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二十二 英宗前纪正统元年丙辰至五年庚申
明通鉴卷二十二
明通鉴卷二十二
纪二十二起柔兆执徐,尽上章涒滩,凡五年。
英宗法天立道仁明诚敬昭文宪武至德广孝睿皇帝前纪正统元年
春,正月,丙戌,罢铜仁金场。初、永乐间遣官湖广,贵州采办金银课,复遣中官、御史往核之,又于浙江,福建开金银场,岁额日增。上即位,欲封闭坑穴,以次罢之,是时以贵州生苗方为乱、遂首罢焉。
大学士杨士奇等上言:“国家岁用粮储浩大,皆仰给江南军民转运,不胜劳苦。况河道偶有阻室,则粮饷不充,实非经久之策。计今在京官军数多,除操练造作应用外,余者悉令于北京八府空间田地屯种。倘遇丰年,必有蓄积,可省南方转运之费。”从之。庚寅,诏发禁军三万就近地下屯。士奇等又言:“前因巡边,调选大宁都司及南、北直隶卫所官军,更番赴京操备。今天下已靖,请不必赴京,俱令下屯,既省转运之劳,又养精锐之气。”上命从容行之。
二月,始开经筵,从大学士杨士奇等之请也。士奇等又言:“天子就学,其事体与皇太子、亲王不同,乞先命礼部、翰林院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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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定讲筵礼仪。”从之。丙辰,命太师英国公张辅知经筵事,大学士杨上奇、杨荣、学上杨溥同知经筵事,少詹王直、王英,侍读学上李时勉、钱习礼、侍讲学士陈循、侍读苗衷、侍讲高谷、修撰马愉、曹鼎兼经筵官,翰林春坊儒臣分直侍讲。经筵定仪注自此始。
是月,命佥都御史王翱出镇江西。时廷议遣文武大臣出镇,遂命翱偕都督武兴行。
三月,己巳,赐周旋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
乙亥,上御经筵,先是经筵进讲之制,无定地,亦无定期,至是始定月讲、御文华殿,诏以月之九日行之。续定每月三日,日以逢二为期,以二、八月中旬起、四、十月末句止,寒暑暂免。遂为定制。时中官王振方用事,考功郎中李茂弘,谓“今之月讲,不过虚应故事,粉饰太平,而君臣之情不通,暌隔蒙蔽,此可忧也。”即日抗章致仕去。【考异】《明史稿》书“二月丙辰定经筵仪注”,《明史》不书、但书御经筵于三月乙亥,盖二月定仪注,三月始御经筵也。是年三月丁卯朔,.乙亥则三月九日。证之《明会典》,育“经筵月讲,向无定日,亦无定所。正统初始著为仪,常以月之二日御文华殿进讲,月三次,寒暑暂免。”据此,则英宗初御经筵,当以三月十二日戊寅。证之王圻《续文献通考》,言“正统元年春二月,始开经筵,杨士奇等定礼仪上之,制曰:“是,以今月初九、十九御经筵。”据此,则初定仪注,以月之九日为期,《纪》书“乙亥”,与制词合。其改二为期者,据《通考》言,“续定经筵仪注,每月三日,日以逢二为期,岁率以二、八月中旬起、四、十月末旬止”云云。然则初定之期以九,后始更之以二,《明史》所纪,自据《实录》,故《三编》亦系之三月,是也。惟据《明会典》,但有逢九.逢二之期、而景泰元年开经筵,御史许士达上疏,言“旧典经筵,每月不过初六、十六、二十六三日”。似景泰初又定经筵以六为期。盖正统,景泰之间,或二,或六,或九,本无定期,其逢二之期,似是后来所定,故《会典》据之,今附识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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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镇番之役,平羌将军陈懋遣兵援之,遽解去,懋以捷闻。会参赞侍郎柴车至,劾“懋失律致寇、又取所遗老弱冒为都指挥马亮斩获功”。又劾“凉州副总兵刘广丧师,不以实闻,顾冒功要赏”。诏夺懋禄,械广至京,特赐车金币以旌其直。车以廉干名,上简用之。一时调军给饷,悉得事宜。【考异】柴车参赞甘肃军务,在去年之冬,此则以劾陈懋、刘广,故赐金币以旌其直,证之《明史·车传》,大略如此。《吾学编》则统系之是年三月,言“车劾刘广,上以其可当师旅之任、命赞甘肃军务,并赐金币文绮”。据此,则车以幼广之故始授参赞,不知车之劾广乃在至甘肃后也。至劾陈懋事,见《懋传》,而《车传》亦轶之,今据二传增入。
诏:“苏、松、浙江等处官田,准民田起科,粮四斗一升至二石以上者减作三斗,二斗一升以上至四斗者减作二斗,一斗一升至二斗者减作一斗。”自宣德之末,苏州逋粮至七百九十万石,巡抚周忱、苏州知府况钟屡请,辄为部议所格。至是稍稍蠲减,民困少苏。
夏,四月,丁酉朔,享太庙。上冲龄践阼,至是始诣太庙行亲享礼。
是月,河北旱蝗,遣工部侍郎邵旻等督所在有司分道捕之。
五月,丁卯、阿尔台、多尔济巴勒寇肃州,先是寇由镇番入凉州,刘广等不敢击,大掠而去。寻犯山丹、指挥陈玘战没。又犯大同,千户叶林等战没。至是围肃州,不克,亦大掠去。【考异】《明史·本纪》系之五月丁卯。证之《吾学编》、《典汇》诸书,本年寇山丹,又人大同塞。《明史稿》书寇大同于二月、寇山丹于三月,《明史·纪》皆略之,且据诸书,则寇山丹在前,寇大同在后,《明史稿》亦似倒叙,今统书于是月寇肃州之下。又,《明史稿》五月及闰六月皆书“犯肃州”,盖五月犯,至闰六月始解去也,今并系之五月下。
壬辰,始设提督学校官。时南京户部尚书黄福上言:“比来生员学艺疏浅,宜令布、按二司遍历考试、庶得真才。”于是诏:“两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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畿及十三布政司皆设提学道,专理学校事,按臣不得侵越。两畿以御史,十三布政司以按察副使或佥事。著为令。”是时廷臣举堪任提学者,吏部尚书郭琎首荐薛瑄。瑄,字德温,号敬轩,河津人。举永乐十八年河南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以省亲归。居父丧,悉遵古礼。宣德中,服除,擢御史。三杨当国,欲见之,谢不往。出监湖广银场,日探性理诸书,学益进。以继母优归,至是服阕还朝,遂以琎荐授山东提学佥事。首揭朱子《白鹿洞学规》开示学者,延见诸生,亲为讲授。才者乐其宽,而不才者惮其严,皆呼为“薛夫子”云。【考异】《明史·本纪》但书“是月壬辰设提督学校官”。《三编》、《辑览》言“两畿以御史,十三布政司以按察副使金事”,证之《明史·职官志》同,今增入。又薛瑄以金事授山东提学道,证之本传,在正统改元之初。《吾学编》系之五月设提学下,今从之,
六月,都察院右都御史顾佐致仕。初,佐有疾,请致仕,宣宗命熊概代理院事。逾年,概卒,佐疾良已,遂复任。是年,佐考察御史不称者十五人,奏请降黜。时邵宗九载满,吏部考称,佐独置之十五人之列,遂与尚书郭琎相奏辨。上人琎言,遂原宗而责佐,佐因上章求去。赐敕奖慰,赉钞五十贯,命户部复其家。佐操履清白,性严毅。每旦趋朝,小憩外庐,立双藤户外,百僚过者皆折旋避之。入内直庐,独处小夹室,非议政不与诸司群坐,一时称为“顾独坐”。卒以是被挤去,家居十一年卒。佐既罢,以陈智代为右都御史。【考异】据《吾学编》、《国史纪闻》,皆系之是年六月。证之《明史·七卿表》,佐以元年六月致仕,陈智任。按仁、宜以来,左右都不并设,任授一官,而证之《佐传》,佐任右都御史,并未改左。《吾学编》及诸书作“左都”,又以陈智所代为“左副都”,皆与史不合,今参《明史》表、传书之。
徙甘、凉寄居回回于江南,凡五百户。又徙在京降人于河间、德州。
闰月,罢陕西织造驼毯。永乐间,增设内外各织染织造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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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及陕西之驼锡,至是以西鄙不清罢之。
是月,顺天、真定、保定、济南、开封、彰德六府俱大水。【考异】是月顺天等六府大水,《明史·本纪》不具。证之《明史·五行志》,在是年之闰六月,今据增。
秋,七月,访圣贤后裔,蠲其徭役。初,宋高宗南渡,孔子四二八代孙端友,率其子玠扈从至浙,居于衢州。高宗绍兴初,端友卒,赐其子玠田五顷,命以州学为家庙,世奉祭祀。四传至洙,元至元间,命归曲阜袭封。洙让爵曲阜之弟治,元世祖嘉之,命为国子祭酒,提举浙东学校。然自此衢州之袭封遂罢。至是有言端友之裔孙仍有在浙者,上命访之,并及宋儒周敦颐、程颢、程颐、司马光、朱熹后裔,皆复之,所在祠墓倾圮者修之。【考异】据《三编》、《辑览》,系之七月,傅氏《明书》系之六月之末,今从《二编》。其《日》云:“访求南宋衍圣公孔端友后裔。”按端友从宋高宗南渡,始有南宗,而北宗已属之金。端友既去,金人乃以其同母弟端操为北宗。而证之《明阙里志》,端友之子玠,即端操之子,嗣端友而从南渡者也。元至元间,端操后绝,能言衡州之孔洙即端操之后裔,故特召之。而洙仍让爵于居曲阜之族弟,复归南宗。元世祖忘其本有南、北二宗,故衢州之封爵遂罢。明英宗即位,始令访之。直至孝宗弘治末年,始访得洙之六世孙彦绳,命主祀事,授翰林院《五经》博士,子孙世袭,于是南宗之祀始复。《明史·彦绳传》,谓“时以在曲阜者为孔氏北宗,在西安者为南宗”,是也。程敏政《圣裔考》谓“北宗皆出于一时之访求;必不得已,南宗犹为近之”。因谓“阙里之大宗当归之衢族,孔氏《阙里志》辨之甚详”。盖敏政既不知端友、端操实同母兄弟,又不知端友在衢所立为后者即端操之子。又,其时北宗孔宏绪,与敏政同为大学士李文达公之婿,《阙里志》谓二乔素不相能,虽未敢以此排斥圣裔,亦其考据之失详也。余详《考证》中。
徙襄王瞻墡于襄阳,淮王瞻墺于饶州。
是月,南畿、陕西、湖广、广东皆大水。【考异】此据《三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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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甲戌,以右都督蒋贵充总兵官,佩平虏将军印,都督同知赵安副之,讨阿尔台,多尔济巴勒也。贵镇守松潘,数有功。上即位,召还,进右都督。会阿尔台等数犯甘、凉,边将告急,遂有是命。
是月,诏还前学士解缙所籍家产。【考异】据《朗史》本传在是年八月,傅氏《明书》同,今从之。
始定岁赋折银入内承运库。初,洪武九年,天下税粮许以银钞代输者,谓之“折色”。所折之银俱送南京,供武臣俸禄及北京各卫官支俸以为常。至是副都御史周铨言:“行在各官俸支米,南京道远费多,辄以米易货,贵买贱售,十不及一。朝廷虚糜廪禄,各官不得实惠。请于南畿、浙江、江西、湖广不通舟楫地,折取白金布绢,解京充俸。”江西巡抚赵新、南京户部尚书黄福亦以为言。上以问户部尚书胡濙,淡对以“太祖尝折纳税粮于陕西、浙江,民以为便”。乃仿其制,米麦一石折银二钱五分。南畿、浙江、江西、湖广、福建、广东、广西,米麦共四百余万石,折银百万余两,不送南京,悉入内承运库,谓之“金花银”,除给放武臣俸,余专供内用。其后概行于天下,自起运、兑运外,率粮四石折银—两解京,以为永例。由是诸方赋入折银者几半,而仓廪之积渐少矣。
九月,癸卯,遣刑部侍郎何文渊、户部侍郎王佐、都察院副都御史朱与言督理两淮、长芦、浙江盐课,并敕内官同往。“有不便于民者,具实以闻。其阻挠盐法,情犯重者、械送京师。”钦差巡盐自此始。
庚申,遣兵部侍郎李郁、通政使奈亨赍敕印封黎麟为安南国王。初,黎利死,敕其子麟权署国事,麟遣使入贡谢恩。上即位,改元之四月,以宣宗宾天,遣使进香,又以上登极,尊上太皇太后,皇太后位号,并遣使表贺,贡方物,闰六月,复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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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陈氏宗支既绝,麟事大礼恭,欲使正位。下廷臣议,咸以为宜,遂有是命。
冬.十月,上阅武于将台,命诸将骑射,以三矢为率。受命者万余,惟驸马都尉井源三发三中,上喜,撤上尊赐之。观者私相语曰:“往年王太监阅武,纪广骤升。今天子自来,顾一杯酒耶?”然竟无殊擢。【考异】《明史》纪、传皆不载,《纪事本末》及《通纪》、《纪闻》皆系之十月,今从之。驸马都尉井源,仁宗女嘉兴公主下嫁者,后死于土木之难。《明书》作“驸马都尉薛桓”,误也。证之《明史·公主传》,“宣宗女常德公主,以正统五年下嫁薛桓”,此时安得有驸马都尉之称?
十一月,乙卯,诏:“京官三品以上,举堪任御史者,四品及侍从言官,举堪任知县者,各一人。”
是月,免湖广被灾税粮。
十二月,丁丑,下兵部尚书王骥,侍郎邝埜于狱。时王振初用事,欲令朝臣畏已。会骥议边事,五日未奏,振教上召骥,面责之曰:“卿等欺朕年幼耶?”即日,执骥并埜下之狱,寻释之。未几,右都御史陈智劾张辅回奏稽延,并劾科道不举奏,上释辅不问,杖御史、给事中各二十。自是言官承振风指,屡摭大臣过,自公、侯、驸马、伯及尚书、都御史以下,无不被劾,或下狱,或荷校,甚至谴谪,殆无虚岁。
乙酉,湖广、贵州总兵官萧授讨广西蒙顾十六洞贼,平之。初,授平贵州乌罗蛮,逾年,复讨都匀蛮,降下合江,蔡郎等五十余寨。会上即位,命佩征蛮副将军印,仍镇湖广、贵州。又念授年老,以都督佥事吴亮副之。先是普定蛮阿迟等叛,僭称王,四出攻掠,授遣指挥顾勇等捣其巢,破之。而广西蒙顾十六洞与湖广逃民相聚蜂起,授督兵围之,再战,悉禽,斩其酋,余党就诛。捷闻,进右都督。上言:“靖州与广西接壤,时苦苗患。永乐、宣德间,尝储粮数万石备军兴。比年储渐少,有警发人徒转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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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贼辄先觉,以故不能得贼。乞于清浪、靖州二卫各增储五万石,庶缓急可藉。”报可。
是冬,成国公朱勇言:“近卫喇特托欢以兵迫逐鞑靼多尔济巴勒,恐既吞并,日益强大。乞敕各边广储积以备不虞。”上嘉纳之。是时二部相仇杀,而阿尔台、多尔济巴勒窜居在外,非卫喇特之敌,故阳乞抚于我而阴行寇掠。未几,复犯庄浪,都指挥江源战没,亡士卒百四十余人,边事益棘。
是岁、上改元初政,三杨当轴,各处坑冶,悉诏封闭。撤永、宣新增之闸办官,又罢诸处采买及造下西洋船木诸冗费,民困少苏。内供之物,如糖蜜、果品、腒脯、酥油、茶芽、粳糯、粟米、药材、或较旧数减半、或减三之二。而上用膳食器皿,如南工部造金龙风白瓷诸器,饶州造朱红膳盒诸器,即位数月,撙节颇多。而营造所之援例诛求,尚膳监之乘时干没,上虽备帖具书,不能禁也。其后中官用事,征索纷纭,较之旧制又变本而加厉云。
佥都御史鲁穆奉命捕蝗于大名,还、以疾卒。穆,天台人,永乐四年进士。家居褐衣蔬食,足迹不人州府,比谒选,有司馈之尽,穆曰:“吾方从仕,未能利物,乃先厉州里乎!”不受。除御史,仁宗监国,屡上封事,劾汉王官校诸不法状,直声震朝廷。迁福建佥事,理冤滥,摧豪强。泉州人李某,调官广西,某姻富民林某,遣仆鸩李于道而室其妻。李之宗人诉于官,所司纳林赂,坐诉者,系狱久。穆廉得其实,正林罪。漳民周允文无子,以侄为后,晚而妾生子,因析产与侄,属以妾子,允文死,侄言儿非叔子,逐之,尽夺其赀,妾诉之官。穆召县父老及周宗族,密置妾子群儿中,咸指儿类允文,遂归其产。民呼“鲁铁而”。时杨荣当国,家人犯法,穆治之不少贷,荣顾谓穆贤,荐之朝。上即位,遂擢是职。卒之日,贫不能敛。始,穆入为佥宪,行李萧然,尚书吴中赠以器物,不受。至是中为治棺衾,乃克殡。诏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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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归其丧。【考异】鲁穆之卒,据《明史》本传,在英宗即位之明年,乃正统元年也,是年河北旱蝗,遗官督捕,穆之还未知何时,故诸书有系之二年者.惟《宪章录》七年书“鲁穆巡视江南”尤误耳。今据其出使之年、牵连记之.
以刘中敷为户部尚书。中敷任山东左布政,丁忧归,至是夺情起之。
宣德八年,西洋、西域来朝贡者,凡古里、柯枝、苏门答刺及天方等共十一国,滞留未遣。是年,上始命礼部稽其使臣在京师者,悉令附爪哇贡舟还国。
二年
春,正月,甲午,奉宣宗神主祔太庙。
己亥,诏大同总兵官方政、都指挥杨洪,会宁夏、甘肃兵出塞。先是总兵蒋贵、赵安等奉命出师,未至而寇犯庄浪,巡抚甘肃徐晞上章劾贵。廷议以贵方选军甘州,势不相及,而庄浪正唏所统,贵晞委罪,置贵不问。未几,谍报阿尔台、多尔济巴勒等驻贺兰山后,诏政与洪出大同迤西,贵与安出凉州塞会剿。贵等师至鱼儿海子,都指挥安敬,言前途无水草,留十日,以刍饷不继,欲引还。时右佥都御史罗亨信参贵军务,让之曰:“公等受国厚恩,敢临敌退缩耶!死法孰与死敌?”贵不能从,遽引军还。亨信遂上章劾贵,陕西都御史陈镒亦言状,诏切责贵等。
是月,太皇太后欲诛王振,不果。上之初即位也,太皇太后悉委政内阁,而三杨皆累朝元老,振心惮之,未敢逞。太后尝遣振至内阁问事,士奇拟议未下,振辄施可否,士奇愠,三日不出。太后闻之怒,立鞭振,仍令诣士奇谢罪。且曰:“再,尔必杀无赦!”一日,太后御便殿,召英国公张辅、内阁杨士奇、杨荣、杨溥、尚书胡淡入朝。太后左右女官,杂佩刀剑,侍卫凛然。上西向立太后旁,五臣东面稍下。太后召问,人皆有奖劝之词。及646
纪二十二
溥,乃叹曰:“先帝念卿忠,屡形愁叹,不意今日得相见也!”盖仁宗监国,以谗故,宫僚多下狱,溥及黄淮一系十年,濒死者数矣。仁宗每于宫中言及东宫时事,惨然不乐,以故太后言之。于是溥泣、太后亦泣,因顾上曰:“此五臣先朝所简、贻皇帝,有行必与之计,非五臣所赞成者,不可行也。”有顷,宣太监王振至,俯伏,太后颜色顿异,曰:“汝侍皇帝起居多不律,今当赐汝死。”时女官加刃振颈、上跪为之请,五臣皆跪。太后曰:“皇帝年幼,岂知此辈自古祸人家国!我听帝暨诸大臣留振,此后不得令干国事也。”振自此稍敛戢。已而太皇太后病,遂跋扈不可制矣。【考异】此事《明史》三杨及宦官传皆不载,《皇朝通纪》《纪事本末》及《明书》皆载之。据弇州《考误》、言“出自何文简《余冬叙录》,而《杨文敏行状》及杨文贞《三朝圣谕录》皆不及。以召对言,则似影响宣宗时事,若果有诛王振之语,则《文敏行实》与《圣谕录》何故佚之?史于太后之圣政,王振之蠹国,娓娓言之,此又何所讳而不书?意者何文简骤闻前辈之言,喜而笔之,不自知其误也”。予谓《文敏行状》及文贞《三朝圣谕录》皆因王振讳也。杨荣之卒在正统五年,正王振用事之时,宜《行状》不书。士奇以正统九年卒,《三朝圣谕录》,据其自序成于正统七年壬戌,是年太皇太后崩,振势益盛,大作威福,廷臣人人惴恐。士奇虽耄之年,岂不虑异日子孙之祸?太后赐王振之死,即有其事,亦必不敢人《录》中。弇州之说,毋乃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三编》采人此条,系之是年正月,今从之,
御批《三编》曰:“诚孝太后既对诸臣数责王振,且以刃加振颈,不得谓无必杀之心。使五臣能因势而赞成之,则去大憝易于反掌。乃五臣不但不显言其恶,且为之长跪致请,转若重为申救者。良由诸臣阿顺幼主,为身后计,故尔隐忍保全,致贻奸恶之祸,而不得诿之诚孝太后之优柔寡断矣。且如太后于兄昶、升,皆禁其不得干预国事,可谓深知大体。而三杨则于昶、升请加委任。私意揣摩若此,又奚有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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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乎! 三月,甲午,录囚。
戊午,遣御史金敬抚辑大名及河南、陕西逃民。夏、四月,免河南被灾田粮。
五月,庚寅,命兵部尚书王骥经理甘肃边务,时寇数犯甘、凉边境,蒋贵、赵安等出塞无功,而侍郎柴车、徐晞,都御史曹翼,相继饬防,均不能制,上乃命骥往,许以便宜行事。骥奉命,疾驱至军,大会诸将,问:“往时追敌鱼儿海,先退败军者谁?”佥曰:“都指挥安敬。”骥之行也,上以佥都御史罗亨信劾贵等逗留状示骥,并密敕骥戮敬军中以徇,至是遂承旨缚敬斩辕门,寻奉敕责取贵死状,一时诸将皆股栗。骥乃大阅将士,分兵画地,使各自防御,边境肃然。阅军甘、凉,汰三之一,定更番法,兵得休息而转输亦省。【考异】王骥斩安敬及责蒋贵死状一事,据弇州《史乘考误》,谓“出自中旨,并非便宜行事。彭文宪为王靖远作基志,有似狄招讨之戮陈沔者,虽快人意,恐当以正史为据也。”余谓王骥非能擅斩安敬.责蒋贵死状之人,此不足辩。而证之《罗亨信传》,“亨信幼贵逗留状,上以其书示王骥等”,故《骥传》亦言“承密旨缚敬斩军”,又责贵死状,亦云“宣敕”,其皆出自中旨明矣。《明史》所记较彭《志》为得其实,今据之。
壬寅,命刑部尚书魏源经理大同边务,亦令以便宜行事。先是王骥言:“边军怯弱,由训练无人。”因荐千户杨洪,诏加洪游击将军。洪所部才五百,诏选开平、独石骑兵益之,再进都指挥金事。洪以敢战著名,而部曲多毁之者。源甫莅边,万全卫指挥杜衡,部卒李全,讦奏洪罪,源素知洪能,乃奏谪衡戍广西,而执全付洪使自治。时源遣都督佥事李谦守独石,遂请以洪副之。丁未,免陕西平凉六府旱灾夏税,并谕户部遣官勘实蠲之。是月,有吉安、浮梁、淮、徐等处义民十人,各出谷千石有奇,助官振济,赐玺书旌劳,复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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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乙亥,以宋儒胡安国、蔡沈、真德秀从祀孔子庙廷。时肇庆知府王莹等,以“安国作《春秋传》,沈作《书传》,真德秀作《大学衍义》,均有功于圣门,请从祀孔庙两庑。”下礼部议,奏称“莹等言是”,故有是命。
庚辰,遣副都御史贾谅、工部侍郎郑辰振河南、江北饥。时南直隶之凤阳、淮安、扬州诸府,徐、和、滁诸州,河南之开封诸府,奏“自四月至五月,河、淮泛涨,民居漂没,禾稼不登”,特命谅等往振之。
秋,九月,以都指挥金事杨洪守独石。先是洪副李谦守备赤城、独石,谦老而怯,与洪不相能,洪每调兵,谦辄阴沮之,洪赏励将士杀敌,谦笑曰:“敌可尽乎?徒杀吾人耳。”御史张鹏劾罢谦,因命洪代。洪虽为偏校,中朝士大夫皆知其能,有毁之者,辄为曲护,洪以是得展其才,益自奋。数败乌梁海兵,禽其酋,威名闻岭北,称为“杨王”。
王骥经理甘肃,寻召还。未几,甘肃守将报北寇复犯边。冬,十月,甲子,以镇守甘肃左副总兵任礼充总兵官,授平羌将军,都督蒋贵、都督同知赵安副之,兵部侍郎柴车、佥都御史曹翼、罗亨信参赞军务,讨阿尔台、多尔济巴勒,命骥及太监王贵监督之。车尽心边务,纠劾将帅欺玩,章前后凡数十上。或以后患怵之,车曰:“吾敢爱身以误国也!”每有功赏,虽敕下,必覆验而后行。岷州土官后能,冒功得升赏,车奏请加罪。能复请,命宥之,车反覆论其不可,曰:“诈冒如能者,实繁有徒,臣方次第按核。今宥能,何以戢众?若无功而得宫,则捐躯死敌者何以待之?”朝廷虽从能请,然嘉车贤,遣使劳赐之,仍进从二品禄。
是月,敕:“方面郡守缺,令三品以上保举择用。”左通政陈恭言:“古者择任庶官,例由选部,职任专而事权一,今令廷臣各举所知,恐开私谒之门,长奔竞之风。”下吏部议。尚书郭琎逊谢不敢当,大学士杨士奇言:“宣德七年以前,布、按二司及府州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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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不得人,致为民害,是以宣宗皇帝敕令大臣保举,自兹以往,多得其人。间有一二非才,亦缘举主不察,甚或徇私,所司不行纠劾,以致如此。昔唐太宗力行仁义,命在京三品以上官举郡守县令,后来致天下斗米三钱之效。但所举之人,后有犯赃,必须明正举主之罪,则人知谨畏,不敢滥举,官必得人矣。”诏仍如士奇言。
十一月,乙巳,振河南饥,免税粮。三年
春,三月,已亥夜,京师地震。庚子,又震。甲辰,又震者再。【考异】《明史·本纪》及《五行志》、皆书“三月已亥地震”。《三编》据《实录》,并增入“庚子、甲辰”、今据之。
是月,振陕西饥。
禁天下祀孔子于释老庙宇。
是春,兵部尚书王骥督诸将出塞,以蒋贵为前锋,而自与任礼帅大军后继。与贵约曰:“不捷,毋相见也。”贵亦感奋。会多尔济巴勒惧罪,连遗使人贡,敌势稍弱,贵帅轻骑败之于狼山。追抵石城,多尔济巴勒走,与阿尔台合。
夏,四月,王骥、任礼等帅诸军出镇夷关,蒋贵将二千五百人为前锋。贵欲深入,副将李安沮之,贵拔剑厉声叱曰:“敢沮军者斩!”遂由间道疾驰三日夜抵其巢。阿尔台方牧马,贵猝人马群,令士卒以鞭击弓揭惊马,马尽佚。敌失马,挽弓步斗,贵纵骑蹂击,指挥毛哈阿奋人其阵,大败之。乙卯,贵分军为两翼,别遣百骑乘高为疑兵,转战八十里,斩首三百余,禽伪左丞脱罗,获金银印各一,驼马兵甲千计。会骥与礼败敌于梧桐林,至额齐讷路,禽伪枢密、同知、金院十五人,万户二人,降其部落,穷追至黑泉。而赵安等出昌宁,至多喇沟,旧作刁力。亦禽伪右丞,达噜噶(尔)齐三十入。分道夹击,转战千余里,多尔650
纪二十二
济巴勒远遁。西边悉平。【考异】《明史·本纪》系之四月乙卯,据其奏报之月日也。《功臣年表》记封蒋贵等于是年之四月。《七卿年表》言“E骥以四月召还,理部事”,皆牵连记之耳。证之诸书,骥等还在十月,论封及升赏王骥、柴车等皆在其时,今分书之。
癸未,设大同马市。先是刑部尚书魏源等,以卫喇特贡马,援辽东开原例以六事闻,曰:“置马市,选贡马,输供具,严禁约,择通事,设牙行。”上以“马市劳军民,不必置。待远人宜厚,马不必选。供具取给公帑,勿扰民。余如议。”未几,巡抚大同佥都御史卢睿,复言“大同宜立马市”,从之。
是月,《宣宗皇帝实录》成。杨士奇、杨荣俱进少师,溥进少保兼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余升赏有差。
五月,南畿巡抚周忱奏疏通盐课法。去年,淮、扬水灾,盐课亏少,上命忧往视之。忱奏“令苏州等府拨剩余米,每县量拨一二万石,运赴扬州各盐场收贮,如数出给通关,准作次年预纳秋粮。令灶户将私盐于附近场分上纳,即照时价给米”。于是米贵盐贱,官得积盐,民得食米,公私赖之。
六月,癸酉,以旱诏谳中外疑狱。
麓川宣慰使思任发叛。任发,前宣慰思伦发子也。初、思伦发为其部长刀千孟所逐。洪武之末,太祖命黔国公沐春会都督何福讨平之,归伦发于麓川,仍为宣慰使。分其地,设孟养、木邦、孟定三府隶云南,设潞江、干崖、大侯、湾甸四长官司隶金齿。永乐初,升孟养、木邦为宣慰司。久之,孟养、木邦与缅甸相仇杀。时思伦发已卒,子行发袭,亦卒。次子任发遂袭,而狡狯逾于父兄,差发金银,不以时纳,朝廷稍优容之。会木邦与缅甸相攻,任发乘机侵夺,遂欲尽复其故地,称兵扰边。值宣德之末,以交阯、四川方用兵,民劳未息,遣中官赍敕抚谕,令勿与木邦争地抗杀。而任发辄连年侵孟定、南甸、干崖、腾冲、潞江.金齿等处。于是黔国公沐晟奏:“任发叛形已著,近已侵迫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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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势甚披猖。已遣诸卫马步官军至金齿守御,乞调大军进讨。”是时上方命晟遣官赍金牌信符谕还所侵地,而任发卒不奉诏。乙亥,命都督方政、金事张荣会晟讨麓川。【考异】据《明史·本纪》系之是月,诸书或系之二年之十月,或系之三年之十月,然以命将考之,《纪》中系之是年之夏者,为得其实。盖方政等出征,当以秋冬间至,而空泥之败,政之死难,事在明年正月。以此推之,政之奉命出师,在是年之六月无疑也。政等既出师,而思任发复侵孟养,盖是时任发方修贡以冀缓师,沐晟遵信其降,无渡江意,政不胜馈,乃独率麾下出战,先胜后败。政死之后,诏切责晟不援,故晟亦惧罪暴卒,《本纪》系晟卒于四年三月者是也。今据《本纪》.参之《云南土司传》。思伦发、思任发、思机发,
父子祖孙皆以“发”名,盖“发”即“法”,夷人称其长为“法”、犹中国之称王
也。《纪事本末》言“思任发略取孟养,逐其宣慰刀宾玉,遂屠腾冲,踞潞江,仍自称曰“法”。法',滇王号也。中国遂讹为思任发云。”按此所记、本之田汝成《西南夷传》,田官于滇,故知之。“思任”,《田传》任”作“仁”。证之《明史》传中,所记思仁逐刀宾玉,屠腾冲,踞潞江,皆思任事。是“思仁”即“思任”也。
秋,七月,癸未,下礼部尚书胡淡等于狱。初,行在礼部印失,上以淡故,诏勿问,命改铸。至是又失之,遂被劾下狱。未几,印获,释之,复其官。
辛卯,下户部尚书刘中敷等于狱。初,中官俸糈,于通州支给,中敷掌户部,改在京仓支给。中官讽御史、给事中劾奏,遂并侍郎吴玺等俱下狱,既而释之。
八月,辛酉,顺天贡院火,席舍多焚,试卷亦残缺。时翰林侍讲学士曾鹤龄为考官,值初试之夕,有司惧罪,不敢言更试,惟请葺号舍终事。鹤龄曰:“必更试,然后涤百弊以昭至公。不然者,即此心无私,亦欺也。”礼部官乃具二议以进,诏下,如鹤龄叫
乙亥,以陕西饥,令杂犯死罪以下输银赎罪,送边吏易米。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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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春,平凉、风翔、西安、巩昌、汉中、庆阳凡六府,皆以饥告,故有是命。
九月,癸巳,蠲两畿、湖广逋赋凡六十四万石,以元年、二年连灾故也。
冬,十月,癸丑,再振陕西饥。
是月,召王骥等还。论平虏功,封蒋贵定西伯,任礼宁远伯,赵安会川伯,骥以尚书兼大理寺卿支二俸,柴车升兵部尚书,自罗亨信以下皆升赏有差。
十一月,逮天下逋逃工匠四千余人。初,宣德间,征天下军民工匠,多所兴造。上即位,悉罢之。未几,建宫殿,修九门,改造五府、六部诸司公署,又广建京城内外诸佛寺,工役繁兴,匠多逃者。二年二月以后,已逃六千余人,至是积四千二百余人,悉命逮之,逮至者皆桎梏赴工,军民失望。
是月,南京国子祭酒陈敬宗请定人监事例。敬宗任南京国子监司业九年,秩满迁是职。至是上书言:“旧制,诸生以在监久,近送诸司历事。比年有因事予告者,迁延累岁,至拨送之期始赴,实长奸惰,请以肄业多寡为次第。义,近有愿就杂职之例,士风卑陋,诚非细故,请加禁止。”从之。
十二月,内辰,下刑部尚书魏源,右都御史陈智等于狱。源经理大同边务,本年四月召还。有御史劾“源为御史时,曾犯赃,冒领诰命”,上以源有劳,置不问。比还,与都御史陈智相詈于直庐,智以闻,诏两责之。七月,以坐决狱不当,与侍郎何文渊俱下狱,既而释之,至是以上辽王贵烚罪状不言其内乱事,遂与三法司俱系诏狱,智亦预焉。先是巡抚湖广侍郎吴政等,奏“辽王贵给不友诸弟,待庶母寡恩,捶死长史杜述,居国多过”。及召讯京师,尽得其淫秽黩伦凶暴诸不法事。上以政等所奏及三司所鞫皆不当,复命英国公张辅会问,得实,乃论贵恰重典,遂并政等规避不奏论斩。时上严绳臣下,大臣下狱以为常,源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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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系。论者皆以为王振作威之渐云。【考异】《明史·本纪》但书十二月魏源下狱事。证之《源传》,源是年两下狱,一在七月,一在十二月,均见《七卿年表》、今据本传书之。O又按《明史稿》书魏源下狱于七月乙未,是源初次下狱之日分也。
是岁,多尔济巴勒败走,寻为卫喇特托欢所杀。托欢自袭杀阿噜台后,悉收其部。未几,又内杀贤义、安乐二王,尽有其众,欲自立为可汗。众不可,乃以托克托布哈旧作脱脱不花故元后,立之,以阿噜台之众属焉。托欢自为丞相,阳推奉之,实不承其号令。一时朝臣、边将皆言“卫喇特日强,且两虏合一,尾大势成,非阿尔台等残寇之比也”。上皆不省,但戒敕防御而已。【考异】《明史》王骥、蒋贵传、言“骥等追至黑泉,朵儿只伯远遁”。《三编》言其“远遁,寻为脱脱不花所杀”,据《明史·鞑靼传》也。《传》言“瓦刺脱欢袭杀阿噜台,收其部,欲自称可汗,众不可,乃以脱脱不花为故元后,立之。”又《瓦刺传》言:“脱欢内杀其贤义、安乐两王,尽有其众,欲自称可汗,众不可,乃共立脱脱不花,以先所并阿噜台众归之,自为丞相。已,装破朵儿只伯,复诱胁三卫窥伺塞下.”据此,则脱脱不花虽为脱欢所奉,不过空名而已,袭杀朵儿只伯,诸书皆属之脱欢,而证之《瓦刺传》,朵儿只伯之败在正统三年,脱欢之死在正统四年,则朵儿只伯被杀即在三年败后也。今据《纪》、《传》系之三年之末。
四年
春,正月,壬午,都督方政讨麓川蛮,穷追,败绩,死之。先是政等出师,诏会黔国公沐晟及晟弟右都督昂共讨之。思任发者,本名思任,未袭时,曾隶孟养宣慰刀宾玉部下,宾玉尝遣诣晟,晟儿畜之。洎拥众麓川,侵略邻境,势日强。南甸知州刀贡罕、奏麓川夺其所辖罗卜思庄等二百七十八村、诏思任还之,不听。政等将至,思任佯言修贡,以冀缓师,复略孟养地,逐宾玉,遂据潞江,自称曰“法”。“法”,夷人王号也。政谋进兵,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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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辄视思任发易与,闻其降,迁延不欲渡江。任发潜遺众万余沿潞江,造船三百艘,欲取云龙。政欲出战,晟不可;政造舟欲济师,晟又不许。政不胜愤,乃独帅麾下与贼将缅简战,破其大寨。贼奔景罕,指挥唐清复击破之。又追之高黎共山下,斩贼共三千余级。乘胜深入,逼任发上江。上江,贼重地也。政远攻疲甚,求援于晟,晟怒其违节制渡江,不遣;久之,以少兵往,至夹象石又不进。政追至空泥,贼出象阵冲击,军歼,政死焉。时晟抵金齿,闻败,引军还。
二月,丁巳,总兵官萧授讨贵州计沙叛苗,平之。时苗贼首金虫、总牌等,纠红江生苗作乱,伪立统千侯、统万侯号。授督兵抵计沙,分遣都指挥郑通攻三羊洞。马晔攻黄柏山,大破之。都督同知吴亮穷追至红江,斩总牌,千户尹胜诱斩金虫,于是生苗尽降。授在镇二十余年,威信大行,寇起辄灭,前后诸帅莫及也。论功、进左都督,寻以老致仕。久之,复起视事右府。越数岁卒、赠临武伯,谥靖襄。
是月、大学士杨士奇乞致仕,上不许。命归省墓,差中使护行,赐玺书、金币,曰:“卿省墓毕,即速来。毋久恋乡土!”士奇省墓,道南京,闻少保黄福疾,往候之。福惊曰:“公辅幼主,一日不可去左右,奈何远出!”士奇深服其言,越二月、还朝。
闰月,辛丑,释魏源、陈智等,复其官。并宥弃交阯王通、马骐罪,及弋谦俱罢为民。
三月,已酉,以春和,下宽恤诏:“殊死以下,罪无大小,咸赦除之。”并蠲逋税。
壬子,赐施槃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
庚申,废辽王贵焓为庶人,俾守其父简王园.已,封其弟贵为辽王。
麓川之败,沐晟请益军。诏遣使者责状、仍调湖广官军三万一.千五百入,贵州一万入,四川八千五百人,令吴亮、马翔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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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仍敕听晟节制。晟行至楚雄,闻诏,惧罪,丁卯,暴卒。【考异】《明史·本纪》系方政之败于正月,沐晟之卒于三月,命晟弟昂总兵讨麓川于五月。证之《云南土司传》及《沐晟传》,方政以正月败没,晟以三月引军还,行至楚雄,会朝廷方遣使者责状,晟因惧罪自尽。而前诏发湖广、贵州兵,仍饬晟节制,迨闻晟死,乃改命昂。《纪》中所记月分,次第井然,悉与《传》合。诸书所记,有在二月者,有在五月者,而《通纪》、《纪闻》诸书、皆系方政之败于五月,尤为不合。今悉据《明史》纪,传月日书之。又按晟之死,据《土司传》言“暴卒”,本传言“惭惧发病,至楚雄卒”。盖野史所记互异,《史》两存之。详《三编·质实》中。
癸酉,增南京及在外文武官军俸廪。
初,湖广巡按御史陈祚,以奏辽王罪有所隐,与巡抚侍郎吴政等先后被逮下狱。至是以事定释之,寻改南京、云南道御史。是月,左副都御史吴讷致仕。上初御经筵,讷录所辑《小学集解》上之。讷议论有根柢,于性理之书多有发明,归家、环堵萧然。周忱抚江南,欲新其居,不可。家居十六年卒。
夏,四月,倭寇浙东。【考异】《明史·本纪》不具,据《日本传》在五月,《纪事本末》系之四月。
初,宣德间,定日本诸国来贡,皆给信符勘合。上即位,倭遣使来贡,明年还,工部请照例给之。又定使臣贡无过三舟,使人毋过三百,毋得多携军器,倭初奉约束,既则贡不如期,辄满载方物戎器,出没海滨,得间侵掠。至是载倭船四十艘,连破台州桃渚、宁波大嵩二千户所,又陷昌国卫,官庾民舍,焚劫一空。诏严兵海上备之。
麓川思任发既得志,遂犯景东,剽孟定,杀大侯知州刀奉汉等,胁孟琏长官等司降之。五月,庚戌,以右都督沐昂为征南将军,充总兵官,都督同知吴亮副之,讨思任发。
壬戌,京师大雨雹。 丁卯,录中外囚。 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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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京师大雨,水溢,坏官舍民居三千三百九十区。时顺天、真定、保定三府州县及河南之开封、卫辉、彰德三府俱大水。
六月,戊寅,彗星见毕宿旁,长丈余,指西南,计五十有五日乃灭。【考异】据《明史·天文志》、《三编》亦书于是年六月,惟“五十五日作五十四日”。
乙未,京师地震。
丁酉.以京畿水灾,祭告天地,谕群臣修省。戊戌,下诏宽恤,求直言。时翰林院编修刘定之应诏言十事:一言“号令之出,宜求大公至正,久而无弊,不可苟且数易”。二言“公卿侍从宜数召见,察其才能心术而进退之”。三言“降人处京畿者,宜渐移之南方”。四言“郡县职宜以京朝官补,使迭相出入”。五言“荐举之法,不当拘五品以上,宜仿唐制,迁秩时举一人自代”。六言“武臣子孙宜习韬略”。七言“守令牧养为先,毋徒取干办”。八言“僧尼蠹国,当严绝”。九言“富民输粟授官者、有犯宜追夺”。十言“丁忧文臣宜永罢起复”。所言皆切中时弊,疏上,竟留中。定之,永新人。
秋,七月,庚戌、免两畿、山东、河南、江西被灾税粮儿二十一万三千余石。
壬申,汰冗官。
是月,滹沱、沁、漳三水俱决,坏饶阳、献县、卫辉、彰德堤岸,敕有司修筑。
八月,戊戌,增设沿海防倭宫。己亥,京师复震。
是月,白沟、浑河二水溢,决保定、安州堤,苏、常、镇三府及江宁五县俱水,溺死男妇甚众。
九月,宣大守将杨洪追击乌梁海于三坌河等处,连败之。洪以去年击寇于伯颜山,马蹶,伤足,战益力,卒大败之。玺书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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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命医往视,赐之银币。寻以总兵谭广年老,命洪为右参将佐之。洪建议加筑开平城,增置独石等堠台六十所。寇至,屡却之。
冬,十月,增造海运船。
十一月,福建佥事廖谟以事杖死驿丞,大学士杨溥欲坐谟抵罪,杨士奇谓“因公致死,宜示薄谴”,互争不决,请裁于太皇太后。土振因进言:“溥与驿丞同乡,士奇与金事同乡,各有私意。抵偿过重,因公过轻,宜对品降职。”太后然之,乃出谟为同知。
自是振渐摭阁臣过,侵其权,自士奇以下,皆莫能难也。
十二月,四川松潘祈命族番叛。丁丑,命都督同知李安充总兵官,佥都御史王翱参赞军务,讨之。先是指挥赵得奏祈命番族桑巴旧“桑”作“商”作乱,宫军捕禽之。其弟小桑巴复聚浦江、新塘等关,据险劫掠,至是命安等帅官军,土兵二万人往。
是岁,卫喇特托欢死,子额森嗣,旧作也先。称太师、淮E,北部皆服属,托克托布哈具空名,不复相制、每入贡,主臣并使。朝廷亦两敕答之,称托克托曰达达可汗,额森日太师,赐赉甚厚,并及其妻子部长。于是额森势益横,边境自此多事矣。【考异】据《明史·卫喇特传》,脱欢之死在四年,诸书皆系之八年,误也。正统六年,托克托布哈及其太师额森遣人贡马,是脱欢已前死明矣。《三编》统系之正统七年人贡之下,《目》中追书脱欢之死于四年,与《明史》合,今从之。
五年
春,正月,已未,大祀南郊。
是月,少保、南京户部尚书黄福卒。福历事六朝,多所建白.公正廉恕,当官不为赫赫名,事微细无不谨。忧国忘家,老而弥笃。初,太宗手疏大臣十人,令解缙评之。惟于福曰:“秉心易直,确乎有守。”无少贬。上即位,令福以少保参赞南京机务,658
纪二十二
时襄城伯李隆守备南京,福尝坐隆侧,杨士奇寄声曰:“岂有孤卿而旁坐者?”福曰:“焉有少保而赞守备者邪?”卒不变。然隆待福甚恭,公退,即推福上坐,福亦不辞。兵部侍郎徐琦自安南回,福与相见石城门外。或指福问安南来者曰:“汝识此大人不?”对曰:“南交草木亦知公名,安得不识!”卒之日,赠谥不及,士论颇不平。成化初,始赠太保,谥忠宣。
召襄城伯李隆提督京营,以丰城侯李贤守备南京。【考异】《明史·本纪》不书。《吾学编》及《通纪》、《宪章录》皆系之五年正月,证之《明史》本传,是也。惟诸书以丰城侯为李彬,不知彬已卒于永乐二十年,子贤嗣封,此时守备南京乃贤也。贤以正统初镇大同,亦见本传。而《明史·郑辰传》言“辰与丰城侯李彬转饷大同”,则亦误以贤为彬,今刊正。隆守南京十余年,镇以静定,最识大体,读书好文,尤敬礼士大夫。及召还,南都士民流涕送之江上。
二月,乙亥,以翰林院侍讲学士马愉、侍讲曹鼎人内阁,预机务。先是王振用事,渐厌三杨,一日语士奇、荣曰:“朝廷事久劳公等。今公等皆高年,倦矣。”士奇曰:“老臣尽瘁报国,死而后已。”荣曰:“吾辈衰残,无以效力,当择后生可任者报圣恩耳。”振喜而退。上奇以咎荣,荣曰:“彼厌吾辈矣。一旦内中出片纸令某人人阁,且奈何?及此时进一二贤者,同心协力、尚可为也。”士奇以为然。翌日,列愉、鼐及侍读学士苗衷,侍讲高谷名以进,愉、鼐遂先被擢用。【考异】《明史·本纪》,马愉、曹鼐人阁,系之是
年二月乙亥。证之愉、鼐本传(愉附《杨博传》中)、皆云“以正统五年人内
阁,预机务”。又证之《宰辅年表》,在五年二月,与《本纪》合。又证之《愉传》.言“杨荣答王振云云,遂于翌日列苗衷,曹鼐及愉名以进”。又《高谷传》.言*英宗即位,开经筵,上奇荐高谷及苗衷、马愉、曹鼐四人”。据此,则四人人阁,虽先后不同,皆三杨夹袋中人也。愉、鼐人阁在五年二月,衷,谷人阁在十年十月,《明史》纪、传、表所载悉合。而稽之弇州《史乘考误》、则所荐四人,有陈循,无马愉、又鼐等入阁之年分,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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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绝不合,且亦与弇州自撰之《辅臣年表》不合,其增陈循而遗马愉,则为祝枝山《野记》之说所误,而至谓“曹鼐之人阁在正统九年”,则尤懵懵语也。今据《明史》马愉、高谷传及《三编》书之,弇州之误,别详《考证》中。
甲申,命佥都御史张纯、大理少卿李畛振抚畿内流民。是月,大学士杨荣乞归省墓,命中官护行。
三月,戊申,建北京宫殿。初,永乐间,奉天、华盖、谨身三殿灾,稍稍修葺之,上即位,命中官阮安同都督沈清.工部尚书吴中等重建三殿。奉天门为正朝,大事御正殿,其后为华盖,又其后为谨身,皆较前壮丽。并修缮乾清、坤宁二宫。凡役工匠官军七万余人。
丁巳,麓川思任发请罪,诏宥之。夏,四月,壬申,免山西旱灾逋赋。癸未,振畿内八府饥。
丙戌,平松潘蛮。桑巴者,祈命族番国师也,指挥赵谅诱执之,掠取其财,与同官赵得诬以叛状。王翱访得其情、至则释桑巴于狱,奏请诛谅戍得,复桑巴国师,使招谕其弟,抚定余党,而松潘遂平.
初,开中事例:商人纳米塞下给引,在于淮、浙、长芦等处支盐。永乐间,在场守支,有祖孙相代不能得者,乃议仿洪武中例,加钞锭以偿之,原守攴者听。至是以守支年久,少有上纳者,乃定常股存积之法,以十分为率,八分给守支商曰“常股”,二分收贮于官曰“存积”,遇边警始召商中纳。然常股价轻,循次守支,迄不可得;存积价虽重,可以不次支给。于是商人甚苦守支,而争趋存积,则常股愈壅。
五月,沐昂讨麓川,抵金齿,畏贼盛,不敢进。参将张荣前驱至芒市,为贼所败。昂不救,遂弃符验军器奔还,敕责昂,逮吴亮、马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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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二十二 六月,丁卂,免两畿被灾税粮。戊寅,录囚。
是月,两畿、山东、河南、浙江、江西大水,江、河皆溢。陕西平凉诸府,山西行都司及蔚州,皆大雨雹,深尺余,伤稼。
中官王振喜僧道,每岁必一度之。是年五月以前,已度二万一千人,至是又度,前后共二万二千三百余人。黄冠缁衣,布满街市,自来僧道之多,无逾于此。
秋,七月,辛丑,遣刑部侍郎何文渊等分行天下,修备荒之政,从大学士杨士奇之请也。时太皇太后专以养民为务,每遇水早,振济动亿万计,蠲免灾粮或数百万石,间阎安乐,虽灾不为害。迨王振用事,悉反初政,惟蠲租振荒,尚仍之不改云。
壬寅,大学士杨荣还朝,行至杭州武林驿,以疾卒。荣历事四朝,善处君臣间。每诸大臣议事不决,触上怒,荣至辄解。又或遇人被重谴致不测,往往以微言导上意,亦旋解。尝语人曰:“事君有体,进谏有方,以悻直取祸,吾不为也。”故其恩遇亦始终无间。性喜宾客,虽贵盛,无稍崖岸,士亦多归心焉。或谓荣处国家大事不愧唐姚崇,而不拘小节亦颇类之。尝从文皇北征,颇通馈遗,边将岁致良马。帝颇知之,赖士奇力言“荣晓畅边务,不宜以小过介意”,事乃解。荣数短士奇于帝前,至是愧之,遂相得甚欢。晚年,值王振用事,导上以重法绳臣下。荣之归也,靖江王佐敬私馈荣金于京邸,荣固不知。振欲借以倾荣,赖士奇力解乃已。卒年七十,赠太师,谥文敏。
八月,乙未,令各边修举荒政。九月,壬寅、蠲云南逋赋。
是月,封都督张升为惠安伯。升与彭城伯昶,并太皇太后之兄,而昶已前卒。太后念外氏惟升一人,故别封之。
冬,十月,庚午朔,兰州庄浪地震十日。逾月,又屡震,坏城堡庐舍,压死人畜。【考异】见《明史·五行志》。据《本纪》,“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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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以庄浪地震,躬祀郊庙。”今于是年十月下据增。
十一月,壬寅,振浙江饥。
王子,免苏、松、常、镇、嘉、湖水灾税粮。
丁巳,下河南僧杨行祥于狱。先是有僧年九十余,自云南至广西,诈称建文帝,遣其徒清进诣思恩府土宫知府岑瑛。时安远侯柳溥,升之子也,以总兵宫镇广西,瑛执送溥。械至京,会官鞠之。僧自言:“九十余,且死,思葬祖父陵旁耳。”御史言:“建文帝生洪武十年,今当六十四岁。”僧词屈,乃自陈“姓名为杨行祥,河南钧州白沙里人。洪武十七年度为僧,历游两京、云南,至广西。”诏锢之锦衣卫狱,越四月死。其徒十二人皆戍边。或曰:“建文帝逊国后,为僧于云南、广西间,好为诗,行祥偶同寓,窃其诗,遂冒其名”云。【考异】《明史》、《三编》皆据《英宗实录》。盖所械送之僧本非建文,安得有“迎入大内”之说?野史多出傅会,而薛氏《宪章录》误系之正统十二年,又以思恩之升州为府始此,弇州《考误》辨之,是也。今按思恩州之升府,据《明史·广西土官传》、“思恩知州岑瑛,以正统二年进职知府,仍掌州事,以其从征蛮寇有功也。后因与田州知府岑绍交恶,各具奏,下总兵三司议。于是柳溥请升思恩为府,俾瑛、绍各守疆土以杜侵争,从之。”据此,则思恩之升府,与送异僧事无涉也,今从《明史》、《三编》一概删之,惟杨行祥之诈称建文,野史以为窃其诗者似之,证之万历间神宗问张居正建文事,因取在滇诗以进,意即此时械送之僧与诗俱上,并人之爱书供证中,今存之以为或说。
乙.日,沐昂讨平师宗蛮。
十二月,壬午,免南畿、浙江、山东、河南灾粮。
麓川思任发请罪,廷议罢兵。而王振欲示威荒服,先已召还甘肃总兵官蒋贵等使待命,兵部尚书王骥揣知振意,力主用兵,振大悦,遂绌廷议。于是麓川之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