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六十七 神宗万历六年戊寅至十年壬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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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通鉴卷六十七
纪六十七起著雍摄捉格,尽玄默敦牂,凡五年。
神宗显皇帝 万历六年
春,正月,癸酉,慈圣皇太后还慈宁宫,以上将大婚也。太后在乾清宫,教上颇严,上或不读书,即召使长跽。遇朝期,五更至上寝所呼之起,趣左右掖上坐,取水为盥面,挈之登辇以出。
上事太后维谨,而诸内臣奉太后旨者,往往挟持太过。上尝在西城曲宴被酒,令内侍歌新声,辞不能,取剑击之。左右劝解,乃戏割其发。翌日,太后闻,传语张居正具疏切谏,令为上草罪已御札,又召上长跪,数其过,上涕泣请改,乃已。
至是将返慈宁宫,敕居正曰:“吾不能视皇帝朝夕,先生亲受先帝付托,其朝夕纳诲,毋忘先帝凭几遗言!”
是月,泰宁部长博斯呼旧作速把亥。纠土默特大人,营于劈山。总兵官李成梁驰至丁字泊,寇方分骑绕墙入,成梁夜出塞二百里,捣破劈山营,获级四百三十,馘其长五人。捷闻,上为告谢郊庙。【考异】《明史·本纪》不载。《鞑靼传》但书是年东昌之捷,盖
十二月事也。据李成梁本传,破劈山营在六年正月,诸书谓”上将大婚,辽东报捷”,正此时也。是年春凡两次报捷,今据传分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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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六十七 二月,戊子,上行冠礼,加元服。
戊戌,免山东兖、青、登、莱四府逋赋。
庚子,立皇后王氏。诏英国公张溶充纳采问名正使,辅臣张居正副之。
于是居正吉服从事,给事中李涞言:“大婚重典,而使居正易服从吉,骇观听,不宜,乞别简用。”不听,居正怒。未几,出涞为金事。
三月,甲寅,礼部尚书马自强兼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右侍郎申时行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
张居正将归葬父,念阁臣在乡里者,高拱与己有深隙,殷士儋多内援,或乘间以出。惟徐阶老,易与,因荐之自代。已遣使报阶,既念阶前辈,己还,当位其下,乃请增置阁臣。上复令居正推择,居正以自强有人望,而时行其所素厚,遂荐用之。自强负伉直名,素迕居正,不意得之,颇以为德。及居正还人阁,二人皆守位而已。
甲子,张居正乞归葬父,许之。
召见于平台,居正奏言:“大婚之后,宜撙节爱养,留心万几。”因伏地泣,上亦为之哽咽。乃赐“帝锡忠良”银章,如杨士奇、张孚敬例,得密封言事。上及两宫赐责慰谕有加礼,遣司礼太监张宏供帐饯郊外,百僚班送。
庚辰,辽东再奏捷。
时寇人长定堡,李成梁遣游击陶承喾袭击,败之,献馘四百七十有奇。
张居正之归也,上戒次辅吕调阳等:“有大事毋得专决,驰驿之江陵听张先生处分。”至是辽东之捷,上复归功居正,将大行赏赉,遣使驰谕居正,俾条列功次以闻。于是调阳益内惭。【考异】辽东再捷,《明史·成梁传》系之三月,今日分据《纪事本末》。
是月,改南吏部尚书潘晟为礼部尚书,以马自强入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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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乙未,免湖广、四川逋赋。丙午,诏户部岁增金花银二十万两。
初,金花银岁进内库,以百万为额,至是又增买办银二十万以为常。
五月,刑部尚书吴百朋卒,升吏部左侍郎严清代之。六月,乙未,张居正还朝。
先是居正上言:“母老不能冒炎暑,请俟清凉上道。”于是内阁、两都部、院、寺卿、给事、御史俱上章请趣居正亟还朝。上遣锦衣指挥翟汝敬驰传往迎,计日以俟,而令中官护太夫人以秋日由水道行。
居正所过,守臣率长跪,抚、按大吏越界迎送,身为前驱。道经襄阳,襄王出候,要居正宴。故事,虽公、侯,谒王执臣礼,居正具宾主而出。过南阳,唐王亦如之。
抵郊外,诏遣司礼太监何进宴劳、两宫亦各遣大珰李琦、李用宣谕,赐八宝、金钉、川扇、御膳、饼果、醪醴,百僚复班迎。入朝,上慰劳恳笃,予假十日而后入阁,仍赐白金,彩币、宝钞、羊酒,因引见两官,慰劳如之。
居正之归葬也,湖广诸司毕集,惟巡按御史赵应元不往,居正嗛之。及应元事竣得代,即以病请。佥都御史王篆者,居正客也,素憾应元,且迎合居正意,属都御史陈炌劾应元规避,遂除名。
户部员外郎王用汲不胜愤,乃上言:“御史应元,以不会葬得罪辅臣,遂为都御史炌所论,坐托疾欺罔削籍,臣窃恨之。
夫疾病人所时有,今在廷大小诸臣,曾以病请者何限?御史陆万钟、刘光国、陈用宾,皆以巡方事讫引疾,与应元不异也,炌何不并劾之?即蚧当世宗朝,亦养病十余年,后夤缘攀附,骤列要津。以退为进,宜莫如炌。已则行之,而反以责人,何以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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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六上七
陛下但见炌论劾应元,以为恣情趋避,罪当罢斥;至其意所从来,陛下何由知之?如昨岁星变考察、将以弭灾也,而所挫抑者、半不附宰臣之人。如翰林习孔教、则以邹元标之故;礼部张程、则以刘台之故,刑部浮躁独多于他部,则以艾穆、沈思孝而推戈;考后劣转赵志皋,又以吴中行、赵用贤而迁怒。盖能得辅臣之心,则虽属经论列之潘晟,且得以不次蒙恩,苟失辅臣之心,则虽素负才名之张岳,难免以不及论调。臣不意陛下省灾塞咎之举,仅为宰臣酬恩报怨之私,且凡附宰臣者,亦各藉以酬其私,可不为太息矣哉!孟子曰:“逢君之恶其罪大',臣则谓'逢相之恶其罪更大'也。”
又言:“威福者,陛下所当自出;乾纲者,陛下所当独揽;寄之于人,不谓之旁落,则谓之倒持。政柄一移,积重难返,此又臣所日夜深虑,不独为应元一事已也。”
疏入,居正大怒,欲下狱廷杖。会次辅吕调阳在告,张四维拟削用汲籍,上从之。居正以罪轻,移怒四维,厉色待之者累F.
用汲归,屏居郭外,布衣讲授,足不践城市。【考异】事见《明史》王用汲本传,居正以三月归葬,六月还朝、则会葬在四月。(据《太后集》,四月十六日。)传不具用汲得罪月日,然言是时吕调阳在告,调阳以七月致仕、则用汲劾居正,正调阳致仕以前。今类书之居正还朝下。
是夏,改刑部侍郎潘季驯为工部侍郎兼右都御史,总理河漕。
自河决崔镇,黄水北流,清河口淤淀,全淮南徙,高邮湖堤大坏,淮、扬、高邮、宝应间皆为巨浸,辅臣张居正深以为忧。时河漕尚书吴桂芳议复老河故道,而总河都御史傅希挚主塞决口,東水归漕,两人议不决。会桂芳卒,居正举季驯代之。
季驯乃上两河经略疏曰:“水性就下,以海为壑。向因海壅河高,以致决堤四溢,运道民生,均受其病,故今谈河患者,皆以
1879 明通鉴卷六十七
浚海为上策。第海有潮汐,茫无著足,不得已而议他辟。岂知海口视昔虽壅,然自云梯关四套以下,阔七八里至十余里,深皆三四丈不等。纵使欲另开凿,必须深阔相类、乃便注放,则工力艰巨,必不能成。矧未至海口干地,犹可施工,及将人海之处,则潮汐往来、亦与旧口等耳。且旧口积沙,人力虽不可浚,水力自能冲决。乃若新辟之地,则土壤坚实,不特人力难措,而水力亦不能冲。故海无可浚之理,惟当导河以归之海,则以水治水,即浚海之策也。
然河又非可以人力导也,欲顺其性,先惧其溢。惟当缮治堤防,俾无旁决,则水由地中,沙随水去,即导河之策也。顾频年以来,无日不以缮堤为事,亦无日不以决堤为患,何哉?卑薄而不能支,迫近而不能容,杂以浮沙而不能久,堤之制未备耳。是以黄决崔镇等口,而水多北溃,为无堤也;淮决高家堰、黄浦等口,而水多东溃,堤弗固也。乃议者不咎制之未备,而咎筑堤为下策,岂得为通论哉!
又有所未尽者,上流既溃堤横决,至于下流,复或歧而分之,其趋于云梯关正海口者,譬犹强弩之末耳。盖徒知分流以杀其怒,而不知水势益分,则其力益弱,水力既弱,又安望其能导积沙以注海乎?故今日浚海之急务,必先塞决以导河,尤当固堤以杜决。而欲堤之不决者,必真土而勿杂浮沙,高厚而勿惜巨费,让远而勿与争地,斯堤可固也。
如徐、邳、桃、清沿河各堤固矣,崔镇等口塞矣,则黄不旁决而冲漕力专;高家堰筑矣,朱家口塞矣,则淮不旁决而会黄力专。淮、黄既合,自有控海之势。又惧其分之则力弱也,则必暂塞清江浦河,而严司启闭以防其内奔;姑置草湾河,而专复云梯以还其故道;仍接筑淮安新城长堤以防其末流,尽合黄、淮全河之力,涓滴悉趋于海,则力强且专,下流之积沙自去。下流既顺,上流之淤垫自通,海不浚自辟,河不挑而深,此所谓固堤即1880
纪六十七 所以导河,导河即所以浚海也。
治河者必先求河水自然之性而后可施其疏筑之功,必先求古人已试之效而后可仿其平成之业。黄水来自昆仑,入徐济运,历邳、宿、桃、清至清口,会河而东入于海,此两河之故道,即河水自然之性也。
昔元代岁漕江南之粟,由扬州直北出庙湾入海,至永乐年间,平江伯陈瑄始堤管家诸湖,通淮、河为运道。然虑淮水涨溢,东侵淮郡也,故筑高家堰堤以捍之,起武家墩,经小大涧至阜宁湖,而淮水无东侵之患矣;又虑黄河涨溢,南侵淮郡也,故堤新城之北以捍之,起清江浦,沿钵池山、柳浦湾迤东,而黄水无南侵之患矣;又虑河水自闸冲入,不免泥淤,故严启闭之禁,止许漕艘由闸出入,匙钥掌之都漕,五日发筹一放。是以淮郡宴然,漕渠永赖,而陈平江之功,至今未泯也。
后因剥蚀既久,堤岸渐倾,水从高家堰决人,一郡遂为鱼鳖。而当事者未考其故,乃谓海口壅塞,遂穿支渠以泄之,盖欲急拯淮民之溺,多方为疏导之计。讵知旁支暂开,水势陡趋正河,遂至淤阻。而新开支河,阔仅二十余丈,深仅丈许,较之故道,不及三十分之一耳,岂能容受全河之水?下流既壅,上流自溃,此崔镇诸口所由决也。今新河寻复淤塞,故河渐已通流,虽深阔未及原河十分之一,而两河全下沙随水刷,欲其全复河身不难也。河身既复,面阔者七八里,狭者亦不下三四百丈,滔滔东下,何水不容?若犹以为不足,而欲另寻他所,别开一渠,恐人力不至于此也。以臣等度之,非惟不必另凿一口,即草湾亦须置之勿浚矣。
故为今之计,惟有修复平江伯之故业,高筑南、北两堤,以断两河之内灌,而淮、扬昏垫之苦可免;坚塞桃源以下崔镇口诸决,而全河之水可归故道。黄、淮二河并驱入海,则沙随水刷,海口自复,而桃、清浅阻又不足言矣。此以水治水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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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扒捞挑浚之说,仅可施之于闸河耳。黄河河身广阔,捞浚何期,悍激湍流,器具难下。前人屡试无功,徒费工料。徐州以南之工,如此而已。”
因条上六议、曰:“塞决口以挽正河”;曰“筑堤防以杜溃决”;曰“置闸坝以防外河”;曰“创滚水坝以固堤岸”;曰“止浚海工程以省糜费”;曰“寝开老黄河之议以仍利涉”。上悉从其请。【考异】据《明史·河渠志》及《潘季驯传》,命季驯治河在是年之夏。《三编》书之二月,盖命下之月日也。是时季驯方召为刑部侍郎,未几遂有治河之命、今据《明史》。
秋,七月,乙卯,大学士吕调阳致仕。
调阳在阁,小事则张四维代拟,大事则驰报张居正于江陵,因坚卧称疾不出,累疏乞休。及居正还,遂致仕去。
丙子,诏:“江北诸府民年十五以上无田者,官给牛一头,田五十亩,开垦三年后起科。”
是月,诏:“司礼监会同礼部拣选内竖三千五百七十名应用。”于是礼科给事中李天植上言:“陛下缵服初年,允收马安等三千二百五十人,部覆永不为例。今六载之中,两收数千,幸门日启、觊泽者多。傥得收回成命,散此党与,上也。不然,乞裁取其半。”疏入,报闻。
《三编》御批曰:嘉靖时粃政甚多,独其裁抑中官,颇得制驭近习之道,故涓人奉法,不敢恣肆者几数十年。神宗承其遗制,正当申严禁令,何以复广加遴选,竟至三千五百人之多!盖由冯保居中用事,吹嘘引进,使党类复致蔓延。而若辈气焰既滋,势即难于钤束。未几而蛊惑日甚,矿珰税监,四出征求,元气由兹削尽。驯至茄花委鬼,窃弄威权,贻毒遂倾国祚。履霜坚冰,此其渐矣。
以戎政侍郎张学颜为户部尚书。
学颜巡抚辽东,内召,甫回部,会户部尚书殷正茂致仕,遂1882
纪六十七 升任代之。
九月,庚午,诏“苏州诸府开垦荒田,六年后起科”。辛未,停刑,以大婚故也。
是秋,中官魏朝奉张居正母行,仪从煊赫,观者如堵。比至,上与两宫慰谕,几用家人礼,复赐赉加等。
冬,十月,辛卯,马自强卒。
自强入阁不数月,张居正还,吕调阳致仕,自强虽持正,亦不能有为,充位而已。至是,得疾卒。赠少保,谥文庄。
十一月,辛酉,祀天于南郊。
十二月,博斯呼绰哈复纠土默特部诺木图、恭图、即暖兔、拱兔,译见前。大小韦征即大,小委正,见前。等三万余骑、壁辽河,攻东昌堡,深入至耀州。李成梁遣诸将分屯要害遏之,而亲提锐卒出塞二百余里,直捣圜山,斩首八百四十及其长九人,获马千二百匹。寇皆仓皇走出塞。
捷闻,廷议以为成梁功多,宜膺封爵,从之。
高拱卒。张居正请复其官,祭葬如例。冯保憾未释,中旨给半葬,祭文仍寓贬词。
久之,保败,居正没,廷议以谙达封贡,追论拱功,始赠太师,谥文襄。
是岁,户部奏天下户口之数,户一千六十二万一千四百六十六,口六千六十九万二千八百五十六。《三编》云:“明《食货志》,明代户口之数,增减不一,其可考者,洪武二十六年,弘治四年及是年而巳,明初兵赛之后,户口顾极盛。其后承乎日久,反不及焉。所以减者,周忱所谓'或投倚于豪门,或冒匠窜两京,或冒引贾四方,举家舟居,莫可踪迹也。'故宣宗尝与群臣论历代户口,以为'其盛也本于休养生息,其衰也由上木兵戎'云。”复用大学士张居正议,“天下田亩通行丈量,限三载竣事”。
1883 明通鉴卷六十七
七年
春,正月,戊辰,诏毁天下书院。
先是原任常州知府施观民、以科敛民财,私创书院,坐罪褫职。而是时士大夫竞讲学,张居正特恶之,尽改各省书院为公廨。凡先后毁应天等府书院六十四处。
二月,己丑,遣使分阅边防。又分遣科、道等官,往各省察地方官,有科敛及侈费者劾之。
三月,甲子,免淮、扬积年逋赋,从张居正请也。
是月,诏征光禄寺十万金,张居正上言:“财赋有限,费用无穷。使积贮空虚,不幸有四方水旱之灾,疆场意外之虞,可为寒心。此后望力加撙节,若再征金,臣等不敢奉诏矣。”
时上渐备六宫,太仓所储,屡有宣索,居正上户部所进御览钱粮数目,请置之坐隅,时赐省览。因言:“万历五年所人四百三十五万有奇,六年所入仅三百五十五万有奇,则已少八十余万矣。五年岁出三百四十九万四千有奇,六年所出至三百八十八万八千有奇,则已多四十余万矣。王制,量人为出,计三年之出,必有一年之余而后可。”今岁人则损于前,岁出则浮于前,此不可不留心也。”疏上,留中。
寻复令工部铸钱给用,居正以利不胜费,止之。
夏,四月,癸卯,上命张居正书雍肃殿箴,揭之御屏。居正撰进,大要以“敕天命,谨万几,凛燕闲,严宥密,雍在宫,肃在庙,无逸乃逸而天下治。”又言“冲和者养威,澹泊者养禄,危厉者养安,优劳者养乐。”上嘉纳之。【考异】《明史·居正传》不具,
《三编》据《实录》书之四月,证之《纪事本末》则四月癸卯也。“雍肃”诸书皆作“肃雍”.《三编》据《实录》更正,今从之。
五月,丙辰,以辽东功,封李成梁为宁远伯,岁禄八百石。【考异】《三编》系封成梁于六年之冬,据奏捷月日连记也。证之《明史·功臣表》,在是年五月丙辰,今据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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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六十七 癸亥、祀地于北郊。 是月,苏松大水。
给事中王道成等请停苏杭织造,不许,张居正为面请,乃减其半。
一日,上御文华殿,居正以给事中所上灾伤疏闻,因请振,复言:“上爱民如子,而在外诸司,营私背公,剥民罔上,宜痛钳以法。而上亦宜加意撙节,凡宫中一切用度赏赉,裁省禁止。”上首肯之。
六月,辛卯,诏“核两畿、山东、陕西勋戚田赋。”
初,穆宗时,户部议定勋戚庄田世次递减之限,事见隆庆二年。因著令,“宗室买田不输役者没官,勋戚田俱听有司征之”,而乞请者仍不绝,至是复加清丈,有逾额及隐占者按治之。
秋,七月,壬子,以苏、松水灾,抚、按官请“先行振济,随赐蠲免”,从之。
戊午,京师地一日凡再震。
乙丑,以水灾,复罢苏杭织造。于是给事中顾九思、王道成等请召还中官。上以示张居正,居正奏“民重困,宜召还孙隆”,从之。
时给事中李涞请恤江南水灾,并陈四事、上怒其讥讪,居正力为之解,乃已。
八月,辛丑,免泗州、兴化、宝应、山阳、清河、桃源、盐城田租,以频年河患也。
是月,诏减蠲徭征派。
自嘉靖间行一条鞭法,民颇称简便。而诸役冗费,名去实存,有司追征如故,百姓苦之。至是核减银凡一百三十万有奇。
冬,十月,土默特等复犯辽东,以四万骑自前屯,锦川营深人。李成梁命诸将坚壁,自督参将杨粟等遏其冲。会蓟镇总兵戚继光赴援,寇遂退,与博斯呼合,壁红土城,声言人海州,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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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袭锦义。成梁逾塞二百余里,直抵红土城堡,败之,获首功四百七十有奇。
是役也,张居正实预授方略云。【考异】《明史·本纪》不载,见《鞑靼传》.书是年冬。成梁传书于七年十月,今从之。居正授方略,见《鞑靼传》中。《纪事本末》言“居正谕边臣勿轻战,坚壁清野,彼无所掠,将自阻,请令巡抚梁梦龙驻永平,戚继光驻一片石,伺间邀击,遂败之”,所谓“方略”者此也,附识之。
十二月,张居正服除,上预问日期,赐白玉带大红坐蟒盘蟒。至日,召对平台,慰谕久之。使中官张宏引见两宫,皆有恩赉。而慈圣太后加赐御膳九品、使宏侍宴。
是冬,河漕都御史潘季驯报两河工成,赉季驯及督漕侍郎江一麟银币,遣给事中尹瑾勘实以闻。【考异】《明史·本纪》系河工成于八年二月。据勘还论功升赏月日也。《河渠志》言河工成于是年之冬.《季驯传》书于十月,今仍系之是年冬下。
八年
春,正月,起前南京都御史曾省吾为工部尚书,以李幼滋予告也。
二月,辛未朔,日有食之。【考异】《明史·本纪》及《三编》皆作“二月辛未朔”。《明史稿》作“辛卯”误也。今据《明史》。
戊子,上亲耕耤田。礼成,赐公卿等银币有差。
戊戌,以两河工成,加潘季驯太子太保,进工部尚书兼左副都御史。督漕侍郎江一麟等迁擢有差。
是役也,筑高家堰堤六十余里,归仁集堤四十余里,柳浦湾堤东、西七十余里,塞崔镇等决口百三十,筑徐、睢、邳、宿、桃、清两岸遥堤五万六千余丈,砀、丰大坝各一道,徐、沛、丰、砀缕堤百四十余里,建崔镇等处减水石坝四座,迁通济闸于甘罗城南。淮、扬间堤坝,无不修筑。凡费帑金五十六万有奇。1886
纪六十七 自后数年,河道无大患。
《明鉴》曰:束水攻沙,治河之要法。水不束则不能攻沙,堤不坚则不能束水,其理甚明。吴桂芳始因全河入海止云梯一迳,疑乎太狭,欲委安东为黄河人海之路,朝议不许,许其开草湾河。草湾既开,正河转淤,遂有崔镇之决。于是多浚海口之议兴,而实未得要领也。夫欲穿草湾为支渠,而不知正流反以水缓而淤。假令多穿海口,不惟施工甚难,且流以散而益缓,缓而益淤,其能使之畅然归墟乎?潘季驯主以水治水之说,急缮堤堰,卒以成功,盖能确有定见,不为异议所惑耳。
三月,辛亥、上奉两宫皇太后率皇后谒天寿山陵。赐所过州县田租。甲寅,还京师。
丁卯,赐张懋修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
懋修,居正子也。初,居正子敬修、嗣修,先后领乡荐。上即位之二年甲戌,敬修会试不第,居正怒,因停是科考选五年。丁丑,嗣修遂以第二人及第。是年,复届会试,懋修、敬修皆中式。会居正方乞休,遂特擢懋修第一人及第。【考异】事见《明史·选举志》,《三编》据之。按《贡举考》言“张懋修廷对卷,初拟第三,御笔改第一。盖中官有怂恿之者,实出首揆意也。”《三编》以为“特擢第—人及第”者指此,附识之。
是月,寇犯辽东。
初,迤东都督王兀堂通市于宽甸,参将徐国辅弟国臣强抑市价,兀堂遂与豪酋赵锁、罗骨数以零骑侵边。至是率四万骑犯叆阳及黄冈堡,指挥王宗义战死。寇复以千余骑从永甸入,李成梁击走之,追出塞二百里。敌以骑卒拒,而步卒登山鼓噪,成梁大败之、斩首七百五十,尽毁其营垒。
捷闻,并录红土城功,予成梁世袭伯爵。【考异】诸书皆记兀堂寇辽东于七年之冬,此据《明史·李成梁传》在是年三月。《三编》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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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据奏至月日也。
张居正扈上谒陵还,具疏乞休,中云“拜手稽首归政”。凡再上,上慰留恳切。最后传慈圣太后口谕:“张先生辅尔至三十而后商处,令毋复兴此念。”居正乃出。
时上顾居正益重,赐札称“元辅”,或称“先生”,称“少师张先生”、待以师礼。而居正奏谢,亦俨然自负为帝者师云。
夏,四月,以两淮灾,诏抚、按官振恤灶场并江北连年告饥州县,命支营田银及各仓贮粟振之。
户部言:“有司积谷振荒,先年立法,俱止贮州县。不知各府为知县表率,亦当照例存积,以备灾振。”从之。【考异】自“振恤灶场”以下,《三编》据《实录》增,今从之。
闰月,庚申,平广西八寨。
初,殷正茂既平古田,八寨之贼惧而归降。已复并龙哈、咘咳为十寨,立长官司,久之,诸寨复聚党作乱,据民田产,白昼人都市剽掠,甚至攻城劫库戕官吏。至是总制刘尧诲,巡抚张任统兵进剿,斩首一万六千九百有奇。分八寨为三城,增建二堡。于是右江诸独始安辑输赋。
六月,南畿大水。
先是凤阳等处雨涝,淮溢,水薄泗城、且至祖陵墀中,御史陈用宾以闻。
给事中王道成因疏言:“黄河未涨,淮、泗之间,霖雨偶集,而清口已不能容泄。宜令河臣设法疏导堵塞。”从之。
是夏,谪南京兵部主事赵世卿。
时张居正当国,政尚严。州县学取士,不得过十五人;布、按二司以下官,虽公事毋许乘驿马;大辟之刑,岁有定额,征赋以九分为率,有司不及格者罚;又数重谴言事者。
世卿奏匡时五要:“请广取士之额,宽驿传之禁,省大辟,缓催科。”而末极论言路当开,言:“近者台谏习为脂韦以希世取宠,1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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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军国,卷舌无声,徒摭不急之务,姑塞言责。延及数年,居然高踞卿贰,夸耀士林矣。然此诸人岂尽集诟无节,忍负陛下哉?亦有所惩而不敢耳。如往岁传傅应祯、艾穆、沈思孝、邹元标,皆以建言远窜,至今与戍卒伍。此中才之士所以内自顾恤,宁自同于寒蝉也。宜特发德音,放还诸人,使天下晓然知圣天子无恶直言之意,则士皆慕义输诚,效忠于陛下矣。”
居正欲重罪之,吏部尚书王国光曰:“罪之适成其名,请为公任怨。”遂出为楚府右长史。明年京察,复坐以不谨落职。【考异】世卿谪外,见《明史》本传,在是年。《通纪》系之四月,今书于是年之夏。
秋,七月,后军都督府佥事俞大猷卒。
大猷以平古田獞功,进世荫。已,为巡按御史所劾,回籍听调。久之,起是职,领军营训练。三疏乞归。卒,赠左都督,赐祭葬,谥武襄。武平、崖州、饶平皆为立祠。
大猷少好《易》,尝以《易》推衍兵家奇正虚实之权。谓“兵家之数起五,犹一人之身有五体,虽将百万,可使合为一人也”。初为汀漳守备,莅武平,作读易轩,与诸生为文会,而日教武士击剑。及为大将,持身廉,驭下有恩。扬历东南,大小百十余战,所向无不剿灭,威名震南服。其用兵先计后战,不贪近功。忠诚许国。老而弥笃。
谭纶尝与书曰:“节制精明,公不如纶;信赏必罚,公不如戚;精悍驰骋,公不如刘。然此皆小知,而公则堪大受。”戚,谓戚继光,刘,谓刘显也。其为纶所推重如此。
八月,庚申,彗星见东南方,每夜渐长,纵横河汉间,凡七十日而灭。
是秋,王兀堂复犯宽甸,副将姚大节击败之,兀堂由是不振。
改潘季驯为南京兵部尚书。

明通鉴卷六十七
季驯又请开新集至小浮桥以复黄河故道,给事中王道成、河南巡抚周鉴等不可而止。至是遂迁。
冬,十月,辛丑,汰内外冗宫。
是时兵部尚书杨兆协理京营,奉诏:“协理一职,归本部侍郎带管。”兆遂疏辞协理,因裁之。仍敕吏部“核两京大小九卿及各属,有冗滥者裁之,并核各省徭赋及诸司冒滥冗费”,皆从张居正请也。
乙巳,苏、松、常、镇四府灾,诏“将仓粮、漕粮、屯粮各酌量改折。”常熟、吴江、长洲、昆山四县被灾尤甚,以余剩兵饷并发赃罚银分振之。【考异】自“酌量改折”以下,《三编》据《实录》增,今从之。
十一月,丙子,诏度民田。
初,建昌知府许孚远始为“归户册”以田从人,法简而密。张居正当国,议天下田亩通行丈量,限三载竣事,用开方法以径围乘除,畸零截补。于是豪猾不得欺隐,里甲免陪累、而小民无虚粮。
因下户部,条为八款:“一明清丈之例,谓额失者丈全则免;一议应委之官,以各右布政使总领之,分守兵备分领之,府州县官则专管本境;一复坐派之额,谓田有官、民、屯数等,粮有上、中、下数则,宜逐一查勘,使不得诡混;一复本征之粮,如民种屯地者即纳屯粮,军种民地者即纳民粮;一严欺隐之律,有自陈诡占及开垦未报者免罪,首报不实者连坐,豪右隐占者发遣重处;一定清丈之则;一行丈量磨算之法;一处纸札供亿之费。”诏如议行之。
至是勘实,总计天下田数七百一万三千九百七十六顷,视弘治时赢三百万顷。然居正尚综核,颇以溢额为功,有司争改小弓以求田多,或掊克见田以充虚额,后遂按溢额田增赋,而北直隶、湖广、大同、宣府多受其累云。【考异】《明史·本纪》,“是年十18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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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度民田。”《食货志》书度民田于万历六年。据《志》言“期三载竣”,则以六年下令,以八年勘竣报闻也。《三编》亦系之八年,今据《志》参《三编》书之。
戊寅,上夜宴乾清宫,为近侍孙海、客用所惑,杖二内使几毙。慈圣皇太后闻之,立命冯保捕海、用等,杖而逐之。上悔悟,谕内臣曰:“孙海、客用,凡事引诱朕,无所不为,今安置南京。以后但有此等小人,即同举名来奏。”仍命文书房官宣示阁臣,张居正等谓“降黜未尽其辜,宜发充净军”,上从之。
次日,居正等回奏曰:“自圣上临御以来,讲学勤政,圣德日新。乃数月之间,仰窥圣意所向,稍不如前。微闻宫中起居、颇失常度;但臣等身隔外庭,未敢轻信,而朝廷庶政未见有缺,故不敢妄有所言。然前者恭侍日讲,亦曾举“益者三乐、损者三乐益者三友、损者三友'两章书。语云:“树德务滋,除恶务尽'。其各监等官,俱令自陈,老成廉慎者存之,谄佞放恣者汰之。且近日皇穹垂象,彗芒扫宦者四星,宜大行扫除以应天变。
臣又闻汉臣诸葛亮云: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臣等待罪辅弼,宫中之事,皆宜与闻。此后不敢以外臣自限、凡皇上起居与宫壶内事,但有所闻,即谒忠敷奏;及左右近习有奸佞不忠者,亦不避嫌怨,必举祖宗之法,奏请处治。
皇上亦宜戒游宴以重起居,专精神以广圣嗣,节赏赉以省浮费、却珍玩以端好尚,亲万几以明庶政,勤讲学以资治理。”
时上迫于太后,不得已皆报可。而心颇嗛居正及保矣。【考异】事见《明史·张居正传》。而《冯保传》则云“时上年十八”,又云“时八年十一月也”。《明史》、《纪事本末》系之是月戊寅,今从之。惟保传有“太后切责帝,令长跪受教,保又属居正草帝罪已诏颁示阁臣”云云,与李太后传词意略同,而李太后传中所记,又似在上未婚及太后未返慈宁宫之前。其为一事二事,盖不可考,今据传参《三编》书之,其月分则据保传、日分则据《纪事本末》。盖纪事所记居正当国,其年月日多据《太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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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云。
《三编·发明》曰:惩创内官,其名甚美。第所劾逐之珰寺,不过取冯保不悦者而汰去之,则此举适所以阿保之好恶而已。而其事皆赞成于居正,尤可骇听。居正身为首辅,必与保相固结,事事曲为迎合,又使苍头与保私人结为兄弟,以联声势。作威窃柄,罔恤人言,一至于此。况自陈之典,本属具文,大臣或偶循例,避贤引退,乃以行之宦竖,而复济以私心,为实为名,义安所取!观居正疏谏之语,且谓“不敢以外臣自限”,此正欲统擅内外之权以挟制其上。然神宗亦因是见嗛,而内官之心终无以服,所谓惩创者,亦复何益?徒使积怨流毒,遗患后来。大臣怀私以事其上,其凶于而家,害于而国,可胜道哉!
十二月,甲辰,张居正以“圣学方新,经筵日讲,远稽古训,不若近事之可征;上溯先王,不如家法之易守”,乃属儒臣纪太祖、列圣《实录》、《宝训》,分类编辑,以经筵日进讲。上嘉纳之。
是月,刑部尚书潘晟致仕,升刑部侍郎徐学谟代之。九年
春,正月,庚午,以新岁五日狂薶蔽天,敕边臣加意警备。
直隶巡按御史范鸣谦言:“边防固宜饬,内治尤当修。如刑罚未当,宜敕有司不许混淆久监赃罚;贪墨未息,宜敕新选官不许借贷豪门,致赴任责收无措,横肆诛求;荒芜未垦,宜敕淮安、凤阳二府官员留心农事;盗贼未殄,宜敕有司不许欺蔽。而大要尤在君心之修省,起居以时,嗜欲以节;讲筵毋惮详问,大臣宜赐咨询,端好尚,禁奢靡;庶灾异潜消,休征协应。”疏人、报闻。
辛未,吏部议,“各部员外郎,主事以下应裁者,归并兼管,18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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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在任候裁”。户部议,“凤阳营田佥事各员应裁者,归并州县”,报可。
癸酉,土默特犯锦州。
先是寇数侵边不得志,益征诸部兵分犯锦、义及右屯、大凌河,以城堡坚,不可克,寻辽、蓟兵并集,遂引去。未几,复以二万余骑从大镇堡入攻锦州,参将熊朝臣固守,而遣部将周之望、王应荣出战,颇有斩获,矢尽,皆力战死。敌乃分掠小凌河、松山、杏山,李成梁驰援,始出境。【考异】据《明史·李成梁传》,寇犯锦州在八年之冬。《本纪》系之九年正月,盖奏至月日也,今据书之。
己卯,命翰林官分番入直。
时张居正言:“人主一心,乃万化从出之原,亦众欲交攻之会,必使常有所系,然后纵欲之念不萌,而引诱之奸不入。窃见前代好文之主,皆有文学之臣奉侍清燕,或承诏登答,或应制赓酬,皆寓风劝箴规之益。翰林撰述讨论,为其职务。如日讲诸臣,皆文学优赡,其余翰林,亦皆需次待用。宜令分番入直,每日轮四员,同日讲诸臣在馆祗候。万几之暇,如披阅古文,有所采录,或鉴赏名笔、有所题咏,即属诸臣具草。或不时面赐质问,以观其才品高下。”从之。
辛巳,吏部复议“裁革北直隶保定等府同知、通判官以下五十五员,南京,福建仓大使等四十六员,浙江布政使司都事等官二十员,江西、陕西、延绥、郧阳等处司、府、州、县佐贰杂职等官三十员,南赣、贵州司、府、县、驿等官十员、南京中、左二府锦衣卫各金书、大教场等营把总八员”,皆报可。
甲申,土默特复与哈斯坦、即黑石炭,译见前,大、小韦征、即大、小委正。诺木图、恭图即暖兔,拱兔。诸部聚兵塞下,谋入广宁、李成梁帅轻骑从大宁堡出塞四百余里击之,敌大败走。官军将还,敌来追,成梁逆击,且战且行,先后斩首三百四十及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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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人。录功,增岁禄百石,世荫一等。
二月,张居正进儒臣分辑《列朝宝训》、《实录》成书。凡四十类:日创业艰难,日励精图治,日勤学,日敬天,日法祖,日保民,日谨祭祀,曰崇孝敬,曰端好尚,曰慎起居,曰戒游佚,日正宫闱,日教储贰,日睦宗藩,日亲贤臣、日去奸邪,日纳谏,日理财,日守法,曰敬戒,日务实,日正纪纲,日审官,日久任、曰重守令,日驭近习,曰待外戚,日重农桑,日兴教化,日明赏罚,曰信诏令、日谨名分,日却贡献,日慎赏赉,曰敦节俭,日慎刑狱,日褒功德,日屏异端,日饬武备,日御寇盗,名曰《训录类编》。以日讲之期,如先年进讲《帝鉴图说》故事,讲解一二条以裨政治。
旌武义孝子王世名。
初,世名父良,与族子俊同居争屋,为俊殴死。世名年十七、恐残父尸,不忍就理,乃佯听其输田议和,凡田所入,辄易价封识,俊有所馈,亦佯受之。而潜绘父像悬密室,绘已像于旁、带刀侍,朝夕泣拜,且购一刃,铭“报仇”二字,母、妻不知也。服阕、为诸生。及生子数月,谓母、妻曰:“吾已有后,可以死矣。”一日,俊自外醉归,世名挺刃迎击之,立毙。出号子众,入白母,即取前封识者诣吏请死。时去父死六年矣。
知县陈某曰:“此孝子也,不可置狱。”别馆之,而上其事于府。府檄金华知县汪大受来讯,世名请死,大受曰:“检尸有伤,尔可无死。”曰:“吾惟不忍残父尸以至今日。不然,何待六年!乞放归辞母,乃就死。”许之。归,母迎而泣,世名曰:“身者,父之遗也,以父之遗为父死,虽离母,得从父矣,何憾!”顷之,大受至,县人奔走直世名者以千计。大受乃令入舁致父棺、将开视之。世名大恸,以头触阶石,血流殷地。大受及旁观者戚为陨涕,乃令舁柩去,将白上官,免检尸以全孝子。世名曰:“此非法也。非法无君,何以生为!”遂不食而死。妻俞氏,抚孤三载,自18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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缢以殉。诏旌其门曰“孝烈”。【考异】旌孝子王世名,《明书》、《从信录》皆系之是年二月。证之《明史·孝义传》,亦特书云“时万历九年二月也”。今据增人。
三月,丙寅,大阅,准隆庆三年例行也。阅毕,谕“兵、工二部重造盔甲,限每年造千副,五年通完”。
夏,四月,丁酉,振山西被灾州县。
己酉,山西蔚州地震,声如雷,屋宇皆裂。同时,大同镇堡各州县俱地震有声。
辛亥,上御文华殿,日讲毕,张居正以南科给事中傅作舟报灾疏进,因言:“淮安、凤阳、苏州、松江四府、连被灾伤。徐州、宿州间至以树皮充饥,或聚为盗。昔元末之乱,亦起于此,当破格振之.”上从其言。乙卯,诏“动支各该州县库银仓谷,不足则南京见贮银米尽有赢余,足以协济,饬有司实力奉行”。【考异】据《三编》,是月振南畿灾,盖张居正以破格请之也。《从信录》及《纪事本末》所记尤详,一书“四月十八日”,一书“四月辛亥”。辛亥即是月十八日也,下诏在乙卯。今仍据《本纪》连书之。
是月,哈斯坦复犯辽阳,副将曹簠出御之。追至长安堡,遇伏,失千总陈鹏以下三百十七人,马死者四百六十匹,遂大掠人畜而去。逮簠等下吏,成梁不问。【考异】辽阳之败,《明史·本纪》系之三月、据《成梁传》及《三编》皆书于四月,今从之。
京师旱。
张居正以蠲振频兴,请撙节宫中耗费,因言:“嘉靖间用最浩繁,内库尚有余积。今已增额,犹称缺乏。有限之财,安能供无穷之用!”上纳之。
兵部尚书方逢时致仕。
逢时自五年召理戎政,时方总督宣大还,议者争言贡市利害。
逢时上疏言:“数年以来,九边生齿日繁,守备日固,田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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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商贾日通,边民始知有生之乐。北部输诚效贡,莫敢渝约,岁时请求,随宜与之,辄稽首欢笑;有掠人要赏者,告谙达讨治,即俯首听命。而异议者或曰“敌使充斥为害”,或曰'日益耗费,彼欲终不可足',或曰“与寇益狎,隐忧叵测”,此皆未睹事机之论也。
夫使者之人,多者八九人,少者二三人,朝至夕去,守贡之使,赏至即归,何有“充斥”!财货之贿,有市本,有抚赏,计三镇岁费二十七万,较之乡时户部客饷七十余万,太仆马价十余万,十才二三耳。而民间耕获之人,市贾之利不与焉。所省甚多,何有'耗费”!乃若所“忧'则有之。然非'隐'也。方庚午以前,三军暴骨,万姓流离,城郭邱墟,刍粮耗竭,边臣首领不保,朝廷为之旰食,七八年来,幸无此事矣。若使臣等处置乖方,吝小费而亏大信,使一旦肆行侵掠,则前日之“忧'立见,何'隐'之有哉!
所不可知者,谙达老矣,诚恐数年之后,此人既死,诸部无所统一,其中狡黠,互相争构,假托异辞,遂行侵扰,此则时变之或然而不可预料者。在我处之,亦惟罢贡绝市,闭关固垒以待,仍禁边将毋得轻举,使曲常在彼而直常在我,因机处置,顾后人方略何如耳。夫封疆之事,无定形。亦无定机,惟朝廷任用得人,处置适宜,何必拘拘焉贡市非而战守是哉!”因复奏上款贡图。
寻代王崇古为尚书,凡四年,累疏致仕。至是得请归,上书“尽忠”字赐之。二十四年卒。
逢时才略明练,措置边事,悉协机宜,功名与王崇古相亚,世称“方、王”。
召兵部尚书总督蓟辽梁梦龙回部管事。五月,诏尽卖民间种马,以互市饶马也。
国初,有官牧,有民牧,后定制悉牧于民,视丁田授马,始1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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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户马”,继日“种马”,按岁征驹,而孳生常不及数,马户无以偿,辄多逃窜。隆庆间,太仆少卿戴金言:“种马之设,专以孳生备用。备用马既别买,则种马可遂省。今备用马既足三万,宜令每马折银三十两解太仆,种马尽卖输兵部。一马十两,则直隶、山东、河南十二万匹,可得银百二十万,且收草豆银二十四万。”穆宗可其奏,下部议,请养、卖各半,从之。
至是互市,马益多,乃尽卖种马,上马八两,下至五两。又折征草场地租银,以供团营买马及各边之请。然其后师役繁兴,往往借支太仆银,久之银与马两竭,而冏政大坏。
是夏,户部尚书张学颜上《会计录》。
学颜精心计,张居正深倚任之,乃撰是录以勾稽出纳。又奏列清丈条例、厘两京、山东、陕西勋戚庄田,清溢额、脱漏、诡借诸弊。又通行天下,得官民屯收湖陂八十余万顷,民困赔累者,以其赋抵之,自正,嘉虚耗之后,至万历十年间,最称富庶,学颜有力焉。然是时宫闱用度汰侈,多所征索,学颜随事纳谏,得停发太仓银十万两,减云南黄金课一千两,余多弗能执争。而金花银岁增二十万两,遂为定额。人亦以是少之。【考异】《明史·本纪》系之是年四月,其本末具详学颜本传。今参书之系于是年之夏.O又按《明史·王国光传》国光为户部,以四年告归,濒行,以所撰《万历会计录》上之。帝嘉其留心国计,令户部订正。”然则学颜所上,即国光原本重加订正者也。是年夏,学颜主户部,故据学颜本传书之。附识于此。
秋,八月,庚子,辽东定边等卫雨雹如鸡卵,秋禾尽伤,凡百余里。
丁未,扬州、泰兴、海门、如皋等处狂风大作,屋瓦如飞,骤雨如注、陂塘圩埂尽决,漂浸官民屋舍凡数千间,男妇死者无算。
九月,丁亥,停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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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已亥,土默特复连博斯呼等十余万骑攻围广宁,不克,转掠团山堡、盘山驿及十三山驿,攻义州,李成梁御却之。
十一月,丙戌,振真定、顺德、广平三府灾,从巡按御史范鸣谦之请也。鸣谦请分别蠲振,乃定夏税全征者于秋粮抵免之。
是月,张居正一品考满,晋太傅、左柱国。张四维亦加柱国。
是岁,张居正请尽核天下徭赋及诸司之冒滥冗费者。
居正以“江南大豪怙势,及诸奸猾吏民善通赋,请遣大吏精悍者严行督责,赋以时输”。于是国藏日充裕,而豪猾者辄以是怨居正。
是年京察,兵部员外郎孟秋坐谪。
秋,茬平人,举隆庆五年进士,为昌黎知县,有善政,迁大理评事;去之日,老稚载道泣留。以职方员外郎督视山海关,关政久弛,奸人出人自擅,秋禁之严,中流言,遂以是年京察坐贬。
归途,与妻孥共驾一牛车,道旁观者咸叹息。许孚远尝过张秋,造其庐,见茆屋数橡,书史狼籍其中,叹曰:“孟我疆风味,大江以南未有也。”我疆者,秋别号也。
后起官刑部主事,历尚宝丞少卿卒。秋既殁,廷臣为请谥者章数十上,天启初,赐谥清宪。
十年
春,正月,淮、扬海溢,浸丰利等盐场三十,淹死二千六百余人。
二月,癸已,顺义王谙达卒,诏赐祭七坛,彩缎十二,表里布百匹,以优恤。其妻伊克哈屯,即一克哈屯,译见前。率子鸿台吉等上表进马谢,复赐币布有差。【考异】谙达死,诸书皆系于九年1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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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冬,《明史·本纪》益据奏报月日也。《鞑靼传》亦云“十年春”,今从之。
丁酉,免天下积年逋赋。
张居正言:“百姓财力有限,即年岁丰收,一年所入,仅足以供当年之数;不幸荒歉,则见年尚不能办,岂复有余力完累岁之积逋乎?有司规避罪责,往往将见年所征那作带征、名为完旧欠,实则减新收也。今岁之所减,即为明年之拖欠;见在之所欠,又是将来之带征;诛求无已,民何以堪!况头绪繁多,年分混杂,小民竭脂膏,胥吏饱溪壑,甚者不肖有司因而渔猎。与其睃民以实奸贪之橐,孰若尽蠲以施旷荡之恩。
今户部自隆庆元年至万历七年各省未完带征钱粮一百余万,而江南苏、松两府至七十余万,盖以彼处税粮原重,故逋负独多。昨应天巡按孙光祐具奏请蠲,户部以干系国计,未敢擅议。窃谓德惠当出朝廷,若令地方官请而得之,则恩归于下,怨归于上矣、乞谕户部核万历七年以前积负,悉行蠲免。”
.上从之,凡免一百余万有奇。而是时帑藏充盈,国最完富,故有是举。
三月,庚申,杭州兵变。
初,杭州东南二大营兵,每名月给饷银九钱,巡抚都御史吴善言奉诏议减三之一,各兵稍有怨言。至是营兵马文英、刘廷用等,构其党拥诉于巡按御史张文熙,且言:“春汛届期,例应防海,若搭铜钱,不便携带”,文熙好慰遣之。善言遽出示曰:“饷减已定,不愿者听其归农。”
次日,兵遂大噪。三司官往谕,因围绕不放行,文熙传谕始释,而拥入抚廨,缚善言以出,痛殴之。文熙率三司官吴宪及巡盐御史孙旬等多方戒谕,始解散,归善言。文熙因劾“善言抚驭乖方,自贻蹙辱。至于营卒,应严惩首恶以定人心”。
时巡抚宣大张佳允,方召入为兵部右侍郎,张居正以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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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之代善言。丁卯,以佳允兼右佥都御史,巡抚浙江讨之。【考
异】二月庚申,杭州兵变,此疑据奏报月日也。越七H丁卯,命张佳允巡抚浙江,据命讨月日也。诸书皆系平贼于四月。《本纪》“三月讨定”之语,牵连并记耳,今分书之。
丙子,泰宁部长博斯呼,即速把亥,见前。与弟绰哈、即炒花,见前。子布延图旧作卜言兔。入犯义州,李成梁御之镇夷堡,设伏待之。参将李平胡射中博斯呼胁,坠马,苍头李有名前斩之。寇大奔,追馘百余级,绰哈等恸哭去。
博斯呼为辽左患二十年,至是死。上大喜,赐成梁甲第京师,世袭锦衣指挥使。
己卯,倭寇浙江温州。
夏,四月,戊子朔,谕礼部“令民及时耕桑,毋事游惰”。
甲午,宁夏灵州土军马景等作乱,杀参将许汝继,屠其家,巡抚都御史晋应槐讨诛之。
庚子,以久旱祷雨,敕群臣修省五日。复以疫疠盛行,死者甚众,敕太医院官广施药饵,并出太仓银振恤。
丙辰,彗星见西北,形如匹练、尾指五车,历二十余日始灭。
是月,礼科给事中石应岳上言:“浙江既标兵殴辱抚臣,灵州复士卒屠戮参将。四月末旬,彗星出于五车,雨泽愆期,风薶蔽日,人民疫死,农务无依。天异人变叠见,可谓警戒矣。惟陛下抑左右之专恣,斥侍从之谀佞;损燕闲过度之乐,罢营缮不及之工。”疏入,复下诏修省。
张佳允巡抚浙江,行至嘉禾,闻杭民亦以行保甲故称乱,问告者曰:“乱兵与乱民合乎?”曰:“未也。”佳允喜曰:“速驱之,尚可离而二也。”既至,民剽益甚。佳允从数卒佯问民所苦,下令除之。众益张,夜掠富室,火光烛天。佳允召游击徐景星,谕二营兵令讨乱民自赎,擒百五十人,斩其三之一,乃佯召马文英、刘0061
纪六十七
廷用,予以冠带,而密嘱景星捕七人,并文英、廷用斩之。二乱悉定,上优诏褒美。
五月,庚申,免先圣、先儒后裔丁粮,从福建巡抚劳堪议也。自圣裔外,并及宋儒朱熹、李侗、罗从彦、蔡沈、胡安国、游酢、真德秀、刘子翠有差。又免故大学士杨荣后裔亦如之。
庚辰,振畿内饥,从户科给事中顾问请也。
问言:“顺天等八府,自万历八年,雨旸衍期,收成歉薄,至九年、十年恒旸,禾稼枯槁。是以民有菜色,元气重伤,生者逃移,民者枕藉,真定、大名一带尤甚。宜特加振恤,并蠲免田租。”从之。
六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壬寅,振太原、平阳、潞安饥,诏发内帑及商税银并仓谷相兼拯之。
乙巳,加张居正太师。
先是三月,居正有疾,求私宅票拟,许之。上频颁敕谕问疾,出金帛为医药资。至是四阅月不愈,百官并斋醮为之祈祷,南都、秦、晋、楚、豫诸大吏无不建醮。上命张四维等理阁中细务,大事即家令居正平章。居正始自力,后惫甚,不能遍阅,然尚不令四维等参之。及病革,乞归,上复优诏慰留,会辽东奏捷,乃有是命。
初,居正以十二载满,加太傅。旧例,文臣无真拜三公者,有之自居正始也。
以前礼部尚书潘晟兼武英殿大学士,吏部侍郎余有丁兼文渊阁大学士。
时居正自度不起,乃荐晟及有丁自代。晟素贪鄙,不协清议,居正以座主故,又晟曾授书于冯保,因荐之。晟未至,御史雷士桢、给事中王继光相继劾之,晟中途疏辞。张四维度申时行不肯为晟下,乃拟旨允之。命下五日而罢。【考异】据《明史·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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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晟为冯保所受书者,强居正荐之。时居正已昏甚,不能自主矣”。若据《冯保传》,则“居正以遗疏荐其座主潘晟人阁,保即遣官召之,按居正与保相结,而晟又座主,乃委之。“昏甚不能自主”,疑出传状中掩护之词,今据保传,为得其实。
丙午,张居正卒。
上怆悼辍朝,谕祭九坛,视国公兼师傅者。赠上柱国。命四品京卿锦衣堂上官司礼太监护丧归葬,谥文忠。
居正性深沉机警,多智数。为吏官时,尝潜求国家典故及时务之切要者剖晰之,遇人多所谘询。及揽大政,登首辅,务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一号令,上亦悉心听纳。用李成梁、戚继光,委以边事,南蛮累世负固者,次第遣将削乎之。力筹富国,清邮传,核地亩。故神宗初政,起衰振隳,纲纪修明,海内殷阜,居正之力也,然其褊衷多忌,刚愎自用。初人政府,即以私憾废辽王。奸谀成风,六曹之长,咸唯唯听命。至章疏不敢斥名,第称“元辅”。士大夫始誉以伊、周,渐进以五臣,继竟拟之舜、禹,居正亦恬然居之。居正卒,余威尚在,言官奏事,尚称“先太师”。方夺情时,威权震主,上虽虚己以听,而内顾不堪。身死未几,遂遭削夺,子孙并致祸败。
初,上在讲筵,读《论语》“色勃如也”,误读为“背”。居正遽厉声曰:“当读作"勃'。”上悚然惊起,同列皆失色,由此上益心惮居正。时比之霍氏骖乘云。
是月前巡按辽东御史刘台卒。
台戍浔州,未几,饮于戍主所,归而暴卒。时以为承张居正指害之也。是日,居正亦卒。【考异】此据《明史》刘台本传。其卒与张居正同日,今系之是月下。
秋,七月,庚午,振平、庆、延、临、巩饥。八月,丙申,皇长子常洛生,恭妃王氏出也。
妃初为慈宁宫人,年长矣。上过慈宁宫,私幸之、有娠,戒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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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勿言。慈圣太后闻之,一日侍宴,取内官起居注示上,且好语曰:“吾老矣,未有孙。果男也,则宗社之福,奚讳焉!”寻又言:“母以子贵,宁分差等。”上乃以是年四月封恭妃。及是皇子生,御殿受贺。【考异】据《明史稿》,皇子生于是月丙申,盖八月十一日也。《明史》系之九月丙辰,据颁诏之日,今分书之。
癸丑,免畿内被灾夏税。
九月,丙辰,以皇长子生颁诏天下。大赦。免各省田租三之-
甲子,上仁圣、慈圣两皇太后徽号。【考异】是月丙辰朔,甲子初九日也。《明书·纶涣志》所载诏文,一书“九月初六日”,一书“九月十一日”,与史小异。今仍据正史。
冬,十月,丙申,苏州、松江诸府大水,冲坏民居以千万计,漂流田禾十余万顷,死者二万人,诏振之,并蠲免税粮。
是月,吏部尚书王国光罢。
国光有才智,初掌户部,多所建白,及是受制执政,声名损子初。会张居正卒,御史杨寅秋劾国光六罪。上怒,遂落职闲住。已、念其劳、命复官致仕。
改兵部尚书梁梦龙于吏部。
先是张居正将卒,自潘晟、余有丁外,复荐梦龙及侍郎许国、陈经邦,已,复荐尚书徐学谟、曾省吾、张学颜、侍郎王篆等可大用。上为粘之御屏,将以次用之。梦龙、省吾皆加太子太保。
十一月,召总督蓟辽军务吴兑为兵部尚书。
兑以是春偕李成梁击斩博斯呼,以功进兵部尚书。至是梁梦龙改吏部,命兑还管部事。
十二月,壬辰,谪太监冯保为奉御,安置南京。
初,保内倚太后,外倚张居正,专擅威福。其党徐爵,擢用至锦衣卫指挥同知,署南镇抚,与居正苍头游七比,通贿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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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呼为“大伴”,颇惮之,有所赏罚,非出保口,无敢行者。上积不能堪,以迫于太后、居正,不能去也。及太后归政,居正又卒,保失所倚,然犹肆横如故。
潘晟既罢,保方病起,诟曰:“我小恙,遽无我邪!”皇长子生,保欲封伯爵,张四维以无故事难之,拟荫弟侄一人都督佥事,保怒曰:“尔由谁得今日?而负我!”御史郭惟贤请召用吴中行等,保责其党护,谪之。吏部尚书王国光罢,保辄用其乡人梁梦龙代之。其私人徐爵及内官张大受等,窃权如故。
然是时上已积怒保。东宫旧阉张鲸,素害保宠,谋去之;其同事张诚,向为保所恶,斥于外,至是复入。两人乃伺间陈保过恶,并发其与张居正交结状,请令保闲住,上犹畏之,曰:“若大伴上殿来,朕奈何?”鲸曰:“既有旨,安敢复入!”会御史江东之首劾保党徐爵,诏下爵狱,论死。御史李植遂列保十二大罪,上震怒,遂谪保南京安置。籍其家,金银百余万,珠宝瑰异称是。保之发南京也,太后问故,上曰:“老奴为张居正所惑,无他过,行且召还。”时潞王将婚,所需珠宝未备,太后间以为言,上日:“年来无耻臣僚,尽货以献张、冯二家,其价骤贵也。”于是弹击居正者纷起。
壬寅,复建言诸臣职,从御史孙继先请也。
继先言:“人君欲建久安长治之功,必重直言敢谏之士。前日编修吴中行,检讨赵用贤,员外艾穆,主事沈思孝,进士邹元标,各以张居正夺情一事建言得罪,至廷杖遣戍,陛下岂不知诸臣无罪?但以为不如是不足以安居正之心。顷因御史李植言斥冯保,则诸臣赐环,不可稽迟矣。至于忤触居正如余懋学、赵应元、傅应祯、朱鸿模、孟一脉、王用汲等,亦当一体复用,以开言路。”从之。
先是御史郭维贤疏荐吴中行等,坐降调,然上意已渐移,至是并复维贤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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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御史江东之发冯保,徐爵奸,并纠吏部尚书梁梦龙赂徐爵得官,工部尚书曾省吾,侍郎王篆皆被论。篆斥为民,梦龙、省吾皆致仕。
召南京户部尚书杨巍为工部尚书。改刑部尚书严清于吏部。
初,清主刑部,独不附丽张居正;及籍冯保家,得廷臣馈遗籍,独无清名,上深重焉。会梁梦龙罢,乃改清代之。
改蓟镇总兵官戚继光于广东。
继光在蓟镇十六年,当国大臣徐阶,高拱、张居正,先后倚任之;居正尤事与商榷,动无掣肘,故继光益发舒。
及是居正殁甫半岁,给事中张鼎思,言“继光不宜于北”,阁臣拟旨,遽调之广东。继光悒悒不得志,赴粤逾年、即谢病归。居三年,卒.
继光更历南北、并著声。在南方战功特盛,北则专主守,边防修举。继之者踵其成法,数十年得无事。所著《纪效新书》、《练兵纪实》,谈兵家遵用焉。
是岁,寇犯沈阳。
初,王杲之死,王台实献之。杲子阿台,走依王台长子虎儿罕,然尝欲报之。会王台死,虎儿罕势遂衰。海西有南、北两关,王台所辖则南关也,素与北关清佳砮、杨吉砮等为仇。于是阿泰附之,旧译“泰”作“台”。合攻虎儿罕,又数犯孤山、汛河。李成梁出塞,遇于曹子谷,斩首一千有奇。阿泰复纠阿亥旧译“亥”作“海”、连兵入沈阳城南浑河,大掠而去,成梁从抚顺出塞百余里,火攻古哷塞,旧译“哷”作“勒”。射死阿泰,连破阿亥寨,击杀之,献馘二千三百,杲部遂灭。


纪六十六 神宗万历元年癸酉至五年丁丑纪六十八 神宗万历十一年癸未至十六年戊子

纪六十七 神宗万历六年戊寅至十年壬午|明通鉴纪|明通鉴 - (清)夏燮著,李一平、李珽、李秉乾等校点|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