朔,庚子正十九日也。又按原修《三编》入之二月,重修据《实录》改人正月,与《明史稿》合。
二月,癸丑,御经筵,从张居正等请也。
一日,讲毕,上问:“建文果出亡否?”居正曰:“国史不载、但故老相传、披缁云游,题诗于田州,有'流落江湖四十秋'句。”上太息,命录诗进,居正曰:“此亡国事,不足观也,请录皇陵碑及
高祖御制集以上,见创业之艰,圣谟之盛”云。【考异】问建文出亡
事,诸书皆系之二年。《三编》据《实录》人之是年二月御经筵目中,今从之.
《三编·发明》曰:革除之事,在成祖本属逆施,后嗣自应更定。神宗闻“流落江湖”之句,为之太息,命录诗以进,慨然有动于中。居正或即可因此为之表白幽潜,续封加谥,礼亦宜之,且与恤录建文时死节诸臣之举正相承接。乃仅以泛常规勉之词,申保治思艰之大旨,而姑置建文逸事于不答。虽有王祖嫡等请复年号之虚文,而一杯麦饭,莫由下等齐民,致使终明之世,庙谥缺如,岂不大可惜哉!王相婻请复建文年号事,在万历十六年。
甲戌,广西府江叛猺平。
初,府江两岸,延袤千余里,诸猺獞窟穴江上,互为党援;旧与府江酋长杨公满等掠荔浦、平乐,执永安知州杨惟执,杀指挥胡翰、千户周濂、土舍岑文及兵民无算。而迁江、来宾诸獞据右江,东掠三水、清远诸县,遂入南宁、平南、武宣、来宾等处,杀来宾土吏黄胜及其子四人,又杀明经、诸生王朝经、周1848
纪六十六 松、李茂、姜集等。
隆庆六年,巡抚郭应聘,总督殷正茂,奏请敕总兵官李锡督军进剿,调集诸土兵数万,攻破古西岩口笋山及两峰、黄洞等寨,斩获贼渠。余党窜入仙回、古带诸山,搜捕殆尽,于是迁江、来宾撞贼悉诣军前乞降。至是捷闻,赐敕奖赉。
三月,丙申,诏举将才。
时张居正进讲《帝鉴图说》,至汉文帝劳军细柳事,因奏曰:“古人言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今承平日久,武备废弛,文吏箝制弁员,不啻奴隶。夫平日既不能养其精锐之气,临敌何以责其折冲之勇?嗣后将帅忠勇可任者,宜假以事权,俾得展布,庶几临敌号令严整,士卒用命。”于是乃诏内外官各举其入以备任使。
夏,四月,乙丑,潮、惠贼平。
初,殷正茂总督广东,檄守巡官画地分守,而徙濒海谪戍之民于云南、川、湖,绝倭乡导,乃令总兵官张元勋等先后杀倭千余,遂以次平山贼之乘乱者。
会元勋方率诸将雕剿立功,平肇庆、恩平十三村之贼,惠、潮诸贼颇惧,先后阳乞降。正茂知其诈,征兵四万,令参将李诚立、沈思学、王诏、游击王瑞等分将之,元勋居中节制,数道并进。贼连败,追至南岭,击破李坑,生得贼首卓子望等。曾仕龙据乌禽嶂,阻山而守,元勋佯饮酒高会,出其不意,袭禽之,先后获大贼首六十一人,次贼首六百余入,破大小砦七百余所,禽斩一万二千有奇。
至是捷闻,上为告郊庙。进正茂兵部尚书,元勋都督同知,世荫百户.元勋复讨斩余贼千三百有奇,抚定降者,于是巨寇皆靖。【考异】据《明史·张元勋传》,连破诸贼,皆在隆庆六年。本年正月间,大破曾仕龙等,遂平之,故诸书皆系之二月。《本纪》系之四月者,据报捷之月日也,今据传中平贼之本末书之。
1849 明通鉴卷六十六
庚午,旱。谕百官修省,释重囚。是月,平柳州怀远叛猺。
怀远为柳州属邑。在右江上游,旁近靖绥、黎平,诸猺窃据。久。隆庆时,大征古田,诸猺惧而听命。知县马希武之官,缮城堑,程役过严,诸猺遂杀希武及经历等五人,复反。总督殷正茂奏请遣总兵官李锡、参将王世科统兵进讨。
是年正月,锡平府江叛猺还,次长安镇。会连雨雪,乃退师,益征浙东鸟铳手、湖广永顺钩刀手及狼兵数万人,令世科及参将钱凤翔、都指挥杨照、戚继美、故参将亦孔昭、鲁国贤六道并进.击太平、河里诸村,大破之。连破数寨,斩馘三千五百有奇。而是时永福、永宁、柳城并以贼告,洛容獞又杀典史叛。锡分遣诸将进兵,已率舟师屯理定江,节制诸军,甫二旬,四道并捷,斩首四千五百有奇,洛容贼首陶浪金等俱伏诛。
捷闻,锡以功进秩二等。巡按御史唐谏言“锡一年内破贼二百一十四巢,获首功一万二千余级,宜久其任”,报可。
五月,甲申,诏外内官慎刑狱。
六月,壬申,淮安水灾,诏发仓米六万石振之。秋,七月,河决徐州之房村。茶城河复淤。
八月,癸丑,罢海运。
时海运至即墨,飓风大作,覆七舟,给事中贾三近、御史鲍希颜及山东巡抚傅希挚俱言不便,遂罢之。
九月,癸未,湖广承天,荆州二府水灾异常,山东济南府旱荒,各蠲折振济有差。
丙戌,四川都掌蛮平。
初、成化间,都掌蛮乱,尚书程信、襄城伯李瑾讨平之。正德中复乱,马昊讨平之。至隆庆时,其酋阿大、阿二、方三等据九丝山,僭称王,剽远近。其山修广而四隅蛸仄,东北则鸡冠岭,都都寨、凌霄峰,鼎峙相连,峻壁皆数千仞。有阿苟者,居
1850
纪六十六
凌霄城。【考异】《明史》作“凌霄峰”。《三编》据《实录》改“峰”为“城”,盖是时其酋筑城据之也。为贼耳目,威仪出入如王者。
时总兵官刘显移镇其地,方被劾罢,巡抚曾省吾奏留之,属以军事,又起故将郭成、安大朝为之佐,调诸土兵合官军凡十四万人往讨。至是官军集叙州,诱执阿苟,攻拔凌霄,进逼都都寨。三酋遣其党阿墨固守,官军顿匝月,凿滩以通漕饷,击斩阿墨,拔其寨,阿大自守鸡冠寨,显令人诱以官,而分兵为五哨,尽逼九丝城下,乘无备,夜半,腰组上,斩关人,迟明,诸将毕至。阿二、方三走保牡猪寨,郭成破鸡冠,获阿大;诸军攻牡猪,禽方三;阿二走,追获于贵州大盘山。凡克寨六十余,获贼魁三十六,伴斩四千六百级,拓地四百余里,得诸葛铜鼓九十三
录功,进显都督同知。已而剿余孽,复俘斩千五百有奇。显复击西川番,斩其首恶,抚余众而还。西陲以宁。《三编·质实》,“九丝山在叙州府兴文县东南,山箐峻深,周围三十余里。上有九冈四水,极广,可以播种。下惟一径鸟道可通。自宋、元以来、常为都掌蛮依阻之地,至是据为巢穴.贼既平,遂改九丝城为平蛮城,置官兵成守。”
癸卯,停刑。
是月,吏部尚书杨博以疾作,三疏乞休,乃听致仕归。
博临事安闲,有识量,出入中外四十余年,始终以兵事著。
初,高拱柄国,欲中徐阶危祸,博造拱,力为解,事获已。其后张居正逐拱,将周内其罪,博毅然争之。及兴王大臣狱,博与葛守礼诣居正,力为解;寻于会讯时,阴画计使校尉怵大臣改供,事乃白,人以是称博长者。归逾年卒,赠太傅,谥襄毅。
以南京右都御史张瀚为吏部尚书。
召总督宣大王崇古人为戎政、兵部尚书。
兵部侍郎方逢时,前以忧归,至是张居正荐逢时起故官,总督宣大,山西军务。
1851 明通鉴卷六十六
始,逢时与崇古共定贡市议,及代崇古,仍申明约信。两人首尾共济,边境遂安。
冬,十月,成国公朱希忠卒.
希忠人直西苑,历掌后右府都督,提督团营五军营,加太师,代郊天者三十九。
锦衣都督希孝,其弟也,方贵用事,奏请援前例赠王爵,郎中陈有年、给事中陈吾德执争。而冯保竟传中旨,追赠定襄王,张居正不敢争也。越十年,始以余懋学言夺王爵。【考异】《功臣表》,希忠以九月卒,十月封定襄王。今据其追封月分连记之。
十一月,庚辰,立章奏考成法。
初,诸司章奏,部、院覆行,抚、按勘者,常稽不报。至是张居正言:“近年来章奏繁多,各衙门题覆无虚日,然敷奏虽勤而实效盖鲜。请申成宪,先酌量道里远近,事情缓急,定程限,立文簿,月终注销。抚、按稽迟者,部举之;部、院容隐欺蔽者,六科举之;六科容隐欺蔽者,阁臣举之。月有考,岁有稽,则名必中实,事可责成。”从之。自是政体为肃。
已亥,慈宁宫后室火。
给事中陈吾德言事,张居正不悦,出为饶州知府。以建昌王失印事,为居正客操江都御史王篆,劾其部下失盗,遂谪马邑典史。御史又劾其莅饶用库金市学田,遂除名.
十二月,己未,以辽东、广宁、锦州、义州、海州诸处旱灾,米价翔踊,诏发太仓银二万两振济军士。
是月,朵颜察克图犯塞。旧作长秃。
自谙达通款,西鄙烽火寂然,独土默特徙居察罕,旧作插汉.控弦十余万、常为蓟门忧,泰宁、朵颜诸部皆与交通,时叛时服。
是年春,朵颜部长董呼哩旧作董狐狸。及兄子长安旧作长昂。入犯喜峰口,总兵官戚继光击败之。董呼哩乃款关请贡。至是呼,1852
纪六十六
哩之弟察克图复入寇,继光禽之,于是呼哩、长安率部长亲族三百人叩关请罪,呼哩素服叩头,乞赦察克图。
继光遗将受降,皆罗拜,献还所掠边人,攒刀设誓,乃释察克图,许通贡如故。
继光在镇,边备修饬,蓟门守甚固,敌无由入,尽转而之辽,故李成梁独擅战功。
礼部尚书陆树声致仕。
树声掌礼部,岁终辄汇奏天下灾异,请上“循旧章,省奏牍,慎赏赉,防壅蔽,纳谠言,崇俭德,揽魁柄,别忠邪”,诏皆嘉纳。而中官不乐树声,屡宣诣会极门受旨,且频趣之,比趋至,则曹司常事耳。树声知其意,连疏乞休。居正语其弟树德曰:“朝廷行相平泉矣。”平泉者,树声别号也。树声闻之曰:“一史官去国二十年,岂复希揆席耶!且虚拘何益?”至是请愈力,乃命乘传归。辞朝,陈时政十事,语多切中,报闻而已。居正就邸舍与别、间谁可代者,举万士和、林燫。比出国门,士大夫倾城追送,皆谢不见。
树声端介恬雅,傍然物表,难进易退。通籍六十余年,居官未及一纪。与徐阶同里,高拱则同年生,两人相继柄国,皆辞疾不出、为居正所推,卒不附也。已,给廪隶如制。
居正用树声言,以南京礼部侍郎万士和代之。
树声归,卒不出,年九十七卒。赠太子太保,谥文定。
是冬,兵部侍郎汪道昆阅边。总兵官李成梁请筑宽佃等六堡,道昆与巡抚张学颜勘议上,从之。
初,辽阳镇东二百余里,旧有孤山堡,巡按御史张铎,增置险山五堡,然与边镇声援不接。都御史王之诰,奏设险山参将,辖六堡、一十二城,分守叆阳,又以其地不毛,欲移置宽甸,以时绌不果。至是成梁议移孤山、险山堡于宽甸、长甸等处,以据膏腴,扼要害,而边人苦远役,出怨言。工甫兴,建州都督王杲
1853
明通鉴卷六十六
以索降人不得犯边塞,杀游击裴承祖。巡按御史亟请罢役,学颜不可,曰:“如此则示弱也。”即日巡塞上,抚定王台,兀堂诸部。【考异】沈氏《从信录》。言“东夷自抚顺,开原而北,属海西者,王台制之;自清河以南,抵鸭绿江,属建州者,兀堂制之。”证之《明史·张学颜传》,言“抚顺以北,清河以南”,即指二部也。惟本传但书“王兀堂”,今据增。俱听于所在贸易,而诸部利通市,遂不敢争。【考异】筑宽佃事,见《明史·张学颜传》。诸书或系之十月,或系之十二月,今书于是年之冬。其王杲人寇,据传在是年秋,正筑堡前后事。
二年
春,正月,甲午,诏吏部都察院引天下朝觐官之廉能者,赴皇极门召见,从辅臣张居正之请也。
居正言:“太祖时,每遇外官来京奏事,常召见赐食,访民间疾苦。虽佐贰杂职,有廉能爱民者,亦特差行人赍敕奖谕,或封内醪金币以赉之.迨宣、顺、成、弘间,亦间举宴赏之典。兹当考察之初,宜敕礼部仿旧典,具仪注以上。”于是引见浙江左布政谢鹏举等二十员,面加奖励,并赐银币酒馔。
二月,甲寅,振四川被寇诸县,从巡抚曾省吾之请也。
省吾言:“高、长、筠、珙诸县,被都掌蛮茶毒最深,请蠲免税粮,仍动支军前支剩米四万石振济。”从之。
癸亥,福建长汀县夜地震,至三更,地裂成坑,凡陷没民居四十余间.
三月,癸巳,赐孙继皋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是月,广东总兵官张元勋讨潮州余贼,平之。
先是潮贼林道乾之党诸良宝,既抚复叛,袭杀官军,掠六百人人海。再犯阳江,败走,乃据潮故巢,居高山颠不出战。官军营淤泥中,副将李诚立挑战,坠马伤足,死者二百人。贼出掠而败,走巢固守,元勋积草土与贼垒平。用火攻之,斩首千一百余1854
纪六十六 级。捷闻,进世荫一级。
遗孽魏朝义等四巢亦降。寻与闽将胡宗仁共平良宝党林风,于是惠,潮遂无贼。【考异】事见《明史》元勋本传。传特书云“时万历二年三月也。”《通纪》亦系之三月,且记平林凤事,今据传本末书之。
夏、四月,丙寅,诏内外官行久任法,从给事中张楚城议也。
楚城言:“知县必历俸六年乃升取知府,知州必历俸六年乃升迁。间有才不宜于官,官不宜于地者,听抚,按官量行更易。其藩、臬二司参政、参议等官升迁,约以三年;在内科、道、部曹升司、寺,约以六年。”下吏部议,张居正善而行之。由是藩、臬,守令皆得自展。
五月,辛丑,奉穆宗神主祔庙。
时礼臣议当祧庙室,礼科给事中陆树德言:“宣宗于穆宗仅五世,请仍袝睿宗于世庙而宣宗勿桃”。掌詹事府于慎行言:“仁宗以下,必实历六世,而后三昭三穆始备。孝宗与睿宗兄弟,武宗与世宗兄弟,昭穆同,不当各为一世。世宗升袝,距仁宗止六世,不当桃仁宗。穆宗升祔,当祧仁宗,不当祧宣宗。”引晋、唐、宋故事为据,其言辨而核。
并下礼部,部臣议:“宣宗世次尚近,祧之未安。考古者以一世为一庙,非以一君为一世。故晋之庙十一室而六世,唐之庙十一室而九世,宋至光宗升祔,增为九世十二室,以太祖、太宗同为一世,徽、哲同一世,高、钦同一世也。今自宣宗至穆宗凡六世,上合二祖仅八世。准之宋制,可以无祧,但于寝殿左右各增一室,则尊祖敬宗并行不悖矣。”诏“如旧敕行”,遂祧宣宗。
是月,工部尚书朱衡罢。
衡性强直自遂,不为张居正所喜。至是给事中林景旸劾其刚愎,衡再疏乞休。诏加太子少保,驰传归。
六月,以户部侍郎郭朝宾为工部尚书。
1855 明通鉴卷六十六
秋,七月,淫雨,昭陵地陷。【考异】《明史·本纪》及《五行志》皆不载。《三编》据《实录》增,《明史稿》同,今从之。
八月,己巳,振山西灾.
时应州、朔州、山阴、马邑、大同等县,及安东、中屯、山阴、阳和、高山等卫各以灾报,诏蠲振有差。
庚午,振淮、扬、徐水灾。
是秋,河海并溢。两淮所辖吕四等场,《三编·质实》吕四场在高邮州东百二十里,俗传以吕仙四至此,故名。大旱之后,恶风暴雨,江海骤涨,人畜淹没,庐舍倾圮,■盐漂荡,流离饥馑。徐州、扬州等处积雨,海啸河溢。各蠲振有差。
上年河之决房村也,河臣请筑堤自洼子头至秦沟口。给事中郑岳言:“运道自茶城至淮安五百余里,自嘉靖四十四年河水大发,淮口出水之际,海沙渐淤,今且高与山等。自淮而上,河流不迅,泥水愈淤,子是邳州浅,房村决,吕、梁二洪平,茶城倒流,皆坐此也。今不治海口之沙,乃自筑徐、沛间堤岸,桃、宿而下,听其所之,民之为鱼未有已时也。”因献宋李公义、王令图浚川爬法。诏河臣勘奏,从其言。未几,淮、河并溢。【考异】《明史·河渠志》郑岳上书在河决房村之明年,即是年也。今类书于是秋振淮、徐下.
冬,十月,甲寅,决囚。
初,嘉靖末,崇奉玄修,又好祥瑞,遇事辄停刑。上即位,停者再矣,至是审录重囚至四百余人。张居正言:“纵释有罪,无以惩恶,请如祖宗旧制,每岁一决囚。”从之。
丁卯,上视朝,阅铨选。
是月,建州王呆复大举入寇,辽东巡抚张学颜,总兵官李成梁,橄副将杨腾、游击王维屏分屯要害,而令参将曹簠挑战。诸军四而起,寇败,大奔,悉聚杲寨。寨地高,杲深沟坚垒以自固,成梁用火器攻之,破数栅,矢石雨下。把总干志文、秦得倚1856
纪六十六
先登,诸将继之,杲走高台,射杀志文。会大风起,纵火焚之,先后斩馘千一百余级,毁其营垒而还。杲大创,不能军,走匿阿哈纳寨。簠勒精骑往,杲走南关,都督王台执以献,斩之。
捷闻,进成梁左都督,予世荫。张居正第学颜功在总督杨兆上,晋兵部侍郎。【考异】王杲之诛,事见《明史·张学颜传》,书是年之冬。李成梁传书于十月,今从之。
十二月,壬子,内阁张居正及吏部尚书张瀚等奏上御屏,绘天下疆域,旁列公侯而下、郡守以上文武群臣姓名。诏设子文华殿后,以便省览。
闰月,庚寅,罢明年元夕灯火。
是岁,倭犯浙东宁、绍、台、温四郡。其冬,又陷广东铜鼓卫、双鱼所,总兵官张元勋大破之儒峒,俘斩八百余级.元勋时以平山盗功进署都督同知,至是进秩为真。【考异】是年倭犯浙东。广东,见《明史·日本传》。其陷铜鼓、双鱼,据《元勋传》在是年之冬,今参书之.
三年
春,正月,丁未,享太庙。【考异】此帝亲享太庙之始,故《明史稿》书“躬享”云云。时帝年十三岁,以亲享之始,史特书之。
是月,辽东六堡成.徙孤山堡于章齐哈刺甸,旧作张其哈.险山堡干宽甸,沿江、新安等四堡于长甸、长岭诸处,仍以孤山、险山二参将戍之。【考异】据《明史》,筑六堡在元年之冬,《三编》盖据《实录》堡成移徙之年月也,今分书之。宽甸、长甸,诸书皆作“莫”《明史》作“佃”。《三编》作“甸”是也,今从之。凡斥地七八百里。于是抚顺以北,清河以南,皆遵约束。
二月,戊寅,祀大社、大稷。【考异】此亦躬祀之始。《明史·本纪》书于隆庆六年八月,以践阼书也。是年二月,则以躬祀特书,皆史例也,今从之。
1857 明通鉴卷六十六
辛巳、谕吏部:“南京职务清简,官不必备。先朝有一人兼掌六部者,自后南京员缺,非紧要者不必一一推补。”
《三编·发明》曰:周书称“官不必备”者,盖以三公论道,非其人莫能属,非谓百司庶职,皆可虚设名位而不必备其官也。明之南京诸职事,固为简约。然既有部司之设,即不可一日无官,使果职无所掌,官多冗滥,廪禄致有虚糜,则当量裁原额,缺有其人,俾足经理庶司斯可矣。今概云“不必一一推补”,则既设其官,复虚其缺,是将悬好爵以炫听闻矣、岂核实官吏之道耶!神宗初政已苟且如是,宜其末年内外官吏,或悬缺经时,或人兼数职,朝常阙略、政务废弛,识者谓此诏实有以启之耳。
丙申,始设起居注。
先是,翰林院编修张位言:“前代皆有起居注,而本朝独无。臣备员纂修,窃见先朝政事,自非出于诏令,形诸章疏,悉湮没无考、鸿猷茂烈,郁而未章,徒使野史流传,以伪乱真。今史官充位,无以自效。宜日派数人人直,凡诏旨、起居、朝端、政务,皆据见闻书之,为他年实录之助。”
于是阁臣张居正议曰:“国初设起居注官,日侍左右,纪录言动、实古者左史记事、右史记言之制。迨后定官制,乃设翰林院修撰、编修、检讨等官,盖以记载事重,故设官加详,原非有所罢废,但自职名更定之后,遂失朝夕记注之规,以致累朝以来,史文阙略。
迩者纂修《实录》,臣等祗事总裁,凡所编辑,不过总集诸司章奏,稍加删润,櫽括成编。至于仗前柱下之语,章疏所不及者,即有见闻、无凭增人;与夫稗官野史之书,海内所流传者,欲事采录,又恐失真;是以嘉谟嘉猷,实多所未备。凡此皆由史臣之职废而不讲之所致也。
今宜申明史职以复旧制,令日讲官日轮一员,专记注起居,1858
纪六十六
兼录圣谕、诏敕、册文等项及内阁题稿。其朝廷政事见于诸司章奏者,俱选年深学优之史官六员,专管纂修。事分六曹、以吏、户、礼、兵、刑,工为次,每人专纂一曹,俱在朝供职,不得别有差遣。凡遇常朝,御皇极门,即轮记事官侍班,居文武第一班之后,近上便于视听,即古螭头载笔之意。”从之。
三月,刑部尚书王之诰乞假送母归。
时张居正专政,之诰与有连,每规切之。既归,逾时不至,被劾。会之诰亦奏请终养,遂报许。
是春,土默特犯长勇堡,总兵官李成梁击却之。夏,四月,已已朔,日有食之。既。
壬申,上感日食之变,于宫中制牙牌子,书十二事于其上,曰:“谨天戒,任贤能,亲贤臣,远嬖佞,明赏罚,谨出人,慎起居,节饮食,收放心,存敬畏,纳忠言,节财用”,所至悬之座右以自警。张居正因言:“此数事者,虽因天变自警,其实修身治天下之道毕具于此,终身行之可也。”因逐句发明其义。且曰:“知之非艰,行之惟艰。自今上所行与所书有未合者,许令左右得执牌以谏。”上嘉纳之。
《三编·发明》曰:感日食之变,制牙牌书十二事以自警。神宗是时年甫十三耳,所书皆帝王修身为政当法当戒之事,其于古人书屏铭座,义岂有殊!即居正因事纳牖,且许令左右执牌以谏,未始非将顺之道。及考其初年委任居正,中晚以后,庶务日以隳废,堂廉日以睽隔,党援门户之习,嚣然不靖,明代纲纪之弛,未有过于神宗朝者。则是与牌书条件一一背驰,几若反其道而用之,将前之手书悬置座右者,徒为粉饰务名之举矣。又安知锓牌一事,非居正当日条列以进,俾博虚誉而美观听,固宜其不克终也欤
五月,戊戌朔,襄阳、郧阳及南阳府属同日地震。己亥,信阳又震。
1859 明通鉴卷六十六
庚子、淮、扬大水。
先是元年、二年间,徐州、淮、扬等处数被水灾,抚、按官俱以蠲振。请户部议“令抚、按官选委贤能官,从公踏勘,分别轻重,以凭酌处。”又言:“淮、扬等处蠲振所费钱粮,总计应征并发去者,无虑五六十万。国家经制,各有正项,非专一方,虽缓急之势当知,而无已之求难继。且救荒无奇策,求其策之善者,全赖有司先之以廉静不扰,次之以就地设法,故有富弼则青州不为灾,有苏轼则杭州不能困。若无先事之备而徒仰给于内帑,不惟缓不及事,以天下之大,尽内帑亦不足给矣。”乃下诏黜有司贪酷及老疾者。
是月,张居正请敕吏部:“凡所在督学使者,非方正博闻之士,勿遣.督学所至,务兴起教化,毋得日坐都城中,虚谈沽誉,计日待转,使人得干以私。宜以时遍历郡邑,兴廉举孝,察学官、博士、弟子之贤否而进黜之。务在敦本尚实,毋得群聚徒党,虚论横议。其有讥时好讦,市语道谤,敢行称乱者,令有司论如法。”报可。
张居正又论边事,略曰:“昨辽东巡抚张学颜等报称,'北寇二十余万谋犯辽东,前哨已到大宁',请兵请粮,急于星火,至于上廑圣虑,而谕臣等“虏寇猖獗,深以为忧'。比时臣等已即而奏,暑月非虏骑狂逞之时,料无大事,请宽圣怀。
今据蓟镇总兵官戚继光揭称,诸酋久已解散,时下正议掣兵。及臣等使人于宣府密探西寇巴图即把都.动静,则本酋一向在巢住牧,未尝东行。辽东所报,皆属夷诳赏之言,绝无影响。数日以来,更不闻消息矣。
臣等因此反切忧虑。夫兵家之要,必知彼己,审虚实,而后可以待敌,可以取胜。今无端听一讹传之言,遽尔仓皇失措,至上动九重之忧,下骇四方之听;则是彼已虚实,茫然不知,徒借听于传闻耳,其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者何异?似此举措,岂能应1860
纪六十六
敌!且近日寇情狡诈,万一彼常以虚声恐我,使我惊惶疲于奔命,久之懈弛不备,然后猝然而至,措手不及;是在彼反得先声后实、多方以误之之策,而在我顾犯不知彼已、百战百败之道,他日边臣失事,必由于此。故臣等不以寇之不来为喜,而深以边臣之不知寇情为虑也。
兵部以居中调度为职,尤贵审察机宜,沉谋果断,乃能折冲樽俎,坐而制胜,今一—闻奏报,遂尔张皇,事已之后,又寂无一语。徒使君父日焦劳于上以忧四方,而该部以题覆公牍,谓足以了本兵之事耳。臣等谓宜特谕该部,诘以敌情虚实之由,使之知警。且秋防在迩,蓟、辽之间,近日既为虚声所动,征调疲困,恐因而懈怠,或至疏虞,尤不可不一儆戒之也。”
六月,戊辰,浙江杭州、嘉兴、宁波、绍兴四府,海潮沸溢,涌高数丈,人畜淹没,大小战船击坏漂散者无算。是夏,苏、松、常、镇亦大水。
戊寅,诏抚、按宫“凡有司贤否,一体荐劾,毋得偏重甲科。”
已卯,雷击建极殿鸱吻。壬辰,雷击端门鸱尾。是夏,黜南京户科给事中余懋学为民。
初,翰林院有白燕一双,献于内阁,阁中时有白莲早开,张居正因作颂以献。懋学以“时方忧早,上诏百官修禳,而居正顾献颂,非大臣谊”,抗疏论之,居正不悦。至是懋学以居正务为综核,请行宽大之政,上疏陈五事。居正以为风己,遂论罢。方居正之献颂也,上褒纳之。已,冯保传中旨,谓“主上冲
年,不可以异物启玩好”,居正以是尤惭于懋学云。【考异】白燕、白莲,诸书皆系于二年之五月。《明史·余懋学传》言“万历初”,则非本年
事也,至懋学坐忤旨斥为民,乃在傅应祯因地震言事之前,今汇记于是年之夏,为下文傅应祯,刘台二疏张本,
谪御史傅应祯戍边。
1861 明通鉴卷六十六
初,南京有小奄、醉辱给事中,南御史、给事中交章论奏,未报,户科给事中赵参鲁请并治守备中官申信等。时张居正方结冯保,遂谪参鲁高安典史;已,又以言事黜余懋学。
应祯,居正门生也。因感愤,疏陈“重君德,苏民困,开言路”三事。略曰:“迩者雷震端门兽吻,京师及四方地震叠告,曾未闻发诏修省,岂真以天变不足畏耶?真定抽分中使,本非旧典,正统间尝暂行之。先帝纳李芳言,已诏罢遣,而陛下顾欲踵行失德之事,岂真以祖宗不足法耶?给事中朱东光奏陈保治,初非折槛解衣者比,乃竟留中不报,岂真以人言不足恤耶?此三不足者,王安石以之误宋,不可不深戒也。
陛下登极初,自隆庆改元以前逋租,悉賜蠲除,四年以前,免三征七,恩至渥也。乃上轸恤已至,而下延玩自如,曾未有担负相属者,何哉?小民一岁之人,仅足给一岁,无遗力以偿负也。近乃定输不及额者,按、抚听纠,郡、县听调;诸臣畏谴,督趣倍严,致流离接踵,怨咨愁叹,上彻于天。是岂太平之象,陛下所乐闻者哉?请下明诏,自非官吏干没,并旷然除之,民困既苏、则灾诊自弭。
陛下登极初,召用直臣石星、李己,臣工无不庆幸。近则赵参鲁纠中涓而谪为典史,余懋学陈时政而锢之终身;他如胡执礼、裴应章、侯于赵、赵焕等,封事累上,一切置之,如初政何!臣请擢参鲁京职。还懋学故官,为人臣进言者劝。”
疏奏,居正以疏中“王安石”语侵己,大怒,调旨切责。以其词及懋学,执下诏狱,穷治党与,应祯濒死无所承。乃谪戍定海。给事中严用和、御史刘天衢等疏救,不听。方应祯下狱,给事中徐贞明偕御史李祯、乔岩人视之。锦衣帅余荫以闻,三人皆坐谪。
而应祯在戍越八年,用御史孙继先言,始召复官。【考异】应祯上书,《明史》本传系之万历三年,以时事考之,当在余懋学坐斥之后,1862
纪六十六
明年正月刘台劾居正之前,其首言地震及雷震端门兽吻,皆是年五六月间事也。今统系之是年之夏。《明史·应祯传》,言“谪戌后十一月召还”,误也。《通纪》言“应祯至戍所八年始召还”。证之《明名臣言行录》,应祯召还在万历癸未,正八年也。癸未系万历十一年,传中“月”字盖“年”字之误,今刊改。
左都御史葛守礼,以老乞致仕,诏加太子少保,驰驿归。
初,守礼议王金狱与拱合,然不附拱;后张居正欲以王大臣事构杀拱,守礼力为解,乃免。自徐阶及拱、居正更用事,交相轧,守礼周旋其间、正色独立,人以为难。
守礼归,越三年卒。赠太子太保,谥端肃。
以户部侍郎陈瓒为左都御史。【考异】万历间有两陈瓒。《明史》附魏时亮传者为常熟人,此据弇州年表为直隶献县人。
秋,八月,丙子,以礼部侍郎张四维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
张居正当国,四维岁时馈问不绝。至是居正请增置阁臣,遂荐之。
故事,入内阁者曰“同某人等办事”,及四维奉诏,则曰“随元辅等入阁办事”,盖上三字上亲改也。于是四维恂恂若属吏,不敢以同僚自处,随居正后拜赐受官而已。
丁丑,河决高邮、砀山。
时南畿大水,河决砀山而北,淮决高家堰而东,高邮湖亦决清水潭口,淮城几没。徐、邳山阳南北,漂荡千里,河道淤浅,阻漕者数年。
初,弘治间,漕臣白昂以运舟经甓社湖,触岸辄坏,乃开康济河于高邮堤东以避其险。至是湖决,漕臣吴桂芳改挑康济越河,修复老堤。河成,名曰宏济,遂为永利。【考异】《三编·质实》“高邮湖在高邮州西北,天长以东之水,俱汇此达于运河。清水潭口在高邮州北三十里。老堤,洪武九年所筑湖堤,即西堤也,其康济河即故东
1863 明通鉴卷六十六
堤,孝宗时,白昂于堤东越民田三里凿康济河,通饷避湖,谓之东堤,其捍隔民田者,为中堤。至是修复老堤,改挑越河,干是废东堤而筑中堤云。”
戊子,振淮、扬、凤、徐水灾,并蠲被水田租。九月,戊午,京师地震。
是月,礼部尚书万士和罢。
士和主礼部,张居正欲越例赠朱希忠王爵,冯保为方士求官,士和俱力持不可。已,给事中余懋学以言事得罪、士和言“直臣不当斥”,由是积忤居正。给事中朱南雍承风劾之,士和遂谢病归。至居正没,起南京礼部尚书,引年不赴。卒,谥文恭。
士和既去,以吏部侍郎马自强代之。
改戎政尚书王崇古为刑部尚书,以王之诰乞养也。寻加崇古柱国。
冬,十月,丁卯,京师地再震,敕群臣修省。【考异】《明史·本纪》两震月日及《五行志》并同。《三编》统系之十月,目云“京师九月地震,十月再震”、与《明史》同。惟《史稿》作“十月戊午京师地震,十一月丁卯再震”,误也。戊午干支确在九月,丁卯干支,确在十月。《史稿》干支不误而月分误,今据《明史》、《三编》。
戊辰,停刑。
十一月,乙巳,祀天于南郊。十二月,辛未,罢明年元夕灯火。
是冬,泰宁部长绰哈,旧作炒花。大会哈斯坦、旧作黑石炭。鸿台吉、旧“鸿”作“黄”,布延台珠尔、旧作卜言台周,诺木图、旧作暖免。恭图。旧作拱免,等,皆土默特之从父及子弟行也。率二万余骑从平虏堡南掠,总兵官李成梁遣副将曹簠驰击。寇遂转掠沈阳,见城外列营,乃据西北高墩。成梁邀战,发火器击之,敌大溃,弃辎重走,追至河沟,乘胜渡河,击斩以千计。捷闻,成梁以功加太子太保。【考异】绰哈之役,《明史》三卫传不载,今据《李成1864
纪六十六
梁传》在是年之冬。证之《三编》六年目中,绰哈及明年入寇之博斯呼,皆泰宁部长也。三卫以紫通罕之怨,频年纠北寇犯边。其鸿台吉又一人,乃土蛮从子,非谙达子。今据传参《三编》书之.
四年
春,正月,丁已,逮辽东巡按御史刘台下狱。
张居正当国,恶诸御史巡按在外每凌巡抚、欲痛抑之、事小不合,诘责随下,又饬院长严加考察,以故言路多不平。会台奏辽东之捷,居正以巡按不得报军功,切责其违制妄奏,引故事绳督之。台遂抗章劾“居正专擅威福,如逐故辅高拱,私赠成国公朱希忠王爵,引用张瀚、张四维为党,斥逐言官余懋学.傅应祯等”,并及其固宠黩货诸不法状。
疏上,居正怒甚,奏:“台为臣所取士,二百年来,无门生劾师长者,计惟一去谢之。”因辞政;入见上,言:“言者谓臣擅威福,而臣所行正威福也。将巽顺以悦下耶?则误国;将竭忠以事上耶?则无以逃专擅之讥。”因伏地泣不能起。上为下御座,以手掖居正曰:“先生起,吾行逮台竟其事。”遂遣司礼太监孙隆赍手敕慰谕居正,使起视事。
寻捕台至京师,下诏狱,命廷杖百,远戍。居正阳具疏救,乃除名为民。
初,台巡按辽东,与巡抚张学颜不相得。至是学颜为户部,诬台私赎锾,居正属御史于应昌巡按辽东核之,而令王宗载巡抚江西,廉台里中事,盖台,安福人也。于是应昌、宗载等希居正意,实其事以闻,仍坐台戍广西。台父震龙、弟国俱坐罪。
二月,督漕侍郎吴桂芳请开草湾河。略言:“淮扬洪潦奔冲,盖缘海滨汊港久堙,入海止云梯关一道,致海拥横沙,河流汛溢,而盐、安、高、宝不可收拾。国家转运,惟知急漕而不暇急民,故朝廷设官,亦主治河而不知治海。请设水利金事一员,专
1865 明通鉴卷六卜六
疏海道,审度地利。如草湾及老黄河皆可趋海,何必专事云梯哉!”
桂芳复言:“黄水抵清河与淮合流,经清江浦外河,东至草湾,又折而西南、过淮安新城外,河转入安东县前,直下云梯关人海。近年关口多壅,河流日浅,惟草湾地低下,黄河冲决,范蓝欲夺安东人海,以县治所关,屡决屡塞。去岁草湾迤东,自决一口,宜于决口之西开挑新口,以迎埽湾之溜,而于金城至五港岸筑堤束水。语云:“救一路哭,不当复计一家哭。'今淮、扬、凤、泗、邳、徐,不膏一路矣。安东自众流汇围,祗文庙、县署仅存椽瓦,其势垂陷,不如委之以拯全淮。”
上不欲弃安东,而命开草湾如所请。【考异】吴桂芳请开草湾河,《明史·河渠志》书于是年二月,工竣在八月。《三编》统系之二月中,《本纪》则但书工成于七月.今分书之。
蓟镇总兵官戚继光重修三屯营成。
营在迁安县南百二十里,左山海,右居庸,旧城卑薄而隘。会上即位,诏增饰边城,遣侍郎汪道昆阅边。继光因请增拓之,又移忠义中卫于三屯城内,忠义三卫一所,中卫仅三百户,势轻,故移之屯城内,设官领之。至是成。又分所部十二区为三协,协置副将一人,分练士马。
会绰哈入掠古北口,前总兵官汤克宽偕参将苑宗儒追出塞,遇伏战死,继光被劾不罪。未几,绰蛮再犯,遣兵击却之。
户部尚书王国光罢。
国光主户部,精会计,上年京察,为南给事、御史所劾、再疏乞休,诏慰留之。至是复固以请,乃赐乘传归。改南京户部尚书殷正茂代之。
是春,哈斯坦大韦征,旧作委正,即土蛮之弟,营于大清堡边外,谋犯锦义。总兵官李成梁率选锋驰二百里,逼其营,攻破之、杀部长四人,获级六十有奇。
1866
纪六十六 夏,五月、辛丑,录囚。
谕司礼监冯保曰:“兹当五年差官录囚,恐轻重或有冤抑,其会同三法司堂上官审录。”保于是偕刑部尚书王崇古等,以情可矜疑者减释有差。
戊申,祀地于北郊。
是月,土默特联营河东,李成梁掩其巢,得利而还。六月,庚辰,复遣内臣督苏、杭织造。
是月,诏复修《大明会典》。
是书重修于嘉靖二十八年,进呈未刊,至是礼臣题请,从之。【考异】《明书》系修《会典》于四月,《从信录》系之五月。证之《会典》,内阁奉敕谕系六月二十一日,其礼部题请则六月十六日,今据之.
秋,七月,丁酉,诏蠲天下历年逋赋有差,明年漕粮折收十之三,从辅臣张居正请也。
先是漕舟以河决不时至,已而漕运通。居正以岁赋逾春发,水横溢,非决即涸,乃采漕臣议,督艘卒以孟春兑运毕发,少罹水患。行之久,太仓粟充盈,可支十年。
壬寅,遣御史督修江、浙水利,从巡抚都御史宋仪望之请也。
仪望言:“三吴水势,东南自嘉、秀沿海而北,皆趋松江,循黄浦入海;西北自常、镇沿江而东,皆趋江阴、常熟。其中太湖潴蓄,汇为巨浸,流注庞山、渎墅、淀山、三泖、阳城诸湖。乃开浦引湖,北经常熟七浦、白茆诸港人于江;东北经昆山、太仓,穿刘家河,东南通吴淞江、黄浦,各人于海。诸水联络,四面环护,中如仰盂。杭、嘉、湖、常、镇势绕四隅,苏州居中,松江为诸水所受、最居下。乞专设水利佥事以裨国计。”下工部议,“请遣御史董之”。报可。【考异】《明史·宋仪望传》不载,此据《河渠志》书之。又据传,是年仪望迁南京大理卿,逾年改北,被劾罢归,
1867 明通整卷六十六
盖继之者为胡执礼及巡按御史林应训,并见《河渠志》。甲辰,修泗州祖陵。
辛亥,草湾河工成,长万一千一百余丈,塞决口二十二,役夫四万四千。上以海口开浚,水患渐平,赉漕臣吴桂芳等有差。【考异】《明史·河渠志》,草湾工竣在八月,《本纪》书之七月,《三编》据《本纪》及《实录》书七月辛亥,而改“阅七月”工竣为“阅六月”,今从之。
是月,张居正言:“致治之道,莫先于安民;安民之法,莫重于守令,今之为守令者,削下奉上以希声誉,奔走趋承以求荐举,征发期会以完簿书,苟且具文以逭罪责,其实心爱民者,未尝概见、明春外计,考察举错,乃向背所系,请先下诏,令抚、按官肃清吏治以俟考成。”从之。
八月,壬戌,上幸太学,释奠于先师。是日,以雨免进讲,赐张居正等扇银叶有差。
是月,河决崔镇。
先是二月以后,江北旱,河水断流。至是河决韦家楼,又决沛县缕水堤、丰、曹二县长堤,于是徐、丰、沛、睢宁、金乡、鱼台、单、曹八州县,田庐淹没无算。
河流啮宿迁城,吴桂芳请“迁县治,筑土城以避之”,报可。【考异】《明史·本纪》书是秋,《史稿》系之九月,《三编》、《辑览》系之八月。证之《河渠志》,正八月也,今据八月书之。
冬,十月,乙亥,振徐州及丰沛等七县水灾,并蠲租有差。丙子,晋张居正左柱国、俸如伯爵;吕调阳太子太傅、吏部尚书。
十一月,甲午,有四星陨费县,火光烛地,质明,落赤点于城西北,色如朱砂,长二里,阔一二尺。是月,临漳有星长尺许,白昼北飞。
十二月,己丑,命礼部祈雪。1868
纪六十六 五年
春,正月,己酉,诏凤阳、淮安力举营田,从巡抚都御史邵陛议也。
时淮、风二府,土广人稀,加以水灾,民半逃亡,二千里皆成灌莽。陛谋劳来安定之,条上营田九事:一日“处财用”;二日“防欺隐”;三曰:“广招徕”;四曰“开沟洫”;五日“给牛种”;六曰“备接济”;七曰“缓征役”;八曰“励司牧”;九曰“均责成”。其言防欺隐,谓:“开垦之弊百出。在官预图卸责,有捏未荒为久荒,未逃为久逃者;在民巧为干泽,有抛熟以为荒;暂避以为逃者。甚或以民地为官,以甲产为乙。必先逐里逐户,彼此交质,将空闲官地,久荒、近荒民地,见在人户,久逃、近逃人户,分为六则,俟流民之来归者,按籍授田,既佃之后,原主不得告讦,则奸弊无所容矣。”
言开沟洫,谓:“凤阳、淮安之民,慵情相习,耕犁欹斜,无复畛界,撒种其中,不幸水旱,有束手枵腹而已。须相度其地,孰为水势入河之所,而疏之以使其不积;孰为众水趋汇之区,而潴之以浸其下流。大都百亩之地,割为一区,周遭为渠,内开小沟,而皆通于泽以人于河,潦则委百亩之水于众沟,早则运众沟之水于百亩,所谓天时不能使之害者此也。”
末“请设营田佥事,驻扎两郡之中,不时巡行,将招垦事迹逐日登记,年终缴查;又择乡民之有心计者,为农师以分理其事。”
疏入,诏“抚、按官督营田金事著实举行,三年之后,遗官阅核,以行赏罚”。
二月,乙丑,广西饥,诏留上年事例银振之。三月,乙已,赐沈懋学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夏,四月,兵部尚书谭纶卒。
纶,宜黄人,沉毅知兵。初守台州,御倭有功,累擢巡抚。
1869 明通鉴卷六十六
朝廷倚以办贼,遇警辄调,居官无宁岁。后督蓟辽,集兵三万,更征浙兵三千,专任戚继光训练,边备大饬,敌不敢入犯。上即位,进主兵部。给事中雒遵劾纶不称职,纶三疏乞罢,优诏留之。至是卒于官。赠太子太保,谥襄敏。
纶终始兵事,垂三十年,先抚福建,次抚四川,进抚两广,前后积首功二万一千有奇。尝战酣,刃血渍腕,累沃乃脱。与继光共事齐名,称“谭、戚”。
改刑部尚书王崇古于兵部,以戎政尚书刘应节代之。五月,癸巳,广东罗旁猺平。
罗旁在德庆州上、下江界、东西两山间;延袤七百里。成化中韩雍经略西山,颇安辑,惟东山猺阻深箐剽掠,有司岁发卒成守。前总督殷正茂议大征,会迁去,侍郎凌云翼代之。至是乃大集兵,令总兵官张元勋、李锡将之,四阅月,克巢五百六十;俘斩招降四万二千八百有奇。邻境猺獞皆惧,求抚。
云翼奏改泷水县为罗定州,设监司参将,积患顿平。【考异】平罗旁贼,《史稿》、《三编》皆系之二月,据进讨之月日也。《明史·本纪》书于五月癸巳,证之本传言“四阅月”则以二月进兵,五月平,据奏捷月日也。“上,下江”者,《三编·质实》:“上江谓西江,下江谓南江,西江即郁水,南江即泷水也。泷水在罗定州西。”“东、西两山”者,“东山在肇庆府封川县东,西山在罗定州东安县之西南.”
壬寅,重修乾清宫成。戊申,诏修慈庆、慈宁宫。
张居正上言:“两宫规制甚备,足以娱圣母,不宜时诎举盈。”
上人告圣母,寻罢之。【考异】《明史·本纪》不载,诸书皆系之五月,今据《纪事本末》月日。
秋,八月,癸亥,河复决崔镇。
先是御史陈世宝请复考黄河故道,言:“河自桃源三义镇历清河县,北至大河口,会淮入海。运道自淮安天妃庙乱淮而下,十1870
纪六十六
里至大河口,从三义镇出口,向桃源大河而去,凡七十余里,是为老黄河。至嘉靖初,三义镇口淤,而黄河改趋清河县,南与淮会。自此运道不由大河口而径由清河北上矣。近者崔镇屡决,河势渐趋故道。若仍开三义镇口,引河入清河北,或令出大河口与淮流合,或从清河西别开一河,引淮出河上游,则运道无恐,而淮、泗之水不为黄流所涨。”部覆允行。
漕臣吴桂芳言:“淮水向经清河会黄河趋海,自去秋河决崔镇,清江正河淤淀,淮口梗塞,于是淮弱、河强,不能夺草湾入海之途,而全淮南徙,横灌山阳、高、宝间。向来湖水不逾五尺,堤仅七尺,今堤加丈二,而水更过之,宜急护湖堤以杀水势。”部议以为“必淮有所归而后堤可保,请令桂芳等熟计”。
至是开河、护堤二说未定,而河复决崔镇,宿、沛、清、桃两岸多坏,黄河日淤垫,淮水为河所迫,徙而南。时总河都御史傅希挚议塞决口,束水归漕,桂芳欲冲刷成河,以为老黄河入海之路。上令急塞决口,而俟水势稍定乃从桂芳言。
闰月,乙酉朔,日食,阴云不见。
丁亥,上视朝。张居正因言:“近因阴雨,朝讲暂辍,恐中外不知,谓皇上勤学渐不如初。愿日慎一日,非有他事及风雨不得辍。”上嘉纳之。
是月,刑部尚书刘应节罢。
时锦衣冯邦宁者,保之从子,与应节道遇不引避,应节叱下之。保不悦,属给事中周良寅劾之,遂坐罢。召南京右都御史吴百朋代之。
九月,己卯,张居正父丧赴至,上手谕宣慰,视粥止哭,络绎道路,又与三宫赙赠甚厚,然亦无意留之。
而居正自以握权久,恐一旦去,他入且谋己。会所善同年户部侍郎李幼滋,【考异】《明史·张居正传》,“滋”作“孜”,今据《七卿年表》.欲媚居正,首倡夺情议;而冯保亦不欲居正去,乃传中旨
1871 明通鉴卷六十六
谕吏部尚书张瀚留之。
居正乃阳上疏请守制,而阴以牍风瀚覆旨。瀚佯为不喻,谓:“政府奔丧,宜予殊典,礼部事也,何预吏部?”居正复令客说之,不为动,乃传旨责“瀚久不奉诏,无人臣礼”,勒致仕。
瀚以附居正得掌吏部,见非于世,至是忤之去,士论乃协。
冬,十月,戊子,有彗星见西南,苍白色,长数丈,气成白虹,由尾、箕越斗、牛逼女,经月而灭。
张居正之夺情也,时御史曾士楚、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倡疏请留,和者相继。于是居正始请在官守制,不造朝,既、奉诏起复,遂吉眼视事。
编修吴中行愤,欲论之,会彗星出,诏百官修省,乃首抗疏曰:“居正父子,异地分睽,音容不接者十有九年。一旦长弃数千里外,陛下不使匍匐星奔,凭棺一恸,必欲其违心抑情、衔哀茹痛于庙堂之上,而责以讦谟远猷,调元熙载,岂情也哉!即云起复有故事,亦未有一日不出国门而遽出视事者,祖宗之制何如也!事系万古纲常,四方视听,销变之道,无逾此者。”
疏既上,以副封白居正,居正愕然曰:“疏进耶?”中行曰:“未进,不敢白也。”
明日,检讨赵用贤疏入,已而员外郎艾穆、主事沈思孝亦合疏言“居正贪位忘亲”。居正大怒,谋于冯保,欲廷杖之。尚书马自强曲为营解,居正跪而以一手捻须曰:“公饶我!公饶我!”学士王锡爵造居正丧次为之解,居正曰:“圣怒不可测。”锡爵曰:“即圣怒,亦为公。”语未讫,居正勃窣下拜,索刀作刎颈状,曰:“尔杀我!尔杀我!”径入不顾,锡爵大惊趋出。侍读于慎行、田一售、张位、赵志皋、修撰习孔教、沈懋学皆疏救,格不人。
乙巳,杖中行、用贤六十,穆、思孝八十。时中行、用贤请令居正奔丧,葬毕还朝、而穆、思孝直请令终制,故居正尤怒之。杖毕,校尉以布曳出长安门,舁以板扉。中行气息已绝,中1872
纪六十六
书舍人秦柱挟医至,投药一匕,乃苏。刲去腐肉数十脔,大者盈掌,深至寸,一肢遂空。用贤体素胖,肉溃落如掌,其妻腊而藏之。中行、用贤即日驱出国门,人不敢候视,穆,思孝复加梏拲,置之诏狱。越三日,始佥解发戍。
中行,武进人,用贤,常熟人,同中隆庆五年进士,居正其座主也。思孝,嘉兴人。穆,平江人,居正乡人也。居正语人曰:“昔严分宜时,未有同乡攻击者,我不得比分宜矣。”
丁未,复杖进士邹元标,戍边。
元标,吉水人,是年登第,方观政刑部,闻起复张居正,亦抗疏言:“陛下以学尚未成,志尚未定,欲留居正,赐手敕,此宗社无疆之福也。虽然,弼成圣学,辅翼圣志者,未可谓在廷无人也。且幸而居正丁艰,尚可挽留;脱不幸遂捐馆舍,陛下之学将终不成,志将终不定邪?臣观居正疏言:“世有非常之人,然后办非常之事。若以奔丧为常事而不屑为者。今有人于此,亲生而不顾,死而不奔,犹自号于世曰:我非常人也。'世不以为丧心,则以为禽彘,可谓之非常人哉?”
疏就,怀之人朝,适廷杖吴中行等,元标俟杖毕,取疏授中官,绐曰:“此乞假疏也。”及人,居正大怒,亦杖之,如艾穆、沈思孝之数。寻谪戍都匀卫。
是时长星方亘天,人情汹汹,指目居正,至揭谤书于通衢。上诏谕群臣“再及者诛无赦”,谤乃已。由是元标与中行等五人直声震天下。
是月,兵部尚书王崇古罢。
初,谙达诸部尝越甘肃掠西番,既通款,其从孙彻辰台吉,旧作切尽台吉,连岁盗番不得志,求谙达西援,崇古每作书止之。
是年,谙达请赴西海迎佛,崇古言:“西行非谙达意,且以迎佛为名,不可沮。宜饬边镇严守备,而阴泄其谋于番族以示恩。”于是给事中刘铉、尹瑾等交章劾“崇古弛防徇敌”,崇古奏辨,因
1873 明通鉴卷六十六
乞休去。
崇古身历七镇,勋著边陲。封贡之初,廷议纷呶,有为危言以撼先帝者,阁臣力持之,乃得成功。自顺义归款后二十年,崇古乃没。谥襄毅。
崇古之罢也,时方召总督宣大方逢时为戒政尚书,至则代崇古掌兵部。又以张瀚免,起王国光,未至,命兼署吏部事。
都御史陈瓒病免,逾月,以吏部侍郎陈炌代之。【考异】“炌”,《弇州年表》作“玠”。
先是阁臣及礼部请大婚吉期,初议以是年之冬,奉两宫慈谕以明年三月行之。会录囚期届,太后以大婚伊迩,谕停刑。
张居正言:“春生秋杀,天道所以运行;雨露霜雪,万物因之发育。明王奉若天道,刑赏予夺,皆奉天意行之;若有德不用,有罪不诛,则刑赏失中,惨舒异用矣。且臣等详阅所开诸犯,皆逆天悖理,其所戕害,含冤蓄愤已久。若不为之一雪,则怨恨之气郁而不散,将必有妖诊疫疠之变,则其为害又不止一人一家已也。请俟明年吉典告成,概免一年。”从之。
十一月,癸丑。【考异】是年十一月癸丑朔。而《明史·五行志》书宗人府火于十一月癸未,疑所推大小建之差也。若癸未十一月之晦,则十一月之朔当为甲寅,俟考。以星变考察百官,四品以上京堂官令自陈,庶官听部院考察。
时张居正以夺情,知天下不附己,思以考察劫之,于是论救吴中行等之侍讲张位、赵志皋、修撰习孔教,相继迁谪;南京御史朱鸿谟驰疏救中行等五人,斥为民;南京佥都御史张岳请令居正奔丧,坐考察自陈贬秩。
方居正以夺情令吏部谕留,张瀚叩之侍郎何维柏,答曰:“天经地义,何可废也!”瀚乃止。居正怒,取旨停维柏俸、至是亦以考察自陈罢之。
戊午,上召见张居正于平台,慰劳之。1874
纪六十六
十二月,壬寅,以星变,罢苏杭织造。
是月,工部尚书郭朝宾致仕,升户部侍郎李幼滋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