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二十九 英宗后纪天顺六年壬午至八年甲申
明通鉴卷二十九
纪二十九起玄默敦牂,尽阏逢涒滩,凡三年。
英宗睿皇帝后纪 天顺六年
春,正月,丁未,大祀南郊。戊申,保喇遣使入贡。
时白圭、王竑巡视西边,圭遇寇于固原川,竑遇寇于红崖川,皆破之。保喇寻入贡谢罪。
时保喇与穆尔格尔旧译见前卷相仇杀,会穆尔格尔死,众共立其兄蒙古勒克埒青吉思,旧作马古可儿吉思。亦号“小王子”。自是鞑靼部长益各专擅,延绥边事日棘矣。
二月,癸酉,以书谕保喇,令自后仍从大同入贡。丙戌,建东安、东上二门。
是月,遗学士钱溥、给事中王豫封黎灏为安南国王。
灏,麟次子也。初,黎麟死,子濬立,为庶兄琮所弑,以濬游湖溺死闻。朝廷不知、方遣人吊祭,而琮已为国入所诛,立濬弟灏.灏既立,连遣使朝贡请封。上命广西守臣核实,奏请从之,寻有是命。【考异】《明书》系封安南国王于是年二月。证之《安南传》,年月悉同,今参《列传》书之。
三月,癸丑,召冯宗、白圭还,王竑仍留镇西边。【考异】818
纪二十九
《明史·本纪》书“召冯宗等还”。证之《王竑传》,是月,“白圭召还,竑仍留镇”,是冯宗、白圭同日召还也,今据之。
是月,陕西管粮通政司参议尹旻奏:“寇退河开,军马众多,人民供输困极,请罢兵。”朝议虑有后警,难之.
李贤上言:“兵可暂不可久,暂则壮,久则老。且寇在边,安能保其不来侵犯!若虑其复来,更无退兵之时。今陕西人民困极,宜如旻言,暂退军马以纾供亿。莫若令彼处官军且耕且守,调去军马俱令暂回,只留文武官各一员提督城堡、军粮,庶为允当。”上以贤言是,命廷议从之。
夏,四月,壬申,免河南、开封等五府所属四十州县去年被灾税粮凡二十八万四千余石。
是月朔,奉天门奏事,礼部尚书石瑁,以授敕失仪请致仕,许之。既念瑁为人笃实,复命王翱、李贤议留。其年十二月,卒于任。
五月,庚子,征蛮将军颜彪讨大藤峡猺贼,克之。
先是大藤之乱,两广猺、獞蜂起,广西残毁殆遍。彪至,会两广巡抚叶盛攻破七百余砦,遂驻军大藤峡,进击龙山,直抵梧,浔,所向皆捷。而彪多滥杀冒功,谤者并以咎盛,于是复命吴祯抚广西,而盛专抚广东。【考异】《明史·本纪》书颜彪讨平两广诸猺。《三编》则但书破广西猺贼,《目》中所载,即大藤峡贼也。证之《叶盛传》:“是时进兵皆在广西。因滥杀冒功,并以咎盛。乃调盛专抚广
东。”至《三编》所记“剿捕不尽,盗不久即发”,则所谓“讨平”者,亦奏报语耳.今据《三编》。
薛应旂曰:“何乔新言叶盛巡抚两广,合兵剿贼,属广东参议朱英督察奸弊。参将范信以兵会剿大藤峡,信利掳掠,驰至横、廉间,诬宋泰、永平等乡居民皆贼,屠戮殆尽,又欲并进城等乡屠之以为功。英力争其非辜,且遣间使请盛亟班师,诸乡民始免屠戮。由此观之,当时所谓破贼砦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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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斩数万,平民之殃及者不知凡几矣。盛被杀降之谤,殆亦有由。故曰:兵者圣王不得已而用之者也。
已未,免陕西被灾秋粮。
是月,禁内外一切酷虐刑具。六月,戊辰,淮王祁铨来朝。已丑,太白昼见。
是夏,湖广总兵官李震,帅师由锦田、江华低云川、贵岭、横江诸砦,破猺贼,俘斩二千八百余人。
秋,七月淮安海溢,溺死盐丁一千三百余人,命免两淮盐课三十万引。
八月,庚午,太白、岁星同昼见。
是月,学士吕原以母丧归,诏葬毕起复。原请终制,不许。【考异】原丁母忧,《明史·本纪》不载,《明史稿》系之十月。按原以十一月卒,见《明史·宰辅表》。证之《原传》“原乞终制,不许,乃之景州,启父兄殡归葬,舟中哀毁赢瘠。抵家,甫襄事而卒。”据此,则原之卒,去忧归不止逾月也。《通纪》、《宪章录》俱系原丁忧于八月,今据之。
九月,乙未,皇太后孙氏崩。是月,广锦衣卫狱。
初,逯果给事门达左右,达倚为腹心,及杲得志,达反为之用。至是杲已死,达欲踵其所为,益布旗校于四方,告讦者日盛。寻以囚多,狱舍不能容,请城西武库隙地增置之。
冬,十月,戊辰,上大行皇太后尊谥日孝恭皇后。【考异】《明史·后妃传》,上尊溢系之九月下,因太后之崩牵连并记耳。证之《明书·纶涣志》,则诏书中云“十月初七日”,是月壬戌朔,则上尊谥在戊辰也。今据之。
十一月,甲午,葬孝恭章皇后于景陵。【考异】《明史稿》、葬孝恭皇后系之十月丙戌。按《三编》亦系之十一月,与《明史·本纪》同.二书皆据《实录》、今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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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保喇要劫三卫寇边,宁夏兵击走之。自是每藉入贡之名,往来塞下,殆无虚日。
翰林学士吕原卒。
初、原与岳正劾曹、石致上怒,上以原素恭谨,罢正,特留之.至是以母丧归葬,哀毁羸瘠,甫襄事而卒。赠礼部左侍郎,谥文懿。
是冬,召王竑还。
是岁,山西巡抚李侃,以考察属吏,奏罢布政使王允、李正芳以下百六十人。并自劾请罢,诏不许。其年冬,以母丧归,军民拥泣,至不得行。服除,遂不出,家居十余年。
两广之乱,陶鲁时以父荫授新会县丞。时新会土寇蜂起,鲁以孤城守御,贼来,辄击败之。会秩满,巡抚叶盛上其绩,就迁知县。寻以破贼功进广州同知,仍知县事。【考异】李侃、陶鲁事,见《明史》本传,今增人是年之末。
七年
春,正月,丙午,大祀南郊。
丙辰,湖广洪江苗叛,诏湖广、贵州诸将会师讨之。【考异】《明史·本纪》书讨洪江苗于是年闰七月戊寅,《明史稿》系之正月丙辰,盖一据其奏叛之月日,一据其讨平之月日也。今据《史稿》,并湖广,贵州会讨牵连记之。湖广,贵州,时则总兵官李震、李安也。
是月,以姚夔为礼部尚书。【考异】诸书皆系之二月,今据《明史·七卿表》,夔以正月任。又,《通纪》作“吏尚”,亦误也。夔调吏部在成化六年,《明史》本传可证也.今据《表》、《传》。
二月,壬戌,以詹事陈文为礼部侍郎兼翰林学士,人阁。
吕原之卒也,上问李贤:“孰可代者?”贤以詹事柯潜对。出,告王翱,翱曰:“陈文以次当及,奈何抑之?”明日,贤入对,如翱言。文既入阁,数挠贤以自异,曰:“吾非若所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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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辰,会试,贡院火。御史焦显扃其门,烧杀举子九十余人。诏以八月补行会试。
是月晦,夜半、空中有声。李贤奏:“无形有声,谓之鼓妖。上不恤民,则有此异。”乃命贤条宽恤事宜以进。
三月,壬寅,诏行宽恤之政。
时李贤复请罢江南所进缎匹及中官采办,止各边守臣进贡等事,不从。寻诏停各处银场。【考异】《明史·本纪》书“三月壬寅
早”,证之《明书》所载《宽恤诏》文,有“畿内去冬少雪,今春缺雨”云云,故《实录》书旱,《明史》据之,其实以鼓妖事,李贤奏请宽恤,《明史·五行志》所载,与《天顺日录》同,此为诏行宽恤之张本。以鼓妖五行之异,不便见之诏书,故云旱耳。
是月,进兵部侍郎白圭为工部尚书。福建上杭贼起,巡按御史伍骥讨平之。
先是贼扰上杭,都指挥佥事丁泉,汶上人,善捍御,贼屡攻城,皆却之。已而贼转炽,骥闻,立驰人汀州,调援兵四集。骥单骑诣贼垒,贼不意御史猝至,皆擐甲露刃。骥从容立马,谕以祸福,贼感其至诚,有泣下者。一时归附之众,凡一千七百余户,给以牛种,俾复故业。惟贼首李宗政负固不服,遂与泉深人,破之。泉力战遇害。骥吊死恤伤,激以忠义,复与贼战,连破十八砦,俘斩八百余人,四境悉平。
而骥冒瘴厉成疾,班师至上杭卒。军民哀之如父母,旦夕临者数千人,争出财立祠。成化初,以知县萧宏请,诏与泉并祀,赐祠名“褒忠”。【考异】伍骥平上杭贼事,见《明史》本传,在天顺七年。《明书》系之三月,今据增。
是春,复命副都御史王竑巡抚淮扬,兼督漕务。淮扬士民闻竑再至,欢呼迎拜,数百里不绝。
夏,四月,壬午,逮宣大巡按御史李蕃下狱。
时锦衣门达,遣侦事者四出。蕃以擅挞军职逮治,荷校于长822
纪二十九 安左门,数日卒。
丙戌,复遣中官督苏、杭织造。五月,己丑朔,日有食之。
甲寅,辽东巡按御史杨琎,亦以擅挞军职逮治。
六月,丁卯、复逮巡按山西御史韩祺,荷校于长安门,数日卒。
秋,七月,庚戌,免陕西被灾税粮凡九十一万石。闰月,甲戌,追上宣宗故后胡氏尊谥日恭让。
章皇后孙太后之崩也,皇后钱氏为上言:“胡后贤而逊位,其没也,人畏孙太后,敛葬不如礼。”因劝上复其位号,上问李贤,贤对曰:“陛下此言,天地鬼神,实监临之!臣以陵寝、享殿、神主,俱宜如奉先殿式。”上皆从之。【考异】上胡后尊谥,《明史·本纪》系之闰月,《三编》同,皆据《实录》也。《宪章景》作“七月”,《明史·后妃传》亦作“七年七月”,益转写脱“闰”字耳。
戊寅,洪江叛苗平。
八月,礼部奏请补行会试,从之。并赠被焚之贡士皆赐进士出身。
巡抚宣大佥都御史韩雍,以议事入觐,上壮其貌,留为兵部右侍郎。复问李贤曰:“谁可代雍者?”贤荐山东按察使王越.召见,越伟服短袂,进止便利,上喜,擢右副都御史,遣之。
九月,甲戌,敕广东总兵官欧信、巡抚叶盛会广西总兵官泰宁侯陈泾剿两广猺贼。泾,珪之曾孙,瀛之弟也。
信以参将守备广东,盛荐其廉勇,进都督同知,为副总兵官。时广西参将范信守浔、梧,阴纳猺赂,纵使越境流劫,于是雷、廉、高、肇悉被寇。奏闻,诏克期会剿。
未几,泾以罪征,乃擢范信充副总兵镇广东,而命欧信佩征蛮将军印,代泾镇广西。
冬,十月,丁酉,振陕西西安诸府饥,凡出粟一百八十万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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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
丁未,命巡抚广西金都御史吴祯节制两广诸军,讨猺贼。
十一月,癸酉,广西猺贼夜薄梧州城,时总兵陈泾驻兵城中,方会议调兵,而贼以三更驾梯入,泾不觉。贼遂人府治,劫官库,放罪囚,杀人无算,大掠城中,执副使周琦为质,杀训导任璩。有致仕布政宋钦,挺身出,谕以大义,亦为贼害,贼声言:“官兵莫动,动则杀周副使。”于是泾但拥兵自卫,不敢发一矢,纵贼出城而与讲和,贼亦寻遣踌还。
时官军数千,贼仅七百骑。事闻,上降旨切责而已。
壬午,以刑部囚自缢,诸给事中劾纪纲废弛,乃下都御史李宾、右副都御史林聪于狱,寻释之。【考异】《明史·本纪》但书二入下狱,证之林聪本传,则以刑部囚自缢,给事中劾之也,今据增。
是月,下锦衣指挥同知袁彬于狱。
彬与门达同掌锦衣卫事,彬恃上旧恩,不为达下。达深衔之,乃诬奏彬罪,且言其受曹、石贿,下之狱。上语达曰:“任汝往治,但以活袁彬还我。”
狱锻炼成,有军匠杨埙者独不平,为彬讼冤,上疏言:“昔者驾在北庭,独彬以一校尉保护圣躬,备尝艰苦。今卒然付狱,诚所不解。乞御前录审,俾死无遗憾。”并罗达诸不法状,击登闻鼓以进。诏并下逮洽。
时学士李贤方被宠任,数陈达罪,达恨入骨,欲并去之,乃拷埙究主使。埙知达意,谬应曰:“此李学士教我也。”达大喜,即奏闻,请法司会鞫午门外。上遣中官裴当监视,达欲执贤为质,当曰:“大臣不可辱。”乃止。及讯,埙大言曰:“吾小人,何由见李学士!此实门锦衣教我言之。”达色沮,不能言。彬亦历数达纳贿状。
法司畏达,不敢闻,坐彬绞输赎,埙论斩。上命彬赎罪毕,调南京锦衣卫,而禁锢埙。久之,埙亦论释。【考异】袁彬下狱.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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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书皆系之八月,盖据其诬奏彬罪之始也。《三编》据《实录》系之十一月,证之《明史·彬传》,言“彬狱既解,越二月,英宗崩”。据此,则彬以十一片释之狱中,寻调南京也。《三编·质实》云,“杨埙”或作“杨瑄”,为彩漆军匠。按《宪章录》作“瑄”。《通纪》,“埙”“瑄”并书,尤失之,今据《三编》。
十二月,辛卯,复下刑部尚书陆瑜及侍郎周瑄,程信于锦衣卫狱,寻释之。
初,瑄以刑部右侍郎出振顺天、河间饥,未竣而上复辟,有司请召还,不许,复赐敕令便宜行事。瑄遍历所部,大举荒政,先后振饥民二十六万五千,给牛种各万余,奏行利民八事。事竣还,转左。时上方任门达、逯果,数兴大狱,瑄委曲开谕,多所救正,复饬诸郎毋避祸,以故行部定罪者,不至冤滥。官刑部久,意主宽恕,不为深文。同佐部者,安化孔文英,为御史时按黄严妖言狱,当坐者三千人,皆白其诬,仅解首从各一人论罪。及是居部,与瑄并称长者。是年,瑄以刑侍署工部尚书,遂并入瑜狱逮治。
信以天顺二年以佥都巡抚辽东,都指挥夏霖恣不法,佥事胡鼎发其四十罪,信以闻,下霖锦衣狱。门达以信不当代奏,请责令陈状。会寇深方掌都察院,修前在辽东隙,劾信,征下诏狱,降南京太仆少卿。五年,召为刑部侍郎,至是以狱囚论劾。
又,二人者皆门达所不悦,因并构之。未儿,瑄仍署都察院事。【考异】下陆瑜等三人于狱,见《明史·本纪》、《七卿表》,但系陆瑜下狱于十二月。盖七卿至都御史而止,故侍郎不及也。至下狱之由,史传不见,以李宾、林聪下狱证之,意即以刑部缢囚一事,又其时门达用事,从中构之也。今参瑄、信本传书之,惟《瑄传》遗去下狱事。
是月,保喇复来贡。人关,上欲却之,以学士李贤言而止。是冬,湖广总兵官李震平赤溪、湳洞诸苗。
二部旧置长官司,至是叛苗据之。震会贵州总兵官李安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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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讨,斩贼渠飞天侯等,破砦二百,遂复长官司。进震都督同知。
是岁,擢项忠右副都御史,巡抚陕西。
忠以天顺初历陕西按察使,母忧归,部民诣阙乞留,诏起复。陕西连岁饥,忠发廪振之,奏请轻罪纳米,民赖以济。是年,召为大理寺卿,部民乞留如前,遂晋官。
忠平洮、岷叛羌,开龙首渠,引水入城,又疏郑,白二渠,溉泾阳,三原、醴泉、高陵、临潼五县田七万余顷,民祠祀之。【考异】项忠以是年巡抚陕西,事见本传。《明书》、《通纪》书浚郑、白二渠于是年十月,亦不言忠所浚。今参之本传,并系之是年之末。
八年
春,正月,乙卯,上不豫。己未,皇太子摄事子文华殿。
先是上卧疾文华殿,有间东宫于上者,上颇惑之,密告大学士李贤,贤顿首伏地曰:“此大事,愿陛下三思!”上曰:“然则必传位太子乎?”贤又顿首曰:“宗社幸甚!”上起,立召皇太子至。贤扶太子令谢.太子谢,抱上足泣,上亦泣。谗竟不行。
庚申,太白昼见。 乙丑,雨木冰。
己已,大渐,命太监牛玉执笔草遗诏。
初,太祖崩,宫入多从死者,历成祖、仁、宣二宗皆用殉,多者至数十入。景泰帝以郕王薨,犹用其制。至是遗诏始罢宫妃殉葬。阁臣捧诏惊怆,以为真盛德事。
庚午,帝崩,年三十有八。
帝承仁、宣之业,海内富庶,朝野清晏,老成勋旧,纲纪秩然。徒以王振专权,遂至乘舆播迁,蒙尘塞外。复辟之后,困心衡虑,稍稍振作,而宦寺之弊,因循不除。吉祥既诛,纪纲、门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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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辈犹踵覆辙,抑何痼蔽之深也!若其释建庶人,追上胡后谥号,首罢宫妃殉葬,此则盛德之事,可法后世者矣。
乙亥,太子见深即皇帝位。大赦天下。以明年为成化元年。免天下明年田租三之一。浙江、江西、福建、陕西、临清镇守内外官、诸边镇守内官,凡正统间所无者悉罢之。下番使者及缉事官校皆召还。
是月,释前参政罗绮于狱,赦为民,并还其家产。侍读学士钱溥以罪贬官。
初,溥尝授内使书,东宫内侍王纶从受学焉。先帝疾笃,纶私诣溥计事,大学士陈文与溥比舍居,密觇之.已而帝崩、首辅李贤当草诏,文起夺其笔曰:“无庸,已有草者。”因言:“溥、纶定计,欲以薄代贤,而以兵部侍郎韩雍代尚书马昂。”贤怒,发其事,会大敛时纶衰服袭貂,上恶之,因数纶罪,执下狱,词所连者十余人。谪溥顺德知县。雍亦文素所不悦者,坐累贬浙江参
政。【考异】《明史·本纪》不载,事见《陈文传》。《三编》系之正月,与《宪章录》、《明书》合。《明书》书“正月壬午”,盖是月二十九日也,今系之正月下,
二月,乙未,上大行皇帝尊谥日睿皇帝,庙号英宗。【考异】《明史·英宗纪》作“三月乙未”,盖沿《明史稿》之误也。三月无乙未,是年二月甲申朔,乙未为二月十二日,证之《明书·纶涣志·上谥号诏》文云:“兹于二月十二日祗告天地宗庙,奉上皇考大行尊谥”云云,正二月乙未日也,今据改正。
庚子,始以内批授官。旧制,授官必由阁部,上即位,初命中官传旨,用工人为文思院副使。自后相继不绝,一传旨,姓名至百十人,谓之“传奉官”,自文武下及僧道,滥恩者以千数。
是月,下锦衣指挥佥事门达于狱。
初,达以王纶将柄用,预为结纳。纶败,达谪贵州都匀卫,甫行,言官交章劾之。都御史李宾疏言:“达恃恩藐法,玩弄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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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文网苛细,大狱屡兴、假托上旨,官校驿骚,子弟奸比,罪浮于谴谪,当正国法。”于是逮达下狱,论斩,籍其家。后贷死,戍广西南丹卫。达既败,乃以袁彬复掌锦衣卫事。达既谪,彬饯之于郊,并厚赆之,一时皆称彬为长者。
晋阁臣李贤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陈文吏部左侍郎,彭时右侍郎,皆兼学士。复定襄伯郭登爵,镇甘肃。
登以陈汝言党夺爵,至是复之。【考异】登以天顺二年夺爵,八年复爵,皆见《功臣表》。惟《表》系复爵于三月壬辰,三月无壬辰也。弇州《考误》作“二月壬辰”,今系之二月下。
三月,甲寅朔,尊皇后为慈懿皇太后,贵妃周氏为皇太后。
上即位,命议上两宫尊号。中官夏时希周贵妃旨,言:“钱后久病,不当称太后。而贵妃,上生母也,且宣德间有故事。”阁臣李贤、彭时持不可,曰:“今日事与宣德异。胡后上表让位,故正统初不加尊号。今名分固在,安得为比?”中官曰:“如是,何不草让表?”时曰:“先帝存日未尝行,今谁敢草!且朝廷所以服天下,在正纲常。若不尔,损圣德非小。人臣阿意顺从,是万世罪人也。”中官复怵以危语,时拱手向天曰:“太祖、太宗,神灵在上,孰敢有二心!钱皇后无子,何所规利而为之争?义不忍默者,欲全主上盛德尔。若推大孝之心,则两宫并尊为宜。”贤亦极言之,议遂定。将上册宝,时又曰:“两宫同称则无别,钱皇后宜加二字以便称谓。”从之。
越数日,中官覃包至内阁曰:“上意固如是,但迫于周太后,不敢自主。非二公力争,几误大事。”时阁臣陈文默无一语,,闻包言,甚愧之。【考异】《明史·本纪》书上两宫尊号于三月甲寅朔,诸书多系之正月者,因上即位命廷臣议两宫称号,牵连并记耳。而《明书》直称“正月丙子”,在即位之次日,是时大行谥号未加,必无先期上两宫尊号之理。又证之《明书·纶涣志》,载《上两宫尊号诏》文在三月二日,则先期礼成,越日诏告天下,与《明史·本纪》合。其书于即位之次日者,仍828
纪二十九 沿野史之误耳。今从《明史·本纪》。
戊午,放宫人。
时日黯无光,李贤偕同官上言:“日者君象,君德明则日光盛。惟陛下敬以修身,正以御下,刚以断事,明以察微,持之不怠,则天变自弭。”又言:“天时未和,由阴气太盛。自宣德至天顺间,选取宫人太多,浣衣局没官妇女,愁怨尤甚,宜皆放还。”上从之,中外大悦。
丙寅,毁锦衣卫新狱,盖门达所增设者。李贤等屡以为言,至是达败,始毁之。
庚午,赐彭教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盖去年八月补行会试贡士,至是始廷试。
癸酉,诏内阁九卿考核天下方面官。黜河南布政使侯臣等十三人,以王恕为河南布政使。
戊寅,复立团营。
时会昌侯孙继宗等,请于五军神机三千营,选壮勇官军一十二万,分为十二营:日奋武,日耀武,曰练武,日显武,日敢勇,日果勇,曰鼓勇,日效勇,曰立威,日申威,曰扬威,曰振威,各命侯伯都督等官坐营团练,从之。诏:“继宗同太监刘永诚总管提督,每遇操时,仍遣给事中、御史各一员巡察。”
是月,召杨瑄、张鹏还,复岳正官,御史吕洪请之也。
正自以还朝当大用,面李贤欲用为南京国子祭酒,正不悦。有忌正者,伪为正劾贤疏,由是贤嗛之。【考异】《三编》书召岳正还于三月,按正自戍所召还,在天顺五年诛曹、石后,时斥为民,此更复其官,今分别书之。吕洪请召杨瑄,并见《正传》。今据《宪章录》增入张鹏,益鹏之召还,亦见《明史》本传。
是春,御史陈选言:“鞑靼部落,保喇最强,又密招三卫诸番,相结屯住。去冬来朝,要我赏宴,窥我虚实,其犯边之情已露。而我边关守臣,因循怠慢,城堡不修,甲仗不利,军士不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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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甚至富者纳月钱而安闲,贫者迫饥寒而逃窜,边备废弛,缓急何恃?乞敕在边诸臣,痛革前弊,岁遣大臣巡视,庶边防有备,寇氛可戢。”报闻。
夏,四月,癸未朔,钦天监推日食不见。
上以天文生贾信所言天象,非惟术数不精,且事涉轻率,下之狱。
甲午,奉孝恭章皇后祔庙。
壬子,发内帑七十六万余两犒边军。
是月,召郭登总神机营兵,命内官十二人坐营管操。
户部尚书年富卒。富以“陕西频用兵而洽饷非人,请黜左布政孙毓,用右布政杨璿、参政娄良及西安知府余子俊。”吏部尚书王翱论“富侵官,请下于理”,富力辨曰:“荐贤为国,非有所私也。”因乞骸骨。上慰留之,为黜毓。顷之,富病疽卒,赐谥恭定。【考异】年富之卒,诸书多系之五月,今据《七卿表》,在四月。
五月,丁巳,大雨雹,大风飘瓦,拔郊坛树。敕群臣修省。时大学士李贤上言:“天威可畏,乞陛下凛然加省,无狎左右近幸,崇信老成,共图国是。”上嘉纳之。【考异】《明史·本纪》作“五月丁巳”,证之《五行志》同,《明史稿》作“丙辰”,今从《明史》.
庚申,葬睿皇帝于裕陵。
是月,翰林院编修张元祯上疏陈三事:“一勤讲学。毋间寒暑,所讲必切于修德为治之实,不必以乱亡忌触为讳。一公听政。请日御文华殿,午前进讲,午后听政,天下章奏,命诸臣详议可否,陛下亲临裁决,俾得失利病,下情得以毕达。一广用贤。请命给事中、御史各陈两京堂上官贤否,亦许在京五品官指陈之,以为进退,又令共荐有德望者以代所去之位。有刚正敢言者,举为台谏,不必论其言貌、官职、出身;但不宜委之堂上官,恐惮刚方而荐柔媚者以充数,以至所举之人感其推荐,不敢直斥其非,是以古者大臣不举台谏。”疏人,以言多室碍难行,寝830
纪二十九 之。
先是上践阼,元祯疏请行三年丧,不省。未几,预修《英宗实录》,与执政议不合,遂引疾归。【考异】元祯上三事,事见《明史》本传,书是年五月,至请行三年丧又在前,故诸书多系之三月。今牵连书之。
南京给事中王徽,与同官王渊、朱宽、李翔、李钧上疏陈四事。末言:“自古宦官,贤良者少,奸邪者多,若授以大权,致令败坏,然后加刑,是始爱而终杀之,非所以保全之也。近有无耻大臣,结交内宦,或行叩头之礼,或有翁父之称,因而鬻狱卖官,擅作威福。应请今后内臣,一遵高皇帝旧制,毋令预政典兵,置产立业。家人养子,悉编原籍为民,严禁官吏与之交接。惟厚其赏赉,使得丰足,无复它望,此国家之福,亦宦官之福也。”又言:“制置奄宦之法,莫良于宋。故终宋之世,宦官鲜专政乱国之祸,视汉、唐远矣。”疏上,不报。【考异】王徽等上书事,见《明史》本传。《传》言“宪宗即位数月”,证之《宪章录》、《法传录》,皆系之是年五月,今从之。
六月,致仕礼部侍郎兼学士薛瑄卒,赠礼部尚书,谥文清。
瑄学一本程、朱,其修已教人,以复性为本.尝言:“自考亭后,斯道大明,无烦著作。”有《读书录》二十卷,平易简切,皆自言其所得,学者宗之。【考异】文清之卒,《三编》系之十月,盖据《实录》奏至之日也,证之《明史》本传,在是年之六月,今据之.
秋,七月,壬申,立吴氏为皇后。
先是有司以遗诏请大婚,南京吏部侍郎章纶言:“山陵尚新,元朔未改,陛下践阼之初,当以孝治天下,乞俟来春举行大礼。”疏至京而册立之诏已行。纶言虽不用,一时咸重之。
八月,癸未,御经筵。
甲申,命儒臣复日讲之制。赐讲官柯潜等白金、文绮。【考异】按是月壬午朔,“癸未御经筵”,又云“复日讲之制”,即《明会典》所云
831 明通鉴卷二十九
“日以逢二为期”者,此为定制。癸卵,废皇后吴氏。
初,上居东宫,万贵妃已擅宠,及后立,摘其过,杖之。上怒,因下诏,谓:“后举动轻佻,礼度率略,德不称位。不得已请命太后废吴氏别宫。”
又言:“先帝简求贤淑,已定王氏,育于别宫待期。太监牛玉辄以选退吴氏蒙蔽太后,成册立礼。宜正玉罪,免死,谪居南京孝陵种菜。”
吴后父俊,先授都督同知,至是亦下狱戍边。
是月,诏修《英宗实录》。编修尹直,以经筵讲官预修《实录》总裁。
时有欲革去景泰帝号,引汉昌邑、更始为比,直辨曰:“昌邑旋立旋废,景泰帝则为宗社主七年;更始无所受命,景泰帝则策命于母后,当时定倾危难之中,微帝则京师非国家有。虽易储失德,然能不惑于卢忠、徐正之言,卒全两宫以至今日,其功过足相准。不宜去帝号。”时不能难。
改兵部尚书马昂为户部尚书,以副都御史王竑为兵部尚书。
时言官交劾昂,而荐竑及宜府巡抚李秉堪大用。下廷议,王翱、李贤请从其言,上曰:“古人君梦卜求贤,今朕独不能从舆论乎!”于是复用秉为左都御史。命下,朝野相庆。
巡抚广东叶盛,以议事人都,给事中张宁等欲荐之入阁,以御史吕洪言,遂止,而以韩雍代抚广东。雍新得罪,众难之,竑曰:“天子方弃瑕录用,雍固有罪,竑亦以罪废者。”卒用之。
初,编修邱濬,与盛不相能,阁臣李贤入溶言,及是草雍敕曰:“无若叶盛之杀降也!”盛不置辨,稍迁左佥都御史,代秉巡抚宜府。【考异】马昂改户部,王竑授兵尚,李秉授左都,皆见《七卿表》,以八月,任叶盛、韩雍,诸书日月不同。按旧制,各省巡抚官皆以八月入京议事,则除授正在是时,今并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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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二十九 冬,十月,壬辰,立王氏为皇后。
时万贵妃宠冠后宫,后处之淡如,故谮不行。甲辰,立武举法。
自洪武二十年用武举,武臣子弟得于各直省应试,寻罢不行。至是复命直省举诸武艺人,兵部同总兵官考校其弓马策略,分别甲乙以备录用。指挥以下子弟,悉令入学。又定试武举式,骑中四矢,步中二矢以上者为中式,骑步所中半者次之。帅府试策略,教场试弓马。问策二道,大略如文闱之式。
是月,以没入曹吉祥地为宫中庄田。“皇庄”之名始此。
给事中齐庄言:“天子以四海为家,何必与小民争利!”弗省。自是戚畹、中贵家,多夺民地为庄田矣。
礼部尚书姚夔,以皇太后生辰,请仍故事设斋醮。都给事中张宁言“无益,且伤大体,乞禁止”,上嘉纳之。【考异】太后生辰,张宁请罢斋醮事,《宪章录》、《通纪》皆系之成化元年之二月。而证之《明史》张宁及后妃传,皆特书是年之十月。是时有两太后,疑一系十月,一系二月,诸书致误之由在此。惟《明史》本之《实录》,且张宁禁止斋醮,见《孝肃周皇后传》中,则十月为孝肃生辰可知。且是时两宫并尊,朝议久之方定,宪宗为孝肃所生,《明史》必不误,今从之。
十一月,丙寅,逮南京给事中王徽、王渊等下狱。
时中官牛玉以罪被谪,徽等复上疏劾之曰:“陛下册立中宫,此何等事!而贼臣牛玉,乃敢大肆奸欺,罪当万死。顾仅斥陪京,全其首领,则凡侍陛下左右者,将复何所忌惮哉!内阁大臣,身居辅弼,视立后大事漠不加意,礼官畏权,辄为阿附。及玉事发后,国法难贷,刑官念旧,竟至苟容。而李贤等又坐视成败,不出一言,党恶欺君,莫此为甚。请并罪贤等,以为大臣不忠者戒。
臣等前疏请保全宦官,正欲防患于未萌,乃处置之道未闻,牛玉之祸果作。往不可谏,来犹可追。臣等不敢远引,请以近事
833 明通鉴卷二十九
征之:正统末有王振矣,讵意复有曹吉祥?天顺初有吉祥矣,讵意复有牛玉?若又不思患预防,安知后不有甚于牛玉者哉!
夫宦者无事之时,似乎恭慎,一闻国政,即肆奸欺。将用某人也,必先卖之以为己功;将行某事也,必先泄之以张己势。迨趋附日众,威权日张,大臣不识廉耻,多与交结。馈献珍奇,即以为贤而朝夕誉之;有方正不阿者,即以为不肖而朝夕谗谤之。誉者获显,谤者被斥,恩出于内侍、怨归于朝廷,内外交通,乱所由起。
臣等职居言路,不为苟容,虽死无悔,惟陛下裁察!”
上以为妄言要誉,欲加罪,都给事中张宁率同官及御史交章论救,乃并谪州判官。徽得贵州,渊茂州。一时同列名者,朱宽潼川,李翔宁州,李钧绥德,而草是疏者,钧笔也。侍郎叶盛、编修陈音相继请留,皆不纳。最后杨瑄言尤切,几得罪。【考异】《明史·本纪》不载,事见王徽本传。诸书有系之九月者,有系之是冬者。弇州《考误》据《国史》,在是年十一月丙寅,今从之.
十二月,甲辰,敕:“两京文武除犯赃外,杂犯罪者悉宥之。”是岁,四川妖贼赵铎作乱。
驿初与绵竹人徐贵有隙,贵告铎家匿群盗,县官捕之急,遂反,自称赵王,汉州诸贼皆归之。数陷城,杀长吏,遗其党何文让及僧悟升掠安岳诸县。时都指挥掌四川都司事何洪,率所部兵捕之,斩悟升,生禽文让。铎将犯成都,官军分三路趋彰明,贼引去。追至梓潼朱家河,力战,贼少却。洪乘胜陷阵,后军不继,为贼所围,左右跳荡、杀贼甚众。力竭,与指挥佥事刘雄俱死之。
事闻,赠洪都督同知,予祭葬,雄都指挥同知。诏巡抚汪浩
檄官军合讨之。【考异】赵铎事,《三编》系之成化元年五月,据其讨平
之年月也,诸书皆系之天顺八年。何洪、刘雄事见《明史》本传,《三编》不著,今据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