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五 太祖洪武六年癸丑至八年乙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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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五 明通鉴卷五
纪五起昭阳赤奋若,尽旃蒙单阏,凡三年。
太祖高皇帝 洪武六年
春,正月,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以去冬召还,上欲修边备,至是复谕达等曰:“处太平之世,不可忘战;开荒裔之地,不如守边。朕与卿等同起布衣,削平祸乱,每念向者创业之艰及古人居安虑危之戒,不敢自宁。今边塞未靖,仓卒有警,卿等岂能独安?及此无事之时,训练军士,修葺城池,此正所谓有备无患者也。”
壬子,诏达、文忠分往山西、北平。达自是留北平者凡三年。【考异】据《明史·本纪》,但书“三月授徐达为征虏将军”。证之《纪事本末》,则正月命达等防边,三月授征虏将军,盖即军中命之也。防边之命,本在正月,达等既行,始报元兵人寇,故命将在三月.《本纪》不书正片防边事,《纪事本末》不书三月命将事,今分书之。
癸丑,诏免辽东金、复二州旱灾税。
甲寅,右丞相汪广洋罢。时胡惟庸为左丞,专决省中事。广洋无所建白,遂左迁广东行省参政。
是月,天下守令皆朝觐京师,赐宴遣还,谕之曰:“慈祥岂弟,身之德也;刻薄残忍,德之贼也。君子成其德而去其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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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纵其贼而悖其德。朕之任官,所用惟贤,君子不可以伪为,小人不可以幸免,各宜勉修厥德,以副朕怀。”
上留意文学,广储人才,乃开文华堂于禁中。时各行省虽连试三年,而官多缺员,举人俱免会试,赴京听选。于是有选人国子学读书者,命于诸司先习吏事,谓之“历事监生”,又有“小秀才”、“老秀才”之目。至是上又择其年少俊异者,得张唯、王辉等凡十余人,皆授翰林院编修。又授萧韶为秘书监直长、并令人禁中文华堂肄业,太子赞善宋濂等为之师。上听政之暇,辄幸堂中,评其文字优劣,锡以鞍马、弓矢、白金有差。
寻又征元进士山阴赵俶至,授国子博士。上御奉天殿,召俶及助教钱宰、贝琼等曰:“汝等一以孔子所定经书为教,慎勿杂苏秦、张仪纵横之言!”于是俶请颁《正定十三经》于天下,屏《战国策》及阴阳谶卜诸书,勿列学宫。明年,上又择诸生颖异者三十五人,命俶专领之。寻又擢李扩,黄义等人文华、武英二堂说书,皆见用。
初,选朝天宫道士专掌乐舞,供事郊坛,凡天地、社稷、山川香币,皆令司之。【考异】道士供郊坛事,《明史·本纪》、《潜庵史稿》皆不书,今据《明鉴》、《三编》增人是年正月下。
二月,乙未,诏暂罢科举。谕中书省臣曰:“科举之设,务得经明行修,文实相称之士以资任用。今有司所取多后生少年、观其文辞、亦若可用,及试用之,不能措诸行事。朕以实心求贤,而天下以虚文应之,非朕责实求贤之意也。今各行省宜暂停科举,别令有司察举贤才,必以德行为本,而文艺次之。”
壬寅,命御史台及按察使考察天下有司,奏请黜陟。
谕台臣曰:“古人言礼义以待君子,刑僇加于小人。盖君子有犯,或出于过误,可以情恕;小人诡计百端,无所不至,若有犯,当按法去之,不尔则遗民患。”
三月,癸卯朔,日有食之。224


始定救日礼。是日,上常服,不御正殿。中书省设香案,百官朝服行礼,鼓人伐鼓,食复乃止。
又定救月食礼。设香案于大都督府,百官常服行礼,不伐鼓,雨雪云翳则免。
乙巳,始设六科给事中。
初,吴元年,置给事中,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与起居注同秩五品,实统名也。元年,设六部。至是部各设科,科设给事中二人,铸给事中印一,推年长者一人掌之,改从七品。定制,章奏出人所经由及有所遗失牴牾,皆许封驳,凡朝政军事及举劾官员,皆许联署以闻。
戊申,大阅。上亲御校场,谕诸将曰:“畜兵所以卫民,劳民所以养兵。尔等无耕耨之劳而充食,无织衽之苦而足衣,皆出于民也,若不知捍御之道,横起凌虐之心以害其民,民受其害,驯至困敝,是自绝其衣食之源也。且贵能思贱,富能思贫者,善处富贵也;忧能同其忧,乐能同其乐者,善体众情也。不违下民之欲,斯合上天之心,庶可长享富贵矣。”
上既命徐达等备边,寻报元兵寇武朔、保德诸州,纳克楚侵辽东,库库特穆尔犯雁门。壬子,复授达为征虏大将军,文忠及邓愈、冯胜、汤和等副之。
初,上遣使送倭使还国,念其国信佛,可以西方教诱之,乃遣僧祖阐、克勤等八人往至其国演教。国人颇敬信,而良怀倨慢无礼,拘留阐等不遣。寻寇闽、浙海上诸郡,未几,复寇登、莱。甲子,上授指挥使于显为总兵官,令出海备倭。
上御极之二年,诏尚书陶凯等编辑汉、唐以来藩王事迹可为鉴戒者,日《昭监录》。初成一卷,上览之,复命秦府右傅文原吉与礼部主事张筹增益数事,合为二卷。至是书成,上既自为序,又命赞善大夫宋濂序之,以颁赐太子、诸王。
初,祭酒魏观被谪,寻召为礼部主事。时廷臣荐观有吏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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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授为苏州知府。前守陈宁苛刻,人呼“陈烙铁”,观至、尽改宁所为,以明教化、正风俗为治。建黉舍,聘周南老、王行、徐用诚与教授贡颖之定学仪,王彝、高启、张羽订经史,耆民周寿谊、杨茂、林文友行乡饮酒礼,政化大行,课绩为天下最。至是擢为四川行省参政,未行,以部民乞留,命还任。
初,苏州府旧治,张士诚据以为宫,迁之于都水行司,观以其地湫隘,还治旧基。又浚锦帆泾,兴水利泾,故吴王舟游地也。或谮观兴既灭之基,上使御史张度廉其事,遂连及高启、王彝,俱坐法死。
启之放归也,上以其尝赋诗有所讽刺,嗛之而未发,启归,居青邱,观移其家至郡中,旦夕延见甚欢。观既获谴,上见启所作《上梁文》,因发怒。而彝亦坐交通观,同及于祸。
夏,四月,辛丑,命有司察举贤才。【考异】《明史·本纪》,罢科举,察举贤才,俱系之二月乙未下,盖牵连并记耳。按《纪事本末》、罢科举在二月,察举贤才在四月。傅氏《明书》、察举贤才之诏系之四月率丑,其下诏之文,与《明史·选举志》同。今分书之。
诏曰:“贤才,国之宝也。古圣王劳于求贤,若高宗之于傅说,文王之于吕尚,彼二君者,岂其智不足哉?顾皇皇于版筑、鼓刀之徒者,盖贤才不备不足以为治。鸿鹄之能远举者,为其有羽翼也;蛟龙之能腾跃者,为其有鳞鬣也;人君之能致治者,为其有贤人而为之辅也。山林之士,德行文艺可称者,有司采举,礼送京师,朕将任用之,以图至治。”
是时定制,专用辟荐,其目日聪明正直,日贤良方正,日孝弟力田,又有儒士、孝廉、秀才、人才、耆民等目,皆征召至京,不次擢用。而各省贡士、贡生亦皆由太学以进。于是罢科目者凡十年。
是月,诏有司图山川险易以上。五月,壬寅,《祖训录》成。226


先是上即位,命儒臣编辑、亲加裁定,凡六年。其目十有三:日《箴戒》,曰《持守》,曰《严祭祀》,曰《谨出入》、曰《慎国政》,曰《礼仪》,曰《法律》、日《内官》、曰《职制》,曰《兵卫》,曰《营缮》,曰《供用》,曰《内令》。至是成,命颁之天下。【考异】据《明史·本纪》。编《祖训录》在洪武二年,是年所頒,则但书《昭鉴录》于三月。其实二书并以是年颁,盖《祖训录》编于二年,成于六年也。据《潜庵史稿》、《典汇》,颁《昭鉴录》在是年三月,颁《祖训录》在五月,《纪事本末》则二书并颁于三月,今从《史稿》分书之,惟太祖《自序》,言“编辑六年,始克成书”,则似元年太祖已手自编辑,逾年复诏堵臣也。今并记之五月下,而删去“二年编《祖训录》”语。
六月,壬午,盱眙民献瑞麦,御史答禄与权请荐宗庙,上曰:“以瑞麦为朕德所致,朕不敢当。归之祖宗,御史言是也。”大将军达驻师于临清。甲申,遣临江侯陈德出朔方,败元兵于三岔山。壬辰,遣指挥吴均击拒库库兵于雁门。上惩定西之败,戒诸军士毋出塞穷追。
是月,免北平、河间、河南、开封、延安、汾州被灾田租。秋,七月,壬寅,诏户部稽渡江以来各省水旱灾伤分数,优恤之。
壬子,授胡惟庸为右丞相。自汪广洋之罢也,上难其人,久不置相,惟庸以左丞专决省事,至是遂相之。惟庸又荐其党陈宁、商暠等,上寻擢宁为御史大夫,暠御史中丞。
是月,宋濂迁侍讲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詹同兼学士承旨,并命与学士乐韶凤等奏定释奠先师乐章。
征元乡贡进士桂彦良诣公车、授太子正字。彦良,慈溪人。
时上方开文华堂,命彦良与宋濂分教诸贡士。尝从容有所咨问,彦良对必以正,上每称善,书其语揭便殿。
八月,乙亥,始诏祀三皇及历代帝王。
初,御史答禄与权请祀三皇,上以“五帝,三王及汉、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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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创业之君,俱宜立庙京师,春秋致祭”。乃命礼官考定有功德者,建历代帝王庙于钦天山之阳,仿太庙同堂异室之制。
丙子,巩昌侯郭兴会陈德之兵与元军再战于答刺海口,斩首六百级,禽其同金实都等五十四人。实都,即忻都,见《前纪》。
丁丑,遣御史大夫陈宁释奠于先师。时宁兼领国子监事,故有是命。
丞相胡惟庸、参政冯冕等,不陪祀而受胙,上以为非礼,命各停俸一月。宁坐不举奏,亦停俸半月。自是不预祭者不颁胙,著为令。【考异】事见《明史·陈宁传》。《传》有“胡惟庸,冯冕、刘基等不陪祀而受胙,宁坐不举奏,皆停俸”云云。按基以四年致仕,因谈洋请设巡检,为惟庸所构,遂夺禄。基惧,人谢,留京不敢归。按基是时在京师,并未授官,其所夺者伯禄耳。若谓致仕之官不预陪祭而受谴。或时基眷正衰,故及之,然非事实也。今删去基名,但书惟庸,冕等。
是月、衍圣公孔希学服阕来朝,诏有司致廪饩,从人皆有劳赐。逾月,辞归,赐之袭衣、冠带、白金、文绮,命翰林官饯于光禄寺。
上惩元氏以宽纵失天下,颇用重典。一日,谓正字桂彦良曰:“法数行而辄犯,奈何?”彦良对曰:“用德则逸,用法则劳。”上以为至言。
九月,庚戌,命翰林院儒臣择唐、宋名臣笺表可为法式者,词臣以柳宗元《代柳公绰谢表》及韩愈《贺雨表》进,令中书省颁为式,并禁骈丽对偶体。
是月,定有司季报、岁报之式。
初,府、州、县户口、钱粮、学校、狱讼,每月具书于册。县达州,州达府,府达行省,汇咨中书,吏牍烦碎,而公私(縻)(糜〕费实多。又,有司决狱,杖八十以上皆送之府、州,徒以上送行省、官吏受赇,率多出入轻重,因缘为奸。乃命中书省、御史台详议:“改月报为季报,以季报之数汇为岁报。凡府、228
纪五
州、县决因,依律断决,毋俟转发。其有违枉,御史及按察使以时纠劾。”天下便之。
始定散官资阶。散官者,初授之资阶也。其有升授、加授者,以历考为差。
时上欲任学士宋濂以政事,特加授中顺大夫,濂辞曰:“臣无它长,待罪禁近足矣。”上益重之。
冬,十月,壬辰,命考究前代纠劾内官之法,礼部议:“置内正司,设司正、司副各一人,专纠察内官失仪及不法者。”
十一月,壬子,元库库特穆尔寇大同,徐达遣将击败之。先是上方召达及冯胜还,寻以报至,命达仍留镇。
时李文忠行边山西、北平,亦败敌于三角村。
甲子,遣兵部尚书刘仁振真定饥。【考异】《潜庵史稿》作“是月壬子”,今从《本纪》。
初,饶阳知县郭积见邑中大饥,民食草实木皮,遂以上闻。上览其奏,复咨访得晋、冀等州皆饥,乃命仁等往各州县振之,蠲其租赋。
丙寅,冬至,土不豫,改卜郊。
是月,潞州贡人参、上曰:“人参得之甚艰,毋重劳民。往者金华进香米,太原进葡萄酒,朕俱止之。国家以养民为务,奈何以口腹累人!”命却之。
闰月,乙亥,录故功臣子孙未嗣者凡二百九人,皆予袭授指挥、千、百户等官有差。
壬午,有事于圜丘。
初,上命陶安、周桢等详定《律令》,时刘惟谦为大理少卿,亦与焉。上即位之二年,授惟谦为刑部尚书,谕之曰:“膏梁所以充饥,药石所以疗病,使无病之人舍膏粱而饵药石,适足以害身。仁义者,养民之膏粱也;刑罚者,惩恶之药石也。为政若舍仁义而专务刑罚,是以药石毒民,非善治之道也。”寻命惟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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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儒臣讲《唐律》,日进二十余条,上亲加裁定,择其可行者以为式。至是命惟谦详定篇目,务合轻重之宜,凡六百有六条,日《大明律》,又命宋濂为表以进。庚寅,命颁行天下。
十二月,庚申,翰林院待制王祎遇害于滇南。初,祎奉使招谕梁王,王闻其言论,益敬礼之。会元嗣君立,遣其臣托克托旧作脱脱征饷至滇,知祎在王所,疑王有它意,胁以危言,王不得已,出祎见之。托克托欲屈祎,祎叱曰:“天既讫汝元命,我朝实代之。爝火余烬,敢与日月争明邪!且我与汝皆使也,岂为汝屈?”或劝托克托曰:“王公素负重名,不可害。”托克托攘臂曰:“今虽孔、孟、义不得存。”祎顾王曰:“汝杀我,天兵行至,祸不旋踵矣。”遂杀之。王遺使致祭,具衣冠敛之。
祎,字子充,师事元儒柳贯、黄溍,遂以文章名世。上平江西,祎献颂,上览之,喜曰:“江东二儒,惟卿与宋濂耳。学问之博,卿不如濂,才思之雄,濂不如卿。”自漳州被谪召还,与宋濂修《元史》,遂擢知制诰,兼修国史。其死也,滇南未平,赠恤之典遂阙。其后祎子绅讼其事,追赠翰林学士,谥文节,后复改谥忠文。
祎死时,绅年十三,鞠于兄绶。长博学,师事宋濂,濂器之,曰:“吾友不亡矣。”蜀献王聘绅,待以客礼。绅启王往云南求父遗骸,不获,即死所痛哭致祭,述《滇南恸哭记》以归。后为国子博士,卒于官。
是月,以唐铎为刑部尚书。铎,虹县人。初知延平府,召还,为殿中侍御史,复出知绍兴府。事上久,上素知其能,遂擢拜之。
上以“释老教行,僧道日多,蠹财耗民,莫此为甚”,乃诏天下:“府、州,县止存大观寺一,僧道并处之。非有戒行通经典者,不得请给度牒。”又禁女子年四十以下为尼者,并著为令。
是岁、上念天下大定,诸功臣如廖永安、俞通海、张德胜、230
纪五
耿再成、胡大海、赵德胜、桑世杰皆已前没,未有谥号,乃下礼部定议。议上:“永安谥武闵,通海忠烈,张德胜忠毅,大海武庄,再成武壮,赵德胜武桓,世杰永义。”制曰:“可。”【考异】赐永安等七人谥,事见《明史·永安传》,系之六年。明初定例,武臣伯爵以上者始得赐谥,文臣无赐谥例也。文臣赐谥,始于建文时追谥王祎。今七人之赐谥,系奉特敕,故详著之。
诏:“每岁春秋,遣官祭元御史大夫福寿,著为令。”尝曰:“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孤臣。为人臣者当如是也。”
初,起居注吴琳奉诏防求贤才,还,擢兵部尚书。是年,改吏部,与詹同迭主部事。逾年,乞归,上遣使察之。使者潜至旁舍,见一农人,坐小杌,起拔稻苗布田,貌甚端谨。使者前问曰:“此有吴尚书者在不?”农人敛手对曰:“琳是也。”使者以状闻,上为嘉叹。
诏中书省、大都督府会六部台谏定训练军士律,“凡骑射、步射,皆定以中矢远近之式,专责成于将领,校阅时各领赴御前验试。能者受赏,否则军士遣还,自都指挥以下,降官、夺俸有差”。
是年夏,京师城成,周九十六里,门十有三,外城周一百八十里,门十有六。
七年
春,正月,庚午,谕吏部曰:“古称任官惟贤才,凡郡得一贤守,县得一贤令,如颍川之黄霸,中牟之鲁恭,何忧不治?今北方郡县,有民稀事简者,而设官与繁剧同,禄人供给,适以罢民。”于是吏部奏汰河南、山东、北平府、州、县凡三百八人。
又诏六部:“官毋得轻调,有年劳者,就本部升用。”
甲戌,诏都督佥事王简等分往河南、山东、北平经理屯务。时上以:“北边重镇,大率食租税于民,民力日疲而军政日惰。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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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屯田之法,无事则耕,有事则战,兵得所养而民自不劳,此为长治久安之道。其屯制,定以三分守城,七分耕作。人授田五十亩,给以牛种,官收税,亩一斗,足以苏民困而实军储。”乃遣简及佥事王诚、平章李伯升等各帅官军分电彰德、济宁、真定等处,凡开垦、训练诸务,许以便宜行之。
初,上以倭寇出没无常,诏靖海侯吴祯,籍方国珍故所部温、台、庆元三府军士及沿海无田粮之民曾充船户者,凡十一万一千七百余人,隶各卫为军,时以方氏余党多入海剽掠故也。祯既至,三郡多挟私意,牵引平民,宁海知县王士宏力陈其不便。上嘉纳其言,立命罢之。
逾年,德庆侯廖永忠上言:“倭寇乘风侵掠,来若奔狼,去若惊鸟,非多造海舟,未易翦捕。请令广洋、江阴、横海、水军四卫添造多橹快船,派将统领,无事则沿海巡微以防不虞,有事则大船薄之,快船追之,彼欲为内寇,不可得也。”上从其言。至是授祯为总兵官,都督于显副之,令帅江阴等四卫之兵出海备倭。
方茶马之开市也,户部奏言:“海外诸国入贡,许附载方物,与中土贸易。”因设市舶司,置提举官以领之。始设于太仓之黄渡,寻罢,复设于宁波、泉州、广州,以通日本、琉球及占城、暹罗西洋诸国。上以日本叛服不常,独限以十年之期,许通市一次,人不逾二百,舟二艘,以金叶勘合表文为验,以防诈伪侵轶。寻以海禁日严,恐濒海居民及守备将卒私通取赂,遂并市舶司暂罢之。
是月,振松江府水灾八千余户,户赐钱五千。
曹国公李文忠驻师代县,遣诸将分道出塞,至赛音布拉克川,俘元平章陈安礼,寻又禽太尉布哈于白登,斩珠展鲁旧作真珠驴于顺宁杨门。
二月,丁酉朔,日有食之。
是日春分,礼官奏:“朝日礼改用已亥,上丁释莫先师孔子改232


用仲丁。”制曰:“可。”【考异】据《明史·本纪》“是月丁酉朔日食”,证之《礼志》,言:“是月祀先师,以上丁日食,改用仲丁。”又,《典汇》云:“是日春分,礼官奏:朝日礼改用已亥,上丁释奠先师改用仲丁。'制曰:“可。'”据此,则丁酉乃二月春分节也,今据书之。
衍圣公孔希学上言:“庙堂圮毁,祭器乐器不备、请饬有司葺治。”戊午,诏修曲阜先师阙里及祭器乐器,仍设孔、颜、孟三氏学。
癸亥,临江侯陈德获鞑靼图噜密实旧作秃鲁迷失等九十七人于会宁等处,六安侯王志获鞑靼一百余人于朔州等处,皆送京师。
是月,免平阳、太原、汾州、历城、汲县田租,以早蝗故也。
三月,丁卯,敕大将军达分遣六安侯王志、南雄侯赵庸驻山西,营阳侯杨璟、汝南侯梅思祖驻北平,屯田备边。诏冯胜、邓愈、汤和等还京师。
乙亥,甘肃兰州八里麻民郭买的叛,诱番兵入寇,诏立赏格购捕之。兰州卫遣其兄着沙与其弟火石歹往招之,买的不从,着沙,火石歹夜斩其首以归。事闻,上曰:“买的罪固当死,然为兄弟者,告之不从,执之而已,手自刃之,有悖大伦,若赏之,非所以令天下也,但以其所获牛马给之。”
夏、四月,已亥,都督蓝玉帅兵攻兴和,元守将托音特穆尔弃城遁。追败之于白酒泉,禽其国公特尔穆齐旧作帖里密赤等五十九人。
壬寅,永、道、桂阳诸州蛮寇构乱,诏金吾指挥同知陆龄讨平之。
丙辰,命冯胜、邓愈、汤和及巩昌侯郭兴仍镇北边。
戊午,都督佥事金朝兴败元兵于黑城,获其太尉卢巴延旧作伯颜、平章特穆尔布哈旧作帖木儿不花并省院等官二十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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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丙子、免真定等四十二府、州、县被灾田租。辛巳、振苏州饥民三十万户。癸巳,减苏、松、嘉、湖极重田租之半。
初,上自起兵临濠及渡江以来,征讨平定之迹,礼乐治道之详,虽有纪载,尚未成书。儒臣詹同请编《日历》,从之,命同与学士宋濂为总裁宫,礼部员外郎旲伯宗等为纂修官。是月,书成,上之,自起兵至洪武六年,共一百卷。
同等又言:“《日历》秘天府,人不得见,请仿唐《贞观政要》分辑圣政,宣示天下。”乃命复辑《皇明宝训》。自后凡有政绩,史官日记录之,分四十类,依类增人焉。【考异】《明史·本纪》不载。《潜庵史稿》书编《日历》于六年九月壬寅、修《皇明宝训》于七年五月丙寅,今证之《詹同传》,《日历》即以是年五月成,因《日历》秘天府,人不得见,故同等请辑《宝训》。今并系之五月下,参《同传》书
学士承旨詹同请致仕,上许之,赐诏褒美。
六月,倭寇胶东,百户许彰追寇于海口,不克,死之。【考异】《明史·本纪》:“是年七月,倭寇登,莱。”诸书所记,或云“倭寇胶东”,或云“倭寇胶州”,同一事也。证之《日本传》,“四年,寇温州”,“七年,寇胶州”,即登、莱也。寇在六月,官兵败倭在七月,故《潜庵史稿》连叙于是年七月下,今分书之。
陕西、平凉、延安、靖宁、鄜州雨雹,山西、山东、北平、河南蝗,并蠲田租。
秋,七月,甲子朔,曹国公李文忠帅师攻大宁、高州,克之,斩元宗王托克托实勒,旧作朵朵失理,《辑览》译作克托锡哩。禽承旨伯嘉努。追奔至毡帽山,击斩鲁王,获其妃及司徒达哈勒济等。旧作答海俊。
壬申,靖海侯吴祯帅沿海各卫兵出海击倭,追至珍珠大洋,获其人船,俘送京师。
赠百户许彰官,并恤其家。234
纪五
日本王良怀以国内争立构难,送我使者僧祖阐等归。是月,复遣使来贡方物,无表文,上命却之。其大臣亦遗僧来贡,上曰:“此私交也。”亦却之。并令中书省移文诘责。
八月,京师历代帝王庙成,时上令帝王皆塑像,服衮冕,惟伏羲、神农时未有衣裳,不加冕服。甲午朔,上躬祀于新庙。礼臣议历代帝王宜祀者,凡三十六人。已而罢隋高祖之祀。
戊戌,遣元威顺王子伯伯赍诏云南谕梁王。
辛丑,诏:“军士阵殁,父母妻子不能自存者,官为赡养;百姓避兵离散,或客死遗老幼,并资遣还;远宦卒官,妻子不能归者,有司给舟车资送。”
丙辰,李文忠追击元兵于丰州,禽元故官十二人,马驼牛羊甚众,穷追至远塞乃还。
庚申,振河间、广平、顺德、真定饥,并蠲租税。
是月,上御武楼,赐学士宋濂坐,谓曰:“天下既定,朕方垂意宿学之士,卿知其人乎?”对曰:“会稽有郭传者,学有渊源,其文雄赡新丽,其议论根据《六经》,异才也。”已而濂持其文以进。上召见于谨身殿,授翰林应奉,直起居注。传,实僧也。【考异】事见《明史·文苑传》,在洪武七年。《典汇》及薛氏《宪章录》均系之是年八月,今从之。
九月,丁丑,遣元崇礼侯密迪哩巴拉北还,谕之曰:“尔本元君子孙,国亡就俘,几欲遣归,以尔年幼,道里辽远,恐不能达。今已长成,朕不忍令尔久客于外,父子相失,今送之归,以全骨肉,其善自爱!”又遣其二宦者从,谕之曰:“此尔君之嗣,不幸至此。长途跋涉,善护视之。”又贻元嗣君书,致织金、文绮。
是月,燕山卫指挥宋杲、通州卫指挥金事郑治、汝宁卫指挥金事冯俊、密云卫指挥金事张斌等,帅师出古北口防秋,猝遇寇,皆力战死。上命厚恤其家,赐文祭之。
冬,十月,已未,皇长孙雄英生。【考异】此据《典汇·东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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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补,盖长孙雄英早卒,为建文嗣立之张本。雄英,皇太子之长子也、未几卒。
庚申,琉球、三佛齐人贡。是月,始定郊坛分献仪。
旧制,大祀分献官,太常寺先期请旨。至是上以大祀终献毕始行分献礼,于义未协,命宋濂、詹同等考定,乃请以上初献莫玉帛将毕,分献官即行初献礼,亚献,三献亦如之,遂为定制。
又命学士乐韶风等奏定祭祀驾还乐舞,凡三十九章,有《酣酒》、《色荒》、《禽荒》诸曲,皆寓规谏。
十一月,壬戌朔,《孝慈录》成。先是九月,贵妃孙氏薨,敕礼官定服制。尚书牛谅等奏曰:“《仪礼》:父在为母服期年,若庶母则无服。”上曰:“父母之恩一也,而低昂若是,未免不情。”乃敕学士宋濂等考定丧礼。
濂等乃广稽古人论服母丧者凡四十二人,主三年者二十八人,主期年者十四人。上曰:“三年之丧,天下通丧。今观主三年者倍于期服,岂非天理人情之所安乎?”乃立为定制:“子为母,庶子为其母、皆斩衰三年;嫡子、众子为庶母,皆齐衰杖期。”
时贵妃无子,上命吴王棣行慈母服,斩衰三年,皇太子、诸王皆齐衰杖期。皇太子进曰:“礼惟士为庶母缌,大夫以上则无服。陛下贵为天子,而令嫡长为庶母杖期,非所以敬宗庙,重继体也,不敢奉诏。”上大怒。正字桂彦良言子太子曰:“殿下当缘君父之情,不宜执古礼以亏大孝。”太子乃持衰服人谢,上怒始释。至是命儒臣辑丧礼五服之差,命曰《孝慈录》,颁之天下,著为令。【考异】《明史·本纪》不载。据《潜庵史稿》,“是月壬戌”。按《五礼通考》引《洪武实录》云“十一月壬戌朔,《孝慈录》成”,今从之,并据《明史·礼志》增入议丧制语。
论曰:自《公羊》有“母以子贵”之文,而《服问》“君之
母非夫人”,郑《注》亦云:“时《春秋》之义,有以小君服236


之者。”是庶子为其所生,即周制已不能如古。而不论父之存没皆服齐衰三年,亦自唐,宋以来相沿不改。惟自太祖易齐为斩,则并慈母、养母及妇之为舅姑而皆改入斩服,于是五服中无齐衰三年之服矣。
若夫嫡子、众子而使行庶母杖期之服,以尊则不正,以亲则不体,徒以贵妾之宠,悍然不顾礼义而行之,宜太祖之令之不行于太子也。幸也“不宜执古礼以亏大孝”,犹得桂彦良之微言正论以善全于骨肉之间。若使太子而竟不奉诏,则且以违父之命而得罪矣,后之论者能毋咎太祖之陷太子于不孝乎?庶母之缌,定自周公,二千余年莫之或易,即明集礼之初颁者亦因之。一旦牵于私爱,不能正其名,是则宋濂诸臣不得不受其过矣。
辛未、有事于圜丘。 是月,纳克楚犯辽阳。
高丽入贡,请“自后仍每岁一贡,贡道由陆路经定辽,无涉海之险”,上不许。时高丽王颛为其权相李仁任所杀,颛无子,以宠臣辛肫之子禑为嗣,子是仁任遂立禑。
十二月,戊戌,召邓愈、汤和还。
是岁,淮安侯华云龙镇北平,有言其据元托克托故宅,磨用故元宫中物。上命都督何文辉往代之,召云龙还。未至京,道卒。上命宋濂撰碑,镌其功过以示褒贬。
先是学上承旨詹同致仕,上以其时方议大祀分献礼,复留之,遂再起承旨。未几,卒。
同以文章结主知,上尝与论:“文章宜明白显易,通道术,达时务,无取浮薄。”同所为文多称旨,而操行耿介,遇事规讽。上初即位,御下严峻,中丞刘基曰:“古公卿有罪,盘水加剑,请室自裁,所以厉廉耻,存国体也。”同时侍侧,因取《大戴记》及贾谊疏以进,复剀切言之。上尝与侍臣言:“声色之害,甚于鸩毒,
237 明通鉴卷五
不可不谨。”同因举“成汤不迩声色,垂裕后昆”以对,其随事纳忠,皆此类也。
西番撒里辉和尔旧作畏兀儿及阿难功德国皆以是年始入贡。辉和尔为唐吐蕃属地,元时封其宗室卜因特穆尔为宁王,镇之。其地广袤千里,东近罕东,北迩沙洲,南接西番。居无城郭,以毡帐为庐舍,产多驼马牛羊。上即位之三年,遺使招谕西番,遂及之。卜因特穆尔使其府尉麻答尔等来朝,贡铠甲刀剑诸物,上喜,宴劳其使者。乃分其地置阿端、阿真、若先、帖里四部。寻请置安定.阿端二卫,从之,乃封卜因特穆尔为安定王以统之。阿难功德国者,亦西方番国也。闻乌斯藏入贡而慕之,亦遣其讲主必尼西来朝。诏赐文绮遣还,后不复至。
八年
春,正月、辛未,增祀功臣于鸡鸣山。
初,上亲定功臣位次,皆肖像于庙中,其后两庑各设牌一,增祀战没之指挥、千户、卫所镇抚等官,书其姓氏、官爵,皆从附祀之例。六年,增入高茂等三十六人,至是又增入华云龙等一百六人,明年,又增入余隆等一百三十人,何文辉等一百六入。【考异】据《明史·本纪》但云“增祀一百八人”。《潜庵史稿》云“华云龙等一百八人”,《典汇》则云“华云龙、李思齐等”。(下文云“八人”,盖脱去“一百”二字也。)按云龙卒于七年,思齐以库库断其一臂归而卒。库库之卒在八年,则思齐之卒亦当在六七年间。又证之《史稿》,言“六年七月,增人新战没指挥高茂等三十八人,(钱谦益《功臣庙考》作“七年六月”,盖“六”、“七”二字倒误也。)九年正月,又增入余隆等一百三十人,七月,又增人何文辉等一百六人”,今并前后增祀人数统人之。
癸酉,命有司察穷民无告者,给之屋舍衣食。
谕中书省臣曰:“朕昔在民间,目击鳏寡孤独饥寒困苦之徒,常自厌生,心为恻然。今代天理物已十余年,若天下之民有流离238


失所者,非惟昧朕初心,亦于代天之工有所未尽。卿等为辅相,宜体朕怀,不可使天下有一夫不获也。”
有山阳县民、父罪当杖而其子请代者,上谓刑官曰:“父子之亲天性也,然不亲不逊之徒,亲遭艰难,有坐视而不顾者。今此人以身代父,出于至情,朕为孝子屈法以劝励天下,其释之,”
辛巳,命邓愈、汤和等十三人分屯北平、陕西、河南。
丁亥,始诏天下立社学。上以府、州、县皆有学,而乡闾远者未沾教化,乃诏有司仿古家塾、党庠之制,区之为社,延师儒以教子弟,兼令读御制颁行诸书及新定《律令》。
是月,河决开封大黄堤,诏河南行省参政安然发民夫三万塞之。
翰林侍讲学士宋濂取上即位以来有关政要者,辑为《洪武圣政记》,凡七类,上之。
二月,甲午,宥各处人民杂犯死罪以下者,皆工役终身;其官吏犯私罪者,轻则屯种,重则工役,皆谪凤阳。
癸丑,遣官享先农。上躬耕耤田。
召徐达、李文忠、冯胜还,令傅友德等留镇北平。
是月,命刑部尚书刘惟谦申明马政。谕曰:“马政,国之所重。近命设太仆寺俾畿内之民养马,恐所司收养失宜,或扰害养马之民,皆当告戒。昔汉初一马值百金,天子不能具钧驷,及武帝时众庶,街巷有马、阡陌成群,遂能北伐强胡,威服戎狄。唐初才得隋马三千,及张万岁为太仆,至七十余万。此非官得其人,马政修举邪!其为联申明马政,严督有司,尽心刍牧,务底蕃息,违者罪之。”
又一日,因试将士,谕之曰:“汝等知弓力乎?其力但能至百步,百步之外又加五步焉,不能入矣。故善射者求中于百步之内,则弓无败折之患。驭马亦然,其力能至百里,百里之外加十里焉,则马力疲矣。故善驭马者,常使其力有余而不尽,则马无

明通鉴卷五
蹶伤之失。况攻战之际,马功居多。平原旷野,驰骋上下,无不从志,追奔克敌,所向无前,皆在马力。若不善调养,使其力乏,则临陈必至败事,无以成功。”因下令:“将士不得私乘战马及载他物,违者罪之。”
三月,辛酉,诏始行钞法。
初、上设宝源局于应天。天下既定,又令各行省设宝泉局,皆严私铸之禁,始令:“民有私铸钱,作废铜送官,偿以钱。”其后有司责民出铜、民率毁器皿输官,颇以为苦。而商贾沿元之旧习用钞,多不便用钱。上乃稽宋交、会制及元之交钞及中统、至元宝钞、命中书省定钞法,设宝钞提举司。至是造大明宝钞,民间通行。其等凡六:日一贯,日五百文、四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每钞一贯,准钱千文,银一两,四贯准黄金一两。禁民间不得以金银货物交易,违者罪之。以金银易钞者听。
于是始罢宝源、宝(钱)〔泉〕局,寻复定税课钱钞兼收.钱什三,钞什七,百文以下止用钱。越二年,复设宝泉局。
甲申,德庆侯廖永忠坐事赐死。
初,永忠覆韩林儿之舟于瓜步,上不悦。及大封功臣,谕诸将曰:“永忠战鄱阳时,忘躯拒敌,可谓奇男子,然使所善儒生窥联意,邀封爵,故止封侯而不公。”及杨宪在中书省,永忠与相比。宪诛,永忠以功大得免。至是坐僭用龙风诸不法事,诛之。后上追思勋旧,复封永忠子权嗣为侯。
永忠勇而善谋,行师有纪律,平广东、四川,善抚绥降附,民怀其德,俱为立祠。【考异】《三编·质实》云:“永忠之死,《明实录》讳之曰:“甲申,德庆侯廖永忠卒,上赙遗之甚厚。而宁王《通鉴博论》记丙午事云:'是年,廖永忠沉韩林儿于瓜步,大明恶永忠之不义,后赐死。又,刘辰《国初事迹》,王世贞《史乘考误》,俱以为永忠被诛。夫林儿僭号十二年,明祖用其年号,不无凭藉,犹汉高之于楚心,光武之于更始也。如永忠者,其亦黥布、谢禄之流乎!”按林儿之卒,详元至正二十240
纪五 五年下。
是月,上命御史台官选国子生分教北方。谕曰:“致治在于善俗,善俗本乎教化。教化行,虽闾阎可使为君子;教化废,虽中材或坠于小人。近北方丧乱之余,人鲜知学,欲求多闻之士,甚不易得。今太学诸生年长德优者,卿宜选取,俾之分教北方,庶使人知务学,人材可兴。”于是选国子生林伯云等三百六十六人,给廪食,赐衣服而遣之。
上以旧韵出江左,多失正,命学士乐韶凤与廷臣参考中原雅音正之。书成,命曰《洪武正韵》。
夏,四月,辛卯,上幸中都,谒皇陵也。车驾至滁州,遣官祭滁阳王庙。
甲辰,至中都,以营建郊庙成,祭告天地于圜丘。
乙巳,仁祖忌日,躬诣皇陵致祭。是日,遣官祭开平王祠。丙午,遣官祭扬王庙。
辛亥,仁皇后忌日,躬诣陵祭。
丁巳,上还京师。【考异】是月“上幸中都”以下干支,皆据《典汇》及《潜庵史稿》。
是月,诚意伯刘基卒。
初,基言:“瓯、括间有隙地曰谈洋,南抵闽界,为鹾盗薮,方氏所由乱,请设巡检司守之。”奸民弗便也,挟逃军反,吏匿不以闻。会基致仕归,令长子琏奏其事、不先白中书省。时胡惟庸方以左丞掌省事,挟前憾,使吏讦基,谓:“谈洋地有王气,基图为墓,民弗予,则请立巡检逐民。”上虽不罪基,然颇为所动,遂夺基禄。基惧,人谢,乃留京师不敢归。未几,惟庸相,基大戚,曰:“使吾言不验,苍生福也。”忧愤,疾作。惟庸觇上眷基衰,乃阳为通好,以正月挟医来视基疾。基饮其药,觉有物积胸中如拳石,间以白上,上不省也。前月,基疾剧,上亲制文赐之,遣使护归,抵家逾一月,卒。
241 明通鉴卷五
基自负王佐才,不用于元,遭际真人,任以心膂,自谓不世之遇,故知无不言。遇急难,勇气奋发,定计立谈间,人莫能测。上亦雅重之,尝曰:“伯温,吾之子房也。”有谓基有秘授,善阴阳风角之术。上曰:“基敷陈王道,数以孔子之言导予,岂有是邪?”所为文章,气昌而奇,与宋濂并为一代宗。【考异】《明史·本纪》系基卒于四月丁已下,证之《诚意伯集·行状》、薨于乙卯四月十六日。是月庚寅朔,十六日则乙巳也。今系之是月之末,不书日。又,基事见《明史》本传,惟“饮胡惟庸医药,觉有物积胸中如拳石状”下,据《纪事本末》增入“间以白上,上不省”语,亦本之《行状》中。盖文成之眷衰、故惟庸之毒行也。
免彰德、大名、临洮、平凉、河州被灾田租。罢中都营建之役。
五月,己巳,诏永嘉侯朱亮祖偕傅友德镇北平。亮祖将舟师数百艘过济宁,会临清河水涸,舟胶不得动。时方克勤守济宁,亮祖趣具五千人浚河,不者以军法论。克勤不忍顿民,归祷于天,夜三鼓,大雨。黎明,河水涨数尺,舟师遂达,役者得免,民以为至诚所感云。【考异】亮祖勒民夫浚河,克勤祷雨事,《明史》本传书于济宁知府下,证之《本纪》,亮祖镇北平在五月已巳,又证之方正学《先府君行状》.言“八年春入朝,三月重至官,越五月被劾,十月罢官,谪江浦”,则是年祷雨,正五六月间事也。今因亮祖镇北平并记之。
初,邓愈克河州,招纳吐蕃诸部,遂设河州卫指挥同知,皆予世袭,其知院佥事及千、百户之等,皆使其酋长为之。于是番酋日至。
自设茶马司,许西番以马互市,马之至者渐多,而其所用之货率与中土异,钞法既更,番人不便,马至者少。上患之,是月,遺中官赵成赍罗绮绫绢并巴茶往河州市之,马渐集。中官出使自此始。
上以翰林所撰圜丘、方丘乐章,文过藻丽,命更制之。242
纪五
是月,皇太子摄祭地祇于方丘。【考异】《本纪》不载,此据《典汇》补入。盖太祖以四月幸中都,恐祭时不及归,故有太子摄行之诏。及四月丁巳归,不改前诏,故仍使太子摄之。《典汇》所记、必有所据,今从之.
六月,壬寅,贵州蛮连结苗、獠二千作乱、平越安抚司乞兵往援。上命指挥同知胡汝讨平之。
是月、高邮州水灾,免租六万三百余石,仍振之。秋,七月,已未朔,日有食之。
辛西,改建太庙,前正殿,后寝殿,皆有两庑。寝殿九间,间——室,奉藏神主、如同堂异室之制。
壬戌,命曹国公李文忠、济宁侯顾时往镇山西、北平,召傅友德、朱亮祖还。
戊辰,京师地震.北平按察司金事吕本上言:“近制,士大夫闻父母丧,在外必待移文原籍审核还报,然后奔丧,近者弥月,远者半年。自今官吏若遇亲丧,其家属陈于官,移文任所,即令奔赴,然后核实。”上深然之,诏:“百官奔父母之丧者,闻丧即行,不俟报。”
丁丑,免应天、太平、宁国、镇江及蕲、黄诸府被灾田租。
八月,己酉,元库库特穆尔卒。库库自定西之败走和林,元嗣君仍任以政,从徙金山之北,遂卒于哈喇诺海旧作哈刺那海之衙庭。其妻毛氏,亦自经死。
库库自视师河南后,上七致书不答,既出塞,复遣人招谕,亦不从。最后李思齐降,上使往招之。始至,待以礼。寻使骑士送归,至塞下,辞曰:“主帅有命,请公留一物为别。”思齐曰:“吾远来无所赍。”骑士曰:“愿得公一臂。”思齐知不免,断与之。还,未几卒。上以是心敬库库。一日,大会诸将,问:“今天下奇男子谁也?”皆对曰:“常遇春。”上笑曰“遇春虽人杰,吾得而臣之,吾不能臣王保保。其人奇男子也!”寻册其妹为秦王樉妃。
243 明通竖卷五
丁巳,太白昼见。
儿月,戊辰,上以云南久不下,议再遣使招谕梁王。时吴云出为湖广行省参政,召至,语之曰:“今天下一家,独滇南不奉正朔,杀我使臣。卿能为朕作陆贾乎?”云顿首请行。
会梁王遣其臣铁知院等二十余人使漠北,为大将军所获,送京师。上释之,令偕云往。既入境,铁知院等谋曰:“吾辈奉使被执,罪且死。”乃诱云令诈为元使,改制书,共绐梁王。云不从,知院等遂杀云。梁王闻之,收云骨,送之于蜀,殡于给孤寺。其后云子黻上其事于朝、诏驰驲还葬,与王祎并祀京师,额其祠曰二忠。
是月,命皇太子及秦、晋、楚、靖江四王讲武中都,学士宋濂从。
时上得舆图《濠梁古迹》一卷,遣使赐太子,题其外,令濂询访,随处言之。太子以示濂,濂因历历举陈,随事进说,甚有规益。
濂傅太子,先后十余年,凡一言动,皆以礼法劝讽,使归于道。至有关政教及前代兴亡事,必拱手曰:“当如是,不当如彼。”皇太子每敛容嘉纳,言必称师父云。【考异】宋濂侍皇太子至中都,证之《濂传》,在八年九月,《集》中《行状》同。《明史·本纪》系之十月壬子、盖以九月至,十月讲武也。今据《传》及《行状》,系之九月之末。
冬,十月,丁亥,诏举富民素行端洁、达时务者。
是月,开封府祥符、杞、陈留、封邱、兰阳、商水,西华及唯州、淮安府盐城水、诏皆免其租。
诏翰林考议陵寝朔望节序祭祀礼。学士乐韶凤等言:“汉诸庙寝园有便殿,日祭于寝,月祭于庙,时祭于便殿。后汉都洛阳,以关西诸陵远,但四时祀以特牲,每西幸即亲诣,岁正月郊祀毕,以次上洛阳诸陵.唐园陵之制,皇祖以上陵皆朔望上食,元日、冬至、寒食、伏腊、社,各一祭皇考陵,加以荐新。宋每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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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仲月,遣太常、宗正卿朝诸陵。我朝旧仪,每岁元旦、清明、七月望、十月朔、冬至日俱遣官致祭,祠以太牢;白塔二处,遣中官祭,祠以少牢。今拟如旧仪,增夏至日用太牢,伏腊、社及每月朔、望则用特羊,祠祭署官行礼。如节与伏腊、社、朔望同日,则用节礼。”制曰:“可。”【考异】定陵寝祭祀及郊社宗庙行脱舄礼,据《明史·礼志》及《乐韶风传》皆在是年,《典汇》并系之十月.其郊坛脱舄之仪,据《春明梦余录》,谓始于是年,今分书干十一月下。
初,京师、行省皆设都卫指挥使司,节制方面,至是诏:“改在京留守都卫为留守卫指挥使司,在外都卫为都指挥使司。”凡都司十有三:北平,陕西,山西,浙江,江西,山东,四川,福建,湖广,广东,广西,辽东,河南;又置行都司二:甘州、大同;俱隶大都督府。其后云南平,又增置云南、贵州二都司。
十一月,丁丑,有事于圜丘。
时学士乐韶凤等奏定大祀登坛脱舄之仪,谓:“古者以屦不上堂为敬。汉、魏朝祭皆跣袜,惟萧何剑履上殿,以为异数。宋南郊,皇帝至南阶,脱舄升坛,入庙,脱舄升殿,所以崇敬也。今议于郊祀庙享前期一日,有司以席藉地,设御幕于坛东南门外,设执事官脱履之次于坛门外西阶侧,祭日,大驾入幕次脱舄,始升坛殿行礼。分献、陪祀官皆脱舄于外,协律郎、乐舞生皆跣袜。”上以其援据故实,诏始行之。
十二月,戊子,京师地震。癸巳,元纳克楚犯辽东。
初,上闻黄俦被杀,知纳克楚仍将内犯,敕都指挥叶旺、马云等预为之备。至是果悉众寇边,见守御严,不敢攻,越盖州至金州。时金州城守未完,指挥韦富、王胜等督士卒分守诸门。纳克楚之骁将鼐喇呼,旧作乃刺吾。帅精骑数百挑战城下,中伏弩仆,为我军所获,敌大沮。富等纵兵击之,敌引退,不敢出故
245 明通鉴卷五
道,从盖城南十里沿柞河遁。旺等先以兵扼柞河,自连云岛至窟驼寨十余里,缘河垒冰为墙,沃以水,经宿,凝冱如城市。钉板沙中,旁设坑阱,伏兵以伺。云及指挥周鹗、吴立等建大旗,城中严兵不动,寂若无人。已,寇至,城南伏四起,两山旌旗蔽空,矢石雨下。纳克楚仓皇趋连云岛,遇冰城,旁走,悉陷于阱,遂大溃。云等自城中出,合兵追击,至将军山毕噜河,旧作必栗。斩获及冻死者无数。乘胜追至猪儿峪,纳克楚仅以身免。
事闻,进叶旺、马云俱为大都督佥事。
甲寅,遣使振苏州、湖州、嘉兴、松江、常州、太平、宁国、杭州水灾。
是月,陕州人有献天书者,上命斩之。
上谕御史台曰:“比设粮长,令其收民租以总输纳,无有司之扰,于民甚便。自今粮长有杂犯死罪及流徙者,止杖之,免其输作,使仍掌税粮。”御史台臣言:“自今粮长有犯,许纳铜赎罪。”制:“可。”


纪四 太祖洪武四年辛亥至五年壬子纪六 太祖洪武九年丙辰至十二年已未

纪五 太祖洪武六年癸丑至八年乙卯|明通鉴纪|明通鉴 - (清)夏燮著,李一平、李珽、李秉乾等校点|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