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十九 宣宗宣德元年丙午至二年丁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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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通鉴卷十九
纪十九起柔兆敦牂,尽疆图协洽,凡二年。
宣宗宪天崇道英明神圣钦文昭武宽仁纯孝章皇帝宣德元年
春、正月,丙申朔,御奉天殿受朝,不举乐。癸卯,享太庙。
甲辰,南京地震。 丁未,大祀南郊。
癸丑,赦死罪以下,令运粮宣府自赎。
己未,遣吏部侍郎黄宗载十五人清理天下军伍。
初,仁宗时,兴州左屯卫军范济言:“卫所勾军,州县多不以实。无丁之家,诛求不已,有丁之户,行贿得免。”仁宗谓尚书张本曰:“军伍不清,弊多类此。”至是上即位,谕兵部曰:“朝廷于军民,如舟车任载,不可偏重。有司宜审实无混。”遂有是命。自后遣京卿、给事中,御史以为常。
时宗载奉使至浙江。
是月,诏大学士金幼孜起复。
幼孜乞归省母,至是母卒,遂夺情。
汉王高煦遣人献元宵灯。或言其藉以窥伺朝廷,上曰:“吾惟推至诚以待之耳。”乃以谅阴却不受。【考异】诸书载汉王献灯事,盖576
纪十九 规朝廷也。《明史·本纪》不载,今增入。
二月,戊辰,祭社稷。
丁丑,耕耤田。
戊寅,南京复震。【考异】南京正月,二月地两震,《明史·本纪》不书。《五行志》云,“是年南京地震者九”,则又不止正、二两月也,今据《三编》。
丙戌,谒长陵、献陵。丁亥,还宫。是月,尽除开荒田逋税。
时巡按山西御史张政上言:“民人先有逃徙,荒废田土,逋负税粮。近奉诏赦宥,令其复业,所有积逋,悉予蠲免,欢腾远迩,莫不来归。臣见山西民人多复愁沮,缘初逃时,有司惧罪,未申户部,无从开豁。今来归,将复征之,恐又逃徙。”上谓夏原吉曰:“大赦之后,何逋不除,岂可谓初未申闻,便要征纳!其即下有司,悉予蠲免。
三月,已亥,征夷副将军陈智、都督方政讨黎利于茶笼州,败绩。
先是茶笼陷,智等拥兵不救,贼势益炽。寻陷谅山,知府易先力竭,自经死之。迨智等奉敕切责,始与政帅兵薄可留关,为利所败;还,至茶笼,又败。
政勇而寡谋,智懦而多忌,素不相能。而山寿专招抚,逗留乂安不救,是以屡败。【考异】《纪事本末》、《典汇》书“茶笼、谅山先后陷,琴彭、易先死之。”琴彭之死,恰在去年之冬,惟易先死,无月日可考,今于方政败绩下牵连记之。
癸丑,进行在礼部侍郎张瑛兼华盖殿大学士,直文渊阁。瑛以东宫旧恩起用,然善承风旨,虽参机务,委蛇受成而已。
夏,四月,乙丑,诏授成山侯王通为征夷将军,充总兵官,都督马瑛为参将,讨黎利于交阯,仍命尚书陈洽参赞军务,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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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李安掌交阯都司事。陈智、方政俱夺职,充为事官,从通立功自赎。
是月,吕震卒。以胡茨为行在礼部尚书。时京师仍称行在也。
震为人佞谀倾险,然有精力,能强记,才足以济其为人。尝兼三部事,奏牍益多,皆自占奏,情状委曲,背诵如流。故历事三朝,虽不见重,亦竟以功名终。
淡以仁宗改元召为行在礼部侍郎,上书陈十事,力言“建都北京非便,请还南京,省南北转运供亿之烦”,帝皆嘉纳。既闻其尝有密疏,疑之,不果。召转太子宾客兼南京国子祭酒。上即位,仍迁礼部左侍郎。至是来朝,留之行在礼部,遂进尚书。
上以载籍所记前代外或及臣下善恶,足为鉴戒,乃采其事制《外戚事鉴》、《历代臣鉴》。至是书成,颁赐外戚及群臣。谕曰:“朕惟治天下之道,必自亲亲始;至文武诸臣,亦欲同归于善。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故于暇日采辑其善恶吉凶之迹,汇为是书,以示法戒。其择善而从,以保福禄。”并手自制《序》颁之。
五月,甲午朔,录囚。
谕三法司曰:“古者孟夏断薄刑,出轻系,仲夏拔重囚,益其食,所以顺时令,重人命也。祖宗时,遇隆寒盛暑,必命法司录囚。今天气向炎,不分轻重悉系之,非钦恤之道。其即量轻重区别之,务存平恕,毋致深刻。”
丙申,诏赦交阯黎利,许自新。
时渠魁未平,小寇蜂起,美留潘可利助逆,而宣化周庄、太原黄庵等结云南宁远州红衣贼大掠。上敕黔国公沐晟剿宁远,又发西南诸卫军,悉赴交阯受王通节制。通未至而黎利复犯清化。于是下诏赦利罪,许以降者仍授官职,又停采办金银香货,冀以弭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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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茶笼之陷也,上责智等,期以来春平贼。召杨士奇、杨荣于文华殿,上曰:“昨谕荣昌伯等敕已行,朕有一言,独与卿二人知之。昔在南京,皇考曾与朕言:太祖定天下,安南最先归化。黎氏篡陈,法所必讨,求陈氏之后不得,故郡县其地。若陈氏尚有后,立之,犹是太祖之心,而一方亦得安静。此语藏之朕心,未尝忘。”士奇、荣对曰:“永乐三年初征黎贼,凡诰敕皆臣等亲承面命。圣志惓惓,在于兴灭继绝。”上曰:“其时朕虽髫年,尚记一二圣语,亦如卿等所言。卿二人意与朕合,三二年内,朕必行之。”
及茶笼再败,敕王通等既出。一日,上御文华殿,蹇义、夏原吉及士奇、荣侍。上曰:“交阯自建郡县以来,用兵无宁岁。昨遣将出师,朕反复思之,欲如洪武中使自为一国,岁奉常贡、以全一方民命。卿等以为何如?”义、原吉对曰:“太宗皇帝平定此方,劳费多矣。二十年之功,弃于一旦,臣等以为非是。”上顾士奇、荣曰:“卿两人云何?”对曰:“交阯,唐虞三代俱在荒服之外;汉、唐以来,虽为郡县,叛服不常。汉元帝时,以贾捐之议罢珠崖郡,前史称之。元帝中主,犹能布行仁义,况陛下父母天下,与此豺豕较得失耶!”上颌之。至是遂有赦利之诏。
壬寅,册孙氏为贵妃。
初,妃父忠任永城县主簿。皇太后母彭城伯夫人,故永城人,时时人禁中,言忠有贤女,遂得人宫,方十余岁,文皇命今皇太后育之。已而上婚,诏选胡氏为妃,而以孙氏为嫔。及上即位,孙氏有宠,至是遂封为贵妃。
故事:皇后金宝金册,贵妃以下有册无宝。上特请于太后,制金宝赐焉。贵妃有宝,自此始。
丙午,敕郡县瘗遗骸。
庚申,召阳武侯薛禄还。【考异】此与上丙午瘗遗骸,《明史稿》系之四月下。四月无丙午、庚申,盖上文漏却“五月”二字耳,今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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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纪》。
是月,礼部奏:“锦衣卫总旗卫整女,母病,割肝煮液饮之,遂愈,宜旌表。”上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刳腹割肝,此岂是孝?若致伤生,其罪尤大。况太祖时已有禁令,今若旌表,使愚人效之,岂不大坏风俗!女子无知,不必加罪。”所请不允,并敕礼部仍著之律。
六月,行在刑部、都察院奏:“南京轻重录囚,俱解赴行在,道中亡故者多。况其囚已经大理寺审允,又赴行在则复矣。宜令南京刑部、都察院,除军民、职官、命妇犯轻重罪及旗军、校尉、力士、余丁犯徒、流、死罪,皆监候奏请,其余皆就地依律决遣。”从之。
秋,七月,癸巳,京师地震。
乙未,免山东夏税。时山东旱,无麦也。
已亥、谕六科给事中:“凡中官传旨,必覆奏始行。”时中官有传旨径行者,命下法司治之,遂有是谕。
壬子,罢湖广采木。
时湖广发民运粮,调军征讨。会遇早灾,民皆艰食。工部勘合采杉松大材七万株,巡按御史刘鼎贯奏请罢役,从之。尚书吴中请罢其半,不许。
是月,巡按御史李骥奏:“请变通蓟州军户畜马。初以蓟州之东,地广草肥宜畜牧,令永平卫军,人牧牝马一,两岁责纳一驹,免其他役、后军士调发既多,畜者皆老幼残疾之人,一人有畜至二三十匹者。责驹既难,种马亦耗,宜分给诸卫马少者均养之。”诏从其议。
自六月至是月,江水大涨,襄阳、谷城、均州、郧县缘江民居,漂没者半。又黄、汝二水溢,淹开封十州县及南阳;汝州、河南嵩县。
始立内书堂,教习内官监也。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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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洪武间,太祖严禁宦官毋得识字。后设内官,监典簿,掌文籍,以通书算小内史为之。又设尚宝监,掌御宝图书,皆仅识字,不明其义。及永乐时,始令听选教官入内教习之。
初,上即位,下诏求直言,有湖广参政黄泽,上书言十事。其言远嬖幸曰:“刑余之人,其情幽阴,其虑险谲,大奸似忠,大诈似信,大巧似愚。一与之亲,如饮醇酒,不知其醉,如噬甘腊,不知其毒,宠之甚易而远之甚难。古者宦寺不使典兵干政,防患于未然也。涓涓不塞,将为江河、汉、唐已事,彰彰可监。”上虽嘉叹,不能用。至是开书堂于内府,改刑部王事刘翀为翰林修撰.专授小内使书,选内使年十岁上下者二三百人读书其中。其后大学士陈山亦专是职,遂定翰林官四人教习以为常。自此内官始通文墨,司礼,掌印之下,则秉笔太监为重。凡每日奏文书,自御笔亲批数本外,皆秉笔内官遵照阁中票拟字样,用朱笔批行,遂与外廷交结往来矣。【考异】设内书堂事,《明史·本纪》不载,《三编》、《辑览》特书之于是年之七月,据实录也。《明书》所载月分同,今据之。
八月,壬戌,汉王高煦反。
初,高煦之国乐安,未尝一日忘反。及仁宗崩,上即位,赐高煦及赵王视它府特厚,高煦日有请,皆曲徇其意。由是益自肆,乃遣其亲信枚青等潜至京师,约英国公张辅为内应,辅执之以闻。
时高煦已约山东都指挥靳荣等,又散弓刀旗帜于卫所,尽夺旁郡县畜马,立五军、四哨。部署已定,伪授指挥王斌、知州朱恒、长史钱巽、千户盛坚、典仗侯海、教授钱常等为太师、尚书、都督.侍郎等官,其余各以差授职。议先取济南,然后犯阙。御史乐安李漭,以父忧家居,高煦遣入招之,不往,变姓名,间道诣京师上变。上犹不忍加兵,遣中官侯泰赐高煦书。泰至,高煦盛兵见泰,南面坐,大言曰:“靖难时,非我出死力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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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是。太宗轻听谗言,削我护卫,徙我乐安。仁宗徒以金帛饵我,今上动以祖制绳我,我安能郁郁久居此!”寻以兵马军器示泰观之,曰:“以此横行天下,可也!归报尔主,亟缚奸臣夏原吉等来,徐议我所欲。”泰惧,不敢言,归,亦不敢以实对。锦衣官从泰往者,具陈其状,上怒。已而高煦遣百户陈刚进疏,更为书与公侯大臣,多所指斥,上叹曰:“汉王果反矣!”
初,议遣阳武侯薛禄往讨之,夜召诸大臣人,屏左右密语。大学士杨荣首劝上亲征,曰:“彼谓陛下新立,必不自行。今出其不意,以天威临之,事无不济。”时英国公张辅在侍,奏曰:“高煦素懦。愿假臣兵二万,禽献阙下。”原吉曰:“独不见李景隆已事邪?臣昨见所遣将,命下即色变,退语臣等泣,临事可知。且兵贵神速,卷甲趋之,所谓“先人有夺人之心”,荣言是也。”议遂决。
癸亥,召郑亨、陈英自大同、永平还。
丙寅,宥武臣殊死以下五百二十人罪,复其官。丁卯,释军士徒罪以下,令从军自赎。
已已,谕诸将亲征。诏郑王瞻埈、襄王瞻墡居守。广平侯袁容、武安侯郑亨、大学士黄淮、尚书黄福等协守,又敕遣指挥黄谦同平江伯陈瑄帅兵防淮安,勿令贼南走。
辛未,车驾发京师,命薛禄等率兵二万为先锋,少师蹇义、少傅杨士奇、少保夏原吉、太子少傅杨荣、太常卿杨溥扈行。
癸酉、车驾过杨村,马上顾从臣曰:“度高煦计安出?”或曰:“乐安城小,彼必先取济南为巢窟。”或曰:“彼昔请居南京,今必引兵南下。”上曰:“不然。济南虽近,未易攻;闻大军至,亦不暇攻。护卫军家属皆在乐安,肯弃之南走乎?高煦外强而中怯,敢反者,轻朕年少新立,必不肯亲征;他将之来,以甘言厚利诱之,侥幸成事。今闻朕来,已胆落,敢出战乎!至即禽矣。”
丙子、发哨骑二百前行。戊寅,获乐安归正人,言:“高煦初5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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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靳荣取济南、山东布、按二司觉之,防荣,不得发。又有进计言引精兵取南京者,众以家在乐安,不从。初闻阳武侯等进兵,攘臂喜曰:“此易与耳。'及闻亲征,始惧。”上厚赏之,给榜,令还乐安谕其众。仍遗高煦书曰:“朕惟张敖失国,本之贯高;淮南受诛,成于伍被。今大师压境,王出倡谋者禽以献,朕与王削除前过,恩礼如初。自古小人事藩国,欲因之以图富贵;事如不成,则又反噬以图苟安。王如执迷不悟,大军既至,一战成禽;又或麾下以王为奇货,缚之来献,朕虽欲保全,不可得矣。其审图之!”
庚辰,薛禄等前锋至乐安,高煦约以诘朝出战。禄驰报,上令大军蓐食兼行。夜分,至阳信县,一时阳信吏人,皆人乐安城,无来朝者。
辛巳,驻跸乐安城北,大军壁其四门。贼乘城举炮,大军发神机铳箭,声震如雷,城中凶惧。诸将请即攻之,上不许,仍以书谕高煦,不报。又以敕系矢射城中,谕逆党祸福,于是城中人多欲执高煦以献者。高煦狼狈失据,乃密遣人诣行幄:“愿假今夕诀妻子,即出归罪。”上许之,
壬午,移跸乐安城南。高煦将出,王斌等固止之,曰:“宁一战死,毋为人所禽!”高煦绐斌等,复人宫,潜从间道出见上。群臣请正典刑,不允。以劾章示之,高煦顿首言:“臣罪万万死,惟陛下命。”上令高煦为书召诸子,皆至,余党悉就禽。赦城中罪,凡胁从者皆不问。
癸未,改乐安日武定州,命薛禄及尚书张本镇抚之。乙酉,遂班师。
庚寅,驻跸献县之单桥,大学士陈山迎驾。山见上,言:“赵王与高煦共谋逆已久,宜移兵彰德禽之。否则赵王反侧不自安,异日复劳圣虑。”杨荣亦从中赞决,惟杨士奇不可,曰:“事当有实,天地鬼神可欺乎?”荣厉声曰:“汝欲挠大计邪?今逆党皆云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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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与谋,何谓无辞?”士奇曰:“太宗皇帝三子,今上惟两叔父有罪者不可赦,其无罪者宜厚待之。疑则防之,使无虞而已,何遽加兵,伤皇祖在天意!”时惟杨溥与士奇合,约入谏,阍者不纳。上寻召蹇义、夏原吉入,二人以士奇言白上。上亦初无罪赵王意,移兵事得寝。
九月,丙申,车驾还京师。
戊戌,法司鞫高煦同谋者,词连赵王高燧,晋王济熿,命勿问。时户部主事李仪请削赵王护卫,尚书张本亦以为言。上召士奇谕曰:“言者论赵王益多,如何?”对曰:“今日宗室惟赵王最亲,陛下当保全之,毋惑群言。”上曰:“吾欲封群臣章,示王令自处,何如?”士奇曰:“善!更得一玺书,幸甚!”于是遣广平侯袁容,都御史刘观至赵,赍书示之。容等至,赵王大喜曰:“吾生矣!”上书谢恩,明年,复献护卫。由是言者始息。上待赵王日益亲而薄陈山,谓士奇曰:“赵王所以全,卿力也。”赐之金币。
庚子,废高煦为庶人,锢于西内,筑室居之,曰逍遥城。王斌、朱恒等皆伏诛,惟长史李默以尝谏,免死,谪为民。天津、山东诸都指挥以预谋诛死者六百四十余人,余皆戍边。上亲制《东征记》书其事,明不得已而用兵也。
冬,十月,戊寅,释李时勉于狱,复以为侍读。
初,时勉以谏先帝,受扶濒死。既下狱,与锦衣千户某有恩,千户适莅狱,密召医,疗以海外血竭,得不死。仁宗之大渐也,谓夏原吉曰:“时勉廷辱我!”言已,勃然怒,原吉慰解之。其夕,帝崩。
至是有言时勉得罪先帝状,并及遗言,上震怒,命使者:“缚以来,朕亲鞫,必杀之!”已,又令王指挥:“即缚斩西市,毋人见!”指挥出端西旁门而前,使者已缚时勉从端东旁门人,不相值,上遥见,骂曰:“尔小臣,敢触先帝,疏何语?趣言之!”时勉叩头曰:“臣言谅阴中不宜近妃嫔,皇太子不宜远左右。”上闻言,5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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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稍霁。徐数至六事止,上令尽陈之,对曰:“臣皇惧,不能悉记。”上意益解,曰:“是第难言耳。草安在?”对曰:“焚之矣。”上乃太息、称其忠,立赦之,并复其官。比王指挥诣狱还,则时勉已袭冠带立阶前矣。
己卯,夜,大雷电雨。
十一月,乙未,成山侯王通击黎利于应平,败绩,兵部尚书陈洽死之。
通以九月至交阯,会荣昌伯陈智遣都指挥袁亮击黎利弟善于广威州。亮遣指挥陶森、钱辅等渡河,中伏并死,亮亦被执。善遂分兵三道犯交州,其攻下关者,为都督陈濬所败,攻边江小门者,为安平伯李安所败,善夜走。适通至,亦分兵三道出击。参将马瑛败贼于清威,至石室与通会,俱至应平之宁桥。诸将言:“地险恶,恐有伏,宜且驻师觇之。”通不听,麾兵径渡。人马行泥淖中,不能成列。伏四起,军溃,遂大败,死者二三万人。通中胁走。洽独跃马入贼阵,创甚,堕马。左右欲扶还,洽张目叱曰:“吾为国大臣,食禄四十年,报国在今日,义不苟生。”挥刀杀数贼,自刭死。黎利自清化闻之,鼓行至清潭,攻北江,进围东关。
通以父真死事封,素无战功,朝廷不知其庸劣,误用之,一战而败,心胆俱丧。乃阴许为利乞封,而割清化迤南畀利、悉撤官吏军民还东关。清化知州罗通不从,曰:“不奉朝命而弃土地,是卖城也。”与指挥打忠坚守。利移兵攻之,不能下。别贼万余攻隘留关,百户黄彪等遇害,百户万琮自南门大呼奋击,乃退。
初,利攻又安,都督蔡福以粮尽降贼。贼逼福诣诸城说降,至清化,通大骂而去。福之降也,其千户包宣,先通于贼,胁福,并降之。惟指挥佥事周安愤甚,潜与众谋,俟官军至为内应。宣觉之,以告利,利收安,将杀之。安曰:“吾天朝臣子,义不死贼手。”与指挥陈麟跃起夺贼刀,杀数人,皆自刎死。所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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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余人悉被杀。
宁桥之败,王通诡与贼和,而请济师于朝,为贼所遮,不得达。时何忠为政平知州,会利遣使奉表入谢,通乃遣忠及副千户桂胜与偕行,以奏还土地为词,阴令请兵。至昌江,中官徐调泄其谋、贼遂拘忠、胜,临以白刃。二人瞋目怒骂不屈、并忠子皆被害。上闻洽死,叹曰:“大臣以身殉国,一代几人!”追赠少保,谥节愍。后上闻安等之死,亦叹息如之。
是月,左都御史刘观等言:“高煦之党,同谋者皆伏法。其护卫军丁,居他州者尚多,当罪之。”上曰:“凡先调卫及商贩在外者,皆不预逆谋,其释之,勿穷治。”
十二月,辛酉,免六师所过地方秋粮。
辛未,命行在刑部、都察院、锦衣卫三日内悉上所鞫狱囚罪状。上亲览决,真犯死罪,依律连坐,以下免死、谪戍追赃、流徒以下,运砖赎罪及罚钞释免有差。凡宥免三千余人。
上闻王通之败,大骇。乙酉,命安远侯柳升为征虏副将军.充总兵官,保定伯梁铭副之,都督崔聚为右参将,尚书李庆参赞军务,由广西进讨黎利。又命黔国公沐晟为征南将军总兵官,帅兴安伯徐亨、新宁伯谭忠从云南会之。
尚书黄福奉使南京,陈洽之代福也,累奏乞福还抚交阯。至是召福赴阙,谕曰:“卿惠爱交人久,交人思卿,其为朕再行!”仍以工部尚书兼詹事,领交阯布、按二司事,与升等同行。并敕王通守城练兵,俟升至同进。
是岁,以钱塘于谦为盐察御史。谦生七岁,有僧奇之,曰:“它日救时宰相也。”中永乐十九年进士。上即位,授御史,奏对,音吐鸿畅,上为倾听。寻扈跸乐安,高煦出降,上命谦口数其罪,谦正词崭崭,声色震厉,高煦伏地战慄称万死。上大悦,师还,赏赉与诸大臣等,遂命巡按江西。【考异】于谦授监察御史,《吾学编》系之是年。证之《明史·谦传》,“谦从上乐安还,赏赉与诸大臣5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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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遂命巡按江西”。是谦授御史已在前也。今系于是年之末。二年
春,正月,庚子,大祀南郊。
丁未,有司奏岁问因数。上谓“百姓轻犯法,由于教化未行”,命申教化。
是月,诏申明屯田法。谕户部及侍臣曰:“海内无事,军士量留守备、余悉屯种,所收足以给衣食,则国家可省养兵之费。然朕以为立法固善,尤在任用得人。其令兵部移文所司,选老成军官提督屯田,仍命风宪官以时巡察。”
南京地震。
上既命柳升等出师,一日,御文华殿,召杨士奇、杨荣谕曰:“前论交阯事,蹇义、夏原吉拘牵常见。昔楚子讨陈,夏徵舒县陈,申叔时以为不可,乃复封陈,古人之服义如此。前太宗初定交阯,即欲为陈氏立后、时廷臣不能顺承。今朕欲承先志,但叛贼在所必得,稍宁,当求陈氏立之。”士奇等对曰:“此盛德事,惟陛下断自圣心。”上于是益决意罢交阯兵。
二月,癸亥,进行在户部侍郎陈山为本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直文渊阁。又进礼部侍郎张瑛为本部尚书。上虽不重山,然以东宫旧恩,故与瑛先后命之。
乙丑,黎利犯交阯,王通击败之,斩其伪太监黎秘及太尉、司徒、司空等官,获首级万计。利破胆遁走,诸将请乘势追之,通逗留三日,贼知其怯,复立寨浚濠,四出剽掠。未几,势复张。
是月,上御文华殿,赐辅臣银章各一。杨士奇曰“端方贞靖”,荣曰“方直刚正”。寻又赐尚书蹇义银章曰“忠厚宽宏”,夏原吉曰“含宏贞靖”。【考异】诸书皆纪赐辅臣四人银章各一,其实蹇,夏二人非辅臣也。又证之二人《传》,赐银章在三年,亦非同时事。今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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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记,仍分别书之。
三月,辛卯,赐马愉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愉,临朐人。自洪武开科,惟三十年夏榜赐韩克忠第一人,盖专试北士也。是科始分南、北、中卷取士,而北人预首选亦自此始。礼部尚书胡淡请复洪武旧制,以朔日临轩策士,上曰:“设科求贤,国家大事。”从之。
是月,敕戒群臣曰:“执德以廉为要,廉者法之公而政得其平;治人以仁为本,仁者施之厚而下蒙其泽。忠以奉国,敬以勤事,古之良臣,率由斯道,其勖之哉!”又与夏原吉语及古人信谗事,曰:“谗慝之人,能变白为黑,诬正为邪,听其言似忠,究其心实险。是以舜聖谗说,孔子远佞人,唐太宗以为国之贼。朕于此辈,每切防闲,不使奸言得人、枉害忠良。汲黯正直,奸邪寝谋,卿等亦宜以为法。”
黎利自犯清化不克,以昌江为官军往来要道,率众八万余攻之。时上复敕调武昌、成都护卫、中都留守及各省都司、行都司兵凡三万五千人,从柳升、沐晟征讨。而贼势方炽,道路梗绝,奏报不通。传闻昌江被围急,上敕升等亟进援。而贼惧大军将至,攻之益力。
夏,四月,庚申,利陷昌江,都指挥李任、指挥顾福、刘顺及中官冯智皆死之。任等守昌江凡九月余,贼知不能克,乃逼降将蔡福招任降。任于城上大骂曰:“汝为大将,不能杀贼,反为贼用,狗彘不食汝余!”发炮击之。贼拥福去,大集兵、象、飞车、冲梯,薄城环攻。任与顾福帅精骑出城掩击,烧其攻具。贼筑土山,临射城中,凿地道潜人城,任、福随方御之,誓以死守,而诸将率观望不援。至是城陷,任、福犹帅死士三战三败贼。贼驱象大至,不能支,皆自刎死,智及顺亦先后自经。城中军民妇女不屈死者数千人。
时谅江被围亦九阅月,知府刘子辅与守将集民兵死守,与昌5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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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先后同陷。子辅曰:“吾义不污贼刃。”自缢死。一子、一妾皆死。【考异】《明史·本纪》,“是月庚申,黎利陷昌江,都指挥李任,指挥顾福.刘顺、知府刘子辅,中官冯智死之。”证之《陈洽传》,“利犯昌江,李任、顾福、刘顺、冯智四人,皆以守昌江抗节死。时刘子辅为谅江知府,与昌江先后陷,子辅与一子,一妾皆死之。”是子辅乃谅江知府,守谅江而死者,《明史·纪》但书知府,不书谅江,同入之李任等四人之列,盖牵连并记耳。今据《陈洽传》分别记之。
甲子,晋王济熿有罪,废为庶人。
初,济熿不与美圭田,又闻朝廷赐济熺王者冠服及它赉予,益怨望。仁宗崩,不为服,使寺人代临。幕中广致妖巫,为诅咒不辍。上即位,密遣人结高煦谋不轨。宁化王济焕,恭王第五子也,上告变。比禽高煦,又得济熿交通书,上皆不问。而济熿所遣使高煦人,惧罪及,走京师首实。内使刘信等,告济熿擅取屯粮十万余石,欲应高煦,并发其宫中事,皆实。召至京,废为庶人,幽之凤阳。同谋官属及诸巫悉论死。
己巳,王通许黎利和,为进表及方物。
通自宁桥之败,志气沮丧,举动乖张。贼围交州久,虽获城下一胜,终不敢出。昌江、谅江既陷,贼遂并力以攻交州,通益恇惧,度柳升师虽出,未能猝至,道路多梗。会利遣人请和,愿上表谢罪。通欲许之,集众议,按察使杨时习曰:“奉命讨贼,与之和而擅退师,何以逃罪!”通厉声叱之,众莫敢言。遂以利书闻,遣人偕利使至京。
五月,癸巳,命阳武侯薛禄佩镇朔大将军印,充总兵官,督师防护粮饷赴开平,时备御都指挥唐铭等屡奏寇出没边境故也。铭等又言:“孤城荒远,薪刍并难,猝遇寇至,别无应援,请添官军神铳守备。”下英国公张辅及群臣议,皆以为:“添军则馈给愈难,宜准禄初奏,于独石筑城,立开平卫。以开平备卫家属移于新城,且耕且守,而以开平及所调它卫官军,选其精壮,分作二班,每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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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余人更代,于开平旧城备哨,新城守御。官军不足者,暂于宣府及附近卫分酌量添拨,候发罪囚充军代还。仍敕禄于防护粮饷之余,相宜区画,筑城安恤,以次集事。”上命俟秋成后为之。
己亥,奉仁宗昭皇帝神主祔太庙。
内午,上亲录因,杂犯死罪皆就徒,徒流笞杖论轻重罚工。因谓侍臣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彼能因事改过,即为善良。若怙终不悛,终亦不免。”又曰:“唐太宗号称明君,除断趾法,禁鞭背,而悔杀张蕴。故帝王用刑,不可不慎。”
是月,吏部上言:“自永乐十九年迄今,遣回庶官四千三百余人,居乡多不循分,持官府短长。请悉召至京考验,才能可用者,以次铨叙,否则罢为民。”从之。
六月,戊寅,录囚。
秋,七月,已亥,黎利复陷隘留关,围丘温。
时镇远侯顾兴祖,拥兵在南宁不援,桂林中卫指挥徐麒与南宁千户蔡顺守丘温,将吏多弃城遁,麒与颙犹帅疲卒固守,城陷皆死,无一降者。
上闻之,诏逮治兴祖至京师。【考异】《明史·本纪》,“七月己亥,黎利陷隘留关。”证之《顾兴祖传》(附成),顾言“宣德中交阯黎利复叛,陷隘留关,围邱温。兴祖时在南宁,拥兵不救,征下锦衣狱”。据此,则陷隘留、围邱温,皆同时事。又证之《陈洽传》,“邱温被围,将吏皆弃城遁,惟桂林中卫指挥使徐麒与南宁千户蔡颐帅疲卒固守,城陷皆死,无···降者”。今据《传》补出围邱温及徐麒、蔡颙二人死节事。
庚子,录因。
辛丑,四川松潘蛮叛,诏都督同知陈怀充总兵官,帅师讨之。初,四川巡按御史奏:“松潘卫所辖阿用等寨蛮寇,拥众万余,伤败官军,请讨之。”上意边将必有激之者。已而四川都司奏至,言:“番本无叛意,因干户钱宏,闻调发松潘官军往征交阯惮行,诡言番寇至,当追捕以冀免调。又领军突人番族,逼取牛5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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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致番人忿怨。又胁以大军将致讨,番众惊溃,遂约黑水生番为乱。”上命逮宏等,而责诸司怠玩边务,亟捕诸伤官军者。遣都指挥金事蒋贵往,同松潘指挥吴玮招抚番寇,令调附近诸卫军二万人以行。时贼已围松潘城,杀指挥陈杰,聚众五万,焚上下四关及诸屯堡,又分兵围威茂、叠溪诸卫所,官军屡战皆败。出掠绵竹诸县,镇抚侯琏死之。蜀王遣护卫官校七千人来援。事闻,上乃诏怀与贵合师进讨,并核诸将之贪淫玩寇者以闻。
丁未,镇朔将军薛禄败北寇于开平。
时禄巡边还,驻宣府。虏犯开平,无所得而退,去城三百余里。禄帅精兵昼伏夜行,三夕至,纵轻骑蹂敌营,破之,生禽镇抚、百户等十二人,获马八百余匹,牛羊四千余头。师还、虏蹑其后,禄纵兵奋击,又败之.虏由是远遁。
是月,令官吏军民人米赎罪。定杂犯死罪至笞四十,分十等纳米,百石至二石有差,纳者皆减死罪.徒流以下悉免。惟无力纳米者,虽笞杖,久系不释。御史郑道宁、张纯等奏言:“军储仓拘系罪囚,无米输纳,自去年二月至今.死者九十六人。请以罪轻者免其追系,发所隶州县遣还。”从之.
八月,甲子,大学士黄淮以疾乞致仕,许之。
淮历事三朝,所献替皆嘉纳。然量颇隘,同列有小过,辄以闻。或谓解缙之谪,淮有力焉,上亦以此疏之。然以旧臣故,恩礼勿替,仍赐钱万贯遣归。
免两京、山西、河南州县水旱被灾税粮。
是月,以户部侍郎郭敦为本部尚书、寻奉诏巡抚陕西。明年五月,召还复任。
上闻诸司千朝廷所下宽恤诏令,往往沮格不遽行,谕曰:“朝廷治天下,以信为本。朕每下一诏令,必预度可行可守而后发,有司沮格,致朝廷失信于民,不忠孰大焉!其严禁之,有沮格者治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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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壬辰,录因。
乙未,安远侯柳升师次交阯,进军倒马坡,遇伏,死之。升奉命久,俟诸军集,至是始抵隘留关。黎利已与王通有成言,乃伪为国人书,诡称陈氏有后,请升罢兵,立陈氏裔主其地。升得书,不启封,遣人奏闻。时贼于官军经处,缘途据险,列栅拒守,官军连破之,抵镇夷关。升以贼屡败,易之。郎中史安、主事陈镛言于参赞尚书李庆曰:“柳将军词色皆骄,骄者,兵家所忌。贼或示弱以诱我,未可知也。防贼设伏,玺书告诫甚切,公宜力言之。”时庆与保定伯副总兵梁铭皆病甚,庆强起,为升言之。都事潘禋,亦劝升持重,广侦探,引宁桥事为戒。升不为意,进薄倒马坡,与百余骑先驰。渡桥,桥遽坏,后队不得进,伏四起。升陷泥淖中,中镖死,从者皆没。其夕,铭病卒,明日,庆亦卒。又明日,左军都督佥事崔聚,帅兵至昌江,贼来益众,官军殊死斗。贼驱象大至,阵乱。聚力战被执,贼百计降之,不屈死。官军或死或走,无一降者。安、镛、禋及主事李宗昉皆死之。【考异】据《明史·柳升传》言:“升进军至倒马坡,一时同陷而死者,有崔聚,陈镛、史安、李宗昉、潘禋。而是时副总兵梁铭及参赞军务李庆,皆以病死。”《明史稿》统系之死事中,非也。惟《明史》书法详明,《本纪》是月书云:“乙未,柳升师次倒马坡,遇伏战死。是日,保定伯梁铭卒。丙申,尚书李庆病卒。师大溃,参将崔聚、郎中史安.主事陈镛,李宗昉死之。”与《升传》合。《三编》亦据《明史·升传》,并补出“都事潘裡劝升持重,升不为意,师溃,禋亦死之”。今据《明史·升传》,参之《三编》,并补人黄福遇贼事。
升质直宽和,善抚士卒,勇而寡谋,遂及于败。升既败,沐晟师至水尾县,不得进,引兵还,王通孤军援绝,遂决意弃交阯矣。
是月,工部尚书黄福行抵交阯,闻柳升败没,退至鸡陵关,为贼所执,欲自杀。贼至是始知为福,相与罗拜下泣,曰:“公,5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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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民父母也。公不去,我曹不至此。”力持之。黎利闻之,曰:“中国遣官吏治交阯,使人人如黄尚书,我岂得反哉!”遣人驰往守护,馈白金喉粮.肩舆送出境。至龙州,福悉取所遗归之官,乃
还。
冬十月,戊寅,王通以交阯畀黎利,大集官吏军民,出城为坛,与利盟,约退师。
先是利上柳升书,其略言:“高皇帝龙飞,安南首朝贡,特蒙褒赏,赐以玉章。后黎贼篡弑,太宗皇帝兴师讨灭,求陈氏子孙。陈族避祸方远窜,故无从访求。今有遗嗣暠,潜身老挝二十年,本国人民不忘先王遗泽,已访得之,傥蒙转达黼宸,循太宗皇帝继绝明诏,还其爵祀,匪独陈氏一宗,实蛮邦亿万生灵之幸。”至是通与利盟,复教利伪为陈暠谢表,称“臣暠乃先王顺三世嫡孙”,其余词意与利书略同。遂遣官偕利使奏表及方物进献。通既与利和,因宴利,遗以锦绮、利以重货赂通。通不俟朝命,遂擅许之。
十一月,鸿胪寺进柳升封上黎利书,上颔之。越日,王通上陈暠谢表亦至。上心知其诈,然欲藉此息兵,乃以书表示廷臣集议。张辅曰:“不可许。唯益发兵讨此贼,臣请任之。”蹇义、夏原吉亦言:“许之无名,徒示弱天下。”而杨士奇、杨荣知上厌兵,且屡有欲弃交阯语,因力言:“陛下恤民命以绥荒服,不为无名,许之便。”于是朝罢,出暠表示文武群臣曰:“论者不达止戈之义,必谓从之不武。但得民安,朕何恤人言!”寻命择使交阯者,义荐伏伯安有口辩,上奇曰:“言不忠信,虽蛮貊之邦不可行。伯安小人,往且辱国。”上是之。乙酉,命礼部侍郎李琦、工部侍郎罗汝敬为正使,右通政黄骥、鸿胪卿徐永达为副使,赍诏抚谕安南人民,赦黎利罪,令具陈氏后人之实以闻。敕召王通、马瑛及三司卫所府州县官吏,尽撤军民北还。
乙未,皇长子生。上年三十,胡皇后未有子,又善病。孙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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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有宠,乃阴取宫人子为己子。上以长子生,大喜,宠贵妃有加。
已亥,大赦天下,免明年税粮三分之一。
十二月,丁丑,振陕西饥。谕户部尚书夏原吉曰:“昨闻关中旱饥、已命有司发廪,又命卿出京库布帛往振之。此皆朝政阙失所致。因作诗志愧,卿亦当与朕同忧也。”时户部奉诏给绢布凡十五万匹。
是月,王通不俟诏至,辄令太监山寿与陈智等由水路还钦州,而自帅步骑还广西,至南宁始以上闻。
自交阯内属者二十余年,前后用兵数十万,馈饷至百余万,转输之费不预焉。至是弃去,官吏军民还者八万六千余人,其陷于贼及为贼所杀者不可胜计。天下举疾通弃地殃民,而上不怒也。
是年,南京地凡十一震。【考异】《明史·五行志》,“宣德元年,南京地震者九,二年春,复震者十。”《三编》则于二年正月书“南京地震”,《目》云“是年凡十一震”。按《三编》本之《实录》,今据之。


纪十八 成祖 仁宗永乐二十二年甲辰至洪熙元年乙已纪二十 宣宗宣德三年戊申至五年庚戌

纪十九 宣宗宣德元年丙午至二年丁未|明通鉴纪|明通鉴 - (清)夏燮著,李一平、李珽、李秉乾等校点|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