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八十二 庄烈帝崇祯三年庚午至四年辛未
纪八十二起上章敦牂,尽重光协洽,凡二年。
庄烈皇帝 崇祯三年
春,正月,大清兵由通州东度,克香河,知县任光裕死之。甲申,克永平,副使郑国昌、知府张风奇等死之。
丙戌,瘗城外战士暴骸。
戊子,大清兵拔迁安,克滦州。
庚寅,逮蓟辽总督刘策下狱,论死。起张凤翼,以故官代之。
乙末、禁抄传边报。 大学士韩炉罢。
袁崇焕下狱,炉其座主也。于是中书舍人原抱奇,贾人子也,劾“炉主和误国,宜与钱龙锡并罢。”上重去炉,贬抱奇秩。无何,庶子丁进以迁擢愆期怨炉,亦劾之,而工部主事李逢申劾疏复继上。炉三疏引疾归,许之。
炉先后作相,老成慎重、引正人,抑邪党,天下称其贤。初,熊廷弼既死,传首九边,尸不得归葬。后其子诣阙疏请,炉言于.上曰:“廷弼之死,由逆阉欲杀杨涟、左光斗,诬以行贿,因尽杀涟等,复悬坐廷弼赃银,刑及妻孥,此冤之甚者。”上乃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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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炉遇事持平多类此。
壬寅,兵部侍郎刘之纶败绩于遵化,死之。
初,金声之荐申甫也,并荐之纶知兵可大任,上即召之。奏对称旨,遂自庶吉士超擢兵部右侍郎,副尚书闵梦得协理京营戎政。之纶未受任时,与申甫两人皆好谈兵,私贷金制单轮火车、偏厢车、兽车,刳木为西洋大小炮铳,欲以军绩自效。既贰枢部,意气感激,以甫与满桂等相继败殁,毅然请行。乞京营兵为已部,不许;乞关外川兵,又不许;乃召募万人,勒为八营,以副总兵八人分将之。廷臣见之纶骤贵,受命视师,皆不悦。中允文震孟使人讽之纶,谓“当辞侍郎而易科衔以行”,不听,冒雨雪誓师,行至通州,守者拒不纳,天大雨雪,宿古庙中。言官劾其逗遛,之纶愤,上疏曰:“小人意忌,有事则委卸,无事则议论,止从一侍郎起见耳。乞削臣今官,赐骸骨。”不许,遂越通州而东。时大清兵下滦州,驻三屯营,分兵守汉儿庄,方起行;而之纶遂出蓟州,遣别将吴应龙等从间道规取罗文峪关,自率八营兵抵遵化,列屯城外。守城兵出击之,破其二营,之纶军犹不退。大军闻报,乃自三屯营整兵而西,麾精骑三万突阵,炮矢并发,之纶军大溃。获其裨将一人,讯之,曰:“营娘娘庙山者之纶也。”以兵围山,招之降,不从,纵兵击之。之纶发炮、炮炸,军营自乱。左右请结阵徐退,之纶叱曰:“毋多言。吾受国重恩,吾死耳!”严鼓再战,流矢四集。之纶解所佩印付家人,令持归报朝廷,走遁人石崖中。大清总兵官樗额礼子穆成格射杀之,八营兵前后覆其七,一军夜遁去。
败书闻,上嘉之纶忠,从优恤,赠兵部尚书。震孟止之曰:“死,之纶分也,侍郎非不尊。”遂不予赠。赐一祭,半葬,任一子。
先是之纶次蓟州,与总兵官马世龙、吴自勉约,由蓟趋永平拒大军。世龙、自勉不赴,独之纶前进以败。吴应龙亦败于罗文2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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峪。副总兵金日观驻马兰,闻应龙败,遣将驰援,皆败没。
大清兵乘胜进攻马兰城甚急,日观坚守,亲燃大炮,焚头目手足,意气不衰。乞援于世龙,世龙令参将王世选等赴救,兵乃退。已,复以二千骑来攻,日观偕世选等死守不下。
是时京东列城多失守,守城将吏死事者,永平之役,自国昌、风奇以下,推官则郑感民、卢成功、卢龙,教谕赵允殖,副总兵焦延庆,参将吕鸣云,指挥张国翰,守备程应琦,城守中军房应祥,千总石可玩、梁壮威、胡承祚、卜小峰、张学闵、仇耀光、牛星耀,把总杨开泰,百户杨廷栋等;而国昌、凤奇、感民俱阖门死难,国翰妻韩氏、应琦妻亦从死。里居则中书舍人廖汝钦,武举唐之俊,诸生韩洞原、周祚新、冯维京、弟联京、胡起鸣、胡登龙、子光奎、罗世杰、弟埈、埰、圻、李光春、丁应抡、李文灿、刘可廷、田种玉、子福元、侄士佛、张汝恭、王元辅,武生张鸿鸾,义民陆橘、李应阳、张俊、郭重光、张宗仁、张礼、李大敬、张尚义、傅守望等;而之俊之妻从夫西向再拜死。祚新当城破,视妻及子女缢死,举火自焚。种玉亦阖家自焚死。滦州之役,则知州杨炉,汉儿庄之役,则副总兵叶应武、妻赵氏殉焉。而山海北路副总兵官惟贤亦以袭遵化败死。
方大清兵下滦州之明日,分兵自抚宁向山海,离关三十里列三营,惟贤与参将陈维翰等设两营以拒,大清兵乃还攻抚宁、昌黎。既而惟贤奉世龙檄、率维翰及游击张奇化等往袭遵化,至城西波罗湾。城中兵出击,先锋殊死战,大清兵收入城,后队乘势进攻,城上矢石如雨。寻复遣兵出战,惟贤陷阵中箭死,士卒杀伤者三百余人。奇化亦败殁。【考异】遵化之役,重修《三编》据《明史》诸人传,参本朝《实录》书之,故所载死事之守城将吏最详。然证之《殉节录》,永平之役,推官郑感民时为督师军前监纪,城破,阖门死难.注云:“见《甘肃通志》。”《三编》附之《质实》中,今增入。又义民有医官陆橘,永平人,据《殉节录》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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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王左挂攻宜川,为知县成材所却,转攻韩城.
时总督杨鹤素有清望,然不知兵。至则军中无帅,鹤命参政洪承畴御之,俘斩三百余人,围解。贼走清涧。
而是时延绥人卫之兵溃而西去,与流贼合,延抚张梦鲸愤恚死。甘肃巡抚梅之焕统兵人卫,中途悍卒杀参将孙怀忠等叛走兰州,之焕闻变,复西还,于是贼势益炽。
以李腾芳为礼部尚书,何如宠人阁也。韩继思为刑部尚书,代乔允升也。兵部尚书申用懋罢,召蓟辽总督梁廷栋代之。
二月,庚申,立皇长子慈烺为皇太子。
是月,延安知府张辇、都司艾穆蹙贼于延川,降其魁王子顺、张述圣、姬三儿。
总督杨鹤见贼势日炽,乃主抚。是时府谷贼王嘉允掠延安、庆阳,鹤匿不奏,而给降贼王虎、小红娘、一丈青、掠地虎、混江龙等免死牒,安置延绥、河曲间,贼淫掠如故,有司不敢问。
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罢。
时御史高捷、史董皆奄孽,为清议所摈,吏部尚书王永光力荐之。故事,御史起官,必都察院咨取,于汴恶其人,久弗咨。永光再疏力争,已得请,于汴犹以故事持之,两人遂投牒自乞,于汴益恶之,卒持不予。两人竟以部疏起官,遂日夜谋倾于汴。中书原抱奇尝诬劾大学士韩炉,为清议所摈,至是再劾炉及于汴,并及尚书孙居相、侍郎程启南、府丞魏光绪,目为“西党”,请皆放黜,以五人籍山西也。上绌抱奇言,不听。而工部主事陆澄源复劾于汴朋奸六罪,上虽谪澄源,于汴卒谢事去。及辞朝,以敦大进规。七年卒,年七十七。赠太子太保。
于汴笃志正学,操履粹白,立朝正色不阿,崇奖名教,有古大臣风。
三月,壬午,阁臣李标罢。
初,与标并相者六人,皆相继罢,独标在阁稍久,颇能随事2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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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益。然是时方争门户,上亦深疑廷臣有党,标遂连疏乞休去。
戊申,流贼入山西界。
西省自河曲至蒲津千五百里,皆邻于陕,河最狭。至是陕贼自神木渡河,遂犯山西。
是月,刑部尚书韩继思罢,以胡应台代之。又以闵洪学为左都御史,代曹于汴也。
夏,四月,乙卯,以旱,斋宿文华殿,谕百官修省。
丁丑,流贼陷蒲县,分兵东掠赵城、洪洞、汾、霍,西掠石楼、永和、吉、隰。
己卯,太白昼见。
五月,辛卯、马世龙、祖大寿诸镇兵入滦州。遂由迁安、永平抵遵化。
壬辰,大清兵东归。
先是马世龙统四方援兵,壁于蓟门,督师孙承宗镇山海关,东西隔绝。承宗募死士沿海达京师,始知关城无恙。关西南三县日抚宁、昌黎、乐亭,西北三城日石门、台头、燕河。六城东护关门,西绕永平,皆近关要地。承宗饬诸城严备御,而遣将戌开平,守建昌,声势始接。至是大清兵旋师,取道冷口归,承宗先后复滦州、迁安、永平、遵化四城。《三编·质实》“石门路在抚宁县东北九十里,山海关西北四十里。台头营在抚宁县北三十里。燕河路在卢龙县东北五十里。建昌路在迁安县东北四十里。冷口关在迁安县东北七十里。
左谕德文震孟复上疏劾王永光等。
是时逆案已定,其党相继去国,而永光辈日乘机思报复,震孟抗疏纠之,不报。至是震孟进官,复抗疏。
略曰:“群小合谋,欲借边才翻逆案。天下有无才误事之君子,必无怀忠报国之小入。今有平生无耻惨杀名贤之吕纯如,且藉奥援思辩雪。永光为六卿长,假窃威福,倒置用舍,无事不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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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济以狠,发念必欺而饰以朴。以年例大典而变乱祖制,以考选盛举而摈斥清才。举朝震恐,莫敢讼言,臣下雷同,岂国之福!”上令指实再奏,震孟言:“杀名贤者故吏部郎周顺昌;年例则抑吏科都给事中陈良训;考选则摈中书舍人陈士奇、潘有功是也。”
永光窘甚,密结大奄王永祚谓:“士奇出姚希孟门.”震孟,希孟舅也。上心疑之。永光辩疏得温旨,而责震孟“任情牵诋”。然群小翻案之谋,亦由是中沮。
震孟在讲筵最严正。时大臣数逮系,震孟讲《鲁论君使臣以礼》一章,反覆规讽,上即降旨出尚书乔允升、侍郎胡世赏于狱。上尝足加于膝,适讲《五子之歌》,至“为人上者奈何不敬”,以目视上足,上即袖掩之,徐为引下。时称“真讲官”。既忤权臣,欲避去。出封益府,便道归,不复出。
六月,壬子,下左副都御史易应昌于狱。
时乔允升下狱,上欲置之法。应昌以允升无死罪,执奏再三,上怒,遂并下应昌狱。及允升论绞,尚书胡应台等上应昌罪,上以为轻,命系之狱中,论死。
时顺天府尹刘宗周以疾在告,进“祈天永命”之说,言:“法天之大者莫过于重民命,则刑罚宜当宜平。陛下以重典绳下,逆党有诛;封疆失事有诛;一切诖误,重者杖死,轻者谪去,朝署中半染赭衣,而最伤国体者无如诏狱。副都御史易应昌以平反下吏,法司必以锻炼为忠直,苍鹰乳虎,接踵于天下矣。愿体上天好生之心,首除诏狱,且宽应昌,则祈天永命之一道也。
法天之大者莫过于厚民生,则赋敛宜缓宜轻。今者宿逋见征,及来岁预征,节节追呼,闾阎困敝,贪吏益大为民厉。贵州巡按苏琰以行李被讦于监司,巡方黩货,何问下吏!吸膏吮脂之辈接迹于天下矣。愿体上天好生之心,首除新饷,并严饬官方,则祈天永命之又一道也。
然大君者天之宗子,辅臣者宗子之家相。陛下置辅,率由特22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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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亦愿体一人好生之心,毋驱除异己、构朝士以大狱,结国家朋党之祸;毋宠利居成功,导人主以富强,酿天下土崩之势。”
周延儒,温体仁见疏,不怿,以时方祷雨,而宗周称疾,指为偃蹇,激上怒,拟旨诘之。宗周卒谢病归。
癸丑,流贼王嘉允陷府谷,米脂贼张献忠聚众应之。
先是杨鹤抚延绥贼王左挂,及其党苗顺等亦乞降。独嘉允不受抚,势益张,袭破黄甫川、清水、木瓜三堡,杀孤山副将李钊,至是长驱入府谷,陷之。
张献忠者,延安卫柳树涧人也。初隶延绥镇为军,犯法当斩,主将陈洪范奇其状貌、为请于总兵官王威,鞭一百释之。乃逃去,从叛兵神一元,领红旗为先锋,及是据有米脂诸寨,自号“八大七”、遂与嘉允互为声援。
诏以洪承畴巡抚延绥,杜文焕为总兵官讨之。己未,授宋儒邵雍后裔为五经博士。
辛酉,以礼部尚书温体仁,吴宗达并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
体仁为人,外曲谨而中猛鸷,机深刺骨。言官屡劾其奸,上谓体仁孤立,益向之。周延儒复力为之援,遂与宗达并入阁。体仁既得辅政,势益张,宗达徒充位而已。
是月,工部尚书南居益罢。
时兵部以试炮炸,劾郎中王守履失职。居益论救,上以为徇私,杖守履六十,居益坐削籍归。
秋,七月,辛卯,南京大内左旁宫灾。
是月,巡按御史李应期奏“庆阳守备李极败绩于鄜州之雷公岭,巡检陈其佐被杀。”
陕抚王顺行“请以三年裁扣驿站银三万两充养兵费。”下户部议,从之。己,布政使吕逊以抵补借动司库之款,卒不行。
给事中刘懋以请裁驿站为廷臣交诟,懋亦悔之,至是请发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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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十万振延绥,不报。
八月,癸亥,杀前经略尚书袁崇焕。
先是忠贤遗党王永光、高捷、史垄谋兴大狱为逆党报仇,遂以“擅主和议、专戮大帅”为崇焕罪;并及故辅钱龙锡,谓“杀毛文龙之议,龙锡实首倡之。”
至是童又疏言:“崇焕出都时,重贿龙锡数万,龙锡转寄姻家,巧为营干,致国法不伸。”上震怒,敕刑官五日内具狱。狱上,召诸臣于平台,谕以“崇焕谋叛,当置极典,龙锡私结边臣,蒙隐不举,”趣廷臣议罪。
是日,群议于府中,谓“斩帅虽龙锡启端,而两书有”处置慎重'等语,意不在擅杀;至议和倡自崇焕,龙锡亦未之许。然军国大事,私有商度,不抗疏发奸,何所逃罪!”遂達龙锡而磔崇焕于市,兄弟妻子流三千里。籍其家,无余赀。天下冤之。时以为崇焕妄杀文龙,而上实误杀崇焕。自崇焕死,边事益无人,危亡之征见矣。
是月,以户部侍郎曹珖为工部尚书,代南居益也。
九月,已卯,遣官逮钱龙锡。【考异】《明史·本纪》,“是月己卯,逮钱龙锡下狱”,盖牵连并记也。证之《龙锡传》以十二月至京师下狱,《三编》目中亦据之。盖逮龙锡在杀崇焕后,故至十二月始至也,今分书之。
冬,十月,癸亥,停刑。
丙寅,延绥巡抚洪承畴、总兵官杜文焕击陕西贼,破之。
先是王嘉允据府谷,总兵尤世禄怯不能御;承畴、文焕闻之,驰救府谷,击败嘉允。嘉允佯乞降,仍夺路走黄甫川,勾西人人犯,承畴、文焕大败之,贼奔溃。至是军还,击张献忠于清涧,又破之。时降贼王左挂谋以绥德叛,承畴与巡按李应期计诛左挂等,乱乃定。
承畴有干略,足办贼。顾流贼所在蜂起,神一元、不沾泥、2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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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天飞、郝临庵、红军友、点灯子、混天猴、独行狼等,或西掠秦,或东人晋,屠陷城堡,官军东西奔击,旋灭旋炽、讫莫能尽也。
方献忠之败于清涧也,嘉允复拥众陷清水营,杀游击李显宗,府谷再陷。其党李老柴又啸聚三千人攻合水,杨鹤檄宁夏总兵贺虎臣往剿,俘馘六百有奇。
十一月,甲午,山西总兵官王国梁追王嘉允于河曲,败绩。贼入据河曲。
兵部尚书梁廷栋请设大将兼节制山、陕诸将兵,乃以杜文焕为提督,偕延绥副总兵曹文诏驰至河曲,绝饷道以困之。
十二月,乙巳朔,增田赋。
先是户部尚书毕自严以度支大绌,复列上十二事,曰“增关税,捐公费,鬻生祠,酌市税,汰冗役,核虚冒,加抵赎,班军折银,吏胥纳班,括河滨滩荡之租,核京东水田之赋,开殿工冠带之例”,上悉允行,而兵食犹不足。
至是兵部尚书梁廷栋复言:“今日闾左虽穷,然不穷于辽饷;一岁之中,阴为加派者,不知其数。如朝觐考满,行取推升,少者费五六千金,合海内计之,国家选一番守令,天下加派数百万。巡抚查盘缉访,馈遗谢荐,多者至二三万金,合海内计之,国家遣一番巡方,天下加派百余万。而日民穷于辽饷,何也?臣考九边额设兵饷,兵不过五十余万,饷不过千五百三十余万,何忧不足!故今日民穷之故,唯在官贪。使贪风一息,即再加派,民亦欢然。”上俞其言,下户部协议。
自严阿廷栋意,即言:“今日之策,无逾加赋。请亩加九厘之外再增三厘。”于是增百六十五万有奇,合旧所增,凡六百八十余万,天下益耗矣。
戊午,流贼神一元攻新安,陷宁塞,杀参将陈三槐,围靖边卫、不克,遂陷柳树洞。杜文焕家宁塞,宗人多被杀,请西还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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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留曹文诏讨河曲贼。
是月,故辅钱龙锡逮至京师,下狱。龙锡疏辩,悉封上袁崇焕原书及所答书,上不省。
时群小丽名逆案者,方日为翻案计。史菫等以龙锡为东林所推,欲借崇焕以及龙锡,因龙锡以及诸异己者,指崇焕为逆首,龙锡等为逆党,更立一逆案与前案相抵。谋既定、温体仁、王永光主之,欲发自兵部,尚书梁廷栋惮上英明,不敢任而止。乃议龙锡大辟,决不待时,且用夏言故事,设厂西市以待。上以龙锡无逆谋,令长系。明年,中允漳浦黄道周复上疏申救,忤旨,贬秩调外。而上意寝解,寻诏所司再谳,减死,戍定海卫。
龙锡在成十二年,两赦不原。其子请输粟赎罪,会周延儒再当国,尼不行。南渡后,始复官归里,未几卒。
四年
春,正月,己卯,流贼神一元闻杜文焕将至,遂弃宁塞,陷保安。延抚练国事檄总兵贺虎臣赴援,贼引河套数千骑蹙之,官兵失利。会定边副将张应昌以兵至,败之,斩一元于阵。贼众弃城去,复推一元弟一魁领其众。
丁酉,振延绥饥。
延绥连岁大祲,盗贼四起。职方郎中李继贞“请发帑金籴米输军前,且令四方赎锾及捐纳事例者输粟于边以抚饥民。”又言:“兵法抚剿并用,非抚贼也,抚饥民之从贼者耳。今斗米四钱,已从贼者犹少,未从贼而势必从贼者无穷。请如神宗故事,特遣御史振济,赍米三十万石以往、安辑饥民,使不为贼,以孤贼势。”上感其言,遣御史吴甡以十万金往振,继贞少之,不听。甡至延绥,用西安推官史可法主振事,因谕散贼党。可法,祥符人。奏闻,即命甡巡按陕西,以代李应期。
已亥,召对内阁九卿、科、道及人觐两司于文华殿,问御2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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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安民、宗禄、兵饷,终及贵州安位事;复谕都察院严核巡按御史。
二月,壬子,流贼神一魁围庆阳,分兵陷合水,执知县蒋应昌。
三月,丁丑,张应昌与杜文焕击败神一魁等,庆阳围解。癸未,杨鹤移镇宁州。
时庆阳解围,神一魁遣其党六十余人请降,送出合水知县蒋应昌及保安县印信,鹤遂至宁州受之。
是时,练国事又报“榆林道张福臻抚过拓先龄等数百人,又金翅鹏、过天星等八十余人;关内道翟师雄,抚过田近庵“庵”,《三编》作“仁”。等六百人;雒川知县刘三顾解散独头虎等数千人;庆阳地方抚过刘道海,白柳溪数千人;而点灯子大败后降于清涧.”鹤乃设御座于城楼上,贼跪拜,呼万岁。因宣圣谕,令贼设誓,或归伍,或归农。自此群盗视总督如儿戏矣。鹤又以一魁最强,致其婿帐中,同卧起。而一魁果至,数以十罪,则稽首谢,宣诏赦之,畀以官,处其众四千余人于宁塞,使守备吴宏器护焉。
杜文焕闻之,叹曰:“宁塞之役,贼畏我而逃。今伪降、杨公信之。借名城为盗资,我宗人可与贼逼处此土乎?”遂以其族行。【考异】杨鹤受降事,见《明史》本传。其各路报抚之贼,具载《绥寇纪略》.原奏“应昌败贼于三月初三日”,即丁丑也,“初九日受抚”,即癸未也。然则鹤其召盗之戎首乎!今参书之。
已丑,赐陈于泰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
是月,吏部尚书王永光罢,温体仁荐都御史闵洪学代之。洪学与体仁同乡,体仁欲藉以驱除异己者,率由部议论罢,而己内主之,又用史蕴、高捷为腹心,日以倾正人,庇宵小为事.凡所欲推荐,阴使人发短,已承其后;欲排陷,故为宽解,中上所忌,激使自怒,上往往为之移。由是阁、部之权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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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岛参将刘兴治以叛诛,其党耿仲裕复叛。
.初,毛文龙既死,袁崇焕分其兵二万八千为四协,命文龙子承祚、副将陈继盛、参将徐敷奏、游击刘兴祚主之。后改为两协,继盛领东协,擢兴祚弟兴治为参将,摄西协。
兴治凶狡好乱,与继盛不相能。会其兄兴祚阵亡,继盛误听谍报,谓未死。兴治愤、择日为兴祚治丧。诸将咸往吊,继盛至,伏兵执之,并执理饷经历杨应鹤等十一人.袖出一书宣于众,诡言“此继盛诬兴祚诈死及以谋叛陷已者”,遂杀继盛及应鹤等。又伪为岛中商民奏一通,“请优恤兴祚而令兴治镇东江。”举朝大骇,以海外,未遑诘也。
兴治与诸弟兄放舟长山岛,大肆杀掠。登莱巡抚孙元化请弭变,乞以都督佥事黄龙为总兵官,往定兴治乱。龙莅皮岛受事,兴治犹桀骜如故。至是遂拥众作乱,突人参将沈世魁家,尽戮其孥,世魁走免,夜,率所部袭之,杀兴治,乱乃定。而其党都司耿仲裕复相继作乱。
仲裕者,登州游击仲明弟也。仲明所善裨将李梅,以通洋事觉,龙系之狱。仲裕在龙军,仲明在元化军。仲裕受仲明指,激其部卒,假索饷名围龙署,拥至演武场,割其耳鼻,将杀之,诸将为救免。未几,捕斩仲裕,疏请正仲明罪,元化庇仲明,劾“龙克饷致兵哗”。上命龙戴罪视事,而饬抚、按官核仲明主使状。【考异】刘兴治叛,《明史·本纪》不具,《史稿》系之三年四月,据兴治作乱之始也。《三编》书之于是年三月,盖杀兴治及耿仲裕继乱之本末连书之。今据《三编》。
夏,四月,庚戌,以久旱祷雨。
辛酉,敕廷臣修省,极言时政得失。于是给事中魏呈润疏言:“驿站所裁才六十万,未足充军饷十一,而邮传益疲,势必再编里甲,是犹剜肉医创,创未瘳而肉先溃。关外旧兵十八万,额饷七百余万。今兵止十万七千,合蓟门援卒,非溢原数,而加派2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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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九十万外,新增又百四十余万,犹忧不足,可不为稽核乎!边事日棘,非臣子言功之时、而诡捷冒功,躐加峻秩;门客厮养,窜名戎籍;不阶而升,悉糜俸料;臣惧其难继也。江淮旱灾,五湖之间,海岸为谷。旧谷不登,新丝未熟,上供织造,宜且暂停。铨法坏于事例,正途日壅,不可不亟疏通。抚按诸臣捐赀助饷,大氐索之民间,顾奉急公之褒。上蒙而下削,不可不为禁饬。”又条陈数策,请大修北方水政。上皆纳其言,卒不果行。
是月,延绥副总兵曹文诏败贼于河曲。
王嘉允久据河曲,文诏围之六月,至是大败,嘉允弃城走。
时洪承畴、张应昌亦败不沾泥于葭州,不沾泥杀他贼以降。【考异】斩王嘉允在六月,而河曲之克在四月,盖嘉允以去年十一月据河曲,《文诏传》中言“围之六月”者是也。《本纪》连书斩嘉允事,今分书之。
以南京都御史陈于廷为左都御史,代闵洪学也。
于廷以巡方事重,列上“纠大吏、荐人才,修荒政、核屯盐、禁耗羡、清狱囚、访奸豪、弭寇盗”八事,以回道日核实课功,上褒纳之。
五月、甲戌,上步祷雨于南郊。
辛丑,降贼满天星等复叛,陷中部,巡抚洪承畴伏兵斩三百二十人。
是月,总督杨鹤移镇耀州,别贼复攻破金锁关。杀都司王廉。【考异】《明史》、《纪事本末》、《绥寇纪略》皆书鹤移镇耀州及贼破金锁关于三年五月,今据《明史·鹤传》,在是年五月自宁州移镇,《三编》亦书于宁州抚贼之后,今据正史。
总兵王承恩击败宜川贼,金翅鹏降,余党走宜君。
陕西都司曹变蛟歼宁塞遗贼子唐毛山。变蛟,文诏从子也。礼部尚书李腾芳致仕,以黄汝良代之。
兵部尚书梁廷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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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廷栋谋去王永光,以己代之,得释兵事,永光遂以劾去。至是(永)〔允〕光之党发廷栋纳贿营私事,廷栋危甚,赖中人左右之,得间住。逾月,以南京刑部尚书熊明遇代之。
六月,癸卯,斩王嘉允于阳城。
先是嘉允败于河曲,遁入岳阳,突犯泽、潞,转掠至阳城。南山总兵曹文诏追及之,其党遂斩嘉允以降。文诏以功摧临洮总兵官。
丁未、钱象坤罢。
象坤,温体仁门生也。体仁人阁,遂让处其下,然无所附和。及是御史水佳允劾兵部尚书梁廷栋,廷栋不待旨即奏辩。廷栋故出象坤门,佳允疑象坤泄之,语侵象坤。而周延儒恶廷栋,并恶象坤,于是廷栋复落职,象坤遂引疾归。
辛酉,鄜州贼混天猴等谋袭靖边卫,副将张应昌邀之于真水川,败之,追斩四百余级。
秋,七月,甲戌,总兵官王承恩败贼于鄜州。
时贼首上天龙、马老虎、独行狼等复掠鄜州,承恩击斩马老虎、独行狼于阵上,天龙乞降。
辛丑,贼李老柴等复陷中部,降贼田近庵等以六百人守马栏山应之。杨鹤遣同知郑师元招抚,不至,总兵王承恩等围攻之。是月,山西贼复炽。
自曹文诏击斩王嘉允,秦贼之流入晋者略定,而秦贼迄未平。数月以来,贼败则求抚,抚则旋逸去。而嘉允余党复推王自用为贼渠,号曰“紫金梁”,遂结群贼老回回、曹操、八金刚、扫地王、射塌天、阎正虎、满天星、破甲锥、邢红娘、显道神、混世王、黑煞神等及高迎祥、张献忠,复聚于晋。点灯子亦率六千余众东渡山西,过天星诸贼俱自秦来会,共三十六营,众二十余万,而闯将李自成乃因之起。
自成者,迎祥之甥,世居米脂怀远堡,与张献忠同岁生,幼22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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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长充银川驿卒,善骑射,斗很无赖。里中人苦之,谬推为里长,数犯法,知县晏子宾将置诸死,脱去为屠,寻杀人,偕兄子过亡命,投甘督所部将王国为兵。会国奉调过金县,兵哗,自成忽起,缚县官索饷。国止之,并杀国,走依于迎祥。迎祥拥闯将八队,一眼钱儿,二点灯子,三李晋王,四蝎子块、五老张飞,六乱世王,七夜不收,置自成于其末,犹未有名。
八月,癸卯,总兵贺虎臣击斩庆阳贼刘六及其党五百余人。丁未,大清兵围大凌城。
先是辽东巡抚邱禾嘉议筑广宁、义州,右屯三城,督师孙承宗谓“广宁道远,当先据右屯,筑城大凌河,以渐而进”,兵部尚书梁廷栋力主之。遂以七月兴工,命总兵祖大寿、副将何可纲以兵四千据其地,发班军万四千人筑之,护以石砫土兵万人。工垂成,廷栋罢去,廷议“大凌荒远,不当城,撤班军赴蓟。责镇抚矫举令回奏。”禾嘉惧,尽撤防兵,留班军万人以守。
时大清以方吉纳等议和,方欲遣使定约,闻大寿等兴城工为拒守计,乃发兵薄大凌城,掘濠树栅,四面围合;别遣一军截锦州大道,城外堠台皆下。城中兵出,悉败还;承宗,禾嘉闻之,驰至锦州。
丙辰,大学士何如宠罢。
初,上欲族袁崇焕,以如宠言得免。及入阁,为周延儒、温体仁所扼,连疏乞休归。
九月、庚辰,遣中官王应朝、邓希诏等监视关、宁、蓟镇兵粮及各边抚赏。
上初即位时,鉴魏忠贤祸败,尽撤诸镇守中官,委任大臣。既而廷臣竞门户,兵败饷绌,不能赞一策,乃思复用近侍,遂有是遣.
甲午,逮杨鹤下狱。
先是中部陷,王承恩等攻之数月未下,庆阳贼郝临庵等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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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之,总兵贺虎臣斩其魁刘六。会曹文诏西旋,与榆林参政张福臻合剿,馘李老柴及其党一条龙,余贼突围走。副将张鸿业、游击李明辅战没。
先是朝廷得鹤报,言“庆阳贼就抚,散遣俱尽”,旋闻中部陷,久不下,御史谢三宾劾鹤欺罔,谓“中部之贼宁自天降!”疏下巡按御史吴甡核奏。甡奏“鹤主抚误国”,上怒,遂逮鹤。寻论戍袁州,以巡抚洪承畴总督三边军务。
丁酉,命太监张彝宪总理户、工二部钱粮。
上以彝宪有心计,令钩校二部,如涂文辅故事。为之建署,名曰“户工总理”,其权视外总督、内团营提督焉。给事中宋可久、冯元飚等十余人论谏,皆不纳。
寻又遣中官王坤、刘文忠、刘允中监视宣府、大同、山西兵饷。
戊戌,辽东巡抚邱禾嘉,山海总兵官吴襄,宋伟援大凌,败绩于长山。
禾嘉等合军行至距松山三十里,与大清兵遇,大战长山、小凌河间,禾嘉等败,收军还锦州。大军追击至城下,禾嘉军堕濠死者甚众。太仆少卿张春复监襄、伟军,过小凌河五里,筑垒列车营,为大凌河声援,进次长山,距城十五里。大清兵以二万骑逆战,火器竟发,冲入春营,春军败,襄及参将桑噶尔寨等先遁。春收溃众立营,时风起,黑云见,春乘风纵火,忽天雨反风,春部率多焚死。少顷,雨霁,两军复鏖战,伟力不支,亦走,春及诸将张鸿谟、杨华徵、薛大湖等三十三人俱被执,副将张吉甫、满库、王之敬战没,部卒死者无算。祖大寿坚守大凌城不敢出,援自此绝。【考异】《三编》系之八月。据大清兵入大凌城连记也。《史稿》则书长山之败于八月戊辰。证之《明史·张春传》。言“春偕吴襄、宋伟等以九月二十四日渡小凌河,越三日,次长山。”《明史·本纪》书戊戌,乃九月二十七日,传中所谓“越三日”者,正戊戌也,“三十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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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稿》作“二十七人”、亦误。今据《明史·纪》、《传》及《三编》。
是月,延安贼赵四儿伏诛。四儿,即点灯子也。
初,四儿败于陕,窜走山西,曹文诏追之,及于稷山,谕降七百人,四儿败遁,窜山谷中。比闻文诏还陕,乘间纠合余党,势复振,都司王世虎、守备姚进忠俱败殁。四儿遂拥众六千余人,屯石楼山中,西距河三十里,绥德知州周士奇、守备孙守法侦其不备,东渡河袭之,贼四走。洪承畴乃以陕西贼委王承恩,而自率兵追贼于山西,贼且走且掠。
沁水县东北有窦庄,前巡按辽东御史张铨里居也。铨父五典,度海内将乱,筑所居窦庄为堡,坚甚。及是流贼至,五典已殁,铨子道浚以锦衣佥事官京师,独铨妻霍氏在。众请避之,曰:“避贼而出,家不保;出而遇贼,身更不保。等死耳,盍死于家!”乃率僮仆坚守。贼环攻四昼夜,不克而去。副使王肇生名其堡曰“夫人城”,乡人避贼者多赖以免。承畴既入晋,逐贼,追及之,大战,贼连败,遂禽斩四儿。
冬,十月,辛丑朔,日有食之。
戊辰,祖大寿杀副总兵何可纲,降于大清。己巳,大寿脱归,人锦州。
是时,大凌城粮尽,食人马,大寿及诸将欲降于大清,可纲不从,大寿令二人掖可纲出城外杀之。可纲被害,颜色不变,亦不出一言,含笑而死。大寿既杀可纲,遂与副将张存仁等投降。大寿言“妻子在锦州,请归设计诱守者降。”大清遂纵之归。
大寿入锦州,未得间,而邱禾嘉知其纳款状,奏闻,上于大寿欲羁縻之,置不问。
太仆少卿张春被执,不屈死。
春既为大清所执,谕之降,春曰:“忠臣不事二君,礼也。我若贪生,亦安用我!”遂不食,守者恳劝,会太宗文皇帝赐之酒馔,春感恩,始一食。令薙发,不从。居古庙,衣旧日巾服,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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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失臣节面死。
事闻,诏遥赠右副都御史,恤其家。春妻翟闻之恸哭,六日不食,自经死。
春未死时,大清有议和意,春为言之于朝,朝中哗然诋春。诚意伯刘孔昭劾“春败降不忠,请削其赠职”,朝议虽不从,而有司系其二子,死于狱。【考异】何可纲之死,《三编》连书之八月,而目中标以“是冬”云云,故《明史·本纪》系之十月壬辰是也。《史稿》书可纲之死于八月丁卯,是时邱禾嘉等尚未败,且可纲为祖大寿所杀,亦非以粮尽而死也,至张春之执在九月,其不屈而死,《三编》亦书之是冬下。按《大清实录》,“我太宗谕春请讲和,春不从,遂不复强。”据此。则春之议和,亦似疑案,今据《三编》、《明史》书之,附识于此。
十一月,丙子,陕贼谭雄陷安塞。
丙戌,遣太监李奇茂监视陕西茶马,吕直监视登岛兵粮海禁。廷臣合疏谏,不听。
壬辰,大学上孙承宗罢。
长山之败,廷臣交章论承宗;及邱禾嘉筑城召衅,承宗遂引病归,禾嘉亦求罢。已面言者复追论承宗丧师辱国,竟夺官。承宗复列上边计十六事,报闻而已。
癸巳,召对廷臣于文华殿,询军国诸务。语及内臣,上曰:“诸臣若实心任事,朕亦何需此辈!”众莫敢对。
时张彝宪按行两部,踞尚书上,命郎中以下谒见。工部侍郎高鸿图不为下,抗疏乞归,削籍去。工部主事金铉戒同官无私谒,彝宪愠甚,假他事诬劾之,落铉职。彝宪日益骄纵,故勒边镇军器不发;管盔甲主事孙肇兴恐稽滞军事,因劾其误国,上命回奏,罪至遣戌.南京御史李曰辅,礼部主事周镳皆先后以谏被斥。彝宪遂希旨上言,“天下逋赋,请征以佐军饷。”上为之动。【考异】请征逋赋事在六年,《三编》并人之是月目中,终言之也。今顺文书之,仍据《明史·本纪》别系于六年九月之下,时中珰势复大振。王2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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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至宣府甫逾月,即劾巡按御史胡良机,诏落良机职,命坤按治;给事中魏呈润争之,亦谪外。坤性狂躁敢言,朝中大吏有欲倚之相倾挤者,于是抗疏劾修撰陈于泰,谓其“盗窃科名”,语侵周延儒。给事中傅朝佑言“坤妄干弹劾之权,且其文词练达,机锋排激,必有阴邪险人主之。”其意指温体仁,上置不问。左副都御史王志道言“近者内臣举动,几于手握皇纲,而辅臣终不敢一问;至于身被弹击,犹忍辱不言,何以副明主之知!”皆备责延儒,欲以动上,上怒,悉削其籍。上方一意用内臣,故言者多得罪。
己亥,流贼罗汝才犯山西,与张献忠合。
先是总督洪承畴逐贼于山西,杀赵四儿。而总兵王承恩亦以计斩陕贼谭雄。于是献忠、汝才皆惧,诣承畴降。承畴遂还陕,而击走不沾泥、张存孟于安定,秦、晋贼小戢。未几,汝才、献忠复叛入山西,偕群贼焚掠如故。
闰月,乙丑,陕西降贼混天猴复勾贼陷甘泉,杀知县郭永固。会参政张允登督饷至其地,力御不敌,亦遇害。
丁卯、登州游击孔有德等叛。
有德与耿仲明、李九成皆毛文龙部曲,文龙死,走入登州。登莱巡抚孙元化官辽久,孙承宗、袁崇焕俱辟为赞画,以宁前兵备推巡抚,素言辽人可用,乃用有德、仲明为游击,九成为偏裨,且多收辽人为牙兵。
大凌围急,部檄元化发劲卒泛海趋耀州为声援,有德诡言风逆,改从陆赴宁远。十月晦,有德及九成子千总应元统千余人以行,经月抵吴桥,天大雨雪,众无所得食。新城邑绅王象春者,有庄在吴桥,有德兵屯其地,卒或攫鸡犬以食。王氏子怒,诉之有德,有德笞卒以徇,众大哗。九成先赍银市马塞上,用尽无以偿,适至,闻众怨,遂与应元谋劫有德为乱,有德从之。还兵大掠,陷陵县、临邑、商河、残齐东,围德平。既而舍去,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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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新城,而新城受祸尤酷。知县秦三辅、训导王协中、举人王与夔、张俨然并死难。以衅由王氏,焚杀甚惨。
巡按御史王道纯闻变,遗书山东巡抚余大成令讨捕,大成不信;再促之,遂托疾请告,不得已遣兵往御,则皆败而走,大成恐,遂定抚议。而元化军亦至,与大成皆力主抚,檄贼所过州县无邀击,遂长驱人登莱。
十二月,甲戌,降贼混天猴等陷宜君,又陷葭州、兵备佥事郭景嵩死之、
内子,济南官军御叛兵于阮城店,败绩。
是月,总兵孙显祖邀击流贼于山西、连败之万泉、河津、闻喜,六战皆捷。总督洪承畴分遣总兵曹文诏,同游击左光先、崔宗允.李国奇等、五路剿宜、绥、清、米之贼、皆败之。追至祁家高梁丑山,扫地王授首。副将张应昌部将亦获神一魁,诛之。或曰:“官兵攻之急,其党黄立中斩一魁首,献之军门。”【考异】一魁之诛,诸书皆系之九月,据其始叛也。《绥寇纪略》“是年十二月诛·魁。”今据之,(又按明《大统历》,是年闰十一月,大清历无闰,闰在五年二月。《明史》、《三编》皆据明历书之,故干支不同耳。
是冬,延安,庆阳大雪,民饥,盗贼益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