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四十七 武宗正德十二年丁丑至十三年戊寅
明通鉴卷四十七
纪四十七起疆国赤奋若、尽著雍摄提格、凡二年。
武宗毅皇帝
正德十二年
春,正月,戎寅、召内阁、府、部大臣及科、道官传旨,“十三日郊祀毕、驾幸南海子观猎".
于是,大学士梁储等上疏曰:“朝廷至大至重之事无有过于郊祀者。今祀礼未举、而先有意于游猎,则精诚已分矣。祖宗百五十余年来、未闻有此举动。况尘埃草野之中,车马丛杂,等威不辨,警跸不严、万一可虞之事或有出于意料之所不及者,则臣等虽万死不足以赎误国负君之罪矣。”寻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大理等衙门,及成国公朱辅等皆以为言,不省。【考异】《明史·本纪》,“正月己丑,祀南郊,遂猎于南海子。”《三编》则于《目》中书“戊寅,召百官至左顺门,明告以已丑郊竣,将幸南海子”,盖据《实录》也。武宗盖虑临时诸大臣之谏阻,而先传旨明告、可谓不畏天怒,不恤人言,储等之谏,亦何益哉!
己丑,大祀南郊,礼毕,遂猎于南海子。文武诸臣追从之,上方纵猎,门闭不得入。日晡传旨,令诸臣先还,候于承天门。夜中,驾始入、御奉天殿,群臣行庆成礼。明日,以所猎禽兽分赐府、部、翰林、五品以上及科、道官。初,上时出微行,犹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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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自是特宣谕外廷,无敢力争者。旬日间,再猎南海子,西北 巡边之行自此始矣。
壬寅,甘肃守臣以土尔番侵肃州羽书上闻,并言“先后入贡番使,宜随所在羁之”。而巡按御史王光亦劾诸将失律罪,“请遣文武大臣有才略者往经略之”。【考异】《实录》书土尔番事于是H壬寅、实据奏报之日,而《明史稿》遂据之,后修《明史》改人于十一年九月,盖参核《彭泽传》,土尔番之复据哈密,乃十一年事,惟《哈密传》于十一年五月下书“彭泽上言,‘土尔番效顺,请赐臣骸骨归里”,下文言“明年五月、甘肃巡抚李昆上言:‘莽苏尔谓巴尔济不可复立。如必欲其复国、请敕谕莽苏尔兄弟”云云、按此即十一年五月事、故《实录》系之五月庚寅,其非1—年之明年可证也,且上文既云“十一年五月”,下文又言“十二年正月”,不应中间复出“明年五月”四字,今详加参校,彭泽召还在十年,《传》中叙九年彭泽经略事下,当书“十年五月”,因转写衍“一”字。如此,则泽请赐骸骨在十年,而下文所谓“明年五月”者、正十一年之五月,与月、悉参《安录》、《本纪》书之,并附刊《土尔番传》之误于此
是月王守仁行抵赣州,开府郡中,选民兵,行十家牌法,其法仿保甲行之。又以连年调狼兵、土军,动经岁月,糜费逾万,有损无益、乃集江西、福建、广东、湖广四省之兵,选其骁勇者,每省或五六百人,或四五百人,分队统带,责之分守兵备官。时左右多贼耳目,守仁乃呼老黠隶诘之,隶战栗不敢隐,因贳其罪令诇贼,贼动静无弗知。于是,檄福建、广东会兵、先讨大帽山之贼。
《本纪》及《彭泽传》吻合,而上下文义亦一气贯注矣。今记土尔番事年
二月、庚戌,命左都御史彭泽提督陕西等处三边军务,镇守宁夏,右都督郤永充总兵官,太监张永监军。
增设陕西织造中官。给事中任忠言:“陕西地瘠草寒,民多穴居、衣皮铺藿、无它生计。况沿边郡县屡遭寇掠,耕牧旷废,其腹里不被兵者,又以调集士马,挽运刍粮,亦皆疲敝。辨麦槁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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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苗稼尽于雪霜。逃窜流移,十室而九。近闻复遣太监往监织造,费辄数万,催督峻急,民不堪命。夫鸟穷则啄,兽穷则
攫,臣不胜意外之虞、民或啄以攫也。”疏入,不报。
己未,免陕西巩昌府、秦、陇等被灾州、县去年税粮。
癸巳,赐舒芬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芬,进贤人。是日,上微行、骑出北安门,军士从者才数人,至顺天府大街而还。比夜始传制.
三月,已丑,免大同府所属州、县被灾税粮。
戊戌,陕西镇、巡官复以织造为言,“请将两淮、浙江、四川、河东盐课充陕西织造之用”,从之.
夏、四月、壬子,靳贵致仕。贵在阁三年,无所建白。初,贵主辛未会试,以家人通贿鬻题为言官所劾,是科复主会试,人言藉藉。给事中王俊民复劾之,贵始乞休。仍赐敕、给廪隶如例。
丙辰,甘肃副总兵郑廉及哈密都督阿尔保喇见前,即奄克孛刺。等败土尔番于瓜州,斩获七十九级,乃遁去。又与卫拉特即瓦刺.相攻,力不敌,移书求款。巡抚李昆以闻,且请罢兵,于是彭泽、张永等皆止不遣。总兵郤永已先发,命“暂驻甘州近地,俟事宁乃还"。
是月,毁积庆、鸣玉二坊民居,给事中石天柱等疏请停止,不省。
五月,丙子,以礼部尚书毛纪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代靳贵也、纪以屡谏,有名望,同列皆倚重之。
戊寅、宁府典宝副阎顺、典膳正陈宣等,潜走京师、告“宁 王所亲信典宝正涂钦与致仕都御史李士实、都指挥葛江等谋不轨、乞敕法司勘治。”有旨“执付锦衣卫狱”。已,王亦奏顺等背义私逃,杖之五十,发孝陵卫种蔬。时内外权贵皆受宸濠赂,虽上变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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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未,上微行至石经山、汤峪山、玉泉亭,数日乃还。石经山,朱宁所营建也,穷极壮丽,至是邀上幸之。
乙未,都御史彭泽以衰病乞休,许之,驰驿、给夫廪如制。六科给事中黄钟、十三道御史潘仿等交章请留,而为兵部尚书王琼所尼,不振。初,琼与泽以廷推有隙,而泽常使酒陵琼,复时时谩骂钱宁。宁闻,大怒,遂与琼侦泽事,欲共倾之。舍音和珊之系狱也,其党实巴伊克旧作失拜烟答。被捶死。及事平,械和珊至京下狱。实巴伊克子旋以入贡至京,探知王琼欲倾泽,遂讼父冤、法司行甘肃讯报。琼欲因此兴大狱,奏遣科、道二人往勘。
是月、巡抚南赣土守仁讨大帽山贼,平之。时贼首詹师富等据长富村为巢。守仁督副使胡琏等破之、逼之象湖山。指挥罩框、县丞纪镛战死,守仁亲率锐卒屯上杭,佯退师,出不意捣 之,连破四十余寨。俘斩七千有奇,遂禽师富,散其胁从者四千余人。【考异】事见《明史》守仁本传,然系之是年正月、似误也.文成以正月至赣州,调兵团练,一切部署,必无是月遽平剧贼,故《宪章录》、《纪事本末》皆系之五月。而证之《实录》,六月丙辰始以捷闻、则五月破大帽山贼可证也。岩其《年谱》谓“是年二月平津寇,四月班师、驻军上杭”,则正与《明史》本传合。盖平漳寇后移师上杭,故讨詹师富等即在是时,本传“正”字疑系“五”字之误也。
六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乙卵,命安远侯柳文防守古北口,署都指挥赵承序防守白羊口,华勋防守黄花口,以谍报寇在宣府沿边驻牧也。
是月、礼部尚书李逊学改管诰敕,以吏部侍郎毛澄代之,十璟迁左都御史,代彭泽也。以刑部侍郎张纶为右都御史。
秋,七月,乙亥朔,享太庙,遣会昌侯孙铭代行礼。
升山东按察金事许逵为江西副使。逵以屡破剧贼,威名大著,擢授是职。会宸濠方谋逆、其党横甚,逵至,以法痛绳之。语巡抚孙燧曰:“宁王敢为暴者、恃权臣也。权臣左右之者、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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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四 十七
贿也。重贿出于盗薮,今惟剪盗则贿息,贿息则党孤。”燧深然
之。
丙戌,下大理寺评事沈光大及司务林华于锦衣卫狱。时有厂卫校卒,喧争三法司道上,华出,不避,因杖之。校卒仍不逊光大复杖而囚之。钱宁遂奏“校乃执驾人役,二人擅辱之”,有旨,俱下狱拷讯,且令法司从重拟罪,法司议降调,内旨“黜光大为民、华调外”。时厂卫声势赫弈,校卒至各部白事,呼卿佐为“老尊长”,卿佐亦降颜礼遇之,皆钱宁、江彬等奥援也。
庚寅,命巡抚南赣佥都御史王守仁提督军务。先是江西盗蜂起,守仁至,稍稍平之。因奏:“盗贼日滋,由于招抚之太滥;招抚太濫,由于兵力之不足;兵力不足,由于赏罚之不行。乞假以令旗令牌、得便宜行事。”兵部干琼议请许之。乃更兵制:二十五人为伍,伍有小甲;二伍为队,队有总甲;四甲为哨,哨有长,协哨二佐之;二哨为营,营有官,参谋二佐之;三营为阵,阵有偏将;二阵为军、军有副将。皆临事委、不命于朝,副将以下得递相罚治。于是乃议讨大庾之贼。
是月、上纳江彬言,将幸宣府巡视居庸关,御史张钦上疏曰:“比者人言纷纷,谓车驾欲度居庸,远游边塞,臣谓陛下非漫游、欲亲征北寇也。不知北寇猎獗,但可遣将徂征,岂宜亲劳万乘?英宗不听大臣言,六师远驾,遂成己巳之变。匹夫犹不自轻,奈何以宗社之身,蹈不测之险。今内无亲王监国,又无太子临朝。国家多事,甘肃有土番之患,江右有挚贼之扰,淮南有漕运之艰,巴蜀有采办之困。京畿诸郡,夏麦少收,秋潦为沴。而陛下不虞祸变,欲纵辔长驱,观兵绝塞。臣窃危之。”已,闻廷臣切谏皆不纳,复疏言:“臣愚以为乘奥不可出者有三:人心摇动,供亿浩繁,一也;远涉险阻,两宫悬念,二也;北寇方张、难与之角,三也。臣职居言路,奉诏巡关,分当效死,不敢爱死以负陛下。”疏人、不报。【考异】钦谏幸宣府事,见《明史》本传,特书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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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之七月、盖欲谏止上行,非临时奏也。诸书皆系之帝幸宣府之八月月今据《实录》书之,为下幸宣府张本。
乙巳,大学士梁储、蒋冕、毛纪追及于沙河,上疏请还,不纳。
八月,甲辰朔,上微服如昌平。
已酉,至居庸关。时传报出关甚急,巡关御史张钦命指挥孙玺闭关,纳门钥藏之。分守中官刘嵩欲诣昌平朝谒、钦止之曰:“东驾将出关,是我与君今日死生之会也。关不开、车驾不得出,违天子命,当死;关开,车驾得出、天下事不可知,万一有如土木、我与君亦死;宁坐不开关死,死且不朽。”顷之,上召玺,玺曰:“御史在,臣不敢擅离。”乃更召嵩,嵩谓钦曰:“吾,主上家奴也,敢不赴!”钦因负敕印,手剑坐关门下,曰:“敢言开关者斩!"复夜草疏曰:“臣闻天子将有亲征之事,必先期下诏廷臣集议。其行也,六军翼卫,百官扈从。而后有车马之音,羽旄之美。今寂然一不闻,辄云车驾即日过关,此必有假陛下名出边勾贼者、臣请捕其人,明正典刑。若陛下果欲出关、必两宫用宝,臣乃敢开。不然、万死不奉诏。”奏未达,使者复来,钦拔剑叱之曰:“此诈也!”使者惧而返,为上言:“张御史几杀臣。”上大怒,顾钱宁:“为我趣捕杀御史!”
会储等至沙河,再疏请还宫,于是礼部尚书毛澄、给事中王潮暨成国公朱辅、英国公张仑等,皆合词疏请国跸,钦疏亦至。丙辰,上不得已,始自昌平还。
戊午,夜视朝。
庚申,大庾贼陈日能盘踞山峒,与上犹、浰头诸贼相掎角。守仁督副使杨璋潜师以入,乘夜纵火焚巢,破十九砦,禽曰能,俘斩五百六十余人。时横水贼谢志山乘间急攻,南安知府季敩击败之。【考异】事见《明史》本传,《纪事本末》系之七月。《实录》书于八月庚申、据报捷之月日也。《三编·目》中书禽日能在十二年九月,盖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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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四十七
水贼之破又在其后,牵连并记耳。
癸亥、以广东布政使吴廷举为右副都御史,振湖广饥。先是巡抚秦金奏:“武、汉、荆、岳、黄、襄、德、常、安、沔等府州并所属俱水灾,请特遣大臣一人发银往振。”从之。
是夜,南京祭历代帝王庙,风雨大作,雷震死斋房吏。
丙寅,上复微行,夜出德胜门,趋居庸关。时御史张钦巡白羊日。上夜宿羊房民舍,辛未,疾驰出关,数问:“御史安在?”钦闻,追之已不及,欲再疏谏,而上已命谷大用守关,毋纳京朝官。钦感愤,西望痛哭而已。
癸酉,大学士梁储等请回跸,不报。
九月,甲戌朔,车驾驻宣府。江彬营镇国府第,悉辇豹房珍玩、女御实其中,上遂忘归、时夜出,见高门大户即驰入、或索其妇女,富民率厚赂彬以求免。军士樵苏不继,辄毁民房屋以供爨,市肆萧然,白昼户闭。阁臣梁储、尚书毛澄等、南京尚书吴俨等、佥都御史胡瓒、礼科给事中陈沾等,皆先后谏、不报。
辛卯,河决城武。
壬辰,上驻跸阳和。时上自署“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所驻跸称“军门”,凡有征发,悉以威武大将军钧帖行之。阁臣梁储等育:“旧制,一应军马钱粮,非奉敕旨不许擅行支应。今一旦以此帖行之,异日设有奸入乘机诈冒,军卫有司不能辨其真伪、安能保无它患。伏望停止,并请即日还宫,以安中外。”不
报。
庚子,有旨,“户部发银一百万两输宣府,以备赏劳”。户部尚书石玠力持之,不纳,乃输其半。
冬,十月,癸卯朔,车驾驻跸顺圣川,会鞑靼小王子人寇。先是上在阳和,闻小王子以五万骑驻边,将入寇,上喜以雄略自见,遂命大同总兵官王勋、副总兵张𫐐、游击陈铨、孙镇军大同,辽东参将萧滓军聚落堡,宣府游击时春军天城,副总兵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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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参将杨玉、延绥参将杭雄军阳和、副总兵朱峦军平虏、游击周政军威远。时前月戊戌也。其月,辛丑,寇分道南下,勋等帅所部御之,上命春、滓往援,政、峦及参将麻循、高时尾敌后,又调宣府总兵朱振、参将左钦等俱会阳和,参将江桓等为之策
应。
是月,甲辰,勋与敌遇,督军步战,寇南循应州而去。明日,勋等复遇敌于应州城北五里寨,战数十合,杀伤相当。薄暮,寇傍东山去,既而分兵围勋等。此晓,天大雾,围解,勋等人应州城,峦及都指挥徐辅兵至。明日,勋等出城大战,时春、滓兵亦至,寇复以别骑迎敌,官军不得合。
丁未、上自率太监张永、魏彬、张忠、都督江彬等兵,自阳和来援、众殊死战,敌少却,诸军乃得合。日暮,即其地为营,乘舆止焉。明日,敌来攻,上复督诸将御之、自辰迄酉,战至百余合,敌退,引而西。上与诸将蹑敌后,至朔州边,会大风雾,昼晦,官军亦疲困。
辛亥,还驻大同,
是役也,斩首十六级,官军死者五十二人,重伤者五百六十三人,乘舆几陷。命勋等以捷闻于朝。【考异】此九、卜两月事,《实录》统书之于是月甲辰下。《三编》全据其文。证之《明史·本纪》、《外国传》,亦大略相符。而至于“官军死伤”、“乘舆几陷”等语,《鞑靼传》皆佚之。且云,“是后岁犯边,然不敢深人”,似据正史之文,然不如《实录》所纪之详而信也。今悉据书之。
甲子,岁星昼见,凡六日。
是月,王守仁讨横水、左溪,令都指挥许清、赣州知府邢珣等各一军会于横水,南安知府季教及守备郏文等各一军会于左溪,又令吉安知府伍文定等遏其奔轶。守仁自驻南康,去横水三十里。先遺四百人伏贼巢左右,进军逼之。贼方迎战,两山举帜、贼大惊,谓官军已尽犁其巢,遂溃。乘胜克横水,谢志山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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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 四 十 七
其党萧贵模等皆走桶冈,左溪亦破。守仁以桶冈险固,移营近地,谕以祸福、贼首蓝廷风等方震恐,见使至,大喜,期仲冬朔降。而珣、文定已冒雨夺险人。贼阻水阵,珣直前搏战,文定等自右出、贼仓卒败走。诸军遂破桶冈,志山、贵模、廷凤面缚降。凡破巢八十有四,俘斩六千有奇。时湖广巡抚秦金亦破龚福全,禽斩千人。乃奏请设崇义县于横水,隶南安府,从之。
十一月,丙戌,总督两广都御史陈金讨府江贼,平之。府江地方绵亘二千余里,皆贼巢穴。金偕总兵郭勋、太监宁诚,调两江土兵及湖广官军,分六路讨之,禽斩贼首王公珣等百余人,余贼六十余人,俘获男妇千五百余人。
捷闻,以功进金少保兼太子太保。寻召还。
丁亥、命大学士杨廷和人内阁供职。先是廷和服阕,召至
京,上已北巡。吏部为请,至是已逾月,乃得旨。【考异】此据《实录》之原文,云“廷和至京,上已北巡”,则以八月后至也。云“吏部为请,逾月乃得旨”,则以九月请也。《明史》本传亦言“廷和至,帝方猎宣府”。惟下文言:“帝在宣府,赐廷和羊酒银币,廷和疏谢,因请回跸。不报。复与大学士蒋冕驰至居庸,欲身出塞请,帝令谷大用扼关门,乃归”云云,按武宗北巡及出居庸关,令谷大用扼关门,皆八月事。无论廷和未到,即到,亦未上闻,何从有羊酒银币之赐?若使帝有所赐,廷和复有疏谏,《实录》中不容无一语及之。且《廷和传》言“与蒋冕驰至居庸”而《冕传》言“上出关时,冕方以病在告,因上疏谏”云云,则是冕亦何尝至关?凡此,非扬文襄谀墓之词,即升庵《行状》归美之语。今不取,但据《实录》书之.
戊子,上还至宣府。
辛丑,冬至,上在宣府,文武诸臣行遥贺礼。
南京六科给事中汪元锡、十三道御史孙孟和等上疏谏亲征,
且请返跸,不报。
十二月,壬寅朔,上在宣府传旨“以闰月朔省牲”。大学士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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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和等“请明降谕旨,振旅还京师”。
癸亥、太监张永等自宣府还,传旨:“以边报未宁,未得还 京。自闰十二月初一日为始,遣官省牲及大祀,皆照例举行。”于是,杨廷和等复上疏言:“我祖宗列圣百五十余年来,每遇郊祀前一月,躬往省牲,岁之首月,卜日行礼,所以天心克享而天下久安。今陛下驻跸关外,顾以边报未宁,遂欲废此百五十余年盛典,万一天下臣民及各处宗藩疑而问故,则将何说以应之?伏望收回新命,即日车驾遄还,以成大礼。”礼部尚书毛澄等,科、道官朱鸣阳、袁宗儒等亦以为言,皆不报。内阁大臣及九卿欲赴行在请还宫,行至居庸关有禁,不得出关而还。
闰月,壬申朔,上在宣府,大学士杨廷和等代行省牲礼。复传旨:“京城九门守门官,毋放朝官出城。”
甲申,杨廷和等言:“近日武清、东安等县,卢沟桥、清河店等处俱有盗贼,少则四五十人,多则百余人,劫掠村店,烧毁房屋,杀虏人口,抢掠财物,道路为之不通。而京城之内,东直门诸坊,强贼白日剽杀。该部奏请调度兵马,未奉明旨,不敢辄行,恐误事机。窃思盗贼之起,固由饥寒所迫,实亦数月来窥知乘舆远狩、京城居守无人,投闲抵隙、肆无忌惮。若不及早扑灭,恐日渐滋蔓,不但如近年刘六、杨虎之祸而已。况今郊祀天地、时享太庙及正旦朝贺诸大礼,相踵在迩、所以耸四方之观听,系天下之人心,请及早还京,次第施行。此实治乱安危之机,臣等故敢昧死言之。”不报。
丁亥,立春,上命迎春于宣府,备诸戏剧。又饰大车数十两,令僧与妇女数百杂载戏昵,上观之大笑以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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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辛丑朔,上在宣府。
千寅,佛郎机来贡。其地近满刺加,因袭而据之。至是遣使1264
纪四十七
臣加必丹永等贡方物、请封。至广东,镇、巡官以海南诸番国无其名,又使臣亦无本国文书,未可信,乃留其使者以请。诏“给其方物之直遣还”,其人久留不去,已而夤缘镇守中贵,遂人京。【考异】佛郎机,即今之佛兰西,亦母“法兰西”,大西洋欧罗巴洲之一国也。万历间,利玛窦至中国、自称大西洋,礼臣不知。其后,艾儒略出其所撰《职方外纪》,始知欧罗巴洲中七十余国,统名大西洋,而意大里亚、佛郎西皆在焉。考之明代,自正德以前,大西洋朝货未尝通于中国,即郑和七下西洋,历诸番数十国,亦仅至西南洋而止,故大西洋之通中国、实始于佛郎西、而其时明人不审,但以其自满刺加来,遂以为地之相近。不知佛郎西远在大西洋,时因来至南洋,开通市埠。满刺加即南洋之一国,今所称“麻六甲”者,佛郎西据之,而非其本国之相近也。《明史·外国传》但知意大里亚为大西洋,而不知佛郎西亦大西洋,又因佛郎西取满刺加,遂并佛郎西亦误以为南洋之一国。自西人地理书出,奥图了然。今仍据《明史》书之、而附识于此。
癸卯,户科给事中邵锡言:“去秋,雨水为灾,秋成失望。顺天、保定、河间,被灾尤甚,真定、大名等五郡次之。人民艰食,流移日多,盗贼渐起。陛下近发户部银两、德州仓粮,遣郎中二人振济,恐所发不足以赡所振。请敕大臣一人专司振事,仍乞量予蠲免。”从之。于是以佥都御史李钺督顺天、河间、保定等府,与巡抚李瓒、臧凤分道振之。
丙午,车驾至自宣府。先是礼部具迎驾仪,令京朝官各朝服迎候。而传旨用曳伞大帽鸾带,并赐群臣大红纻丝罗纱各一、具彩绣。一品斗牛,二品飞鱼,三品蟒,四品麒麟,五、六、七品虎彪、翰林、科、道官不限品级,皆预焉,惟部曹以下不预。育官论其非制,不纳。
及是迎驾德胜门外,群臣具彩帐、彩联、皆金织字,序词惟称“威武大将军”,不敢及尊号。众官列名其下,亦不敢称臣,各陈羊.酒、白金、彩币,手红梵夹候道左,盖皆中官预传上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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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时上戎服、乘赤马、佩剑,边骑簇拥。遥见火球起戈矛间,烟直上,乃知驾至,群臣齐伏地叩首。上下马,坐御幄,大学士杨廷和奉觞,梁储注酒,蒋冕进果槅,毛纪擎金花称贺。上曰:“朕在榆河亲斩敌首一级,亦知之乎?”廷和等皆顿首称圣武。上遂驰马人东华门,宿豹房。
是日,大雨雪,驾至,夜已久,廷臣迎驾,仆马相失、曳走泥淖中。夜半入城,有凡殆者。【考异】此据《三编》、皆本《实录》之会文。而《明史·廷和传》谓“廷和独不可,曰:‘此里俗以施之亲故耳,天子至尊,不敢渎献。’帝使使谕意、执不从,乃已。”今证之《实录》,廷和并未尝执奏、而彩帐、羊、酒、称贺之事、未见中止,疑亦《志》、《状》中归美之词、而《明史》因之。且《传》中亦言“上多过失,廷和谏不听,亦不能有所执奏,以是邑邑不自得。”此纪实之语,与上文“执不从”之语矛盾矣。大氐野史所记廷和附权贵事,多出仇口,弇州辨之是也。而至于武宗失德、廷和依违其间、此实有之。《三编》多据《明史·列传》、独此一段删之,具有斟酌,今从之。
丁未,罢南郊致斋,初至不及也。
庚戌,大祀南郊。祀毕复幸南海子。先是南京尚书吴俨等言:“臣等初闻车驾出幸昌平,曾具疏极论,不蒙采纳。既而又闻 出居庸、幸宣府、大同,宰辅不及知,群臣不及从,六军之士不及卫护,臣等战惧惊惶,未测其故。既而思之,是必因边圉告急,陛下虑群帅之不力,悯边氓之被俘,急于制御,遂不暇资谋而行耳。然今在廷之臣,文武如林,宁无一人可委任者、而陛下必欲自行耶?方车驾之初出、臣民引领北望,皆谓回跸必在九月万寿节时,则以天下之朝贺者毕至、蕃服之贡献者在廷、岂宜使之空行。及九月既过,人谓回跸必在长至令节时,则以九庙有灌献,两宫有庆贺,岂宜遣入以代。及长至既过,又谓必在明年元且时,今过元旦又十日矣,车驾还否,远不可知。万一未还,则郊祀大礼,尤非臣下所敢代者,将遂缺而不举欤?若谓寇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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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则待寇灭而后还欤?又万万无此理。
况近者内外人心摇动、口语藉藉,转相传播,徐、淮以南,饥馑千里,去冬雨雪为灾,民无衣食,至于父子流移,兄弟离散,略不系念,甚有自引决者。民穷至此,安保其不为盗?臣恐所御之寇尚在藩篱,而不虞之患或起肘腑,此不可以不虑也。”
时户部侍郎张津、应天府丞许廷光、给事中孙懋、御史潘沃先后驰疏请回驾,皆不报。《三编·质实》:“按是年正月辛丑朔,武宗以丙午还京、乃月之六日。吴俨疏有‘过元旦十日’语,盖俨官南京、尚未知武宗之已还也。”
辛亥,至自南海子,御奉天殿。夜、宴文武群臣及四夷朝使,复以亲征所获刀械衣器示群臣纵观之
丁巳,留庐、凤、淮、扬并徐州兑运粮五万五千石及折粮脚价银四万两、淮,浙盐价银各三万两分给被灾府、州、县、以大水故也。【考异】《三编》叙于正月《振京师月》中,云“二月发运粮及盐价等银”,证之《实录》即正月丁巳也,今据之.
己未,赐文武群臣银牌于左顺门,一品重三十两,二品、三品十两、镂其上曰“庆功”,四品、五品及都给事中五两,左、右给事中四两,给事中御史三两,镂曰“赏功”,又各被以花红。先是廷臣具彩帐及贺仪,其出银以品级为差、故所赐亦如其数。翰林以无贺仪,是日遂不预赐云。
辛酉、上复如宣府,廷臣从者四人,余以次追及。 于是,杨廷和等复上疏言:“臣等蒙赐袭衣、猎品,又给花红、银牌,终夜思之,不胜踧踖。窃惟自古帝王,虽以武功定天下,而恒以文德致太平。有虞之时,三苗不服,帝乃诞敷文德,而有苗来格。汉武帝穷兵黩武,卒致海内虚耗、后虽有轮台之悔,抑已晚矣。伏望陛下以虞舜为法,汉武为戒。即今四方水早相仍、饿殍载 道,朝廷每差官振济,犹恐不及,若复劳师费财,其何以堪?伏
望深居大内,颐养天和。”疏人,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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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戌,都给事中汪元锡等言:“前日颁赐赏功银牌,臣等实不敢受。窃念应州之役,杀虏人民难以数计,六军之众,损折亦多。得失相较、实为悬绝、而君臣动色相贺。不知寇退之时,亦有此等大赉如中国之为乎?民之拘系于北庭,南向而哭者,亦望吾君臣有以救之乎?由此言之,则前项赐物,非惟臣等不敢受,抑亦不忍受矣。”贵州道御史李润等亦共疏辞免,皆不报。
是月,又振山东水灾。给京师流民米人三斗。瘗死者。
提督南赣军务王守仁讨浰头贼,平之。初,守仁之平詹师富也,龙川贼卢珂、郑志高、陈英咸请降。及征横水,浰头贼将黄金巢亦以五百人降,独池仲容未下。横水破,仲容始遺弟仲安来归,而严为战守备,诡言:“珂、志高,仇也,将袭我,故为备。”守仁佯杖系珂等,而阴使珂弟集兵待、遂下令散兵。岁首、大张灯乐,仲容信且疑。守仁赐以节物,诱人谢,仲容率九十三人营教场,而自以数入人谒。守仁呵之曰:“若皆吾民,屯于外,疑我乎?"悉引入,厚饮食之、贼大喜过望,益自安。守仁留仲容观灯乐,正月三日,大享,伏甲士于门,诸贼人,以次悉擒,戮之。自将抵贼巢、连破上、中、下三浰,斩馘二十有奇。余贼奔九连山,山横亘数百里,陡绝不可攻,乃简壮士百人,衣贼衣奔崖下,贼招之上,官军进攻,内外合击、禽斩无遗。乃于下浰立和平县,置戍而归。自是境内大定。
二月,庚午朔,上在宣府。
丁丑,巡抚山东右副都御史黄璜以灾异上言:“天道远而难知、然征之人事,亦有可得而言者。伏见皇舆北巡,累月弗返,辅臣百官至有涕泣欷歔于邸舍而不忍言,亦且不敢言,是以谪见 于天以警动陛下。陛下自视,远寓边将之家、孰与夫金阙紫宸之壮丽?边.七击牛炰羔,孰与夫大官尚食之珍腴?乃快意于彼而忘此者,殆必有邪慝者为之地主,使陛下微服,混迹臣庶,兜鍪加于龙衮,刁斗彻于宸聪,堂陛凌夷,莫甚于此!伏望及今还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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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四 十七
以振天下纪纲,循祖宗法度,则灾变犹可止也。”不报。
已卯,慈寿太皇太后王氏崩。越三日壬午,上至自宣府,乃发丧。
癸未、降监察御史张士隆、许完为判官,土隆晋州,完定州。初,士隆出按风阳,织造中官史宣列黄梃二于驺前,号为“赐棍”,每以扶人,有致死者, 自都御史以下,莫敢问,士隆劾奏之。又劾锦衣千户廖铠奸利事,且曰:“铠虐陕西,即其父鹏虐河南故习也。河南以鹏故召乱,铠又欲乱陕西,乞置铠父子于法。”钱宁素昵铠,见疏,大恨。会士隆按薛凤鸣狱、凤鸣者,宝坻人。先为御史,坐事削籍。谄事佞幸,尤善宁。与从弟凤翔有隙,嗾缉事者发其私,下吏论死。刑部疑有冤,并捕凤鸣。凤鸣 惧,使其妾诉枉,自刎长安门外。词连宝坻知县周在及素所仇数十人,悉逮付法司,而凤鸣得释。士隆与完先后按治,复捕凤鸣对簿、释在还职。宁怒,令凤鸣女告士隆、完治狱偏枉。并下诏狱,寻谪外。《考异》士隆劾史宣事在十一年。据《明史》本传,言“宁恨士隆,遂因士隆按辞凤鸣狱以陷之,"证之《实录》,土隆谪外在是年二月,今据之,并记其被构之本末。
礼部尚书毛澄等请上视朝,文武群臣行奉慰礼。上曰:“朕哀痛方切,未能视朝。”乙酉,澄等再请,仍不允。
丙戌,传旨,以“大行山陵将开隧道,朕欲轻骑往视,启土工毕,遍祭诸陵。”大学士杨廷和、尚书毛澄等言:“山陵之役、祖宗列圣以来、皆以付之有司。虽梓宫发引,送之不逾禁阙,其为虑也深矣。伏望勉从家法,以安人心。”科、道朱鸣阳等言:“梓宫在殡,陛下于视朝听政犹且不允,轻骑远出,岂礼所宜。且吉凶异礼,丧祭异官,陛下欲遍祀诸陵,不知服从吉乎,抑以凶乎?以衰绖之哀惨,行俎豆之雍容、尤不可之甚者也。”修撰舒芬上言:“陛下三年之内,当深居不出,虽释服后,俨然茕疚也。且自古万乘之重,非奔窜逃匿,未有不严侍卫者。等威莫大于车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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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以天子之尊下同庶人,舍大辂衮冕而赢车亵服是御,非所以辨上下,定民志也。”不报。
戊子,谕“以二十二日西角门视事”。
兵部主事兰溪,陆震上疏言:“日者昊天不吊,威降大戚,车驾在狩,群情惶惶。陛下单骑冲雪还宫,百官有司,莫不感怆,以为陛下前蔽而今明也。乃者梓宫在殡,遽拟游巡,臣知陛下之心必有蹙然不安者。且陛下即位十有二年矣,十者干之终,十有二者支之终,当气运周会,正修德更新之时。顾乃营宣府以为居、纵骑射以为乐,此臣所深惧也。古人君车马游畋之好,虽或有之。至若以外为主,以家为客,挈天下大器,赏罚大柄,付之于人,漠然不关意念,此古今所绝无者。伏望勉终丧制,深戒盘游。”不报。
越五H,癸巳,给事中石天柱见廷臣屡谏、上意不回,思所以感动之,乃刺血草疏。其略曰:“臣窃自念,生臣之身者,臣之亲也;成臣之身者,累朝之恩也;感成身之恩,欲报之于陛下者,臣之心也。因刺臣血,以写臣心,明臣愚忠,冀陛下怜察。近者昊天不吊,祸延太皇太后,丧礼大事,孙子所当自尽。陛下于太皇太后未能尽孝,则群臣于陛下必不能尽忠。不忠将无所不至,猝有变故,人心瓦解矣。方今朝廷空,城市空,仓廪空,边鄙空,天下皆知危亡之祸,独陛下不知耳。治乱安危,在此行止,此臣所痛心为陛下惜,复昧死为陛下言也。”凡数下言。当天柱刺血时,恐为家人所阻,避居密室,虽妻子不知。既上,即易服待罪。闻者皆感怆,而上终不悟。
是月、大学士杨廷和以上失德,屡谏不听,时以疾在告。再疏请致仕,不许。
下巡按御史董相及刑部主事郑懋德、林桂于锦衣卫狱。相以行部,遇江彬为营卒报怨,遣百户朱英执人干平谷,势张甚,相杖而系之。方欲奏闻,彬遽诉于上,坐擅辱军职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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懋德、桂在刑部,部中狱卒例有供食钱,后移为公使费,而以囚粮之赢者给之,相沿已久。会钱宁所善锦衣千户王注,有瞽者善歌、出入其家。瞽者之兄与入斗不胜,注为执斗者搒掠之,寻死。其家讼于刑部,懋德捕注待质。宁庇之不发,乃阴讽东厂发盗用囚粮事。懋德与桂相继提牢,遂坐罪。刑部尚书张子麟力解,乃寝不治。久之,二人皆谪外。
三月,壬寅、恭上大行太皇太后尊谥曰孝贞纯皇后。
壬子,勒致仕都御史彭泽为民,并逮甘肃巡抚李昆,副使陈九畴至京师。初,王琼憾泽,遣官往勘哈密事。欲中泽以危法,至是勘还,于泽一无所引。琼又遣人嗾夷人之拘馆中者,令暴泽短,会同馆主事张澯不可。
琼计沮,乃自劾“泽擅遣使妄增金币,遗书议和,失信启衅,辱国丧师”,并及昆、九畴等,下廷臣议,多不平,然畏琼,不敢言。尚书毛澄稍折辩之,琼厉声曰:“使械至阙前、鞫以重刑,当自吐实。”澄曰:“是何言也!古者刑不上大夫。”于是给事中王炉,石天柱皆曰:“事不可枉。”琼迫众议,乃援笔易奏稿,谓“泽归逾年,乃失事,请宥其逮治。”奉旨,“从轻夺职为民。昆谪官,九畴削籍。”泽材武知兵,然疏阔负气,其经略哈密事颇不当,琼与钱宁之交崎,亦有以也。【考异】彭泽致仕在十二年五月,王琼欲构之,遣科,道二人往勘。证以《明史》本传,泽以致仕之明年罢为民,盖勘还,泽无所坐,故琼复摭其通贿请抚事。诸书或系之十年,或系之十一年,皆据其经略哈密及致仕之前后牵连并记耳。《明史》、《纪事本末》书于十二年六月,正彭泽致仕后事、遣人往勘,当在六月以后,《实录》系泽罢为民于是年二月,正勘还覆奏之时,今据之。
戊午、调给事中石天柱、王炉于外。时以彭泽事二人论救尤力。琼憾之,竟取中旨,调天柱云南临安府推官,炉广东惠州府推官。
戊辰,上如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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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己巳朔、车驾谒六陵,遂幸密云。吏部尚书陆完等,六科给事中朱鸣阳等,皆请返跸,不报。
癸未,逮永平和府毛思义下锦衣卫狱。时上在密云,民间竞传欲括子女、敛财物以充进奉,所至避匿。思义下令,谓:“大丧未毕,车驾必不出此,必奸徒矫诈。自今非有府部抚按文书,妄称驾至扰民者,悉捕治之。”上闻大怒,遂逮下狱,降云南安宁知州。
五月,己亥朔,日有食之。车驾驻喜峰口。上欲招朵颜三卫至关宴劳。巡抚蓟州副都御史臧凤言:“此夷虽朝贡不绝,而野性难驯。今屈万乘之尊以临之,彼怀谲诈,未必肯从。即使率其部落而来,无以塞无厌之求。请早回跸,垂拱大廷,四夷自来王矣。”阁臣杨廷和等亦以为言,皆不报。
丙午,巡按直隶御史刘士元言:“招三卫入贡,有不可者四。请亟还宫,以示威重。”时给事中汪元锡等亦以为言,皆不报。未几,三卫窥边,事亦中寝。
戊申,车驾自喜峰口还宫。
丁巳,执巡按御史刘士元于京师,系锦衣卫狱。先是上幸河西务,指挥黄勋以供应为名,科扰侵盗,士元按之。勋逃至行在,因嬖幸谮言“士元闻驾至,令民间藏匿妇人,尽嫁其女”,遂命裸缚士元而讯之。野次无杖,取生柳,杖四十、几死,囚系车后驰入京。并执知县曹俊等十余人,皆下锦衣卫狱。于是左都御史王璟、六科给事中陈沾、十三道御史牛天麟等交章论救,皆不报。
是月,巡按江西御史范辂,请定出使官朝见诸王礼仪。时宁王宸濠令诸司以朝服见,辂不可。因奏言:“高皇帝定制,王府属僚称官,后乃称臣。其余文武京官出使者,皆称官,朝使相见以便服。今天下王府仪注,制未画一。臣以为尊无二上,凡不称臣者,皆不宜具朝服,以严大防。”章下礼部议,宸濠驰疏争之。廷1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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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请如辂言,宸濠衔之。寻辂又奏劾“宁府伶人秦荣僭侈,请按治。”又劾镇守太监毕真贪虐十五事,疏留不下。真乃摭它事诬辂,遂下诏狱。值上巡幸,淹系经年,始谪龙州。【考异】事见《明史》本传,证之《实录》在是年五月,而辂之下狱即在六月。盖《实录》但言宸濠卒中伤之,而七月南京御史曹铨等论救,且言“辂已械系至京,而真晏然在位,是朝廷之法独加于耳目之官不及于近幸之臣也”。据此,则辂之下狱,即五月以后,七月以前事,今类记之。
六月,庚辰,大行太皇太后梓宫发京师,上戎服从。癸未,至山陵,遣官祭告后土、六陵及天寿山之神。是夜,上饮于帐殿,遂宿焉。
甲申,葬孝贞纯皇后于茂陵。
乙酉,车驾发昌平。己丑,至京师。
壬辰,祔孝贞纯皇后神主于太庙。上逮暮乃人庙,雷电风雨大作,烛尽灭。言官上疏请修省,不报。
孝贞皇后之柎庙也,迎主自长安门入。修撰舒芬上言:“孝贞皇后作配茂陵,未闻失德。祖宗之制,既葬迎主,必入正门。昨孝贞之主顾从陛下驾由旁门人,他日,史臣书之曰:“六月,已丑,车驾至自山陵,迎孝贞纯皇后主人长安门。将使孝贞有不得正终之嫌,其何以解于天下后世?昨祔庙之夕,疾风迅雷甚雨,意者圣祖列宗及孝贞皇后之灵儆告陛下也。陛下宜即明诏中外,以示改过。”不报。芬遂乞终养,不许。【考异】事见《明史》舒芬本传,即是月孝贞皇后拊主后所上也。云“六月已丑,车驾至自山陵,迎孝贞皇后主入长安门”,而《本纪》则云“乙酉,至自昌平”。考之《实录》“甲申,葬孝贞皇后于茂陵。乙酉,上奉神主还京。已丑,神主至京,百官奉迎于德胜门外,”据此,则《明史·本纪》误以发之日为至之日、而芬疏中云云,乃其目见之月日,必不误也。今据《实录》书“乙酉,发昌平,已丑,至京师。”昌平至京师,不过两日程,以中间行再虞,三虞,四虞,至已丑行七虞礼,皆在途中,故历五日也。又,芬此疏《实录》及《三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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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不载,不知何以遗之,今据《明史》本传增。
秋,七月,已亥,上将复巡塞上,传旨以“北寇屡犯边疆,诚恐四方兵戎废弛,其辽东、宣府、大同、延绥、陕西、宁夏、甘肃,尤为要害。今特命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率六军往征,令内阁草敕。”“朱寿”者,上自名也。有顷,复召内阁大臣及九卿、科、道官至左顺门谕意。是时,阁臣杨廷和、蒋冕皆在告,梁储、毛纪泣谏,众亦泣,皆不纳。
录应州功,升赏叙荫者凡五万六千四百余人。兵部援昔年御寇例,议“当升赏者九千五百余人”。得旨,谓:“朕此次亲统六师,全捷而归、比之命将分讨,事体殊异,仍敕依原册拟。”六科十三道复言:“升赏人员有未闻出国门而冒名者,乞赐宸断,处以至公。”不报。
尚书王琼复援征剿流寇予荫例以媚张永、谷大用等,于是中官武职皆荫其弟侄为锦衣千、百户等,军功之滥,至此为甚。
癸卯、令兵部议加威武大将军公爵。内阁言:“陛下躬膺天命,所居者祖宗之位,则所行者当遵祖宗之法,以上顺天意,下慰人心。今手敕威武大将军公爵,传之四方,必将群聚而议之曰:所谓“威武大将军'者,果何时官制?所谓'总兵宫某'者,果何人姓名?且“亲统六师'之说,陛下既自任之矣,何为又举而归之总兵官?为总兵官者,岂可曰“统六师”乎?至于'神功圣武”之一言,乃臣下褒颂君上之词,今以之施于大将军,至欲加以公爵。公爵虽尊,亦人臣而已,岂可以当神圣之名乎?事之不经,名之不正、言之不顺,一至于此。自古及今,未之有也。不知陛下何为而乐此乎?或曰:“此陛下假饰之词,姑以为戏耳。然不韪之名,无故而加诸人,人必咈然而怒,陛下贵卑而贱尊,恶祥而喜异。况人君一言一动,上通于天,岂可戏言以于天怒。迩者陛下久不亲政,天下人心危疑忧惧,若复闻此,其为疑惧又当何如!万一宗藩之中,或有援引祖训指此为言,不知陛下将何以处12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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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又或以'朝无正臣,内有奸恶'为名,不知陛下左右及臣等代言之臣,又将何以自解?臣等僇身亡家,固不足惜,但恐朝廷之上,祸乱将从此始耳。伏望追寝前旨,以释天下之疑,弭未萌之
祸。”疏入,不报。【考异】武宗自称威武大将军朱寿,又欲加“公爵”,杨廷和等谏,《三编》亦载其疏于九月《目》中。而证之《明史·廷和
传》,无谏语。《梁储传》则言“是年七月,廷和,蒋冕皆在告,储及毛纪泣谏不纳,已而纪亦引疾,储独廷争累日,帝竟不听。”据此,则《实录》所云“廷和等”者,以廷和为首辅,故储等所谏,必署廷和为首,此内阁例也。《实录》亦别无梁储谏疏,此可见矣。今但归之内阁不书姓名。
丙午,上复北巡。黎明.发京师,由东安门出,廷臣知而送者五十二入。
丁未、车驾度居庸关,历怀来、保安诸城堡,遂驻跸宣府。初,上以豹房为家,及江彬导上宣府之行,治行宫,乃辇豹房子女珍玩实焉。上甚乐之,每称曰“家里”,还京后,数数念之不置。至是彬导上复出,再度居庸,乃戒守者毋出。京朝官自是遂以宣府为家云。
己酉,提督南赣、汀、漳军务王守仁,奏江西诸贼尽平,赐敕奖励,寻进右副都御史。初,朝议贼势强,发广东、湖广兵合剿,守仁疏止之,不及。桶冈既平,湖广兵始至。及平浰头,广东尚未奉檄。守仁所将,皆文吏及偏裨小校,遂平数十年巨寇。而王琼在兵部,任以事权,不为掣肘,以是成功独速云。【考异】守仁平贼.《实录》及《史稿》、《本纪》皆系之是月己酉,盖据其既平奏捷及赏功之月日也。《明史》守仁本传言“其所将皆文吏及偏裨小校,平数上年巨寇”等语,《三编》据之,此得其实。而《实录》所记,谓“守仁之改提督,实结王琼得之,故凡奏捷章疏,专归功于琼,极其谀佞。琼亦称奖奏请无枣,赏赉稠叠,权谲相附,识者鄙之”云云。此盖修《武宗实录》者与晋溪有隙,而文成为晋溪所荐,故交诋之。弇州《史乘考误》、言“《武宗实录》,廷和为总裁、费宏继之,而以副总裁专任者董玘也。《实录》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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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平贼及禽宸濠之功,独抑文成,盖杨、王二人本有隙,而文成奏捷之书,皆归美于兵部,而一字不及内阁。费以忤宸濠被祸,文成巡抚江西,亦无一疏相及。故玘修《实录》,既内忌文成之功,而外欲以媚杨,费,遂为诬史。”予谓弇州此论得之。至于晋溪独识文成,而文成感其知遇,故前后奏捷之书皆归功于琼以为发踪指示之力。此是实录,其余皆丑诋之词,今不取。但据《明史》本传参《三编》书之。
是月,上以威武大将军行边,时大学士蒋冕病,在告,闻之,疏谏曰:“陛下为天地神人之主,中国四裔孰不尊陛下为皇帝!犹称天为天,称日为日,谁敢以'威武大将军'称者?陛下命名于先帝、自祭告外,谁敢称名?况公爵虽尊,下王爵一等,倘车驾所过,诸王竟以大将军礼见,陛下何词以折之?曩睿皇帝北征,六军官属近三十万,犹且陷于土木。今宿卫单弱,经行边徼,宁不寒心。请治左右引导者罪。”不报。
八月,戊辰朔,上在宣府。
庚午,六科给事中徐之鸾、十三道御史李润等言:“大学士杨廷和、蒋冕、毛纪并居师保重地,主忧与忧,主乐与乐。迩者敕谕中外,将有疆场之行,廷和等先后称疾家居,比至驾行,竟不一出。今六飞临边且逾月矣,宗庙社稷,百官万姓,寄于空城之中,正大臣身系安危之日也。犹复杜门坚卧以求决去,其自为计则得矣,居守之事,将谁是托?中外之心,将谁是恃?三臣者,正宜纳约自牖,忧形于色;乃徒以疾求去,冀以感悟圣心,亦已迁矣。万一意外之虞起于仓卒,大疑无所取决,而或至于债事,三臣者将何词以白于天下哉!伏望陛下以天下为念,君臣同心,共图化理,则人心固,宗社安矣。”俱不报。
乙亥,南京尚书乔宇等上疏曰:“夏太康畋于洛表,夷羿拒之;周穆王宴于瑶池,徐方叛之。自古逸豫害德,未有见其利者。且自古善用兵者,莫如汉高祖、唐太宗。然高祖伐匈奴而困于白登,太宗征高丽而困于鸭绿,佳兵不祥,足以为鉴。然犹以1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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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言也,抑闻季氏伐颛臾,而不知优在萧墙,秦人筑长城,而不知祸在望夷。本根受病,可勿寒心!”不报。
乙酉,上自万全左卫历怀安、天城、阳和至大同。
九月、戊戌朔,上驻跸大同。大学士杨廷和等言:“圣驾出巡,今已一月。内外人心,慄慄危惧。又有讹言传播威武大将军名号,及巡幸山陕、河南、山东、南北直隶之说。愚民无知,转相告语,甚至扶老携幼,逃避山谷。此风一传,关系甚大。自古人君乘舆远幸,皆因不容已之势,乃有不得已之行。今陛下当无事之时,为有事之举,虽有内外左右忠良之臣,谏亦不闻,言亦不入。不知圣明之见何以出此?方今邦畿远近,盗贼公行,各处灾异,奏报不绝,天变于上,人怨于下。窃恐朝廷之忧,不在边方而在腹里也。”不报。
庚子,上至偏头关。工科都给事中窦明等言:“南北直隶并山东、河南为建乾清、坤宁二宫,征派物料,民已不堪。今又传车驾不日临幸,有司科扰,百姓流移,至以幼女适人,不待礼聘,万里外传闻之误,又不知何如也?乞敕抚按官禁约民间非时婚嫁,及有司之科敛病民者。”不报。时车驾所至,近侍多先掠良家女子,以充幸御。至数十车,在道日有死者。左右不敢闻,且令有司饩廪之外,别具女衣首饰为赏赉费。远近骚动,民多逃匿,而上不知也。
癸丑,上在大同,降敕自封为镇国公,岁支禄米五千石、令吏部如敕奉行。时杨廷和,蒋冕皆在告,于是梁储、毛纪驰疏谏曰:“陛下谬自贬损,既封国公,则将授以诰券,追封三代。祖宗在天之灵,亦肯如陛下贬损否?况铁券必有免死之文,陛下寿福无疆,何甘自菲薄,蒙此不祥之词?臣等决不敢阿意苟从,取它日僇身亡家之祸也。”廷臣皆相继极谏,皆不报。
江西铅山县民李镇等作乱,巡抚孙燧讨平之。初,费宏致仕,归铅山。宁王宸濠以其力持护卫屯田事,衔之。宏抵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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濠遣人焚其舟,资装尽毁。及归,杜门谢客,濠复求与通,不答,濠益怒。会李镇及周伯龄、吴三八等三姓人与宏族人讼,濠遣人诱致镇等,谕以意,使专贼宏。于是,镇等三姓恃濠援,遂据险作乱,费氏举族避之县城中。三姓率众斩关人,破县狱大索,执所与讼者支解之,宏亦几不免,守巡官以下畏濠,置不问。镇等势益张,众且三千,发宏先人冢,劫掠乡民二百余家,远近骚动。宏遣人走诉于朝,下燧按治。燧以屡抚不服,乃调饶、信官民兵,檄副使王纶讨之,执镇于阵,伯龄解甲降,三八走匿濠府,诸俘获者多所纵遣。及狱上,论斩,濠复欲脱镇,燧觉,乃搒杀之,余多瘐死。或有从濠反者,后歼于阵。
甲寅,封都督江彬、许泰皆为伯。时上张大应州功、升赏叙荫,复以二人领东、西厅兵,尤假重,乃亲为定爵名封之。给事中刘济、御史张景旸等言:“彬无俘馘,泰足迹未至应州,赏不当功。乞爱惜名器,收回成命。”不纳。
丙寅,免直隶河间府所属被灾州县税粮。
是秋、秦王惟焯请关中闲田为牧地,江彬、钱宁、张忠等皆为之请,上排群议,许之,命内阁草制。时杨廷和、蒋冕皆在告,上怒甚。梁储度不可争,乃上制草曰:“太祖高皇帝著令,兹土不畀藩封。非吝也、念其土广饶,藩封得之,多畜士马,富而且骄,奸人诱为不轨,不利宗社。王今得地,宜益谨,毋收聚奸人、毋多蓄士马,毋听狂人谋不轨,震及边方,危我社稷,是时虽欲保全亲亲,不可得已。”上骇曰:“若是其可虞!”事遂寝。【考异】此事《实录》及《明史·秦王传》皆不载,惟见《梁储传》中叙于是年九月下,而《宪章录》及诸书皆系之十二年七月。今按去年七月,廷和尚未至京,即至亦未入阁,安得有在告之语?是误差一年也。今系之是秋下。
冬,十月,丁卯朔,享太庙,遣驸马都尉马诚代行礼。戊辰,车驾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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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丑,大学士杨廷和等言:“每岁法司会审重囚,例该冬至前后处决,先期该科三覆具奏,皆出圣裁。去年因圣驾在外,该决囚犯有旨监候。今冬至渐近,三覆奏本已下,未知所处,将欲如上年暂留不决,则奸究何所惩戒?且奸狱积多、已不能容,凶恶构结,虑生它变。将欲遽行处决,设有诉冤于登闻鼓下者,臣下又安敢擅便议拟?伏祈圣驾速回,以遵旧典。”不报。
己卯、上驻跸榆林。
庚寅,副都御史王守仁辞升秩,且请致仕,不允。【考异】《文成年谱》言:“是年三月,疏乞致仕,不允。遂平大帽、浰头诸寇。”证之《实录》.文成三月并无致仕之请,而其平上、中,下三浰,事在正月,余贼奔帘,亦必经数月之久始克荡平。故其奏捷至京师在七月,其平贼当在四、五月间。而据本传,平三浰贼后追及于九连山,禽斩无遗,安得有复平大帽山之事?其叙守仁平大浰,乃藉大帽山之降贼卢珂等集兵以助,并非珂之复叛,《年谱》盖误记也。文成平大帽山贼在去年五月,《年谱》但以“平漳寇”三字了之。其实大帽山虽界连广东、福建,亦非漳寇也。然则《年谱》盖误以平大帽贱在后,故相差一·年。不如《明史》本传所叙皆有次第可考。今参以《实录》,尤得其详云。O文成进右副都御史,据《实录》即在是月,故并其请辞升秩及致仕汇记之、《年谱》系之六月,以为旌横水、桶冈之功,不知平贼之奏以七月至,盖是时三浰之贼尽平。若如《年谱》所载,则升秩在前,奏捷在后,此亦误也,至文成辞升秩一疏,《实录》全载其文,盖其疏中事事归美兵部,遂为内阁诸人口实,今但据《实录》年月,余皆不取。
是月,内阁礼部及六科、十三道官,以“将届冬至朝贺及大祀省牲之期,请先时返跸,以成大礼”,皆不报。
十一月、丁酉朔,上在榆林。
庚子,以火牌调西官厅勇士及四卫营兵六千二百余人,马六千五百余匹赴宣、大,又征太监甘清、高忠等九十一人,赴延绥,其家人匠役之等皆给传以行。时车驾远发,凡所征调,皆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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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收”持火牌下所司施行,盖循用边帅之体。后遂以为常云。
乙巳,大学上杨廷和等言:“祖宗以来,凡有政令下各衙门,均以旨意批红,经由内府司礼监传奉发出,并无火牌发与外衙门施行者。且调遣官军,事体重大,乃不用旨意,惟用火牌。万一奸人乘机,真伪莫辨,意外之患,将由此起。况火牌乃在外官府仓卒行下所部文移,岂可行于堂堂朝廷之上?一旦创见,不胜惊骇!又况勇士官军,皆天子禁兵,所以拥护宗社,防守宫闱,关系甚重,岂可无故远调,以失居重驭轻之势。伏望恪遵祖宗旧制,亟赐收回,仍停所调官军勇士,则事体顺而人心安矣。”不报。
丙午,冬至,上在榆林,文武百官于奉天门行遥贺礼。
已酉,以水灾免江西南昌等七府夏税,又免应天、安、宁、池、太等五府税粮。
壬子、上至绥德州,幸总兵官戴钦第,寻纳其女,江彬导之也。
十二月,丙寅朔,上在榆林、诸大臣代行视郊牲礼。己巳,免山东济南等六府被灾州县秋粮。
癸酉、振杭、嘉、湖三府饥。
戊寅,上自榆林历米脂、绥德,渡河幸石州、文水。时巡按陕西御史张文明以驾将幸陕,驰疏谏,且请诛江彬,不省。
戊子,车驾次太原。先是上在偏头关索女乐于太原。晋府乐工杨腾妻刘氏,善讴,上悦之,载以俱归,大见宠幸。左右或触上怒,阴求之,辄一笑而解。江彬与诸近幸皆母事之,称“刘娘娘”云。
是岁,钦天监博士朱裕请修改历法。初,弘治中,钦天监推月食屡不应,日食亦舛。正德十二、三年,连推日食,起复皆不合。裕乃上言:“至元辛已距今二百三十七年,岁久,不能无差,若不量加损益,恐愈久愈舛。乞简大臣总理其事,令本监宫生,1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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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推古法,半推新法,两相交验,回回科推验西域《九执历》法。仍遣官至各省候土圭,以测节气早晚,往复参较,则交食可正而七政可齐。”部覆言:“裕及监官历学未必皆精。今十月望月食、中官正周濂等所推算,与古法及裕所奏不同。请至期考验。”既而濂等言:“日躔岁退之差一分五十秒,今正德乙亥距至元辛巳二百三十五年,赤道岁差当退天三度五十二分五十秒。不经改正,推步岂能有合?臣参详较验,得正德丙子岁前天正冬至气应二十七日四百七十五分命,得辛卯日丑初初刻,日躔赤道箕宿六度四十七分五十秒、黄道箕宿五度九十六分四十三秒为历元,其气闰转交四应并周天黄赤道诸类立成,悉从岁差,随时改正。望敕礼臣并监正董其事。”部奏:“古法未可轻变,请仍旧法。别选精通历学者,同濂等以新法参验,更为奏请。”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