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七十二 神宗万历二十七年已亥至三十年壬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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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七十二起屠维大渊献,尽玄默摄提格,凡四年。
神宗显皇帝
万历二十七年
春,正月,遣中官高寀榷京口,暨禄榷仪真,仍令寀兼矿务。
二月,壬子,分遣中官刘成榷税浙江,李凤采珠广州。
时百户张宗仁、千户陈保等,请复浙江、广东并福建市舶司,诏成、凤兼领浙江、广东市舶司税课。寻又命内监杨荣开采云南,陈奉征荆州店税,陈增征山东店税,孙隆征苏、杭等处税课,鲁坤征河南,孙朝征山西。又命内监邱乘云征税四川兼矿务,梁永征税陕西,各以原奏千户翟应泰、乐纲等往;御马监潘相督理江西瓷厂。
辅臣沈一贯言:“中使衙门皆创设,并无旧绪可因。大抵中使一员,其从可百人,分遣官不下十人,此十人又各须百人,则千人矣,此千人每家十口为率,则万人矣。万人日给千金、岁须四十余万,及所得才数万,徒敛怨耳。今分遣二十处,岁糜八百万,圣思偶未之及也,乞尽撤之。”不报。寻诸省皆并税于矿使。
是月,贵州巡抚江东之讨播州杨应龙,败绩。
先是东之令都司杨国柱、指挥李廷栋率部兵三千剿应龙,应2014
纪七十二
龙遗子朝栋、弟兆龙、何汉良等迎敌于飞练堡。贼佯走天邦囤诱官军,尽歼之,国柱骂贼不屈,与经历潘汝资等皆死。
东之坐罢,以郭子章代之。
三月,已亥,起前都御史李化龙兼兵部侍郎,总督川、湖、贵三省军务。
是时东征事竣,亟调总兵官刘鋌、麻贵、陈璘、董一元南征。
是月,遣中官王忠征税密云,马堂征临清,陈增征东昌。夏,四月,丙辰,户部奏“畿内自去冬至是,亢旱为灾,河井干竭,二麦枯槁。”【考异】《明史·本纪》书“闰四月久旱,敕修省。”此据《史稿》月日,盖奏报在前,下诏在后也。《三编》统系之是夏。其“河井干竭、二麦枯槁”之文,《明史·五行志》不具,据《实录》增入,今从之。惟是年两振畿辅皆在十月,十一月,故《三编》但书旱。今参《本纪》分书之。
甲戌,御午门受倭俘。磔平秀政、平正成于市。
初,丁应泰复劾“诸臣贿倭卖国”,上以将士久劳苦,仍发金十万两犒师。至是叙东征功,首陈璘,次刘蜓,又次麻贵,皆加都督同知及右都督职。邢玠、万世德各予世荫、董一元、杨镐俱复原职。
先是东征奏捷,督学御史李尧民驰疏言诸臣欺罔状,上不悦,抵其疏于几而罢。未几,勘臣徐观澜疏参“沈一贯、萧大亨、邢玠、万世德四凶,党和卖国”,疏至京师,户部侍郎张养蒙尼之,不得上。时观澜方驻辽造册,身历釜山、蔚州、忠州、星州、南原、稷山,查核各路败状,据实册报,大亨危之。沈一贯简观澜前疏有“抱病”语,票准回籍调理,改遣给事中杨应文代之。乃盛称东征功伐,一如邢玠指。而丁应泰以劾镐故,寻为玠所劾、亦落职。
谷应泰曰:丁应泰之疏能直伸于关白未死之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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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从信录》所记,谓“上见丁应泰疏,谓'御极二十六年,未见忠直如此人者。'书其名于御屏”云云。史言“上览疏震怒,欲置杨镐于法、是其说之伸也。而李尧民之章反见抵于关白已死之后者,盖用兵之初,神宗气自甚锐,锐则期其速济,故必欲核其真;用兵之久,神宗忧自甚深,深则幸其成功,故不欲明其伪。卒之忠言者落职,欺君者冒功,而所遭逢异矣。
是月,临清民变。
时中官马堂奉使至临清,召募参随人等,凡零星米豆,无不抽分。临清民怒,聚众三四千,噪而逐堂,纵火焚堂署,毙其党三十七人,皆黥臂诸偷也。诏速首恶,株连甚众。
有王朝佐者,素仗义,慨然曰:“首难者我也,勿累无辜!”临刑,神色不变。临清民立祠祀之。
方焚噪时,守备王炀率家丁二十余人冲入,抱敕印负堂而出。其党郑惟明,反讦炀始祸,亦被逮系狱,久之,瘐死狱中。【考异】临清民变,《明史·本纪》系之是月,《三编》统记于二十七年武汉民变目中,亦云“二十七年事”,《大事记》所载,则四月二十四日事也。其“王朝佐自首”云云,见《明史·宦官传》,今据增。又本传、《三编》皆作“三十七人”,《本纪》三十四人”。
闰月,丙戌,以倭平,诏天下蠲东征加派田赋。己丑,以京师久旱,敕群臣修省。
丙申,诏取太仓银二千四百万两,为册立、分封诸费。
时皇长子年十八,诸请册立冠婚者日益迫,上乃责户部以困之。而户部果告匮,乃遣中官严核天下积储。由是外帑日耗。五月,户部尚书杨俊民致仕,以侍郎陈蕖升任代之。
贵州巡抚郭子章驰至蜀,讨杨应龙,请设中军标兵,益调浙、闽、滇、粤将士。先檄总兵万整自松潘移重庆,并调集镇雄、永宁各汉、土兵,分守南川、合江等处。
六月,已丑,遣中官沈永寿开矿广东,兼领税务。2016
纪七十二 已亥,杨应龙陷綦江。
时应龙乘大兵未集,亟攻城。城中新募兵不满三千,贼兵八万奄至,围綦江城数匝。参将房嘉宠误燕火砖,反伤城上兵。贼乘势登城,嘉宠帅师巷战,蜀兵争噪走水上,嘉宠乃杀其妻,与游击张良贤俱死之。
应龙因劫县令,纵囚焚掠,出綦江库犒师,依仓就食,尽取赀财子女去。老弱者杀之,投其尸,蔽江而下,水为之赤。寻退屯三溪,以綦江之三溪、母渡、南川之东乡坝,立石为播界,号宣慰官庄,声言“江津、合江皆播故土”,益结九股生苗及红黑脚等苗,负险弄兵为助。
时郭子章调土、汉兵渐集,军声始振,贼未敢鼓行深入,但以争界给葬为词,仍具文求抚。会总督李化龙至,以援师未集,蜀人畏贼如虎,亦欲以计缓之,时时移文诘责,示无遽绝意。而应龙伪军师孙时泰,说应龙直取重庆,捣成都,劫蜀王为质,然应龙尚冀曲宥,迁延不进。化龙至成都,亦谬为好语縻之。
已而上闻綦江破,追褫两省巡抚谭希恩,江东之各为民;赐化龙剑,假便宜讨贼,调各路兵至,以图大举。
秋,七月,辛未,承天、沔阳、岳州地震。八月,甲午,陕西狄道山崩。
山在狄道县城东,长二百余丈。忽声如雷者十数夜,遂冲陷为池。山南平地涌山五,高者二十余丈。
丁酉,命中官张忠兼征河东盐税。
是月,荆州推官华钰,黄州经历车重任,并以忤税使中官陈奉被逮。
先是奉税湖广,其仆直驰府署中,钰笞之;奉佯谢,衔之次骨。奉所受敕止江税,乃故移之市,又倍蓰征之,稍与辨辄殴击破面。商贾怖匿,负担者不敢出其途。钰白御史严戢,奉益恨。奉欲榷沙市税,沙市人群起逐之,奉疑钰所使;已,欲榷黄州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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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镇税,复为镇民所逐,奉又疑经历车重任教之;遂上疏极论钰、重任阻挠罪、并及巡按御史曹楷、襄阳知府李商耕、黄州知府赵文焕、荆门知州高则巽等数十人。诏切责楷,贬商耕等三人官、钰、重任被逮至,下镇抚狱鞫治,俾引御史楷,钰坚不承,遂长系狱中。
时以忤税监先后被逮者,不久寻释,至是上欲痛加折辱以惧之,于是钰与后速之冯应京、王正志等十余人悉长系。论救章数上,皆不报。
狱中有鸟,形类鹤而小,怪鸣则逮者至。一夕,鸟鸣甚哀,钰起坐俟之,则应京至。居久之,语钰以主静穷理之学,日相与研究。三十二年六月,长陵灾,肆赦,钰与重任并释为民,家居四年卒。【考异】华钰忤陈奉事,据《明史》本传,特书云“时二十七年八月也。”《三编》开矿目中,亦分系之二十七年,今据之。
九月,辛亥,太白经天。
吏部侍郎冯琦,疏请修省弭灾,略曰:“窃惟欲承天意,当顺民心。比来赋额视二十年前十增四,民户殷足者十减五。东征西讨,萧然苦兵;自矿税使出,民苦更甚。加以水早蝗灾,流离载道,畿辅近地,盗贼公行,此非细故也。中使衔命,所随奸徒千百。陛下欲通商,彼专困商;陛下欲爱民,彼专害民。盖近日神奸有二:其一工伺上意,具有成奏,假武弁上之;其一务剥小民,画有成谋,假中官行之;利归群奸,怨萃朝宁。天心仁爱,明示咎征,诚欲陛下翻然改悟,坐弭祸乱。乃礼部修省之章未尝批答,奸民搜括之奏又见允行。片纸朝人,严命夕传,遂令狡猾之徒,操生死之柄。此风一倡,谁不效尤!臣等方欲陈诉,而奸人之奏又得旨矣。五日之内,搜括公私银已二百万。奸内生奸,例外创例,不至民困财殚,激成大乱不止。伏望急图修弭,无令赤子结怨,青史贻讥,则幸甚!”疏人,上不纳。【考异】此疏《三编》不哉,《明鉴》系之是年之末。证之《明史·冯琦传》,即是年九月太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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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经天,传中所谓“太白、太阴同见于午”者是也。《明史》作“九月辛卯”。九月无辛卯、检《明史稿》,盖“辛亥”也,今从之。
乙卯,石星瘐死狱中。辛未,沈惟敬弃市。
是月土默特犯锦、义二州,纵掠七日。总兵官李如梅坐拥兵畏敌,被劾罢。【考异】《明史·本纪》“九月,土默特寇锦州”,《史稿》则云“锦、义二州,纵掠七日”。至“李如悔拥兵畏敌被劾罢”,语见《明史》本传,今参书之。
冬,十月,壬午,振京城饥民。
丙戌,以播州用兵,加四川、湖广田赋。
戊子,贵州宣慰使安疆臣有罪,请讨播州贼自赎。
疆臣,故宣尉使安国亨子也。国亨以有罪革任,潜至京师纳贿,为起复地,寻请贡大木,竟不至。去年,国亨死,疆臣袭职。会应龙反,疆臣亦以戕杀安定事为有司所按,科臣有言其逆节渐萌者,上不问,许杀贼自赎。至是疆臣奏称“播警方殷,臣心未白”,上复优诏报之。巡抚郭子章、许疆臣以应龙平后,还播所侵水西,乌江地六百里以酬功,疆臣遂率兵从沙溪入,听调遣。
壬辰,命中官李凤征收广东土物。时广洋卫镇抚戴君恩奏广东遗盐及绒锦珠宝等土产,故有是命。
是月,李化龙移驻重庆,调度川、贵、湖广兵,总兵官刘蜓兵亦至。会四川总兵万整罢,以蜓代之。
蜓素有威名,其家丁良马,皆可决胜,然夙与应龙昵,人皆疑之。于是化龙延蜓入卧内,输心腹,且以危言激之,引其父显九丝功为比。事见万历元年,蜓大恸,愿誓死报效。化龙乃腾书于朝,遂委缝专制,军事益有次第矣。
应龙闻之惧,益广结生苗,大治隘塞,屯兵官坝,声言窥蜀。化龙乃檄前驻水西兵三万守黔省,断苗道,复分兵万余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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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黔要害。
十一月,已酉,振河南灾,并蠲免改折有差。壬申,内府火。
癸酉,发天津、德州、临清仓粟共三十万石,振畿辅饥,诏以十万备振,二十万平粜。又以凤阳灾,免征、改折有差。
十二月,丁丑,武昌、汉阳民变。
先是,中官陈奉征税湖广,恣行威虐,惨毒备至。兴国州奸人漆有光、许居民、徐鼐等,掘唐相李林甫妻杨氏墓,得黄金巨万,奉奏之,上命奉括进内库。奉因毒拷责偿,且悉发境内诸墓。巡按御史王立贤言:“所掘墓乃元吕文德妻,非林甫妻。奸人讦奏,语多不实,请释不治,而停他处开掘。”不报。
时巡抚支可大以下,事奉唯诺惟谨,独分巡金事冯应京以法裁之。至是有武昌、汉阳诸生妻被辱,诉上官,市民从者万余,哭声动地,蜂拥人奉廨,争投瓦石击奉,奉被伤,诸司驰救之,乃免。应京捕治其爪牙,奉怒,阳饷食而置金其中,应京复暴之,益惭恨。寻置酒邀诸司,以甲士千人自卫,遂举火箭焚民居。民群拥奉门,奉遣人击之,多死,碎其尸,掷诸途,可大噤不敢出声,应京独抗疏列其九大罪。奉亦诬“应京挠命,凌敕使”,上怒,命贬应京边方杂职。给事中田大益、御史李以唐等交章劾奉,乞宥应京,上益怒,除应京名。
是时襄阳通判邸宅,推官何栋如,枣阳知县王之翰,亦忤奉被劾、诏宅、之翰为民,栋如遗逮。【考异】《明史·本纪》系武,汉民变于是年十二月丁丑,《三编》亦系之是年十二月,而据《明史·冯应京传》,乃二十八年十二月事。奉置酒邀诸司在明年正月,则二十九年正月事也。此事本末,经历两年,而据《三编》目中所载,乃二十七、八两年事。若二十九年,则武昌再变,正应京就逮入京之时,《本纪》亦分书之,疑传中类记参错耳。
戊子、振京师就食流民。2020
纪七十二
是岁,南康知府吴宝秀及星子知县吴一元、青山巡检程资,亦以忤中官税使李道被逮。
道征税湖口,横甚,宝秀方出守南康,不与通。会漕舟南还,乘风扬帆入湖口,道欲榷其货,遣卒急追之,舟覆,有死者。道遣吏捕漕卒,宝秀拒不发;道怒,劾“宝秀及一元、资阻挠税务”,诏俱逮治。给事中杨应文等,“请下抚、按公勘”,大学上沈一贯、吏部尚书李戴、国子祭酒方从哲等交章为言,俱不报。
宝秀妻陈氏,恸哭请偕行,宝秀不可,乃括余赀及簪珥付其妾曰:“夫子行,以为路费。”夜,自经死。
宝秀至京,下诏狱。大学士赵志皋上言:“顷臣卧病,闻中外人情汹汹,皆为矿税一事。南康守吴宝秀逮系时、其妻至投缳自尽,阖郡号呼,几成变乱。事关民生向背,宗社安危,臣不敢以将去之身,隐默而不言。”
星子民陈英者,方庐墓,约儒士熊应凤等,走京师伏阙讼冤,乞以身代。于是抚、按及南、北诸臣论救者疏十余上,上皆不省。
一日,司礼田义汇诸疏进御前,上怒,掷地,义从容拾起,复进之,叩首曰:“阁臣跪候朝门外,不奉处分不敢退。”上怒稍平,取阅阁臣疏,命移狱刑部。皇太后亦闻陈氏之死,从容为上言。至九月,与一元等并释为民。归家逾年卒。
初,南康士民建祠特祀陈氏,后合宝秀祀之。天启中、赠太仆少卿,赐祭。
是时中外争矿税者无虑百十疏,而给事中包见捷、一岁疏累上,凡以忤税监得罪者,辄危言论救不已、上尤衔之、谪贵州布政司都事。见捷寻引疾去。
二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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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杨应龙勒兵数万,五道并出,攻破龙泉司。土官安民志帅步卒五百拒守,死之,吏目刘玉鸾偕妻子并死于贼。【考异】应龙攻破龙泉司,诸书俱系之正月,据《大事记》则正月二日也。《记》及《通纪》皆云“安民被掳”。《三编》据《实录》书“死”,今从之。并增人刘玉鸾妻子三人.
二月,戊寅,午时,京师地震,自东北往西南连动二次。已卯,遣内监暨禄征凤阳、安庆、徽、庐、常、镇税,又命邢隆税沿江洲田。辛巳,遣鲁坤开彰德、卫辉、怀庆等矿洞。【考异】《明史·本纪》不具,此据《史稿》月日。又《三编》开矿目中亦在二十八年二月。今据书之。
丙戌,总督李化龙率兵分道讨播州。
时诸军大集,化龙大会文武于重庆,登坛誓师,分八路进兵。川师分四路:总兵官刘蜓由綦江入;总兵官马孔英由南川人;总兵官吴广由合江入;副将曹希彬受广节制,由永宁人,黔师分三路:总兵官童元镇由乌江入;参将朱鹤龄受元镇节制,统宣慰使安疆臣由沙溪入;总兵官李应祥由兴龙入。楚师一路分两翼:总兵官陈璘由偏桥人;总兵官陈良弇受璘节制,由龙泉人。每路兵三万,官兵三之,土兵七之。巡抚郭子章驻贵阳,湖广巡抚支可大移沅州,化龙自将中军策应。
部署既定,化龙戒诸将、以抵娄山等关为期,且曰:“关外且战且招降,多不可胜诛也;关内疾战,勿受降,师不可久老、贼诈不可信也。”先是,蜀玉垒山忽裂,佥谓昔年平九丝,地数动,殆播平先兆云。
刘蜓进兵綦江,连战,破三峒。綦江自东溪入播,并峻岭密箐,楠木、山羊、简台三峒素号奇险,贼首穆炤等盘据,蜓力战,克之。
三月,戊午、总兵官童元镇败绩于乌江。
先是杨朝栋统苗兵数万,分道迎敌,锋甚锐,官军夹击。刘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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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身自陷阵,苗大惊曰:“刘大刀至矣!”朝栋溃围走,几被获,贼胆落,益为守御计。
诸军分道并捷,南川则酉阳、石砫二司兵先登,遂连克桑木、乌江、河渡三关;陈璘及副将陈寅击四牌贼,各披靡,遂夺天都三百落诸囤。贼连败,乃乘隙出奇兵突犯乌江,诈称水西龙澄会哨,【考异】诸书及《三编》皆作“龙澄”。证之《明史·童元镇传》,乃安疆臣之弟陇澄也,时为镇雄土官与疆臣会大军剿贼,故贼诈称之,今刊改。诱永顺兵,断桥,溺死官军无算。参将杨显、守备陈云龙、阮士奇、白明逵、指挥杨续芝等并显之二子皆死之。事闻,逮总兵童元镇下于理。
时有蜚语水西佐贼者,化龙檄诘之,水西不自安。会贼杀其头目澄大眼,复修好贿陇澄,澄戮其使,击斩伪将杨惟栋等;安疆臣亦执贼二十余人,以示不背。【考异】自杨朝栋迎敌以下,皆三月事,《大事记》书于三月之朔,若乌江之败,《明史·童元镇传》(附李应祥)在三月之望,《史稿》系之戊午者是也。惟戊午在三月,而《史稿》误人二月月分,盖“戊午”上脱去“三月”二字耳,今据诸书改正。
夏,四月,刘蜓战九盘,入娄山关,关为贼前门。万峰插天,中通一线,官军从间道攀藤,鱼贯毁栅而人。
是月,癸酉朔,屯白石。应龙率诸苗决死战,阴令杨珠等抄后山夺关,四面合围。都司王芬中流矢死,守备陈大刚、天全招讨杨愈亦死。
刘蜓亲勒骑冲坚,以游击周敦吉、守备周以德分两翼夹击,败之、与南川永宁路合,连破其龙爪、海云诸险囤,压海龙囤而垒。海龙囤者,贼所倚天险、飞鸟腾猿不能逾者。时偏沅巡抚都御史江铎已抵任视师,陈璘帅师急攻破其青蛇囤,安疆臣亦夺其落蒙关,至大水田,焚桃溪庄。
贼见势急,父子相抱哭,上囤死守,每路投降文以缓官军,化龙以贼诡降,檄令“斩使焚书,毋为所绐”。又虞廷与应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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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檄令无通贼,械其人自明。而吴广人崖门关,营水牛塘,与贼力战三日、却之。
贼诡令妇人于囤上拜表痛哭,云“田氏且降”田氏,即七姓之一,播州所辖五司,七姓见前。复诈为应龙仰药死以报广。已而觇知田氏诈降以缓攻、而所云应龙死,乃川兵攻囤,以火炮击死所谓杨珠也。珠骁勇善战,既死,贼痛如失左右手。广觉诈,益厉兵协攻,绝贼樵汲。八路兵大集海龙囤下,遂筑长围,更番迭攻,贼大困。
会化龙闻父丧,诏以墨缞视师。化龙跣而草檄,益治军,念贼前险不能越,令马孔英勒兵攻其后。会天久雨,将士日驰泥淖中苦战,凡相持四十余日。【考异】自屯白石以下,皆四月事。据《大事记》,是月十三日破青蛇关,十六日夺落蒙关,十八日合围。今悉据《三编》、参《明史·蜓传》、补出阵亡之陈天刚,杨愈二人。
甲午,除京师牙税。
六月,壬申朔,越三日,天忽开霁,官军攻海龙囤益急。明日,刘蜓身先士卒,进克土城。杨应龙益迫,散数千金募死士拒战,诸苗皆骇散,无应者。其夜四更,总兵官陈璘、吴广率兵衔枚上,斩其守关者。应龙方提刀自巡垒,见四面火光烛天,旁皇长叹,泣谓其妻子曰:“吾不能复顾若矣。”诘朝丁丑,官军遂登囤,破其大城人。应龙仓皇同爱妾二,阖室缢,且自焚,广获其子朝栋及兆龙等百余人。
已亥,遂以播州平奏捷京师。【考异】克海龙囤,据《明史·本纪》,在是月丁丑,证之刘蜓,陈璘传,即六月六日也。《史稿》系之已亥者,盖奏捷之日分,今分书之。
秋,七月,辛亥,早。敕修省祈祷。
工科给事中王德完奏言:“致旱有由,纵其所以毒民者是也;弭灾有法,卫其所以保民者是也。今出柙中之虎兕以吞餍群黎,逸圈内之豺狼以搏噬百姓,怨愤无处得伸,郁结无时可解。霖雨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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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天怒而屯,肥蜻缘人妖而出,如之何不旱!亟改前弦,将各省黩货之使一旦撤回,则修省以实不以文,何旱灾之不禳哉!”疏入,不报。
甲寅,诏停征播加派田赋。八月,辛未,慈庆宫成。丙子,罢朝鲜戍兵。
初,倭既平,命邢玠振旅还京,留万世德等分布戍守。玠因条七马步兵戍守饷需事宜,廷议以“数年疲耗,今始息肩,宜内固根本,不当更为繁费。况彼国兵荒之后,不独苦倭之扰,兼苦我兵。今日善后事宜,仍当商之彼国、先量彼饷之赢绌,始可酌我兵之去留。”因诏督抚会同国王酌奏。至是朝鲜亦请撤兵,酌留水兵八千以资戍守,从之。
九月,甲寅,停刑。
是秋,绰哈犯辽东,副总兵解生等败没。冬,十月,辛未,贵州皮林苗叛。
皮林在湖、贵交,与九股苗相接。有吴国佐者,洪州司特峒寨苗也,桀黠无赖。其从父大荣以叛诛,国佐收其妾。黎平府持之急,遂反,自称天皇上将,其党石纂太称太保,合攻上黄堡,诱败参将黄冲霄,追至永从县,杀守备张世忠,炙而啖之。掠屯、堡七十余,焚五开南城,陷永从,围中潮所。时以方征播州,未暇讨。至是播平,偏沅巡抚江铎请命总兵官陈璘移师讨之。
丙子,云南税监杨荣请开采云南阿瓦、孟密宝井,从之。庚子,下给事中王德完子狱。
时郑贵妃日有宠,而王皇后多疾。左右咸窃意后崩,贵妃即正中宫位,其子为太子。中允黄辉,皇长子讲官也,从内侍微窥得其状,谓德完曰:“此国家大事,旦夕不测,书之史册,谓朝廷无人。”德完乃属辉具草,及是上之。疏人,震怒,立下诏狱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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讯。尚书李戴、御史周盘等连疏论救,忤旨,切责,御史夺俸有差。阁臣沈一贯方在告,力疾草奏,为德完解,上亦不怿,命杖德完百,除其名。复传谕廷臣:“诸臣为皇长子耶?为德完耶?如为皇长子,慎无渎扰;必欲为德完,则再迟册立一岁。”廷臣乃不复言。
十二月,乙未,御午门,受播州俘,磔杨应龙尸,戮朝栋、兆龙于市。
是岁,两畿、各省灾伤,又苦矿税,兵民多起为盗。浙人赵一平,以妖术倡乱,窜徐州,与其党孟化鲸等招集亡命,自称宋后,署伪官,期明年二月诸方并起事,觉伏诛。
时凤阳巡抚李三才再疏陈矿税之害,言:“陛下爱珠玉,民亦慕温饱;陛下爱子孙,民亦恋妻孥。奈何崇聚财贿,而使小民无朝夕之安,”又言:“近日奏章,凡及矿税,悉置不省。此宗社存亡所关,一旦众叛土崩,小民皆为敌国,陛下即黄金盈箱,明珠填屋,谁为守之!”皆不报。
其年十月,给事中田大益亦极陈矿税六害,言:“内臣务为劫夺以应上求,矿不必穴而税不必商,民间邱陇阡陌皆矿也,官吏农工皆入税之人也。公私骚然,脂膏殚竭,向所谓军国正供,反致缺损。即令有司威以刀锯,祗足驱民而速之乱耳,此所谓'敛巧必蹶`也。
陛下尝以矿税之役为裕国爱民,然内库日进不已,未尝少佐军国之需。四海之人方反唇切齿,而冀以计智甘言掩天下耳目,其可得乎!此所谓'名伪必败'也。
财积而不用,祟将随之。脱巾不已,至于揭竿,适为奸雄睥睨之资。此时虽家给人予,亦且蹴之覆之而不可及矣。此所谓贿聚必散'也。
夫众心不可伤也。今天下上自簪缨,下至耕夫、贩妇,茹苦含辛,扼掔侧目而无所控诉者,盖已久矣。一旦土崩势成,家为2026
纪七十二
雠,人为敌,众心齐倡,而海内因以大溃。此所谓'怨极必乱”也。
国家全盛二百三十余年,已属阳九,而东征西讨以求快意。上之荡主心,下之耗国脉,二竖固而良医走,死气索而大命倾。此所谓“祸迟必人”也。
陛下矜奋自贤,沈迷不返,以豪珰奸弁为腹心,以金钱珠玉为命脉。药石之言,褎如充耳,即令逢、干剖心,皋、夔进谏,亦安能解其惑哉!此所谓“意迷难救'也。
此六者、今之大患。臣畏死不言,则负陛下。陛下拒谏不纳,则危宗社;愿深察而力反之!”皆不报。
而一时有司以忤税使先后得罪者,广东则新会在籍通判吴应鸿、举人劳养魁,钟声朝、梁斗辉,云南则寻甸知府蔡如川,赵州知府甘学书,陕西则富平知县王正志,皆被速。给事中陈惟春言:“近日所逮诸人,宜敕下抚、按严勘虚实,不得以一人单词枉害善良。”不报。
未几,陕西税监梁永亦讦正志,上命诸抗违欺隐者,悉指名劾奏,重治之。自是宦官益张,长吏皆丧气。
正志系诏狱凡四年。三十一年夏瘐死,应鸿亦死狱中。天启时,始赠祭,录其子。【考异】以上皆二十八年事。《三编》据《明史》传中分年类记,今悉据之。
二十九年
春,正月,壬子,以播州平,诏天下蠲四川、贵州、湖广、云南加派田租逋赋,除官民诖误罪。
是月,总兵官陈璘讨皮林苗,平之。
时巡抚江铎移驻靖州,璘率副将李遇文等七道并进。璘禽苗酋银贡等,游击宋大斌攻破特洞,焚之。吴国佐逃入古州毛洞,追获之。石纂太逃广西土岩山,指挥徐时达诱缚之,贼党杨永禄
2027 明通鉴卷七十二
率众万余屯白冲,游击沈宏猷等夹攻,生禽永禄。诸苗悉平。
二月,甲戌,振大同、宣府饥、并蠲免本年田租。
已丑,逮金事冯应京等。
时应京已除名,寻以都给事中杨应文论救,上怒,遂与襄阳通判邸宅、枣阳知县王之翰俱被逮。二人见二十七年。时湖广官三人,惟何栋如遣逮,宅与之翰同黜为民,至是以论救,加逮之。
维时陈奉又诬劾“武昌同知卞孔时抗阻税务”,乃并逮之。【考异】武昌再变在是年三月,即逮冯应京等激民变也。《纪事本末》系逮应京月日,今从之,为下文再变张本。
是月,大西洋利玛窦至京师,进方物。
大西洋者,欧罗巴洲之统名。洲中凡七十余国,而意大里亚居其一。利玛窦,即意大里亚人也。以万历九年,泛海数万里抵广州之香山澳,居二十年。至是入京师,由天津税监马堂奏闻。下礼部议,言:“大西洋不载会典,真伪不可知。且所贡天主及天主母图,既属不经,而所携有神仙骨诸物,则唐韩愈所谓'凶秽之余,不宜令入宫禁'者也。乞给赐冠带还国,勿令潜居两京,与中人交往,别生事端。”不报。
天主者,欧罗巴诸国所奉事之耶稣教。耶稣者,华言救世主也,实生于如德亚,在亚细亚洲中,西行教于欧罗巴。其始生在汉哀帝元寿二年庚申,诸国皆用以纪年,至是阅一千六百年有奇云。【考异】利玛窦人贡,《明史·本纪》书于二十八年之末,盖据马堂奏闻年月也.利入京师,《明史·意大里亚传》系之二十九年,《纪事本末》书于是年二月,证之传中,言“候命五月,未赐纶音,礼部遂于八月复请造还”,则以为三月者近之,西人书中言利至京师,亦云二十九年,今仍据传书之.
三月,乙卯、赐张以诚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是月,武昌民再变。
时建冯应京等缇骑抵武昌,民知应京获重谴,相率痛哭。陈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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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大书应京名,列其罪,榜之通衢,士民益愤,聚数万人围奉廨,誓必杀奉。奉逃匿楚王府,众乃投奉党十六人于江,并伤缇骑。以巡抚支可大助虐,焚其辕门,可大不敢出。日已晡,犹纷乱,应京因服坐槛车,晓以大义,乃稍稍解散,奉匿楚府逾月不敢出。
应京被逮至京师,下诏狱拷讯,长系狱中。三十二年九月,上以星变修省,廷臣请释系因,于是应京及宅、栋如获释,而王之翰先瘐死狱中。【考异】是年三月民变,以逮应京复激之。《明史》传中以事起于二十八年之十二月,其实二十八年应京被劾除名,处分已定,因诸臣相继论救,遂复逮应京,并加逮邸宅,王之翰、卞孔时等,因有二十九年三月再变之事,传中连叙,未经分析。而《本纪》则于二十七年十二月记武昌,汉阳民变,二十九年三月记武昌民变,与传中所云“武昌再变”者合,今据《本纪》年月分书之。杀参随六人,纪传皆同,《三编》易以“十六人”,疑据《实录》改也,今从之。
武昌之再变也,给事中田大益上言:“陛下驱率狼虎,飞而食人,使天下之人剥肤而吸髓,重足而累息,以致天灾地坼,山崩川竭。衅自上开,愤由怨积,奈何欲涂民耳目以自解释,谩日权宜哉!
今楚人以奉故,沈使者不返矣,且欲甘心巡抚大臣矣;中朝使臣不敢人境侦缓急,逾两月矣;四方观听,惟在楚人。臣意陛下必且旷然易虑,立罢矿税以靖四方,奈何犹恋恋不能自割也!
夫天下至贵,而金玉珠宝至贱也;积金玉珠宝若泰山,不可市天下尺寸地,而失天下,又何用金玉珠宝为哉!
今四方万姓,见陛下遇楚事而无变志,知祸必不解,必且群起为变,此时即尽戮诸珰以谢天下,宁有济耶!”上怒,留中。
夏,四月,乙酉,征陈奉还。
奉见武昌民情汹汹,亟请还京以避之。内阁沈一贯因极言奉罪,请立代还,言官亦争以为请,上不许。会江西湖口税使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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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奏“奉水阻商舟,陆绝贩运,剥民病国”,上乃召奉还,以承天守备中官杜茂代之。
顷之,东厂奏缇骑有死者,上怒甚,手诏内阁,欲究主谋。一贯言“民心宜静,请亟遣重臣代支可大拊循”,因荐侍郎赵可怀。上乃褫可大官,令可怀驰往。未至,可大已遣兵护奉行,舟车相衔,数里不绝。可怀入境,亦遣使护之,奉得迤逦去。
丙申,分播州地为二,置遵义、平越二府。
杨氏据有播州,自唐以来,传二十九世,八百余年,至应龙而亡。
五月,山西巡抚魏允贞罢。
时中官张忠、孙朝,先后领山西矿税,诛求百方,允贞每事裁抑,疏暴其罪,朝怒,劾“允贞抗命阻挠。”上留允贞疏不下。而下朝疏于部院,将加谴责。吏尚李戴、都御史温纯力争,“请下允贞疏平议”,上并留中。山西军民数千人,诣阙为允贞讼冤,言官亦连章论救,上置不问。
允贞父年九十余,乃乞归侍养,廷议以税使害民,非允贞不能制,固留之。允贞请益力,听归。
六月,壬申,苏州民变、杀织造中官孙隆参随六人。诏有司捕乱者,民葛诚独承,下狱论死,后遇赦得释。【考异】《明史·本纪》书于五月,此据《史稿》月日也。“六人”,《明史》作“数人”,《三编》目中亦据《史稿》书“六人”,今从之。
京师自去年六月不雨,至是月乙亥始雨,时畿辅、山东、河南赤地数千里,山西亦旱。
吏部尚书李戴言:“今三辅嗷嗷,民不聊生;草木既尽,剥及树皮;夜窃成群,兼以昼劫;道殣相望,村空无烟。据巡抚汪应蛟揭称,坐而待振者十八万人。'过此以往,夏麦已枯,秋种未布,使百姓坐而待死,更何忍言!使百姓不肯坐而待死,又何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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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以频值外警,连兴倾国之师,车殆马烦,行赍居送,按丁增调,践亩加租。此时赋税之役,比二十年以前不啻倍矣。而矿税之议烦兴、貂珰之使四出。不论地有与无,有包矿、包税之苦;不论民愿与否,有派矿、派税之苦。指其屋而挟之曰彼有矿,则家立破矣;彼漏税,则橐立倾矣。以无可查稽之数,用无所顾畏之人,行无天理王法之事。
大略以十分为率,人于内帑者一,克于中使者二,瓜分于参随者三,指骗于土棍者四;而地方之供应,岁时之馈遗,驿递之骚扰,与夫不才官吏指以为市者不与焉。
陛下但知利源易开,中贵易信,岂知彼剥害小民至于如此!亦岂知今日苦矿苦税之民,即是前日被灾被兵之民,重累叠困.咨嗟愁怨,至于如此!”不报。
丁亥,法司请热审,不报。自后数年皆停热审,狱囚久系多死。
是夏,振顺天、保定、真定、广平、顺德诸府饥。秋,八月,复命李成梁镇辽东。
成梁去辽,十年之间,更易八帅,边备益弛。会总兵马林获罪,沈一贯言“成梁虽老,尚堪将兵”,乃命再镇辽东,年已七十六矣。
九月,壬寅,河决开封、归德。
时商邱等处黄河水涨,冲决萧家口一百余丈,全河尽南注,河身变为平沙,商贾舟胶沙上,南岸蒙墙寺,忽徙置北岸,虞城、夏邑多被淹没,河势尽趋东南,而黄堌断流。河南巡抚曾如春以闻,曰:“此河徙,非决也。”
初,给事中杨廷兰,因黄堌之决,请开泇河。是时杨一魁召掌部事,以工部侍郎刘东星代之,总理河、漕。东星以河东决,黄堌由韩家道口至赵家囤百余里,冲刷成河,即潘季驯议复之故道也。因暂开赵家囤至两河口四十里,阅六月工成。东星复欲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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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说凿泇河,以地多沙石,工未就而东星病。自是河既南徙,北流遂绝,而赵家囤亦日就淤塞,徐、邳间三百余里,河水尺余,粮艘阻塞。
工科给事中张问达言:“萧家口在黄堌上流,未有商舟不能行于萧家口而能行于黄堌以东者,运艘大为可虑。”上从其言,方令东星勘议,而东星卒矣。
问达复言:“运道之坏,一因黄堌口之决不早杜塞,更因并力泇河,以致赵家囤淤塞断流,河身日高,河水日浅,而萧家口遂决。全河奔溃入淮,势及陵寝。东星已逝,宜急补河臣,早定长策。”大学士沈一贯,给事中桂有根,皆趣简河臣。
御史高举献三策,“请浚黄堌口以下旧河,引黄水注之东,遂塞黄堌口而遏其南,俟旧河冲刷深,则并塞新决之口。”其二则请开泇河及胶、莱河,而言“河、漕不宜并于一人,当选择分任其事。”
江北巡按御史吴崇礼,则“请自蒙墙寺西北黄河湾曲之所,开浚直河,引水东流,且浚李吉口至坚城集淤道三十余里,而尽塞黄堌以南决口,使河流尽归正漕。”
工部尚书杨一魁,酌举、崇礼之议,“以开直河、塞黄堌口、浚淤道为正策,而以泇河为旁策,胶,莱为备策。”上命急挑旧河,塞决口,且兼挑泇河以备用,下山东抚、按勘视胶莱河。丁未,赵志皋卒。
志皋以封贡议起石星,及星败,物议纷腾。又兼七十余,老耄为朝士所轻,而醇谨特蒙上眷。在告四年,乞休疏凡八十余上,俱不报。至是卒于邸舍。
癸丑,贵州饥。
巡抚郭子章言:“六月十八日,贵阳府定番地震,自酉至戌,有声如雷;黔东诸府、卫及黄平五司,自正月不雨至于六月;思南府大雨;婺川县大雨,冰雹交作,城内水深数尺。去年苦兵,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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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苦饥;黔东忧早,黔南忧水;军民重困。议将湖广,四川二省协济拖欠钱粮如数征解,以振全黔。”户部议如其请,报可。戊午,起前礼部尚书沈鲤、朱赓并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
沈一贯请增置阁臣、上素虑大臣植党,欲用林居及久废者、遂诏鲤、赓以原官人阁。
冬,十月,己卯,立皇长子常洛为皇太子。
时太子年二十,廷议有欲先冠婚后册立者,沈一贯不可,曰:“不正名而苟成事,是降储君于诸王也。”上意亦悟,命即日举行,漏二鼓,诏下。既而上复悔,令改期,一贯封还诏书,言“万死不敢奉诏”,上乃止。
初,郑贵妃要上至大高元殿谒神设誓,立其子为太子,上因书一—纸,缄玉合中,赐妃为符契。后廷臣争之力,慈圣太后复坚持立长,而妃又忽失欢,于是皇长子遂得立。上遣人取玉合,封识宛然,发合,虫蚀书尽矣,上悚然异之。
同日,封诸子常洵为福王,常浩瑞王,常润惠王、常瀛桂王。
《明鉴》曰:设誓要立,与《汉书》所纪戚夫人事略相类;虫蚀书尽,与《汉书》所纪公孙病已立事略相类。戚夫人事,纲目削之,以其近琐;虫食叶事,纲目载之,以叶为虫食,尚属事理所有。至书缄合内,乃为虫食,不经之甚矣。盖是时群臣惟恐皇长子之不得立,幸如所请,遂从而缘饰其辞,若以为天之默相者。不知慈圣意稍不定,郑妃竟不失欢,虫虽蚀书,于事奚济乎!史家不察,备载以神其说。御批斥为“傅会可笑”,洵足发当时之覆而破千古之疑矣。壬辰,加上慈圣皇太后尊号。
是月,以侍郎冯琦为礼部尚书。余继登去年七月卒,至是始以琦代之。
十二月,辛未,复朵颜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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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颜部长长安,即长昂,译见前。屡人寇,败之。至是与董呼哩即董狐哩,译见前,等皆纳款,并请复宁前木市,许之。
己丑,命礼部祈雪。
是岁,江西饶州通判陈奇可以忤税使被逮。三十年
春,正月,己未,以四方灾异,敕群臣修省。
是月,湖广潜江、沔阳、石首、巴陵、华容、广济、景陵、平江、荆门、安乡、大冶、兴国等州县灾荒,巡按御史王立贤请将改折缓征钱粮蠲免振贷,从之。
二月,己卯,上不豫。
时皇太子姻礼甫毕,上忽有疾,急召诸大臣至仁德门。俄,独命首辅沈一贯入启祥宫后殿西暖阁。皇太后南面立,稍北;上稍东,具冠服,亦南面;太子诸王跪于前。一贯叩头起居毕,上命之前,谕曰:“联病笃矣。矿税事,朕因三殿、二宫工未竣,权宜采取。今可与江南织造、江西陶器俱止勿行。所遣内监,俱令还京。法司释久系罪囚。建言得罪诸臣,咸复其宫。”言已,就卧。一贯寻叩头出,拟旨以进。
是夕,阁臣、九卿俱直宿朝房。漏三鼓,中使捧谕至,具如上语一贯者,惟中加“南京供应机房系旧制,并苏、杭织造内有御用及婚礼袍服,俱著仍旧。已采征在官金银等件,并织完绒疋,烧完磁器,还著原差内官押解进用。如有奸恶截阻,及驿递应付迟慢者,指名参处”数语。诸大臣期即奉行。
翼日,上疾瘳,悔之,遣中使二十辈至阁,追取前谕,一贯不能持,惶遽缴人。时司礼太监王义方在上前,力争曰:“王言何可反汗!”上怒,欲手刃之。义言益力,而中使已持前谕至。后义见一贯,唾曰:“相公稍持之,矿税撤矣。何怯也!”自是大臣、言官疏请者日相继,皆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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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七十二 甲申,重建乾清、坤宁宫。
是月,福建晋江、南安、惠安、同安、莆田、仙游诸县并告灾,诏分别蠲振。【考异】振湖广,福建灾,《明史·本纪》皆不具.《三编》据《实录》增纲目,今从之。
闰月,丙申,复河套诸部贡市。
先是套部市罢者十有余年,二十四年,乞款进马,诏许增其价。后因各部侵轶不常,仍罢款议,遂复松山,筑边城,诸部长恐。至是济农、巴尔章等输诚乞款,两镇新、旧抚臣皆言款便。会巡抚王见宾将去,诸部恐款事不成,请益切;在宁夏者,珠苏尔亦请之巡抚杨时宁;两镇交奏。会孙维城代见宾,时宁亦迁去,以黄嘉善代之,二人并申约束。
维城议上善后六事:“一市货务精,委官协办,并程以殿最;一抚赏宣抚必谂识情形,如波罗参将马应时,口习番语,应令兼管;一选廉干文武官各一员,专验马匹■壮,堪备骑操,方听解道验烙;一市赏须有定额,军民不许私易,将官不许贪功,经管官不许扣克及以滥物搪塞;一延镇应改创边墙,筑围垣如城,匝以深池,庶缓急无虞;一定市期并赴赏之例,其进贡之马,务择臕壮,不得既收。”
嘉善议上善后七事:“一市银请自二十年以后,每年照数听镇咨部题发;一每岁之市,一年无犯,方准一次款市;一市分冲、缓,守备、通判等官按地分管,便干责成;一定抚赏之例,如生事则议革;一定易马之额,如验堪骑操,方许分给营堡;一松山近始收复,不可不加计防之,如阳顺阴违,即当出兵剿伐;一每岁汇查将领有无失事,报部处分。”
兵部皆议覆从之。自是款市之议复坚。【考异】贡市月日,见《明史·本纪》。其二镇所上善后条目,《鞑租传》不具,《三编》据《实录》增人目中,今据之。
戊午,河州黄河水涸见底,凡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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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姚继可为工部尚书。时杨一魁以河决冲人祖陵,被劾罢也。
三月,甲申,云南腾越民变。
税监杨荣,肆虐激民,民不胜愤,火其厂房,杀委官张安民。抚、按以闻,上怒,持其章不下数月,沈鲤至,亟请“列荣罪状以定民心”,于是得无株及。
是时广东李凤、广西梁永,并以矿税激民变,左都御史温纯言:“税使窃弄陛下威福以十计,参随凭藉税使声势以百计,地方奸民窜身为参随爪牙以万计。宇内生灵,困于水旱,困于采办,营运、转输,既嚣然丧其乐生之心,安能复胜此千万虎狼耶!愿即日罢矿税,速凤等置于理。”亦不报。
是月,河州黄河突涨,坏桥道,毁墩房。总督李汶、巡抚贾待问言:“黄河上流,水尽乾竭。今岁火星失度,日光如赭。火星见在九月,此奏报当在是年九月之后,《三编》据《实录》类书之。风薶黄雾,种种变异,然未有若此河之为变者。河渎之行地,犹元气之周身而货财之流布于天下也。今天下财力,可谓匮绌,闾阎贫,府库贫,独矿税监使及参随土棍之家富耳。神河天险,源涸流徙,此脉竭财匮之象也。夫民匮则愁苦,愁苦则思乱,直须时耳。伏望罢矿税,撤中使,人心既悦,天意自回。”不报。
户部尚书陈蕖病免,召赵世卿自仓场回部管事。兵部尚书田乐罢,越三月,以刑部尚书萧大亨兼署。
夏,四月,辛丑,振顺天、永平二府饥,并蠲田租。乙巳,京师早,敕修省。
五月,乙亥,法司请热审,不报。
是月,四川地震,鸣如雷。至六月,复有声,房屋俱动。【考异】《明史·五行志》佚,《三编》据《实录》增。
江西税监潘相,素为众所忿、一日舆而出,会岁试诸生童指目之。相怒,禽四人人,其一则谋托辅国将军之庶宗也,捶之伤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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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各宗大哄,毁门入,相走免。诬劾上饶知县李鸿报怨,鸿坐除名。
六月,戊申,福建兴化,泉州二府同日地震。辛亥、福州、兴化,泉州三府复同日地震。【考异】《明史·五行志》佚,《三编》据《实录》增,并著日分,今从之。
是月,京师大水。
秋,七月,辛巳,以边饷缺乏,敕有司严催积逋。是月,缅甸犯腾越。
初,杨荣请开阿瓦、孟密宝井,云岁可得数十万,既而所进不得什一、乃诬知府熊铎侵匿,逮下法司。荣又奏请敕丽江土知府木增献地听开采,遂有番、汉居民焚厂杀委官之狱。至是缅人以税使贪暴为词,攻陷蛮莫。宣抚司思正奔腾越,缅追及之,有司杀思正以谢,始解去。
沈鲤至京师,入阁,时年七十一矣。沈一贯以上心夙向鲤,深忌之,贻书李三才曰:“归德公来,必夺吾位,将何以备之?”归德,鲤邑名,欲风鲤辞召命也。三才答书,言“鲤忠实无他肠”,劝一贯同心,一贯由此并憾三才。
九月,已未朔,夜有大星起东南,色血红,大如碗,忽化为五,中一星最明。久之,会为一星,大如簏。辛巳夜,流星大如鸡卵,青白色,尾有光。又流星大如碗,起自参,人天苑。又有大小星数百,四面交错而行。礼科给事中张问达以星变请罢矿税,不报。【考异】见《明史·天文志》。《三编》据《实录》,详具目中,今从之。
冬,十月,壬辰,五更,复有流星起中天,光散七道,有声如雷。
丙申,孝陵灾。 戊戌,振南直隶灾。
时江北宿松、望江二县灾重,准改折,井休宁、祁门、婺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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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县以次振恤。其泗州,虹县等十二州县,分别蠲振有差。【考异】《明史·本纪》但书振江北,《三编》统以南直隶,又各书州县,增人目中,今从之。
丙辰、停刑。
十二月,大学士沈一贯等奏:“天下御史巡行差务凡十有三处,今缺其九。请遣各御史分往受事,庶监察有所责成而纲纪可振。”疏入,不报。
凤阳临淮知县林锜,以忤税监被逮下狱。
是岁,两京缺尚书三、侍郎十,科、道九十四、天下缺巡抚三、布、按、监司六十六,知府二十五。兵科都给事中田大益力请简补,不报。


纪七十一 神宗万历二十四年丙申至二十六年戊戌纪七十三 神宗万历三十一年癸卯至三十五年丁未

纪七十二 神宗万历二十七年已亥至三十年壬寅|明通鉴纪|明通鉴 - (清)夏燮著,李一平、李珽、李秉乾等校点|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