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八十三 庄烈帝崇祯五年壬申至六年癸酉
纪八十三起玄默涒滩,尽昭阳作噩,凡二年。
庄烈皇帝 崇祯五年
春,正月,庚子,叛将孔有德入登州,辛丑,陷之,先是援辽兵变,登莱总兵张可大率兵赴剿,巡抚孙元化檄止之,不可;次莱州,遇元化,复为所沮,乃偕还登州。岁将晏,有德薄城,可大请击之,元化持抚议,不许。可大陈利害甚切,元化期以元日发兵合击,至是元化兵不发,明日,始发兵合可大击贼,战于城东。可大兵屡胜,元化部卒皆辽人亲党,多无斗志,其将张焘先走,可大兵亦数,中军管维城、游击陈良谟、守备盛洛、姚士良皆战没,焘兵半降贼,贼遣归为内应,元化开门纳之,可大谏,不听。
时耿仲明领元化中军,方以弟仲裕作乱皮岛,朝廷将治其主使罪,日怀叛志。事见四年三月。夜半,贼至城,仲明与都司陈光福等举火,导贼自东门人,城遂陷。可大守水城,拊膺大恸,解所佩印付部卒间道走济南上之;还署辞母,令弟可度、子鹿徽奉母航海趋天津,以佩剑杀其妾陈氏,遂自缢。元化自刎不殊,与同城僚属乡官张瑶悉被执。瑶率家众登陴拒守,贼拥执之,不屈,被杀,妻女四人并投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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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德入城,乃推李九成为主,己次之,仲明又次之。用巡抚关防檄州县取兵饷,令元化移书东抚余大成求抚、曰:“畀以登州一郡即解.”大成得书,闻于朝。未几,有德等纵元化等航海还。
壬寅、流贼混天猴复陷宜君。
辛亥,孔有德攻黄县,县丞张国辅、参将张奇功、守备熊奋渭力战死,城遂陷。知县吴世扬、典史吴兹明被执,皆骂贼不屈死。
丙寅,通州副将杨御蕃、天津总兵王洪率师讨孔有德,败绩于新城镇.
先是朝廷闻变,兵部尚书熊明遇请以副将吴安邦代张可大为总兵官、屯宁海规取登州,而令御蕃署总兵,尽将山东兵,与保定、天津两总兵兼程进。至是遇贼于新城,洪先走,御蕃拒之二H,不胜,突围出,遂入莱州。
二月,已巳朔,孔有德围莱州。
时上罢孙元化、余大成,而以徐从治巡抚山东,谢琏巡抚登莱,巡抚御史王道纯监军,俱守莱州,时总兵杨御蕃亦至焉。贼既踞登州,遣入招岛中诸将,旅顺副将陈有时、广鹿副将毛承禄皆往从之,贼势日炽。从治、琏等登陴固守,贼不能克。
甲戌,逮孙元化、余大成下狱。
元化既释归,遂至京师,大成遣成,元化及副将张焘俱论死。【考异】张焘与孙元化并弃市,见《三编》。而焘闻败先走,见《明史·张可大传》,《三编》亦据之。《史稿》于是年正月辛丑书“元化等被执,登州总兵张焘死之”,误也。今参《明史》、并据《三编》书之。
辛巳,孔有德陷平度,知州陈所闻自经死。
庚寅,流贼陷鄜州,佥事郭应响“响”,《明史稿》作“向”。领家丁拒北关,手刃十五贼,贼继至,复手刃三贼,力屈死。
三月,壬寅,命兵部侍郎刘宇烈督理山东军务,讨孔有德。壬戌,流贼陷华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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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洪承畴、曹文诏大破贼于镇原之蒲河,贼败,将走庆阳,文诏与总兵杨嘉谟遇之,大战于西濠,斩首千级。贼溃而奔,过华亭、遂陷之。
是春,右中允黄道周上疏曰:“臣自幼学《易》,以天道为准,上下载籍二千四百年,考其治乱,百不失一。
陛下御极之元年,正当《师》之上九,其爻云: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陛下思贤才不遽得,惩小人不易绝,盖陛下有大君之实,而小人怀干命之心。
臣入都以来,所见诸大臣,皆无远猷、动寻苛细。治朝二者以督责为要谈,治边疆者以姑息为上策。序仁义道德,则以为迂昧而不经;奉刀笔簿书,则以为通达而知务。一切磨勘,则葛藤终年,一意不调,而株连四起。陛下欲整顿纪纲,斥攘外患,诸臣用之以滋章法令,摧折缙绅;陛下欲剔弊防奸,惩一警百,诸臣用之以借题修隙,敛怨市权。
且外廷诸臣敢诳陛下者,必不在拘攀守文之士,而在权力谬巧之人;内廷诸臣敢诳陛下者,必不在锥刀泉布之微,而在阿柄神丛之大。惟陛下超然省览,旁稽载籍,自古迄今,决无数米量薪,可成远大之猷;吹毛数睫,可奏三五之治者。
彼小人见事,智每短于事前,言每多于事后。不救凌围而谓凌城必不可筑,不理岛民而谓岛众必不可用。兵逃于久顿而谓乱生于无兵,饷糜于漏卮而谓功销于无饷。乱视荧听,浸淫相欺,驯至极坏,不可复挽,臣窃危之!
自二年以来,以察去弊而弊愈多,以威创顽而威滋殚,是亦反申,商以归周、孔,捐苛细以崇淳大之时矣。”
上不怿,摘“葛藤”“株连”数语,令具陈,道周上言曰:“迩年诸臣所目营心计,无一实为朝廷者,其用入行事,不过推求报复而已。自前岁春月以后,盛谈边疆,实非为陛下边疆,乃为逆珰而翻边疆也;去岁春月以后,盛言科场,实非为陛下科场,乃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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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隙而翻科场也;此非所谓葛藤株连乎?
自古外患未弭,则大臣一心以忧外患;小人未退,则大臣一心以忧小人;今独以遗君父,而大臣自处于催科比较之末。行事而事失,则日事不可为;用人而人失,则曰人不足用,此臣所谓舛也。
三十年来,酿成门户之祸,今又取缙绅稍有器识者举网投阱,即缓急安得一士之用乎!凡绝饵而去者,必非鳅鱼;恋栈而来者,必非骏马。以利禄豢士,则所豢者必嗜利之臣;以棰楚驱人,则就驱者必驽骀之骨。今诸臣之才具心术,陛下其知之矣。知其为小人而又以小人矫之,则小人之焰益张;知其为君子而更以小人参之,则君子之功不立。
天下总此人才,不在廊庙,则在林薮。臣所知识者、有马如蛟、毛羽健、任赞化;所闻习者有惠世扬、李邦华;在仕籍者有徐良彦、曾樱、朱大典、陆梦龙、邹嘉生;皆卓荦骏伟,使当一而,必有可观。”语皆刺大学士周延儒、温体仁,上益不怿。
时道周方以论救钱龙锡谪外,至是竞斥为民。【考异】据《明史》本传,上疏在正月,今系之是春下。
夏,四月,甲戌,刘宇烈败绩于沙河。
时贼自平度还,益兵攻莱城,辇西洋大炮置城下,日穴城,城多颓。徐从治等投火灌水,穴城者死无算;又使死士时出掩击之,毁其炮台,斩获多。而兵部尚书熊明遇卒惑抚议,命主事张国臣为赞画,以国臣辽人,令人贼营抚之。国臣为贼致书从治等曰:“毋出兵坏抚局。”从治知其诈,遗间使三上疏,言贼必不可抚,且言:“国臣妄报,必谓一纸书贤于十万兵,援师不来,职此之故.臣死当为厉鬼以杀贼,断不敢以抚谩至尊,淆国是,误封疆而戕生命也。”疏入,未报。
时外围日急,保定总兵刘国柱、天津总兵王洪及山东援军,皆顿昌邑不敢进,两抚臣坐困城中。廷议乃以宇烈总军事,诏总2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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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邓玘将蓟门、四川兵、副将牟文绶将密云兵,监以右布政使杨作楫。
宇烈往援莱,比抵山东,与巡按御史王道纯、副将刘泽清、参将刘永昌、朱延禄等并集昌邑,所统马步军二万五千,势甚盛。
而宇烈无筹略,诸帅巽懦,进次沙河,日十辈往议抚,纵还所获贼陈文才,于是尽得官军虚实,益以抚愚之,而潜兵绕其后,焚辎重殆尽。宇烈惧,走青州,撤三将兵就食.玘等夜半拔营、贼乘之,大败。国柱、洪走青、潍,玘走昌邑;泽清接战于莱城,伤二指,亦败,走平度,惟作楫能军。三将既败,举朝哗然。而明遇见官军不可用,持抚议益坚。
新任总兵吴安邦,方自宁海至,奉命规取登州。安邦尤怯钝,耿仲明扬言以城降,安邦信之,遽撤兵,离城二十五里而军,中军徐树声薄城被禽,安邦惧,走还宁海。
登既不能下,而莱城被围久,从治、琏、御蕃日坚守,待救不至。癸未,从治中炮卒,莱人大临,守陴者皆哭。于是山东士大夫官南京者,合疏攻宇烈,请益兵。
是月,总兵官曹文诏、杨嘉谟连破贼于陇安、静宁,以计间其党,杀红军友,遂蹙败之水落城。而是时混天猴、可天飞等为王承恩所败,溃而西,独行狼、李都司等走与之合,势复张。五月,丙午,以参政朱大典为佥都御史,巡抚山东,代徐从治也。诏驻青州调度兵食。
辛亥,以礼部尚书郑以伟、徐光启并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
时内阁周延儒、温体仁柄政,以伟充位;而光启亦年老,依违而已。
六月,壬申,河决孟津口。
上年之夏,河决原武,海口壅塞,逡巡逾年,始议兴筑。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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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伏秋水发,黄,淮奔注,兴、盐为壑,而海潮复逆冲范公堤,军民及商灶户死者无算。少壮转徙,丐江、仪、通、泰间、盗贼千百啸聚。
是月,京师大雨水。
召张延登为工部尚书,时曹珖罢也。
秋,七月,辛丑,命太监曹化淳提督京营戎政。
初,张彝宪总理户、工二部,以唐文征提督京营代之,至是罢文征,复以化淳代。
癸卯,孔有德伪降,诱执登莱巡抚谢琏等。先是山东请益兵,诏调昌平兵三千,以总兵陈洪范统之。洪范,亦辽人,熊明遇日跂望曰:“往哉,其可抚也!”
天津旧将孙应龙者,大言于众曰:“仲明兄弟与我善,我能令其缚孔有德、李九成来。”当事信之,予兵三千,从海道往。仲明伪函他死人头绐应龙曰:“此有德也。”应龙率舟师抵水城,延之人,猝缚斩之,无一人脱者。贼得巨舰,势益张,遂破招远,围莱阳。知县梁衡固守,贼败去。
刘宇烈复自青州至昌邑,洪范、牟文绶等亦抵莱州。推官屈宜阳请人贼营议抚,贼佯礼之,宇烈益信贼可抚,为请于朝,上手诏谕九成等令解围。贼遨宇烈读诏,宇烈惧不往。营将严正中昇龙亭及河,贼拥之去。贼且曰:“必莱州文武官出城开读,围即解。”杨御蕃不可,琏曰:“围且六月。既已无可奈何,姑从之。”遂偕知府朱万年出,有德等叩头扶伏,涕泣交颐,琏慰谕久之而还。既,又请琏、御蕃同出,御蕃曰:“我将家子,知杀贼,何知抚事!”琏等遂出,有德执之,猝攻城,胁万年呼守者降。万年呼曰:“吾死矣,尔等宜守。”且呼御蕃急以炮击贼,遂遇害。贼送琏及中官徐得时、翟升至登,囚之。正中、宜阳皆死。
事闻,举朝恚愤。
己未,逮刘宇烈下狱。熊明遇亦坐罢,宇烈卒论戍,时以为2294
纪八十三 失刑云。
孙元化弃市。
时阁臣周延儒欲脱其死,方援其师徐光启人阁,欲共图之,卒不得,遂与张焘皆以秋决伏诛。
八月,甲申,叛贼败于沙河。
先是上命朱大典巡抚山东,救莱州。时谢琏等被执,遂绝抚议,乃罢总督及登莱巡抚皆不设,以大典督师,统主客兵数万及关中劲旅四千八百余人,专任剿贼,部兵金国奇,副将靳国臣、刘邦城,参将祖大弼、祖宽、张韬,游击柏永福及前总兵官吴襄、襄子三桂等皆属焉,而以中官高起潜监护军饷。
抵德州,贼复犯平度,副将牟文绶、何维忠等赴援,杀贼魁陈有时,维忠亦遇害。寻国奇等至昌邑,分为三路:国奇将关外兵为前锋,邓玘率步兵继之,从中路进昌平;总兵陈洪范、刘泽清及副将方登化从南路进;参将王之富、王文纬等从北路进;檄游击徐元亨等率莱阳师来会,以牟文绶守新河。诸军皆携三日粮,尽抵新河东,乱流以济。至沙河、孔有德迎战,祖宽先进,稍却,靳国臣继之。贼大败,宵遁。
乙酉,莱州围始解。守者疑贼诱,炮拒之,高起潜遣中使人谕,阖城相庆。已而南路兵亦至。癸巳,刘国奇等击孔有德于黄县,斩首一万三千,俘八百,逃散及坠死者数万。有德窜归登州.官军筑长围以困之.
先是贼执谢琏等,送之登州,闭于空署。及贼败,李九成遂杀琏及中官徐得时、翟升,二人皆从吕直监视登莱者也。【考异】琏等遇害,在围解之后,事见《明史·徐从治传》。《本纪》及《史稿》皆不具,据毛霦《平寇记》,杀之登州,即在莱州围解之月,今据增。
是月,总兵官曹文诏、总督洪承畴等连败贼于平凉,庆阳。时文诏连败庆阳贼,贼溃而西,复连兵围合水。文诏往援,贼匿精锐,以千骑迎战,诱抵南原,伏大起。城上人惊相告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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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将军没矣!”而文诏持矛左右突,匹马萦万众中,诸军望见,皆出击。贼大败,僵尸蔽野,余众走铜川桥。文诏率兄子变蛟、总兵杨嘉谟及参将方茂功等追及之,贼复大败。参将李卑、马科又败之延水关,斩首六百二十余级。其地东限黄河,贼溺死者无算。科部卒斩混天猴以献。
寻文诏与宁夏总兵贺虎臣、固原总兵杨麒复破贼于甘泉之虎兕凹,麒穷追数百里,所俘获甚众。会洪承畴击斩可天飞、李都司于平凉,降其魁白广恩;余贼分窜者,文诏追蹴之锥子山,其党杀独行狼、郝临庵以降。承畴戮四百人,余皆散还。李卑击贼固原,复斩其魁薛仁贵等,关中巨寇略尽。
文诏在陕,大小数十战,巡抚范复粹论奏首功第一;而承畴抑不叙。巡按御史吴甡上疏推奖甚至,兵部又抑之,卒不得叙。【考异】《明史·本纪》书八月甲戌洪承畴败贼于甘泉,证之《曹文诏传》,始败可天飞,李都司之众于合水,寻又败贼于甘泉之虎兕凹,承畴乃得以其间斩可天飞、李都司于平凉,故传中言“西濠及合水之战为文诏关中两大捷.”而承畴奏报之文,史家据之,遂归之承畴,不及文诏。《三编》特书曹文诏数贼于平凉、庆阳以为纲,此得其实,今据书之。
闵洪学罢。洪学为温体仁所援,及长吏部、与体仁比,而乱政亦颇露,于是职方员外郎华允诚,以是年六月上疏言:“今日之事有三大可惜,四大可忧。”
略曰:“当事借陛下刚严而佐以舞文击断之术,倚陛下综核而骋其讼逋握算之能,遂使和恒之世,竞尚刑名;清明之躬,寖成丛脞。以圣主图治之盛心,为诸臣斗智之捷径,可惜一。
率属大僚,惊魂于回奏认罪;封驳众臣,奔命于接本守科;遂使直指风裁,徒征事件;长吏考课,惟问钱粮。以多士靖共之精神,为案牍钩校之能事,可惜二。
庙堂不以人心为忧,政府不以人才为重;四方渐成土崩瓦解之形,诸臣但有角户分门之念;意见互觭,议论滋扰;遂使剿抚2296
纪八十三
等于筑舍,用舍有若举棋。以兴邦启圣之岁时,为即聋从昧之举动,可惜三。
人主所以总一天下者,法令也。王化贞、杨镐丧师误国,厥罪惟均。陛下申明三尺,肆镐市朝,以惩封疆大吏;化贞恃有奥援,独稽显戮。遂使刑罚不中,铁钺无威,一可忧也。
国家所恃以为元气者,公论也。直言敢谏之士,一鸣辄斥;指佞荐贤之章,目为奸党;不惟不用其言,并锢其人,又加之罪。遂使喑默求容,是非共蔽,二可忧也。
国家所赖以防维者,廉耻也。近者中使一遗,妄自尊大,群僚趋走,惟恐后时。陛下以近臣可倚,而不知幸窦已开;以操纵惟吾,而不知屈辱士大夫已甚。遂使阿谀成风,羞恶尽丧,三可忧也。
国家所藉以进贤退不肖者,铨衡也。我朝罢丞相,以用人之权归之吏部,阁臣不得侵焉。今次辅体仁与冢臣洪学,同邑朋比,惟异己之驱除;阁臣兼操吏部之权,吏部惟阿阁臣之意。造门请命,习以为常;黜陟大柄,只供报复之私。甚至庇同乡则逆党公然保举,而白简反为罪案;排正类则讲官借题逼逐,而荐剡遂作爱书。欺莫大于此矣,擅莫专于此矣,党莫固于此矣。遂使威福下移,举措倒置,四可忧也。”
疏人,上诘其别有指使。允诚乃列上洪学徇私数事,且曰:“体仁生平、桧臂涂颜,廉隅扫地。陛下排众议而用之,以其悻直寡谐;岂知包藏祸心,阴肆其毒!又有如洪学者为之羽翼,遍植私人,戕尽善类,无一人敢犯其锋者。臣复受何人指使!”上以体仁纯忠亮节,摘疏中语,再令陈状。允诚复上言:“二人朋比,举朝共知。温育仁不识一丁而得首拔,罗喻义进讲章,以'左右非人'一语而部议削职,此非事之彰明较著者乎?”
上亦悟体仁、洪学两人同里有私,乃夺允诚俸半年。而洪学亦旋罢去,召前户部尚书李长庚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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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丁酉,海贼刘香寇福建。
时福建有红夷之患、香乘之,连犯闽、广沿海郡邑。广州都司许当辰剿香,没于阵。时熊文灿升授总督两广军务,议招抚,贼佯许之,文灿遽遣参政洪云蒸与副使康承祖、参将夏之本、张一杰人贼舟宣谕,俱被执。文灿惧,委罪云蒸。给事中朱国栋劾之,诏贬文灿秩,戴罪自效。
是月,以前尚书张凤翼为兵部尚书,代熊明遇也。左都御史陈于廷罢。
时两浙巡盐御史祝徽,广西巡按御史毕佐周并擅挞指挥。上以指挥秩崇,非御史得杖,下兵部稽典制,实无杖指挥事。而于廷终右御史,所援引悉不当上意,疏三上三却,竟削籍归家.居二年卒。
是秋,流贼陷山西州县。
先是贼首紫金梁,高迎祥等拥众聚山西,罗汝才、张献忠与之合,分道四出,连陷大宁、隰州。
时边兵宿将皆萃关中剿庆阳诸贼,而山西备御空虚,无大帅。前锦衣佥事张道濬方得罪里居,巡抚宋统殷以其家多蓄壮丁,善御贼,遂檄至军前赞画,歙人吴开先寓晋,以骁勇闻,监司王肇生亦以便宜署开先为将,使共剿贼。
贼自隰犯泽州,开先击之,战城西,贼败去。转犯沁水、宁武守备猛忠战死。道濬遣游击张瓒驰援,贼乃退,东掠阳城。开先闻之,西渡沁河逆战,击斩数百人,炮尽无援,一军尽没。贼乃再犯沁水,乡官张光奎与兄守备光玺、千总刘自安等率众固守八日,援兵不至,城陷,并死;泽大州,遽为贼破。贼乘胜又陷寿阳,远近震动。
未几,紫金梁、老回回、八金刚等以三万众围沁水之窦庄,谋执道濬以胁统股。往道濬官京师时,其母霍氏尝筑城御贼,至是道濬复屡败之,贼少却。会关中贼渠次第歼戮,其余党东走,2298
纪八十三 附山西贼,于是贼势甚炽。
廷议命秦将率师协剿,贼侦知秦师且至,欲因道濬求抚。紫金梁请见,免胄前曰:“我王自用也,误从王嘉允至此。”又一人跽致辞曰:“我宜川廪生韩廷宪,不幸为嘉允所获,久陷于贼,请誓死奉约束。”道濬劳遣之,阴使人喑廷宪图贼。廷宪日惎紫金梁,就款未决,阳和兵袭之。贼怒,尤廷宪,遂败约,分其众南逾太行,突济源,陷温县,廷宪知紫金梁疑己,思劫之归,并约道濬伏兵沁河以待,道濬遣所部刘伟佐之。是夕,贼攻邑诸生盖汝璋楼,掘地深丈余,楼不毁。贼怒,誓必拔之,乃还营。廷宪不得间、知事且泄,偕伟仓猝奔。贼追之,及河,伏起,杀追者滚山虎等六人,皆贼腹心也。贼临沁河索廷宪,窦庄东面河,道濬潜渡上流,绕贼后大噪,贼骇遁去。
贼党复南犯临县,据其城。破修武,杀知县刘凤翔。焚掠武陟、辉县,遂围怀庆。上以藩封重地,切责巡抚樊尚憬杀贼自赎,命副将左良玉以昌平兵往援。
贼既尽向河北、统殷、肇生率军次陵川,扼贼北归。贼遇官军,殊死斗,乘夜争险,对营两山顶。贼缘崖劫官军营,官军乱,统殷、肇生皆走,与诸军相失。宣大总督张宗衡率游击猛如虎等将兵来援,统殷、肇生收溃卒以会,击贼于高平,大破之,贼还走沁水。
朝廷以统殷不能办贼,诏许鼎臣来代。宗衡乃以八千人驻平阳,鼎臣以七千人驻汾州,分扼要害。
已,又合兵逐贼临县。县城倚黄云山,榆林河水出焉,人于黄河,城三面峭壁,西阻水。贼复与土寇田福、田科等相倚,久不拔。
冬,十月,改工部尚书张延登为左都御史,代陈于廷也。以户部侍郎周士朴为工部尚书。
十一月,戊戌,刘香寇浙江,诏授郑芝龙游击,令为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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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通鉴卷八十三 会广东兵击贼。
十二月,癸酉,诏顺天府祈雪。
是月,贺人龙、李卑、艾万年三将进关中。兵至,总督张宗衡、巡抚许鼎臣争檄为己部,人龙等莫之适从。
贼乘间入据磨盘山,分其众为三:阎正虎据交城、窥太原;刑红娘、上天龙据吴城,窥汾州;紫金梁、张献忠突沁州、武乡,陷辽州,知州李呈章、乡官杨于楷、张友程、举人赵一亨、侯标并死之。
既而紫金梁与乱世王有隙,韩廷宪知之,纵谍遗书间之;乱世王果疑,遗其弟混世王就张道濬乞降。道濬知鼎臣方主剿,权词难之曰:“斩紫金梁以来,乃得请。”混世王快怏去。贼众遂分部掠诸郡县。
是冬,官军围登州,筑围墙御之。城三面距山,一面距海,墙凡三十里而遥,东西俱抵海。诸将督兵分番戍守,贼不能出,发大炮击官军,多死伤者。李九成遂出城搏战,官军合击之,馘于阵,贼乃晓夜哭。
贼渠魁五,九成及孔有德、陈有时、耿仲明、毛承禄也,及是杀其二,杀有时,见上。气大沮。
有德欲弃登州走入海,岛帅黄龙遣副将龚正祥等率舟师四千拒之海口,飓风破舟,贼突至,正祥被掳,千总毛英死之,有德亦不果行。
会总兵金国奇卒,以吴襄代之。【考异】登莱之役,《明史》、《三编》月日皆据毛霦《平叛记》。而毛英即罪之父,史佚之。《平叛记》并引《莱州府志》及《保莱书》,证其父死于岛中,宜得其实.今据《三编》书之,增入毛英。正祥被杀见下。
六年
春,正月,癸巳朔,降将马骢、龚正祥等为贼所杀。2300
纪八十一
时官军攻围久,骢陷贼中逾年,至是与正祥谋以元旦孔有德等行香至水城缚之,密遣降卒告官兵,许为内应。事泄,贼执骢、正祥及陈朝柱、龙韬、董溢、洪声、刘应宗、岳允陛等凡十四人,皆诛之。【考异】马骢之死,《三编》书之五年正月,云“贼破登州,与乡官张瑶并不屈死。”证之《明史·瑶传》,言“瑶登陴拒守,城陷,贼拥执,不屈死”,而不及骢。若毛箍《平寇记》,则骢与龚正祥等十四人,以六年官兵围登州急,骢等谋内应被杀。据此,则骢已陷贼中逾年,且亦非不屈死也。又考之《殉节录》,言“参将马骢于孔有德薄登州,守城援绝,受重创被禽,不屈死”,则又似骢之死与瑶同时,然登州之役,毛需目击其事。所记马骢官阶里贯,皆与《殉节录》同,惟一在五年,一在六年;一言不屈,一言内应事泄被杀,迥不同耳。且《平寇记》后段,详载请恤姓名,而马骢不预。骢之赐恤在本朝,而证之《明史》徐从治、朱大典及忠义传,皆不载。今据《平寇记》书之,附识其异于此。
癸卯,诏曹文诏节制山陕诸将讨贼。
时关中贼略尽,悉走入山西,土贼王刚、王之臣,通天柱复起应之,势大炽。
御史张宸极言:“文诏威名夙著,今秦贼灭且尽,宜敕令人晋协剿。”上从之,遂有是命。
丁未,副将左良玉破贼于涉县。
先是良玉奉诏率昌平军赴援怀庆,未至,围已解,其寇修武、清化者,亦还走平阳。因令良玉驻泽州,扼豫、晋咽吭,与曹文诏同讨贼,有急则秦兵东,豫兵西,良玉从中击,为四面援兵。至是贼陷阳城,参将芮琦及邑举人吴之秀、贾煜、张庆云、贡生张茂贞及弟茂恂死之,遂乘势趋河北,良玉击败之涉县西陂。贼窜林县山中,饥民争附之。【考异】阳城之陷,《史稿》书之是月癸卯,云“参将芮琦等死之”,《北略》书琦战没于武安。《三编》所载,则举人吴之秀以下五人,并见《殉节录》。今据《史稿》增芮琦,俟考。又《史稿》书”是月丁亥,贼犯济源,中军曹鸿鹤死之。三月丙辰,攻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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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将张应甲死之。”鸿鹤,疑即鸣鹤也,见下。
庚申,遣使分督直省逋赋。是月,曹文诏东渡河,抵霍州,败贼汾河、盂县,追及于寿阳。巡抚许鼎臣遣谋士张宰先大军尝贼,贼惊溃。逾月,文诏追击之,斩混世王于碧霞村。余党走五台、游击猛如虎败之黑山,覆贼渠姬关锁军。贼还走寿阳,遇文诏兵于方山,复败之。五台、盂、定襄、寿阳贼尽平。
二月,壬申,削左副都御史王志道籍。
先是修撰陈于泰疏陈时弊,宣府监视中官王坤力诋之,侵及首辅周廷儒。吏部尚书李长庚率同列上言:“陛下博览古今,曾见有内臣参论辅臣者不?自今以后,廷臣拱手屏息,岂盛朝所宜有!臣等溺职,祈立赐罢谴,终不忍开内臣轻议朝政之端,流祸无穷,为万世口实。”上不怿,次日,召对平台,志道劾坤,语尤切。上责令回奏,奏上,益怒。及面对,诘责者久之,遂坐黜。初,志道以附魏忠贤历擢左通政,论者薄之。及是竟以忤中官罢。
癸酉,流贼犯畿南。
贼之趋河北也,参将杨遇春帅兵逐之,中伏死。而别贼复流人赵州,武举李调与弟让帅乡兵御之,力竭阵亡。贼乃据临城之西山,纵掠顺德、真定间,参议寇从化檄守备李定、王国玺击之,大败,内丘知县王世泰与弟世宁扼贼于隘口,亦败没。畿南皆震。
时大名副使卢象升偕总兵梁甫会从化击贼,战屡捷。游击董维坤被围,象升驰救,维坤已战死。象升设伏石城南,大破贼,斩其魁十一人。象升每临阵,身先士卒,与贼格斗,刃及鞍弗顾,失马即步战。逐贼危崖,一贼自颠射中象升额,又一矢,仆夫毙马下,象升提刀战益疾。贼骇走,相戒曰:“卢廉使遇即死,不可犯。”
遂自邢台摩天岭西下,抵武安,林县贼走与之合,败左良玉2302
纪八十三
军;守备曹鸣鹗战没,主薄吴应科以民兵助战,亦死。于是河北贼大炽。
戊子,参将王之富、祖宽等克登州水城。
是时贼在围城中,粮绝,恃水城可走,故不降。已而之富等夺其水门外护墙,贼夺气。辛卯,孔有德先遁,载子女财帛出海,耿仲明以水城委伪副将王秉忠,已以单舸遁。
宫军攻水城未下,游击刘良佐献轰城策,穴城置火药发之,城崩,将士涌入,辄为贼击退。副将王来聘先登,中伤死,官军乘之人。贼退保蓬莱阁,朱大典招降,始释甲,俘千余入,获秉忠及伪将七十五人,自缢及投海死者不可胜计,山东平。
初,王来聘以崇祯四年中武会试。时上锐意重武,举子运百斤大刀者,止来聘及徐彦琦二人,而彦琦不与选。诏下考官及监试狱,贬兵部郎二十二人,遣词臣倪元璐等覆阅,取百人,视文榜例分三甲,傅胪锡宴,以前三十卷进呈钦定。一甲三人,来聘居首,即授副总兵。武榜有状元,自来聘始也。来聘既拜命,泫然流涕曰:“上重武若此,吾侪效命疆场,不捐躯杀贼,何以报上!”至是果践其言。上闻之,赠荫有加。
贼之陷新城也,举人王与夔、张俨然事见四年闰月。死难,其陷他县,贡生张联台、蒋时行亦死之;皆格于例,不获旌。礼部侍郎陈子壮上言:“举、贡死难无恤典,旧制也。然名既登于天府,恩独后于流官,九泉之下,能无怨恫!比者武举李调调痛难见上,御贼捐躯,已蒙赠恤。武途如此,文途安得独遗!乞量赠一官,水为定制。”报可。乃定举人赠知县,贡生赠教授。自后地方死难之举人,贡生,皆赠官如前制。
三月,癸巳、敕曹文诏、张应昌等限三月平贼。
时寿阳已定,巡抚许鼎臣令文诏军平定,备太原东,应昌军汾州,备太原西。文诏连败贼太谷、范村、榆社,太原贼几尽。而应昌选懦逗挠,务与贼相避,总督张宗衡五檄之不至,奏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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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乃有是命。
是月,贼转入河内,左良玉整兵自辉县逐之。贼奔修武,杀游击越效忠于清化镇,追参将陶希谦,希谦坠马死。贼复走武安,良玉邀击之万善驿,连败之,禽贼首数入。
贼遂西奔,上太行,曹文诏侦知之,邀击之泽州,贼大败,走潞安。文诏至阳城,遇贼不战,自沁水潜师还,击之芹地、刘村寨,斩首千余.
贼循阳城而北,佥事张道濬设伏隘口,贼至,伏尽起,禽贼渠满天星等。贼乃退,结电自固。
下户部尚书毕自严于狱。
先是御史余应桂劾“自严殿试读卷,首荐陈于泰,乃辅臣周延儒姻娅。”自严引疾乞休,疏四上不允。时有诏:“县令将行取.者,户部先核其钱谷。”华亭知县郑友元已入为御史,先任青浦,通金花银二千九百。上以责户部,自严言“友元已输十之七贮太仓。”上令主库者核,实无有,上怒,责自严。自严饰词辨,上益怒,遂下自严狱,遣使逮友元。御史李若谠疏救,不纳。逾年,给事中吴甘来复抗疏论救,乃释之。
夏,四月,丙寅,贼陷平顺,知县徐名扬死之。
贼自泽州之败,退屯润城,别遣他部陷平顺。会曹文诏至,贼走,乃以夜半袭润城,破贼屯,斩千五百级。紫金梁、老回回、过天星分道走,文诏击之榆社、武乡、黎城,皆败之。
己巳,免延安、庆阳、平凉新旧辽饷。时山西巡抚许鼎臣请蠲积逋,不许。
壬申,诏总兵官左良玉专剿河南贼。
豫兵额仅七千,数被贼,折亡殆尽。良玉将昌平兵二千余,前后与贼战,虽胜负略相当,势孤甚,不足制贼。
贼出没彰德、卫辉、怀庆三府,所在焚掠。廷议以总兵邓玘新立功莱州,命将川兵,益以石砫土司马凤仪兵驰赴良玉军,与2304
纪八十三 共击贼。
五月,乙巳,遣太监陈大金、孙茂霖等分监曹文诏、张应昌.左良玉、邓玘军,为内中军。
时文诏所节制诸将,艾万年、李卑、刘光祚、猛如虎、虎大威、颇希牧,与其兄子变蛟,皆骁敢善杀贼,贼渠多先后俘馘。王刚、王之臣、通天柱等亦惧,乞降,军声大振。而是时上以文诏功多,敕所过地方多积糗以犒,并敕文诏速平贼。山西监视中官刘中允言“文诏剿贼徐沟、盂、定襄,所司不给米,反以炮石伤士卒。”上信之,下御史按问,寻有是遣。
壬子、孔有德等为官军所追,走旅顺,总兵官黄龙邀击于岛中,斩李九成子应元,生禽毛承禄、陈光福、苏有功等,有德及耿仲明逸去。乃献承禄等于朝,磔之。至是有德、仲明俱降于大清。【考异】据《三编·质实》,言“是时有登州都司徐应泰与诸帅合攻有德,败死海中”,云“见《浙江通志》”。又“五年,有百户刘师古者,率乡勇拒有德于莱州,战死”,云“见《山东通志》。”然二人皆不人正文。而证之《殉节录》,“应秦赐谥“节愍',师古入祠”,今并识之。
癸丑,河套部犯宁夏。先是察罕《三编》一作察哈尔。合套寇五万骑,自清水、横城分道犯边,守备姚之夔等不能御,副将史开先、参将张问政、守备赵访等皆溃。至是进薄灵州,总兵官贺虎臣亟领千骑人守,旋尽勒城中兵出击,次沙井。寇突至、虎臣兵未及布阵,且众寡不敌,遂战没。指挥韩加爵,被执支解死,虎臣子赞,挟五十骑突围出。
察罕闻大清兵将往征之,亦遂解去,尽驱其部众渡河远遁。时蒙古诸部皆先后纳款子大清。
是月,以侯恂为户部尚书,代毕自严也。李康先为礼部尚书,黄汝良罢也。
六月,辛酉朔,命太监高起潜监视宁、锦兵饷。
乙丑,郑以伟卒。以伟读书过目不忘,而不善票拟,章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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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二字,误以为人名,拟旨提问,驳改始悟。自是词臣益为上所轻,遂谕馆员须历外僚。而阁臣自是不专用翰林矣。
庚辰,周延儒罢。延儒为首辅,温体仁欲夺其位,务为柔佞,取悦于上,上渐向之。复曲谨以媚延儒而阴伺其隙,延儒不知也。体仁与王永光欲起逆案王之臣、吕纯如,上以之臣问延儒,对曰:“用之,臣亦可雪崔呈秀矣。”上悟而止,体仁益大恨。
会延儒子弟家人暴邑中,邑中民燕其庐;所荐巡抚孙元化复陷登州。于是言路交章劾延儒,并谓其“受巨盗神一魁贿”,上意颇动。体仁复嗾给事中陈赞化劾“延儒昵武弁李元功,招摇罔利”,且谓“延儒至称陛下为'义皇上人',语悖逆。”上大怒,下元功诏狱穷治。延儒觊体仁为援,体仁不应;延儒大窘,引疾归。体仁遂为首辅。
甲申,命延绥副将李卑、昌平副将汤九州援剿河南。
庚寅,太监张彝宪言“天下逋赋至一千七百余万,请遣科、道官督征”,上大怒,责抚、按回奏。给事中范淑泰言“民贫盗起,逋赋难以督追”,不纳。
是月,川兵溃于林县。
先是邓玘奉诏援剿,至济源,射杀贼首紫金梁,屡却贼,贼走林县。杨遇春之死,玘部将也。【考异】林县中伏死之杨遇春.《三编》两书之,其赐谥“节愍”,俱见《质实》中,然证之《殉节录》,即前所书参将杨遇春也,今仍承上文,而标出玘部将三字。贼用其旗,并诱杀他将,玘军遂大败,而土司马凤仪一军亦覆没于侯家庄。
是时曹文诏大败贼于沁水,禽其魁大虎,又败之辽城毛岭。山西贼既屡败,避文诏锋,多流人河北,上乃命文诏移师往讨。而贼已败邓玘于林县,文诏率五营军驰救,夜袭贼,破之。
贼于诸军中最惮文诏,其次则锦衣佥事张道濬。道濬助文诏平沁水,自督家众倡乡人筑堡五十四捍贼,贼凡五犯,皆却走。及文诏移师讨河北,道濬势乃孤。贼旋陷和顺,乡官乐济众被2306
纪八十三 执,不屈,投井死。
秋,七月,丙申,贼陷乐平。戊戌,召旧辅何如宠。
时周延儒罢.憾温体仁排己,谋起如宠以抑之;而一时廷臣亦虑体仁当国,劝上复召;从之,如宠固辞。于是给事中黄绍杰言:“君子小人不并立。如宠瞻顾不前,体仁宜思自处。”上怒,绍杰几获谴,而如宠卒辞不至。
辛丑,贼陷永和。
甲辰,大清兵取旅顺。
总兵官黄龙,前以邀击孔有德等,有德思报之。会鸭绿江有警,龙遣水师往援。有德等侦知旅顺空虚,遂导大清兵袭其城。龙数战皆败,火药矢石俱尽,遂自刎。游击李惟鸾知事不支,自焚其家属,力战死。部将项祚临、樊化龙、张大禄、尚可义俱死焉。
癸丑,命总兵官曹文诏改镇大同。
先是川兵败,潞王上书告急,乞济师,上命京营官倪宠、王朴为总兵官,将京营兵六千赴援,以中官杨应朝、卢九德监其军。时曹文诏方大败怀庆贼于柴陵村,斩其魁滚地龙,又追斩老回回于济源,誓必欲殄贼,而遽为御史刘令誉所诬劾。
初,文诏在洪洞时,令誉方家居,夙与忤。及是令誉按河南,会土司马凤仪军覆,赖文诏击退贼,甫解甲,与令誉相见,语复相失,文诏拂衣起,面叱之,令誉怒,遂以凤仪之败为文诏罪。部议:“文诏怙胜而骄,调之大同,以李卑代署其事。”巡抚许鼎臣请留文诏剿贼,不许,遂与兄子变蛟俱西。
八月,乐平,永和之贼陷沁水。
沁水当贼冲,去来无时,佥事张道濬固守,屡却贼,至是遂陷。道濬率家众三百人驰赴击贼,贼退徙十五里。道濬收散亡,捕贼党,倾家囷以饷,副使王肇生上其功。道濬故以奄党被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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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用军功自湔拔,而言者劾其离伍冒功,巡按御史冯明玠复劾,谓“沁城既失,不可言功”,卒论戍宁海卫。自曹文诏及道濬相继去,流贼显道神等据岢岚,四出剽掠,山西贼迄不得平。【考异】贼陷和顺、乐平,《史稿》皆有月日,而陷沁水不具,证之《明史·忠义传》,特书于是年之八月。盖曹文诏方西去,道濬势孤,故沁水至是遂陷。今据本传及《二编》曹文诏讨贼目中增入。
九月,已亥,总兵张应昌败贼于平山,获贼首一盏灯。
庚戌,以南京礼部侍郎钱士升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士升故出钱龙锡门下,初,龙锡出狱,周延儒诣之,极言“上怒甚,挽救殊艰”,龙锡深德延儒。未几温体仁至,龙锡述延儒语,且谢曰:“非公等安得生!”体仁佯曰:“上固不甚怒也。”闻者以此直体仁,而士升以座主故,因归心焉。体仁亦以士升乡人,遂引与共政。
是秋,总兵官左良玉连败河北之贼。
先是上命倪宠、王朴总京营兵、皆授总兵官。职方郎中李继贞曰:“良玉、李卑,身经百战,位反在宠、朴下,恐闻而解体。”乃令良玉、卑署都督佥事,为援剿总兵官,与宠、朴体相敌,至是京营兵至,共击贼,数有功。良玉败贼于济源、河内,又败之永宁、青山岭、银洞沟,又自叶县追至小武当山,所斩贼魁颇众。
然群帅势相轧,又以中官监军,意弗善也。于是诸军尽壁河北、彼此观望,莫利先入,故贼无所惮。未几,遂渡河。
冬,十月,戊辰,大学士徐光启卒。光启雅负经济才,有志用世。及柄用,年已老,值周延儒、温体仁专政,不能有所建白。惟西法之行,实自光启倡之云。
十一月,癸已,以礼部侍郎王应熊、何吾驺俱进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应熊熟谙典故,而性谿刻强很。官吏部时,以贪污为给事中冯元飚所发,上不省。及是廷推阁臣,以望轻不2308
纪八十一
与,温体仁力援之,遂与吾驺同入阁。命下,朝野胥骇。
给事中章正宸劾之曰:“应熊狠愎自张,纵横为习,小才足覆短,小辩足济贪。今大用,必且芟除异己,报复恩仇,混淆毁誉。况狼籍封靡,沦于市行。愿收还成命,别选忠良。”疏入,上大怒,下正宸诏狱,削籍归。应熊益得志,日与体仁及尚书张捷比,力引逆党吕纯如等。屡为言官所攻,上皆不问。
辛亥,诏保定、河南、山西三巡抚会兵讨贼。壬子,贼渡河。乙卯,陷渑池。
先是,贼尽集河北,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俱至,左良玉、汤九州等扼其前,京营兵蹴其后,贼连战皆败,欲逸,阻于河、大困,乃诡词乞降;监军内臣杨进朝信之,为人奏,诸将俟朝命,不出战。
会天寒,河冰合,贼从毛家寨径渡,河南军无扼之者。遂首陷渑池,教谕罗世济督民兵力战,被执不屈,死之。【考异】世济,平利人,时任渑池教谕,殉难。《三编》列之渡河目中,《质实》则并记其子得鸿守平利,城陷妻子俱死事,云“事在明年”。据此,则世济殉难渑池,得鸿殉难平利,《三编》所载,分析详明。诸书佚去渑池殉难一·节,而以明年平利之役,世济家居,与其子练兵御贼,死之;且有以罗世济为平利教谕者,尤误也。今据正史。
十二月,己未朔,贼乘胜攻陷伊阳,复犯卢氏。中州承平久,不设备,骤闻贼至,吏民皇骇,知县金会嘉弃城遁。贼入城,乡官故兵部车驾司主事李中正勒家众及里中壮士奋击、众寡不敌,力战没。贼纵掠城中,执举入靳谦书使跪,不屈,大骂而死。卢氏生员常省身据险与贼战两昼夜,力不支,令妻子自缢,己拔剑自刎死。生员常嘉元、孙孕秀同御贼,不克,骂贼死。
自是贼屡陷名城,杀将士无算,绅上亦多被难,其尤著者,阌乡则在籍济南教授高第投崖死;贡生阎思聪率众攻贼营不克死。偃师则生员裴君合,率乡人保沙岸寨十昼夜,贼说之降,大
2309 明通鉴卷八十二
骂不从,寨破被磔死。宜阳马足轻,闻贼渡河,挈家避之石龙崖,三女皆殊色,虑贼污,悉投崖死。足轻被执,抗声大骂,贼怒并其三子俱杀之,家众皆遇害。惟存次子骏一人,后登乡荐。灵宝许辉,为县阴阳官,被贼执,大骂死。新安刘君培携子及从孙避难,道遇贼,欲杀其从孙,君培曰:“我尚有男。此子乃遗孤,幸舍之而杀我。”贼如其言,二子获免。马山,性刚直,土寇于大中乘贼乱陷新安,获山,使负米,叱曰:“吾天朝百姓,肯为贼负米耶!”大骂而死。同时李登英亦骂贼死。陕州张我正率众御贼,贼爱其勇,欲生致降之,我正杀贼力竭、大詈自刎。张我德一门二十七人皆登楼自焚。嵩县傅世济与兄世舟俱被执,将杀之,世济争死,夺贼刀自刎,贼释其兄。李佩玉结壮丁捍乡井,往往夺贼辎重,后邻村被围,佩玉往救,力战死。孟津孙挺生避贼居河渚,为贼所得、与妻梁氏俱詈贼死。上蔡刘时宠亦以御贼抗节死。
时河南巡抚元默闻贼南犯,率左良玉、汤九州及李卑、邓玘兵御之境上,贼乃窜入卢氏山中,由间道入内乡,大掠南阳、汝宁,直入湖广,所在告急。
贼始起陕西,高迎祥最强,李自成属焉。及渡河,自成始别为一军。
贼之人内乡也,内乡接壤邓州、淅水,由浙可以人郧,由郧可以犯襄、而郧、襄所辖,旧设抚治院,为四省分地,以遏奸人之阑入者。承平弛玩,威不足以行所部,虽名一军,仅与道将等。属城庳薄,恃险与陋,不备不虞。贼倍道兼行,遂人其地。庚辰,陷郧西。癸未,陷上津。【考异】据《绥寇纪略》,贼渡河陷渑池,为十一月二十四日,即壬子也。又云”贼以十一月二十四日过河,遂以十二月二十二日破郧西,二十五日破上津。二十二日,即庚辰也。”《明史·本纪》十一月陷渑池以下,皆人之十二月,不书日。《明史稿》但书“十二月庚辰陷郧西”,余皆据《绥寇纪略》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