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五十三 世宗嘉靖六年丁亥
明通鉴卷五十三
纪五十三强图大渊献,尽一年。
世宗肃皇帝 嘉靖六年
春,正月,庚辰,总督两广都御史姚镆奏田州平。
初,镆请讨岑猛,刻期进剿,偕总兵官朱麟檄都指挥沈希仪、张经等讨之。猛之妻,归顺知州岑璋女也,失爱于猛,璋憾之。镆乃令希仪结璋为内应,寻发永顺、保靖兵八万、分道并入。猛闻大兵至,令其下毋交兵,裂帛书冤状陈军门,乞怜察。镆不听,督战益急,身与麟等连破其数砦。猛子邦彦,勒兵守险,璋佯以兵千助邦彦,比官军攻,千入忽自溃,大呼曰:“兵败矣!”邦彦兵亦溃,希仪斩邦彦于工尧隧。猛惧,谋出奔,璋以甘言诱猛走归顺,鸩杀之,斩首以献。至是,告捷京师。乃请改田州为流官,并陈善后七事。诏俱从之。【考异】平田州在五年,《实录》书之是年正月,据其奏捷之年月也。诸书皆系之五年,今据《实录》月日。
癸未,复以宽恤,“令四品以上官及六科、十三道各条具便宜并民间利病,限本月二十以前奏上。”光禄少卿余才言,“求言之道,必限四品以上,未免不广。”报闻。
己丑,大祀南郊。 1422
纪五十三
辛卯,张璁以上命纂《议礼全书》,复偕桂萼上书,略言:“此礼之失,自汉、宋诸君失之也。此礼之争、自汉、宋诸臣争之也。陛下今日之改与臣等今日之争,前之成于礼部者,多从案牍之文;今之出于史馆者,宜从典则之体。请仿《通鉴凡例》.以年岁月日为纲。事关大礼者必书。诸臣奏议如礼者,必采其精,不如礼者,亦存其概。备载圣裁,见非天子不议礼也。”萼请“增入上初至诸臣劝进迎立章奏诏旨及大臣进退,百官谴谪本末”,上命俱付史馆采择。【考异】璁所辑《纂要》二卷,仿编年例,已入《大礼集议》中,而此疏所上,谓修《明伦大典》也,后言要略,即此书所定凡例,非《纂要》之外别有要略也。并识于此。
庚子,诏开馆纂修《大礼全书》,仍以阁臣费宏等及席书为总裁官、张璁、桂萼副之,各赐金币有差。
二月,辛亥,小王子犯宣府,参将王经死之。
壬子,席书以疾屡疏求退,不允。至是疾笃,上念书议礼功,特加武英殿大学士,致仕,赐第宅京师,支俸如故.逾月,卒。【考异】裾《明史·七卿表》书以二月加武英殿大学士,三月卒,《实录》同,惟《明史·书传》言,“加武英殿大学士,赐第宅京师,甫闻命而卒。”《实录》亦于三月戊子书其卒、且言“闻命甫三日”,按书以见任在京师,不应二月加官,三月始闻命也。壬子为二月初五日,与三月戊子相距一月有余,疑书以二月卒,三月始奏,请退在先,加官在后,牵连并记耳、今仍据《明史·表》书之。
已未,锦衣卫百户王邦奇上书言哈密事,遂诬奏致仕大学士杨廷和、尚书彭泽,并及阁臣费宏、石珤。
初,邦奇以遗诏裁革传奉官削千户,怨廷和。既复职,为泽所抑,又怨之。至是言:“哈密失国、土尔番内侵,由泽赂番求和、廷和杀舍音和珊所致。请诛此两人,则哈密可复,边境无虞。”下兵部勘,未报。邦奇复言:“宏及珤俱廷和党。尝夜过杨一清所,欲为弥缝。而廷和子、兵部主事惇藏匿故牍,令前后奏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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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不得验。又、泽弟冲与廷和婿修撰余承勋、乡人侍读叶桂章交关请嘱,并当逮治。”其诬蔑妄言,皆承张璁、桂萼指也。初,璁、萼屡构宏不得。会璁居兵部,宏欲用新宁伯谭纶掌奋武营,璁遂劾宏劫制府部。宏屡疏乞休,不允。璁、萼日夜求逞私憾,又以议礼恨廷和,乃嗾邦奇劾奏,欲藉此兴大狱。复内讧于上,上信之,下珤等狱。时桂章册封唐府未还,命械系至京会鞫。
于是,给事中杨言抗章论奏,略言:“故辅廷和,有社稷之勋,阁臣费宏,乃百寮之表。邦奇心怀怨望,文饰奸言,诟辱大臣,荧惑圣听。若穷治不已,株连益多,臣窃为国家大休惜也。”上得疏大怒,并收系言,亲鞫于午门、备极五毒,卒无挠词。既罢,下五府九卿议。镇远侯顾仕隆等覆奏:“邦奇言皆虚妄。”上切责之。
卒以鞠治无状,斥惇为民,余皆调黜有差,狱乃解。宏及珤自此去志益决。【考异】事见《明史·哈密传》中,《三编》据之,惟言“斥廷和,彰泽为民”,传盖因璁等兴大狱终言之。证之《实录》,但言“斥廷和子惇为民”。而《明史·彭泽传》,泽夺官为民,在明年逮陈九畴下狱之后.至《廷和传》中,则并无六七两年夺官为民事。又《哈密传》叙七年逮九畴事,亦但云“泽及金献民落职”而已。今据《实录》、但书罢杨惇等以下.
癸亥,大学士费宏、石珤俱致仕。先是宏、珤以邦奇之奏各疏乞休,慰留不允。及是见璁、萼交构不已,乃以同日乞骸骨,请得全身远害。上皆许之。
珤疏言:“臣一节之士,无他材能。惟有此心不敢欺君耳。”上责珤“归怨朝廷,失大臣谊”,惟赐宏敕,驰驿廪隶如例,珤一无所予,归装袱被车一辆而已。都人叹异,谓自来宰臣去国,无若珤者。自宏、珤罢政,迄嘉靖之季,密勿大臣,无进逆耳之言者
矣。【考异】宏、珤系同日致仕,《明史·本纪》系二人致仕俱在二月癸亥,据《实录》也。《七卿表》书珤致仕子八月,盖“八”字误耳,今据《本1424
纪五十三 纪》订正.
戊辰,免广东韶州,南雄二府被灾税粮。
庚午,复召致仕大学士谢迁入阁。时费宏既去,阁臣杨一清等,荐“迁家居十有六年、天下想望其风采。今其年虽老,耳目清明,步履强健,且史册所载,如唐之郭子仪、裴度,皆以八十之年,身系天下安危。宋文彦博年九十二,被召平章军国,一时以为美谈。”上从其言,遣行人赍敕召迁,趣即驰驿赴京师。
是月,以席书卒,起服阕礼部尚书罗钦顺复任。
辽东大饥,巡抚都御史张云奏“请以筑边工费米四万四千石振之,不足则于行库官银内支用”,从之。
三月,庚辰,寇复犯宣府。参将开山死之,所部卒杀伤殆尽。上以宣府一月间连丧两军,逮总兵傅铎,起引疾总兵郤永代之。【考异】按开山,《明史·本纪》“开”作“关”,疑误也。今据《实录》。《三编》。又《明史·鞑靼传》俱作“开”,从之,
丙戌,以宣府再寇,命简练京军,起致仕兵部侍郎冯清提督军务。比闻寇退,仍敕驻大同偏头关经理。
甲午,以礼部右侍郎翟銮为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人内阁预机务。时廷推阁臣,上意在张璁,弗与.命再推,乃及銮。中贵入多举銮者,遂逾次用之。杨一清以“銮望轻,请用吴一鹏、罗钦顺”,皆不许。【考异】事见《明史》本传。《传》言“帝欲用张孚敬”。按璁更名在十年二月,今仍据原名书之。
乙未,田州复叛。初,姚镆请改田州府、设流官、留参议汪必东、金事申惠、参将张经,以兵万人镇其地,而以知州王熊兆署府事。会必东、惠皆移疾他往,惟经、熊兆在府,兵势渐分,防守稍懈,于是,岑猛之党卢苏、王受等,乃为伪印,诳言猛不死、且借交阯兵二十万,以图兴复。蛮民信之,聚众薄府城。经出击,兵少不敌,欲引还,而城中阴为内应,呼噪四出。官军腹背受攻,力战不支,突围渡江走,贼逼其后,争舟溺死者甚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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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沿江置阑索,伏药弩,夹岸并起,官军且战且行,失士卒三四百人。贼遂入踞府城,烧仓粟以万计。巡按御史石金上其事,劾镆失策罔上,并论前抚盛应期生事召衅。而给事中郑自璧请仍檄湖广永顺,保靖兵并力剿贼。上以四方兵数万方归休,未可复调,命镆等再计机宜以闻。
丙申,巡抚江西都御史陈洪谟上所积谷七十四万有奇、合故所积共一百五十四万有奇。上以洪谟谷数多,赐银币旌之。
壬寅,河道侍郎章拯言:“河自丰县漫溢至沛,横贯运河,冲决堤岸,其势径趋昭阳湖,以此运河南流势缓,停淤沙泥,几与岸平。今故道疏筑已通,而东岸势卑,土疏善崩、秋水泛涨,恐复淤决。乞金复萧、砀原额河夫,专令在沛时常防守。仍令徐州判官督同沛县主簿闸官,往来阅视,随宜疏筑。遇秋水时至,徐州管洪主事量调徐、吕二洪夫役,协力修浚。其管河等官,有能平治得宜三年无患者,破格超迁。”工部覆议,从之。
癸卯,李福达逮至京师,命刑部尚书颜颐寿等会讯于午门外。
初,郭勋以言官交论不已,乃乞张璁、桂萼为援。璁、萼亦欲藉是以泄廷臣攻已之愤,乃合谋腾蜚语曰:“诸臣内外交结,藉端陷勋,将以次及诸议礼者。”上为之心动。而外廷不知,攻者益急,上愈疑之。
及是法司集讯,并告者薛良、证者李景全、韩良相、石文举等三十入面质,对众共指之,福达语塞。狱既具,上之,上怒颐寿朋奸肆诬,故人人重罪,将亲鞫之于廷。阁臣杨一清言:“有司之职,非人君所宜预。今案牍具明,词证咸在,仍令诸司虚心研审,则真情自得,何至上劳黼扆之尊,下亲狱讼之事哉!”上乃已。
是月,户部尚书秦金致仕,兵部尚书王时中亦以引疾罢。升詹事桂萼为礼部侍郎。【考异】萼升礼部侍郎,至八月,以治李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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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达狱署刑部尚书,九月迁吏部,仍署刑部、俱见《实录》,为下文治狱张本.
吏部郎中彭泽,以考察浮躁降外任,张璁为之讼冤,言:“昔议礼时,泽见臣所著《大礼或问》,深加叹赏,劝臣进呈,又为录送内阁,以是大不理于众口,而徐文华、余才、卢琼,以臣所进《要略》备载其议礼排击等语,不胜愤恨,乃谋于乡人御史程启充,与都御史聂贤构成虚词,列之浮躁,启充与琼且欲以次攻击臣等也。”上从璁言,泽遂得留。居三日,璁复上书,言:“臣与举朝抗四五年,攻臣者至百十疏。今修《大礼全书》,元恶寒心,群奸侧目。故《要略》方进,谗谤复兴,使全书告成,将诬陷益甚。”因引疾求退以要上、上复优旨慰留之。
田州之贼卢苏等,虽据府城,犹声言听抚,遣人迎署府事王熊兆。而其党王受,又纠众万余,攻据思恩城,执知府、指挥等官,已而释之,亦投牒上官,佯听抚。姚镆以兵未集,姑受之,以缓其谋。寻檄诸土官,勒兵自效,且责失事守巡参将等官立功自赎,复疏调湖广永顺、保靖及江西赣州、福建汀州兵俱会于南宁,并力进剿。兵部议从之,上曰:“蛮夷为乱日久,镇巡等官受命大征,未及殄绝,辄奏捷散兵,使余孽复滋,煽动邻境。今姑置不问,仍令剿贼自赎。且发南赣兵五千,监以兵备等官赴援,不足再发永保土兵各三千助之。并令御史石金纪功。”
致仕少师大学士刘健卒。健致仕,家居二十年。上改元,降敕存问,加赐廪隶。至是卒,年九十四。遗表数千言,劝上正身勤学,亲贤远佞。上震悼,为辍朝一日。赠太师,谥文靖。
健器局峻整,学问深邃。在朝正己率下,退则寮采私谒,不交一语。同时在阁者,李东阳以诗文引后进,海内士皆抵掌谈文学,健若不闻,独教人治经穷理。其事业光明俊伟,明世辅臣,鲜有其比。既以忤逆瑾退归,闻武宗南巡,辄涕泗不食,曰:“吾负先帝多矣!”其忠君爱国,始终不易如此。【考异】《明史》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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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以五年卒,年九十四。《通纪》亦记其卒于五年十一月。《实录》系之是年三月,据奏至之年月也。《三编》亦据《实录》。今从之。
是春,寇犯神木、永兴等堡,参将黄宰击却之.
夏,四月,庚戌,上俞太监梁谏之请,遣中官往南京织造,工部执奏不可。于是,给事中张嵩、御史程启充等各言:“近年灾异,江南尤甚。且陛下初诏颁行,一切织造采运之事,厘革殆尽。今复遣官,此辈生事炫能,假供应之名,为贪黩之计,欲令安静,岂可得哉。”不纳。
甲寅,大学士杨一清等言:“谕德顾鼎臣病痊复职,仍令充经筵日讲官。”从之,因命礼部侍郎桂萼、兵部侍郎张璁俱充日讲官。璁辞兵部,“请以詹事兼翰林学士,专心史局,效力经筵。”上以“总裁进讲,不妨佐理事,所辞不允”。
己未,遣工部侍郎黄衷督采大木。
庚申,以论李福达狱,谪刑部主事唐枢为民,枢论是狱,略曰:“李福达之狱,陛下驳勘再三,诚古帝王钦恤盛心。而诸臣负陛下,欺蔽者肆其谗,谄谀者溷其说,固位者缄其口,畏威者变其词,访辑者淆其真,故陛下惑滋甚,而是非卒不能明,于是,哀矜而至于辟矣。
臣窃惟陛下之疑有六:谓谋反罪重,不宜轻加于所疑,一也;谓天下貌有相似,二也;谓薛良言弗可听,三也;谓李珏初牒已明,四也;谓臣下立党倾郭勋,五也;谓崞、洛证佐皆仇人,六也。臣诸——辨之:
福达之出也,始而王良、李钺从之,其意何为?继而惠庆、邵进禄等师之,其传何事?李铁汉十月下旬之约,其行何求?”我有天分'数语,其情何谋?太上元天垂文秘书,其辞何指?劫库攻城,张旗拜爵,虽成于进禄等,其原何自?钺伏诛于前,进禄败露于后,反状甚明。故陕西之人曰可杀,山西之人曰可杀,京畿中无一人不曰可杀。惟左右之人曰不可,则不得而知也。此不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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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疑一也。且福达之形,最易辨识,或取验头秃,或证辨乡音。如李二、李俊、李三,是其族识之矣;始认于杜文柱,是其姻识之矣;质证于韩良相、李景全,是其友识之矣;一言于高尚节、王宗美,是鄜州主人识之矣;再言于邵继美、宗自成,是洛川主人识之矣;三言于石文举等,是山、陕道路人皆识之矣。此不必疑二也。薛良怙恶,诚非善人。至所言张寅即福达、即李午,实有明据,不得以人废言,况福达踪迹谲密,黠慧过人,人咸堕其术中。非良狡猾,亦不能发彼阴私。从来发摘告讦之事,原不必出之敦良厚朴之人。此不当疑三也。李珏因见薛良非善人,又见李福达无龙虎形、朱砂字,又见五台县张子贞户内实有张寅父子,又见崞县左厢都无李福达、李午名,遂苟且定案,轻纵元凶。殊不知五台自嘉靖元年黄册始收,寅父子忽从何来?纳粟拜官,其为素封必非一日之积,前此何以隐漏?崞县在城坊既有李福达,乃于左厢都追察,又以李午为真名,求其贯址,何可得耶?则军籍之无考,何足据也。况福达既有妖术,则龙虎形、朱砂字,安知非前此假之以惑众,后此去之以避罪?亦不可尽谓薛良之诬矣。此不当疑四也。京师自四方来者不止一福达。既改名张寅,又衣冠形貌似之,郭勋从而信之,亦事所有,其为妖贼余党,固意料所不能及。勋自有可居之过,在陛下既宏议贵之恩。诸臣纵有倾勋之心,亦安能加之罪乎?此不用疑五也。鞠狱者日诬,必言所诬何因,曰仇,必言所仇何事。若曰薛良仇也,则一切证佐非仇也;日韩良相等仇也,则高尚节、石文举非仇也;日魏泰、刘永振仇也,则今布、按、府、县官非仇也;日山、陕人仇也,则京师道路之人非仇也。此不用疑六也。望陛下六疑尽释,明正福达之罪,庶群奸屏迹,宗社幸甚。”
上大怒,立罢之。
戊辰,改建观德殿成,易名日崇先殿。
己已,免广西被灾税粮。甲戌,吏部尚书廖纪以疾乞休,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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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赐敕、给传及廪隶如例。
乙亥,初定各盐运司每引价值,两淮六钱,两浙四钱,长芦二钱,山东一钱五分,从户部议也。
镇守浙江太监邓文以进贡为名,乞于商贩内量收脚价,户部执奏,以为额外之征。上曰:“各处进贡,朝廷悉从节省。邓文意在侵取商税。”不允。
是月,以南京户部尚书邹文盛为户部尚书、工部尚书赵璜致仕,以工部侍郎童瑞代之.
御史陈察升南京太仆寺少卿,具疏辞。因荐原任给事中刘世扬等二十余人。上怒察不即拜命,泛举多人以市恩要誉,降远方杂职。十三道御史连章乞宥,不报。已而吏科给事中王俊民、郑一鹏、傅良谏复论救,上责其朋比,各夺俸二月、寻谪察为广东海阳县教谕。
五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辛巳,翰林院编修廖道南,疏陈《洪范》九事.其言建用皇极,谓“皇极者,帝王大中至正之道。其日'凡厥庶民,无有淫朋',言民不可立党也;曰'人无有比德',言臣不可立党也。比年以来,朝廷无和衷之美,氓庶有胥戕之风。朋言既兴,诗张为幻.闻人之善,从而娼嫉之;闻人之过,从而媒孽之;闻人谈道,则斥之为伪学;闻人论文,则訾之为谬谈。士气日萎,人心日漓,皇极之道敝也久矣。日“又用三德、谓刚克柔克'者,乃人君威福之权。故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言权不可下移也;曰'臣无有作福作威',言臣不可上僭也。不移于下,则天下之政出于一;不僭于上,则天下之势定于一,此邦纪所以肃也。”其他所论天时人事,皆切时弊。疏人,上嘉纳之,然不能用。
癸未,以久早,遣顺天府官求雨。礼部请命群臣致斋,修天地社稷山川之祀。大学士杨一清等言:“陛下竭诚露祷于上帝后祇,则天地之祀不宜再渎,惟遣官祭告于社稷、山川,而顺天府1430
纪五十三 官仍率属祷都城隍如故。”从之。
乙酉,以暑月辍讲,仍命讲官及翰林院官日轮一员,将《经书》、《通鉴》撮其有关君德政事与修省之道者,录要以进。内阁杨一清等言:“《经》义渊微,《通鉴》浩繁。切见先朝令讲官自经筵之外,H以《大学衍义》进讲,甚为有益。宜将此书令讲官日轮一员,条析其义,参以时事,明白敷陈。则《经书》格言,《通鉴》要旨,尽在此书,而治国平天下之道备矣.”从之。定以五日一进讲,不以寒暑暂废。
丁亥,起前南京兵部尚书王守仁兼左都御史,总制两广、江西、湖广军务,讨田州叛蛮。初,上以姚镆讨贼不效,余孽复滋,切责图功自赎。会纪功御史石金上言:“镆自岑猛死后、辄奏捷功,处兵善后,无一良策,辄请改设流官,以致失职怨望之党、煽诱复起。臣以为宜亟择智仁信勇之人,使往代之,令其相度二贼占踞攻取之势及田州应否改流,筹画尽善。”因荐守仁可任,从之。先敕姚镆仍前镇抚,敦趣守仁就道,至日仍令石金纪功。守仁疏辞,不允。【考异】命守仁讨田州,《明史·本纪》系之是月丁亥,据《实录》也。《通纪》系之五年十二月,《明书》系之六年六月,惟《文成年谱》所载与《实录》同。其石金一奏,诸书及《年谱》皆不具,今据增。
戊戌、免涿州、良乡等五县被灾税粮。
是月,方献夫、霍韬以纂修《大礼》赴召。献夫与韬同里,至是复合疏言:“自古力主为后之议者,宋莫甚于司马光,汉莫甚于王莽。主《濮议》者,光为首,吕诲、范纯仁、吕大防附之,而光之说感人最甚;主《定陶议》者,莽为首、师丹、甄邯、刘歆附之,而莽之说流毒最深,宋儒祖述王莽之说,以惑万世,误后学。臣等谨按《汉书》、《魏志》、《宋史》、略采莽及丹、邯之奏与其事始末,及魏明帝之诏,宋濮园之议,悉论正以附其后。乞付纂修官参互考订,俾天下臣子,知为后之议实起于莽,宋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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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论实出于莽。下洗群疑,上彰圣孝。”诏下其书于史馆。
先是起罗钦顺为礼部尚书,不至。至是复起为吏部尚书,仍不至,乃听致仕。
是时,吏部廷推前尚书乔宇、杨旦,会礼部尚书亦缺,推侍郎刘龙、温仁和。仁和以俸深争,于是张璁乃乘间言“字、旦乃杨廷和党,而仁和不宜自荐。”上是璁言,宇等遂废不用,并命“今后大臣休致者,非奉诏不得推举。”钦顺,泰和人。见璁、萼方柄用,相与树党,屏逐正人,钦顺耻与同列,故屡诏不起。家居二十余年,足迹不人城市,潜心格物致知之学。时王守仁以心学立教,海内宗之,钦顺独致书与辨,比书再至而守仁殁矣。钦顺谓“释氏之学,有见于心,无见于性。今人明心之说,混于禅学,而不知有毫厘千里之谬。道之不明,厥由于此。”因著《困知记》,自号整庵。年八十三卒,赠太子太保,谥文庄。
六月,丙午朔,提督两广军务姚镆乞致仕,许之。仍命兵部亟趣王守仁赴代。
河道侍郎章拯言:“黄河济漕,固为国家之利,至于泛滥,则为地方之患。今欲筑浚分杀,以免民患而济运漕者,一为荥阳北之孙家渡,一为兰阳北之赵皮寨,皆可引水南流。但二河通涡水,东入淮,又东至凤阳长淮卫,经寿春王诸园寝。为患叵测。惟宁陵北坌河一道,通饮马池,抵文家集,又经夏邑至宿州符篱桥,出宿迁小河口,自赵皮寨至文家集凡二百余里,浚而通之,水势易杀,而园寝无患。”乃为图说以上。工部请从其议,诏拯等刻期举工。
丁未,南京给事中邹架、御史毛怜之等,以拾遗纠劾都御史周金、陈洪谟等,并及礼部侍郎桂萼。诏“洪谟、金致仕,萼供职如故。”
壬戌,礼部侍郎桂萼请召用王守仁、王琼经略边事。上以“守仁已起用,琼应否起用,命吏部勘议以闻。”已而给事中郑自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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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御史谭赞等并疏言,“琼贪污险贼,不可复用。”并论“萼荐引奸邪,请下法司追论琼罪。”章下所司。
甲子,巡抚湖广都御史黄衷言:“卢苏等乃岑猛余党,贼众不多,广西、南赣之兵自足剿除。永顺、保靖土兵素无纪律,所过骚扰,恐生他衅,请勿调遣。”部议“宜令王守仁视贼缓急,以为进止”,从之。
辛未,振畿内饥。
四川芒部复叛。初,陇氏既灭,改设流官。余贼沙保等谋复之,拥陇寿子胜纠众攻陷镇雄府,执知府程洸,夺其印,杀伤数百人,洸奔毕节。
事闻,给事中郑自璧等言:“镇雄初设流官,蛮情未服。而有可失先事之防,不亟收遗裔陇胜,而令沙保得拥孺子,致煸祸一方。宜速遺总兵何卿并力剿寇。”兵部覆言:“陇胜非真陇寿子,沙保罪不容诛,当剿。何卿方守松潘,势难相援,宜亟趣都御史王廷相之任,并敕总兵牛桓调兵速进。”
是月,桂萼上言:“故辅杨廷和,广植私党,蔽圣聪者六年。今次第斥逐,然遗奸犹在言路。昔宪宗初年,尝诏科、道官于拾遗之后,互相纠察,言路遂清,请以时举行如旧例。”
章下吏部,侍郎孟春覆言:“宪宗初,并无此诏。而萼言在被论之后,情涉报复,无以厌众心。”萼言:“诏出《宪宗文集》,春欲媚言官,宜并按问。”下部再议,春等言:“成化中,科、道有超擢巡抚不称者,宪宗命互劾去者七人、非考察拾遗比。”上终是萼言,趣令速举。给事、御史争之,并夺俸。
是夏,黄河水溢,决入漕渠,沛北庙道口淤填七八里,粮艘阻不进。御史吴仲以闻,因劾“章拯不能办河事,乞择能者往代。”上切责拯。
秋,七月,丙子,复下桂萼议子吏部。吏科都给事中王俊民等言:“皇上此举,诚欲综核名实,以重言路。今六科已去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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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道已去十人,比之它曹,不为不严。惟耳目之官,职司甚重,惟皇上裁择之。”御史卢琼、刘隅等言:“陛下龙飞,两举考察之典,御史被黜,亦已多矣。今复令扶同纠劾,是开攻讦之门,滋报复之计,非圣世所宜有。上切责俊民等,仍趣速举。于是吏部都察院考上不谨御史储良材等四人名上,上独黜良材,而特旨给事中郑自璧、孟奇。且令部院再核,复黜给事中余经等四人,南京给事中顾滦等数人,乃已。自璧素敢言,权幸中以蜚语,故被斥。
已而良材复奏辩,言:“孟春等乃杨廷和之党,欲嗾言官保留王俊民、程启充等,而以臣尝劾都御史聂贤,欲为之报复。桂萼复言:“良材任怨遭诬,去非其罪。”上从之,竟复其官。【考异】事见《明史·桂萼传》、《三编》统系之是年六月《目》中,今据《实录》分书之.
是月,都御史聂贤罢、廷推南京尚书李承勋、胡世宁、诏改世宁为左都御史,加太子少保。世宁疏辞宫衔,许之。
桂萼之荐王琼也,言者攻之不已。上亦悯琼老病,令还籍为民。御史胡松复劾萼,上怒,谪外任。已,同官周在请宥松,遂并下诏狱.萼复言:“琼前攻廷和,故廷臣群起排之。”上乃命琼以尚书待用。
八月,庚戌,小王子以数万骑踏冰过河,遂犯宁夏塞。提督尚书王宪,督总兵郑卿、杭雄等分据要害,屯兵御之,令都指挥卜云伏兵断其归路。卿等败之于石白墩,寇退走青羊岭。伏发,又大败之,斩首二百余级。捷闻,赐敕奖励,加宪太子太保,自郑卿以下升赏有差。
癸丑,桂萼上言:“昔甘肃之变,番人以杀降为词,实欲诉冤。而陈九畴辄张大其事,奏请发兵驱之,以致荼毒一方。盖杨廷和欲成王琼之罪,故科、道官噤无一言,比遣勘问,又相推诿,臣故请起王琼以明此事,臣岂有私于琼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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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土尔番之败,都指挥王辅言,“莽苏尔,即满速儿,译见前卷。伊兰即牙兰。已毙炮石下”,九畴以闻。已,兵部尚书金献民至肃州,寇已退,亦奏捷,如九畴言。后二人上表求贡,上疑之。而番人先在京师者为蜚语,言“肃州之变,由九畴激之”,上益疑。会王邦奇讦杨廷和、彭泽词连九畴。而萼等憾廷和、泽甚,又欲藉此以兴大狱云。
癸亥,内阁贾咏致仕。先是以李福达事逮巡按御史马录系狱中、咏曾通书于录,为镇抚司缉得之。上虽不罪咏,咏内不自安,遂求去。吏部侍郎孟春以录书词连及,辞不敢问。上怒春不引咎求退,命法司并收待讯。【考异】据《明史·马录传》、“搜录箧,得贾咏等五人书(见下),无孟春名。”而《实录》所记,则以通书故首下春
狱,其后下颜颐寿等四十余人于狱,独不及春,以春之下狱在前也。《通
纪》亦云:“以书词连及侍郎孟春,并逮焉。”是春之下狱明甚,今据增。
庚申,谕学士张璁、桂萼纂修《大礼全书》,亲定名曰《明伦大典》。并命增入宋儒欧阳修等之论,以资考证,聪等请敕翰林院查付史馆,从之.
庚午,湖广大水、漂没民田庐,凡五府、二十四州县。巡抚孙修等请发太和山香银、盐钞折银及仓库赃罚等银粟振之。并请以兑运米二十五万,及南京仓三十万,或折银,或减其半。上以灾伤重大,命亟行之。
是月,晋杨一清左柱国、华盖殿大学士。以南京尚书李承勋为吏部尚书。以桂萼署刑部尚书,张璁署都察院左都御史,方献署夫大理寺卿,治李福达之狱。
初,上以杨一清言罢亲鞫,仍下廷臣会问。尚书颜颐寿等不敢自坚,改拟《妖言律》斩。上犹怒,命法司俱戴罪办事,下马录镇抚司拷讯,并及前问官布政使李璋、按察使李珏、佥事章纶、都指挥马豸等。时璋、珏已迁都御史,璋抚宁夏,珏抚甘肃,皆就逮,法司不得已,乃反前狱,抵薛良诬告罪。上以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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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录,怒甚。遂逮颐寿及侍郎刘玉、王启,左都御史聂贤,副都御史刘文庄,佥都御史张润,大理卿汤沐,少卿徐文华、顾佖,寺丞汪渊,俱下狱。而以萼等分署三法司事杂治之。【考异】治李福达狱,《明实录》统系之九月壬午下,据定狱之月日也。《明史·本纪》书于八月庚戌,盖据颜颐寿等下狱及命桂萼等署三法司杂治之月日。《实录》,九月丁丑,擢桂萼吏部左侍郎,仍署刑部事。”则治狱之在前一·月明矣,今分书之。
南京吏部尚书朱希周乞致仕。初,希周以议礼忤旨,改官南京。是年大计京官,南六科无黜者。桂萼素恶希周及两京言官尝劾己,因言“希周畏势曲庇。”希周言:“南六科止七人,实无可去者。臣以言路私之,固不可。如避言路嫌谴责之,尤不可。且使举曹皆贤,必去一二人示公,设举曹皆不肖,亦但去一二人塞责乎?”因力引疾乞休、许之。家居三十年,中外论荐者三十余疏,竟不复起。
九月,戊寅,张璁以署都察院,复考察各道不职御史王璜等十二人。又奏行宪纲七条,箝束巡按御史,先是璁以京察及言官互纠,已黜御史十三人,前后共二十余人,台署为空。【考异】《明史·璁传》作“十二人”,《实录》作“二十二人”。而下文所叙,王璜以下,列姓名者仅十人,疑连前京察所纠并计之也。今据本传书之。
已卯,以江西水河南、山西旱,免被灾秋粮。寻免两畿、山东税粮。
壬午,桂萼等治李福达狱具,上之。
先是萼等三人希旨严刑拷讯。以上怒马录甚,搜其箧中书,得大学士贾咏、都御史张仲贤、工部侍郎闵楷、御史张英及寺丞汪渊私书,咏引罪致仕,遂下仲贤等于狱。萼等遂列前后言官诸曹之奏劾是狱者,上言:“给事中刘琦、常泰,郎中刘仕,声势相倚,挟私弹事,佐录杀人。给事中王科、郑一鹏、秦祐、沈汉、程辂,评事杜鸾,御史姚鸣凤、潘壮、戚雄,扶同妄奏,助成奸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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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给事中张逵,御史高世魁,方幸张寅速决,得诬郭勋谋逆,连名架祸。郎中司马相妄引事例,故意增减,诬上行私。迩者言官缔党求胜,内则奴隶公卿,外则草芥司属,任情恣横,殆非一日。请大奋乾断,彰国法。”上纳其言,遂并下诸人狱,前后凡四十余人。
先是廷臣会讯,太仆卿汪元锡、光禄少卿余才偶语曰:“此狱已得,何可再鞫。”侦者告萼,以闻,亦被逮。萼等遂肆拷掠,录不胜刑,自诬故人人罪。萼等乃定爱书,言“张寅非福达,录等恨勋,构成冤狱”。因列诸臣罪名,上悉从之。
谪戍极边,遇赦不宥者,徐文华及李璋等,见上。凡五人;谪戍边卫者,琦、逵、泰、琼、启、充、仕及知州胡伟,凡七人;为民者,贤、科、一鹏、祐、汉、辂、世魁、淳、鸣凤、相,鸾,凡十一人;革职闲住者,颐寿、玉、启、潮、文庄、沐、佖、渊、元锡、才、楷、仲贤、润、英、壮、雄及前大理丞迁、佥都御史毛伯温,凡十七人。其它下巡按逮问革职者,副使周宣等复五人。
录以故人人罪未决,拟徒,上以为轻,欲坐以《奸党律》斩.萼等谓“张寅未死而录代之死,恐天下不服,宜永戍烟瘴地方,令缘及子孙。”乃戍广西南丹卫,遇赦不宥。上意犹未慊,语杨一清等曰:“与其僇及后世,不如诛止其身,以从《舜典》罚弗及嗣之意。”一清曰:“祖宗制《律》,具有成法。录罪不中《死律》,若法外用刑,吏因缘作奸,人无所措手足矣。”上不得已,从之。
以尊等平反有功,劳之文华殿,赐二品服俸、金带、银币,给三代诰命.遂命辑《钦明大狱录》,颁示天下。【考异】福达狱,具详《明史·马录传》,即《大狱录》原文也。《传》中于狱具下书
云:“时嘉靖六年九月壬午也。”证之《实录》,月日正同.《三编》书下颜頤寿等四十六人干狱。据《明史·传》中之数。《传》中所载戍边遇赦不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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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戌边为民闲住之等,凡四十五人,合之马录,为四十六人也。惟吏部侍郎孟春下狱在先,《传》中偶遗之。今证之《实录》,闲住者十七人,有孟春,无毛伯温。盖伯温时巡抚宁夏,逮问未至,故《实录》记人下文,其后亦以褫职归,是并伯温数之,当十八人。《通纪》亦云“侍郎孟春闲住”。据此则《明史·传》中漏脱耳。其下巡按逮问之周宣等五人,则宣及副使王昂、知州杜惠、胡伟及镇抚鲍玉,而《传》中已人伟、玉戍边七人之列,故下文但云“宣等五人”,不复叙也。是狱《明史·马录传》最详,今悉据《传》书之。而附识其异于《考异》中。
是狱也,凡前后所争福达事者,悉被株连。惟郑自璧、赵廷瑞、陈皋谟、邵豳、王献、唐枢六人,不在桂萼等指名论劾之列,遂得免。
而枢于上疏时已触上怒,斥为民。惟枢论是狱最得要领,及定《大狱录》,恶其词辩晰,删之不载云。【考异】前叙唐枢上疏,据《三编·质实》书之,《实录》亦不载,盖据《明史》本传。
是月,改都御史胡世宁为刑部尚书,加太子太保。
改礼部尚书吴一鹏为南京吏部尚书。初,一鹏以本官人内阁,专典诰敕。兼掌詹事府事。前此典内阁诰敕者,皆需次柄政。而璁、萼方用事,素衔一鹏异已,乃出之。
以桂萼为礼部尚书,仍兼翰林学士。故事,尚书无兼学士者,自萼始。
升少詹事霍韬为詹事,仍兼翰林学士。韬固辞,言:“自杨荣、杨士奇、杨溥以及李东阳、杨廷和,专权植党,笼翰林为属官,中书为门吏,故翰林迁擢不由吏部,而中书至有晋秩尚书者。臣尝建议,谓'翰林去留,尽属吏部,庶不阴倚内阁为腹心,内阁亦不阴结翰林为羽翼,且欲京官补外,以均劳逸。议未即行,躬自蹈之,而又躐居学士徐缙上,何愧如之!”上优诏不允。
桂萼既署刑部事,复请治陈洸之狱。初,洸既罢为民,会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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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礼》书成,并原洸妻子、前按洸事之郎中叶应骢,事见四年十二月。寻迁吉安知府,母丧归。至是璁、萼益用事,萼方掌刑部,会马录等下狱,洸谓乘此,故案可反也,上书讦应骢等。尊因讼洸冤,诏逮应骢、黄绾于狱,词连四百人。【考异】事见《明史·叶应骢传》。应骢及黄绾皆见四年十二月陈洸罢为民下,依编年例分书之.黄绾,《明史》附《应骢传》,乃又一黄绾,系河南息县人,与议大礼之黄绾为黄岩人者异,详《三编·质实》中。
冬,十月,戊申,以张璁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璁辞免署都察院事,不允。
庚戌,侍郎温仁和请归省。仁和代吴一鹏掌管诰敕。至是员缺,阁臣张璁请以桂萼补。上曰:“祖宗旧制无东阁官,后来添设,不知始自何年。任是职者,徒建虚名,以希幸进。”乃罢不设。【考异】设官专典诰敕,据《明史·李东阳传》。阁臣徐溥等,请如先朝王直故事,乃擢东阳以侍郎兼侍读学士人内阁,专典诰敕。”自弘治七年后,未尝缺员。世宗谓不知始自何年,璁亦忘之。其实此官之设,年月具可考也。
戊午,巡仓御史吴仲请浚通州运河,言:“自大通桥东下,抵通州之通惠河,屡经修复、皆为权势所挠。顾通流等八闸,遗迹俱存,因而成之,为力甚易,岁可省脚价银二十余万。”又言:“汉、唐、宋时,皆从运河直达京师,未有贮国储于五十里之外者。今京军支粮通州,率称不便。而密云诸处,皆有间道可通。设边寇因乡导轻骑疾驰,信宿可至,烧毁仓庾,则国储一空,京师坐困,此非细故。请下户、工二部修浚,僦舟夫略运百万试之,与陆运兼行,俟各闸既成,径达京仓、此无穷之利也。”上是其言,敕“户、工二部各委堂上官一员,会同运官及御史吴仲等,亲行相度地形,计处工力以闻。”
甲子,赐大学士杨一清等银图书各二,许军国重事密疏用印以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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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璁既入阁,一清为首辅,翟銮亦在阁,上待之皆不如璁。尝谕璁:“朕有密谕毋泄。所赐卿帖,悉朕亲书。”璁因引仁宗赐杨上奇等银章事,上赐璁章二,文曰:“忠良贞一”,曰“绳愆弼违”。因并及一清等,自阁臣外,惟尚书桂萼预焉。
乙丑,大学士谢迁至,辞不拜。温诏谕之,乃复入阁。免陕西庆阳等府被灾税粮。
丙寅,谕内阁:“选择翰林诸臣,称职者留用,不称者量才外补。”初,张璁以议礼骤拜学士,诸翰林耻之,不与并列,璁以为恨,会侍读汪佃以讲《洪范》不称旨,令补外,璁乃请“自讲读以下,量才外补。”一时改官及罢黜者,凡二十二人,诸庶吉士皆除部属及知县。由是翰院为空。【考异】据《实录》“上以汪佃讲《洪范》不称旨,改调外任,遂命杨一清等考察翰林院不称职者,量才外补。自佃调宁国通判外,则左中允刘栋,右中允杨维聪,侍讲陈沂,邝灏,修撰萧与成、季方,编修刘泉皆外补。编修王同祖、黄易宜罢。上犹以外补数少,命更加选择。内阁因议,前岁所选庶吉士,大半徇私,宜重加考选,量留三五人,余皆改科,道部属。'一清等乃奉命复简侍读崔桐,修撰张衍庆.陆针.江晖,编修黄佐、应良皆外补,左中允边宪、任深宜处以两京他秩,计前后考黜迁转二十二入”云云。惟《实录》所载,讲读以下,姓名之可考者,仅十七人。又但言“内阁杨一清等奉诏简择”,而据《明史·璁传》所记,则璁实主之。今据书,并附识《实录》所载诸人姓名。
上既罢转翰院多人,复谕内阁下吏、礼二部、都察院,“咨访有才识文学者,量为推举,改宫僚、翰林,以广用入之路,毋取备员。”乃改大理少卿黄绾,南京通政司参议许诰,南京尚宾卿盛端明,福建按察副使张邦奇,四川按察副使韩邦奇,山西按察副使致仕方鹏,刑部员外欧阳德,吏部主事金璐,御史张衮,皆授学上、讲读、宫坊、编修等官。已而詹事霍韬,又言“大学士之选,宜于巡抚方面部院等官,通融推用”,下吏部集九卿科道,详议以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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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辰,京师地震。【考异】《明史·本纪》《三编》皆不载,惟《五行志》书之,证之《实录》,十月亦不书,惟见十一月御史刘隅奏中,是漏脱也,今据《志》增。
是月,改吏部尚书李承勋为刑部尚书,加太子少保。改刑部尚书胡世宁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复以王时中为兵部尚书。
上以章拯治河不效,令廷臣推大臣才望素著者一人,总其事。
先是拯言:“河渠淤塞,势难骤通。惟金沟口迤北新冲一渠,可令运船由此入昭阳湖,出沙河、板桥、其先阻浅者,则西历鸡冢寺,出庙道北口通行。”下部议,未决。给事中张嵩言:“昭阳湖地庳,河势高,引河灌湖,必至弥漫,使湖道复阻。请罢拯,别推大臣。”部议如嵩言。
是时,光禄少卿黄绾,詹事霍韬,左都御史胡世宁,兵部尚书李承勋,各献治河之议。
绾言:“漕河资山东泉水,不必资黄河,莫若浚兖、冀间两高中低之地,道河使北,至直沽人海。”
韬言:“议者欲引河自兰阳注宿迁,夫水溢徐、沛,犹有二洪为之东捍,东北诸山,亘列如垣,有所底极。若道兰阳,则归德,凤阳平地千里,河势奔放,数郡皆壑,患不独徐、沛矣。按卫河自卫辉汲县至天津人海,犹古黄河也。今宜于河阴、原武、怀孟间,审视地形,引河水注于卫河,至临清天津,则徐、沛水势可杀其半。且元入漕舟,涉江人淮,至封邱北,陆运百八十里至淇门,人御河达京师,御河即卫河也。今导河注卫,冬、春溯卫河沿临清至天津,夏、秋则由徐、沛、此一举而运道两得也。”
世宁言:“河自汴以来,南分二道:一出汴城西荥泽,经中牟、陈、颖至寿州人淮;一出汴城东祥符,经陈留、亳州至怀远入淮。其东南一道,自归德:宿州经虹县、睢宁至宿迁出。其东分五道:一自长垣、曹、郓至阳谷出;一自曹州双河口至鱼台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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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口出;一自仪封、归德至徐州小浮桥出;一自沛县南飞云桥出;一自徐沛之中境山北溜沟出。六道皆人漕河面南会于淮。今诸道皆塞,惟沛县一道仅存。合流则水势既大,河身亦狭、不能容,故溢出为患。近又漫人昭阳湖,以致流缓沙壅。宜因故道而分其势,汴西则浚孙家渡抵寿州以杀上流,汴东南出怀远,宿迁及正东小浮桥、溜沟诸道,各宜择其利便者,开浚一道、以泄下流,或修武城南废堤,抵丰,单,接沛北庙道口以防北流,此皆治河急务也。至为运道计,则当于湖东滕、沛、鱼台、邹县间独山新安社地别凿一渠,南接留城,北接沙河,不过百余里,厚筑西岸以为湖障,令水不得漫,而以一湖为河流散漫之区,乃上策也。”
承勋言:“黄河人运,支流有六,自涡河源塞、则北出小黄河、溜沟等处,不数年诸处皆塞,北并出飞云桥,于是丰、沛受患而金沟运道遂淤。然幸东而皆山,犹有所障,故昭阳湖得通舟。若益徒而北,则径奔人海,安平镇故道可虑,单县、谷亭百万生灵之命可虞。又益北则自济宁至临清运道诸水俱相随入海,运何由通?臣愚以为相六道分流之势,导引使南,可免冲决,此下流不可不疏浚也。欲保丰、沛、单县、谷亭之民,必因旧堤筑之,堤其西北,使毋溢出,此上流不可不堤防也。”其论昭阳湖东引水为运道,与世宁同。
乃下总督大臣会议。寻起引疾工部侍郎盛应期为总督河道右都御史。
十一月,丁丑,上谕内阁,以“庶吉士不须教养,悉除遣之。”大学士杨一清等言:“宜照常例,酌留三五人在翰林及选科、道等官。”张璁谓:“此辈心切奔竞,口尚乳臭,不应处之翰林。而科、道、言官,又岂少不更事者之所宜?今悉处以部属、知县等官,将来必无营求幸进者。”上曰:“祖宗旧制,不可自朕擅改。”议遂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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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大学士杨一清等言:“窃见近畿八府土田,多为各监局及戚畹豪势之家乞讨,或作草场,或作皇庄。民既失其常产,非驱之死地,则去而为盗。既往无论已;愿陛下自今凡势豪请乞,绝勿复许.小民控诉,亟赐审断,使畿内之民,有所倚以为命。畿内安则四海安矣”上然其言。令“户部推侍郎及科,道官有风裁者各一员,赐敕往勘.不问皇亲势要,凡系冒滥请乞,及额外多占者,悉还之民。如有畏避权势,从中隐匿者、具以状闻,并坐之。”
乙未,免山东济南、兖州等府被灾税粮。
是月,改礼部尚书桂萼为吏部尚书,以吏部侍郎方献夫代萼。
都御史胡世宁既掌宪,务持大体,条上宪纲十余事,末言:“今天下赴诉之牍,有奸民畏死,辄行奏辨,冀再问以缓须臾者;有实则冤抑,而所司不理,第将原案增饰具上者;有贫民无力奏辨,而卒死狱中者;有富民无辜,而所司引嫌,彼此相比,竟不得出者。是亦足以上累圣德,感召灾异。原其本皆以士习不正,忮刻成风,一遭谗毁,遂使终身废弃。如浙江佥事彭祺,为令以循良称,为御史以守正著,一旦因发豪强罪,受谤夺官.诸如此者,宜许大臣申理,宥之复职,以为守正者劝。”上采其言.于是祺得免论。
十二月,甲辰朔、谕户部曰:“盐课接济边储,泉货流通民用,俱为急务。迩来盐法之坏,由于私贩盛行;钱法之坏,由于私铸者多;其令户部区处禁约事宜以闻。”于是,户部尚书邹文盛言:“欲正今日之弊源,必先申明祖宗之旧制。诚使朝廷之上,杜奏讨之门而奸无所利,绝占窝之弊而商有所资,然后盐法不阻于奉行之吏,钱法不淆于市肆之奸。”因条上二法,各六事,盐法则首禁私贩,次严奏讨,钱法则首禁私铸,次收官铸。上以“文盛议皆可行,仍令户,工二部会盐钞各官详议以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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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戌,大学士杨一清等言“闲住太监张永,昔年讨宁夏、寘镭及奏发刘瑾罪有功,朝野称快。宸濠之变,随武宗南巡,时逆贼已平,而张忠、许泰等搜捕余党,扳引余类,永至,多所矜释,一方始安。洎武宗晏驾,计禽江彬,提督九门,防奸制变,无所不至。内臣若永者,诚未易得。臣一清尝与同事宁夏,知之为详。今置之闲散,诚为可惜。乞赐起用,量加委任,则凡供职于内者,皆知为善之有益,而勉于效忠矣。”上是之,诏“永掌御用监印,督团营,兼管神机营操练。”
是月,改李承勋为兵部尚书。胡世宁仍为刑部尚书,以兵部侍郎伍文定为都察院右都御史。
是冬,云南土舍安铨作乱。铨以改流失职怨望,侵掠嵩明、木密、杨林等处。巡抚传习檄守巡官讨之,参政黄昭道、副使周奎败绩。贼遂陷寻甸、嵩明、杀指挥王升、唐功、千户郭彬、赵俸等。知府马性鲁弃城走。事闻,诏发夷、汉土兵,会川、贵镇巡官合讨之.【考异】安铨作乱,《明史·土司传》在六年,《实录》系于七年正月,据奏报之月日也。《实录》言“六年冬,安铨作乱”,盖因奏至而追叙其事如此,今据之,
田州之役,王守仁奉命,在道中会苏受入思恩,封府库,以贼兵守之。而自率众攻武缘甚急。参将张经坚壁拒守,镇守头目许用与战、斩其渠帅一人。贼见援兵大集,乃遁去。姚镆以捷闻,上以“首恶未禽,仍令守仁亟督兵剿抚。”守仁威名素重,及督军务,调兵数万,至诸蛮心慑。守仁以冬月行至南宁,侦知受等势方炽,未可猝灭。乃上疏陈用兵非计,且言:“流官之设,”徒有虚名,反受实祸。思恩未设流官之前,土人岁出土兵三千,以听官府之调遣;既设流官之后,官府岁发民兵数千,以备土人之反复;流官之无益,断然可睹。况田州邻交趾,深山绝谷,悉猺、猹盘据,必仍设土官,斯可藉其兵力以为屏蔽。若改土为流,则边鄙之患,自我当之,后必有悔。”章下兵部,尚书王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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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其不合者五,乃令守仁更议以闻。然守仁已定计抚之,未几而田州果平。【考异】守仁平田州在明年二月。据本传所载奏疏及《年谱》,则冬月守仁在南宁道中所上也。今系之是冬,为平思、田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