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七十 神宗万历二十一年癸已至二十三年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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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七十起昭阳大荒落,尽旃蒙协洽,凡三年。
神宗显皇帝 万历二十一年
春,正月,癸亥,总兵官李如松攻倭于平壤,克之。
先是如松师次肃宁馆,倭渠行长以为封使将至、遣牙将来迎。进次平壤,行长犹未觉,伫风月楼以待。如松分布诸军,抵平壤城,诸将逡巡未人,形大露,倭悉登陴拒守。
如松令诸军围之,以倭素易朝鲜军,令副将祖承训诡为其装,潜伏西南,令游击吴惟忠攻迆北牡丹峰,而如松亲提大军直抵城下,攻其东南。倭炮矢如雨,官军稍却,如松斩先退者以徇,募死士援钩梯直上。
倭方轻南面朝鲜军,承训等乃卸装露甲,倭大惊,急分兵捍拒。如松已督副将杨元等军自小西门先登,如柏等亦从大西门人,火器并发,烟焰蔽空。惟忠中炮伤胸,犹奋呼督战。如松马毙于炮,易马跃堑而上,磨兵益进,遂克其城,获首功千二百有奇。倭退保风月楼,行长渡大同江遁。【考异】《明史稿》,克平壤在正月癸亥,《明史》书之甲戌。证之《明史·李如松传》,言“正月四日,行次肃宁馆,六日,次平壤,明旦,直抵城下,是夜克之”。故《大事记》、《纪事本末》诸书,皆云“正月四日次肃宁,六日抵平壤,八日克之”。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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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三大征日月最详,故诸书及《明史》皆据原奏月日。推历,是月丙辰朔,《史稿》书之癸亥者是也,若甲戌乃复开城日分,传中以为十九日者,《本纪》不具,故牵连并记耳,且《本纪》倒书甲戌于辛未之前,恐仍是“癸亥”二字之误,今据《史稿》仍分书之。
辛未,土锡爵还朝。申时行、许国、王家屏相继去位,乃趣召锡爵、至是复人阁,遂为首辅。
甲戌,李如松复开城,得倭级百六十五;朝鲜所失之黄海、平安、京畿、江源四道,并复之。
辛巳,诏封皇长子及皇三子、皇五子为王。
锡爵至京师,召见,即密请建储以践大信。上遣内侍以手诏示锡爵,“欲待嫡子,令元子与二弟且并封为王”。锡爵惧失上指,立奉诏拟旨进。又外虑公论,因言:“汉明帝马后,唐明皇王后,宋真宗刘后,皆养诸妃子为子。请令皇后抚育元子,而生母不必崇位号以上压皇贵妃”,亦拟旨进。上竟下前谕,令有司具仪,子是举朝大哗。
光禄丞朱维京首上疏,谓:“陛下预计将来,坐格成命,是欲愚天下而实以天下为戏也。然陛下虽有并封之意,犹不遵行,必以手诏咨之锡爵。锡爵纵不能如李沆引烛之焚,亦当为李泌造膝之请;如其不然,王家屏之高踪自在,陛下优礼辅臣,必无韩瑷、来济之辱。奈何噤无一语,若胥吏之奉行,惟恐或后,彼杨素、李勋,千古罪人,其初心岂不知有公论?惟是患得患失之心胜,遂至不能自持耳。”
给事中王如坚疏言:“陛下虽怒群臣激聒,更定册立之期,然未尝遵寝其事。今已届期,忽传并封为王以待适嗣,臣谓陛下非真待也。古王者后宫无偏爱,故适后多后嗣;后世爱有所专,则天地之交不常泰。祖宗以来,中宫诞生者有几?国本早定,惟元子是属,或二三龄而立,或五六龄而立。即陛下春宫受册时,止六龄耳,宁有待嫡之议与潞王并封之诏耶?况宫闱之内,衽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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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左右近习之辈,见形生疑,未必不以他意窥陛下耳。”
疏人,上怒甚,命与维京皆戍极边,锡爵论救,始斥为民。
未几,维京同官涂杰、王学曾继之,亦斥为民。于是吏部员外郎顾宪成,礼部主事顾允成、张纳陛,郎中于孔兼,员外陈泰来、工部主事岳元声,吏科都给事中史孟麟,礼科给事中张贞观、国子助教薛敷教等,先后疏谏。宪成复贻书锡爵,反复辨论;孟麟作或问,别白尤力。一日,孟麟、孔兼又偕礼部尚书罗万化等诣锡爵邸力争,元声、允成等又偕六部同官李启美、曾凤仪、钟化民、项德桢等遮锡爵于朝,面折之。锡爵惧,乃偕赵志皋、张位,请追还前诏,上不从。锡爵请下廷议,不许;请面对,亦不报;因自劾求罢。上亦迫于公议,悔之。【考异】据《明史·王锡爵传》,但载与锡爵力争之史孟麟、岳元声等,其他但言廷臣谏者章日数上而已。稽之《列传》,并封诏下,首论者为朱维京,王如坚。而自顾宪成以下,皆据《明史》诸传,增入官阶姓名。
壬午,李如松进攻王京,败绩。
时如松谋攻咸镜道,而据咸镜之倭酋请正,闻开城失,遁还王京。王京为朝鲜都会,颇据天险,而官军连胜,有轻敌心。是日,再进师,朝鲜人以“贼弃王京遁”告,如松信之,将轻骑趋碧蹄馆。距王京三十里,猝遇倭,围之数重,如松几不免,官军丧失甚多。会天久雨,骑人稻畦中,不得逞。而倭背岳山,面汉水,联营城中,广树飞楼,箭炮不绝。官军乃退驻开城。
是月、召辛自修为工部尚书,以曾同亨致仕去也。
同亨以京营之噪,乞归不得。去年七月,九门工成,加太子少保,力求去。乃以十二月得请归。自修闻召,未任面卒。【考异】据《明史·七卿表》,自修正月任工部尚书,未几卒,温纯以四月代。据此,则自修以正月任,四月卒,而证之本传,则未任而卒。盖起自修于家,及四月以卒告,始起温纯代之。今据本传,
二月,辛卯,诏寝并封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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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王锡爵颇干朝议,户部主事王就学,其门人也,偕同年生钱允元往视之,为流涕。会庶吉士李腾芳投锡爵书,与就学语相类。锡爵复力言之,乃得寝。
甲寅,发帑金二十万,敕劳东征将士。
是月既望,谍报倭以二十万人寇,李如松令诸军分布要害,而身自东西调度。闻倭将平秀嘉据龙山,积仓粟数十万,如松遣参将查大受募死士焚之,倭遂乏食。
夏,四月,壬寅,倭弃王京遁。
李如松既败衄,气大索,宋应昌亦欲暂休师。会倭以粮尽去王京,如松与应昌人城,将遣兵尾击之,而倭步步为营,官军不敢击。于是沈惟敬封贡之议复行。【考异】《明史·李如松传》倭以四月十八日弃王京遁”。是月乙酉朔,壬寅即四月十八日也。《明史》作“癸卯”、今从《史稿》日分。
是月,召南京吏部尚书温纯为工部尚书。五月,倭退据滏山。
时四川参将刘蜓,率兵五千赴援朝鲜,诏以副总兵从征。至则倭已弃王京遁,綎趋尚州乌岭。岭亘七十里,峭壁通一线。倭拒险,诸将查大受、祖承训等,间道逾槐山,出乌岭后。倭大惊,遂移驻滏山浦。蜓及承训等进屯大邱、忠州,以全罗水兵布滏山海口。朝鲜略定。
是月,大雨,河决单县黄堌口,一由徐州出小浮桥,一由旧河达镇口闸,于是邳城陷水中,高宝诸湖堤决口无算。
先是,给事中张贞观往勘河,议“开归徐达小河口,以救徐、邳之溢;导浊河人小浮桥故道,以纾镇口之患”。下总河会官集议,未定而水作。
六月,丁酉,诏天下每岁夏月录因,减释轻系,如两京例。刑部奏:“犯法愚民,何处不有,而冤民亦何处不有,请于巡按每岁审录外,再立澄清囹圈之法,师两京会审之规,为抚、按1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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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疏之例。方春时和,每岁听两直隶、十三省各抚、按官,会行所属问刑衙门,各审部内轻重囚犯。按察司居省会,即审省会之囚,守巡道有分土,即审各道之囚,皆亲身巡行,不得调审州县,为诸囚累,不得委审守令。除情真罪当,照旧监候,其中有死罪矜疑,军徒杖笞,情可原宥者,许各详抚、按,抚,按会疏以请,疏期勿过夏月。罪轻径自发落,重罪听部覆。务使岁岁力行,处处清审,庶天下郡县无一不结之囚。”从之。
癸卯,沈惟敬归自滏山,同倭使小西飞来请款。寻复犯咸安、晋州,逼全罗,李如松急遣李平胡、查大受屯南原,祖承训、李宁屯咸阳,刘蜓屯陕川扼之。倭果分犯,诸将并有斩获。秋,七月,倭自滏山移西生浦,送王子归朝鲜。
癸丑,诏撤李如松大军还,止留刘蜓及游击吴惟忠兵,合七千六百人,分扼要口。而尚书石星一意主款,谓“留兵转饷非策”,乃命沈惟敬复人倭趣具谢表。于是并撤惟忠兵,止留蜓兵防守。
乙卯,彗星见东并。敕群臣修省。乙亥,彗逆行入紫微垣,犯华盖星。
大学士王锡爵密奏:“臣连夜仰观乾象,见彗星已入紫微垣。臣闻古帝王禳彗之法,或改张新政,或更用新入,一切以除秽布新为义。若彗人紫微垣,王者之宫,则其咎乃在君身,必非区区用人行政之间所能消弭。窃谓天子之象曰帝星,太子之象曰前星,臣以为方今禳彗之第一义,无过早行册立之典。”【考异】是月癸丑朔,乙卯初三日,乙亥二十三日,皆见《三编·目》中,据书之。
是月,吏部尚书孙钱罢。
初,张居正当国,吏部权渐轻,及宋洺、陆光祖相继为尚书,稍自振饬,至钱,守益坚。阁臣张位等欲夺其权,建议“大僚缺,九卿各举一人类奏,以听上裁”。钱争之不能得,自是吏部权又渐散之九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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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大计京朝官,钱与考功郎中赵南星力杜请谒。员外郎吕允昌,钱甥也,首斥之;南星亦斥其姻给事中王三余,一时公论所不予者,贬斥殆尽,而大学士赵志皋弟预焉。王锡爵以首辅还朝、欲有所庇,比至而察疏已上,庇者皆在黜中,由是阁臣皆憾。
会言官论劾员外郎虞淳熙、郎中杨于廷、主事袁黄,钱议留淳熙、于廷。给事中刘道隆遂劾“南星专权植党”,贬南星三秩,能亦夺俸,遂连疏乞休去。左都御史李世达以己同掌察,上疏为南星讼,不听。
于是佥都御史王汝训,右通政魏允贞,大理少卿曾乾亨,郎中于孔兼,员外郎陈泰来,主事顾允成、张纳陛、贾岩,助教薛敷教等交章论救,而陈泰来言尤切。
其略曰:“臣尝四更京察,其在丁丑,张居正以夺情故,用御史朱琏谋,借星变计吏,箝制众口;署部事方逢时,考功郎中刘世亨,依违其间、如蔡文范、习孔教辈,并挂察籍,不为众所服。辛巳、居正威福已成,王国光唯诺惟谨,考功郎中孙惟清与吏科秦燿,谋尽锢建言诸臣吴中行等,今辅臣赵志皋、张位,抚臣赵世卿,亦挂名南、北京察,公论冤之。丁亥,御史王国力折给事中杨廷相、同官马允登之邪议,而尚书杨巍素性模棱,考功郎徐一槚,立调停之画,泾渭失辩,亦为时议所讥。
独今春之役,旁咨博采,核实称情,邪谄尽屏,贪墨必汰。乃至钱割渭阳之情,南星忍秦、晋之好,公正无逾此者。元辅锡爵,兼程赴召,人或疑其欲干计典;今其亲故皆不能庇,欲甘心南星久矣,故道隆章上,而专权结党之旨旋下。夫以吏部议留一二庶僚为结党,则两都大僚被拾遗者二十有二人,而阁臣议留者六,詹事刘虞夔以锡爵门生而留,独可谓之非党耶!
且部权归阁,自高拱兼摄以来,已非一日。尚书自张瀚、严清而外、选郎自孙镳、陈有年而外,莫不奔走承命,其流及于杨1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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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至刘希孟、谢廷寀而扫地尽矣。尚书宋洺稍欲振之,卒为故辅申时行崎龁以死。尚书陆光祖,文选郎王教,考功郎邹观光,矢志澄清,辅臣王家屏,虚怀以听,铨叙渐清。乃时行身虽还里,机伏垣墙,授意内珰张诚、田义及言路私人,教、观光遂不久斥逐。今祖其故智,借拾遗以激圣怒,是内珰与阁臣表里箝勒部臣,而陛下未之察也。”
疏人,上怒,谪孔兼、泰来等。世达又抗疏论救,上怒,尽斥南星、淳熙、于廷、黄为民。
钱乃上疏请赐骸骨,不允,遂杜门称疾。疏累上,犹温旨慰留,且敕侍郎蔡国珍暂署选事以需钱。钱坚卧三月,疏至十上,乃许乘传归。归后三年卒。赠太子太保,谥清简。
钱之掌考察也,文选郎中孟化鲤佐之。时内阁权重,每铨除必先白,化鲤独否,中官请托复不应,以故多不悦。都给事中张栋,先以建言削籍,化鲤奏起之,忤旨,夺堂官俸,谪化鲤及员外郎项复宏、主事姜仲轼杂职。阁臣疏救,命以原品调外。顷之,言官复交章救,上益怒,夺言官俸,斥化鲤等为民。
既归,筑书院川上,与学者讲习不辍,四方从游者恒数百人。久之卒。
八月,丙戌,以灾异,敕戒内外诸臣修举实政。甲午,太白昼见。
甲辰,以江北水灾,截漕振之。
是月,以南京吏部尚书陈有年为吏部尚书。
初,有年为南右都御史,与南吏部尚书温纯共典京察。未几,召纯人为工部尚书,以有年代之,至是以孙钱谢事,遂改北部。有年既任,日止宿公署中,见宾则于待漏所。引用僚属,极一时选。
九月,工部尚书温纯以父老乞养归,以工部侍郎衷贞吉升任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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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王李昖以三都既复,疆域再造,上表谢恩。
然是时倭犹据釜山,而石星一意主款。兵部主事曾伟芳言:“关白大众已还,行长留待,知我兵未撤,不敢以一矢加遗。欲归报关白,卷土重来,则风不利,正苦冬寒。故款亦去,不款亦去。沈惟敬前于倭营讲购,咸安、晋州随陷,而欲恃款冀来年不攻,则速之款者正速之来耳。故款亦来,不款亦来。宜令朝鲜自为守,吊死问孤,练兵积粟,以图自强。”上以为然,因敕谕昖如伟芳言。【考异】李昖谢恩,盖沈惟敬趣之也。《明史·朝鲜传》书于是年之九月,今从之.
是秋,吏部左侍郎赵用贤罢。
先是用贤以争三王并封,语侵王锡爵,为所衔。会改吏部,与顾宪成辨论人才,群情附之,锡爵不便也。
初,用贤有女,许御史吴之彦子镇,及用贤以劾张居正夺情得罪,之彦惧及己,乃深结居正,得巡抚福建。过里门,不为用贤礼,且坐镇于其弟下,曰“婢子也”,以激用贤。用贤遂反其币,绝之。
至是用贤女已嫁,之彦时以佥事论罢,使其子镇讦“用贤论财逐婿,蔑法弃伦”,用贤疏辨,乞休。诏礼官平议,尚书罗万化以之彦其门生,引嫌力辞。锡爵乃上议曰:“用贤轻绝,之彦缓发,均失也。今赵女已嫁,难问初盟,吴男未婚,无容反坐。欲折其衷,宜听用贤引疾而曲贷之彦。”诏从之。用贤遂免归。
户部郎中杨应宿、郑材,复力诋用贤,请“据律行法”。都御史李世达,侍郎李祯,疏直用贤,斥两人谗谄,遂为所攻。御史吴宏济,郎中谭一召,主事孙继有、安希范辈,皆坐论救褫职,而世达亦寻罢。
冬,十月,丙申,停刑。
庚子,振湖广水灾,并免税粮。是月,左都御史李世达致仕。1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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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世达以讼赵南星忤旨,及是又以赵用贤绝婚,力白其无罪,为杨应宿、郑材所诋,遂连章乞休去。时以考察一狱,诸贤贬斥,朝署一空。
行人无锡高攀龙上疏曰:“近见朝宁之上,善类摈斥一空。大臣则孙钱、李世达、赵用贤去矣,小臣则赵南星、陈泰来、顾允成、薛敷教、张纳陛.于孔兼、贾岩斥矣。迩者李祯、曾乾亨复不安其位而乞去矣,选郎孟化鲤义以推用言官张栋空署而逐矣。夫天地生才甚难,国家需才甚亟,废斥如此,后将焉继?致使正人扼腕,曲士弹冠,世道人心,何可胜慨!
且今陛下朝讲久辍,廷臣不获望见颜色,天言传布,虽曰圣裁,隐伏之中,莫测所以。故中外群言,不曰'辅臣欲除不附己',则曰“近侍不利用正人'。陛下深居九重,亦曾有以诸臣贤否陈于左右,而陛下于诸臣亦尝一思其得罪之故乎?果以为皆由圣怒,则诸臣自孟化鲤而外,未闻忤旨,何以皆罢斥?即使批鳞逆耳如董基等,陛下已尝收录,何独于诸臣不然?臣恐陛下有祛邪之果断而左右反借以行媚嫉之私,陛下有容言之盛心而臣工反遗以拒谏诤之诮,传之四海,垂诸史册,为圣德累不小。
辅臣王锡爵等,迹其自待,若愈于张居正、申时行;察其用心,何以异于五十步笑百步!即如诸臣罢斥,果以为当然,则是非邪正,恒人能辨,何忍坐视至尊之过举!得毋内泄其私愤,而利于斥逐之尽乎?”
末力诋“郑材、杨应宿谗谄宜黜”。应宿亦疏讦攀龙,语极妄诞。疏并下部、院议,“请薄罚两臣,稍示惩创”,上不许,镌应宿二秩,谪攀龙揭阳添注典史。御史吴宏济等论救,并获谴。
十一月,己巳,召见王锡爵于暖阁。
是日,皇太后生辰,上御门受贺毕,乃召锡爵劳之曰:“卿扶母来京,诚忠孝两全。”锡爵叩头对曰:“臣今日正恐忠孝两亏。”因力请早定国本。上曰:“中宫有出,奈何?”对曰:“此说在十年前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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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元子已十三,尚何待?况自古至今,岂有子弟十三岁犹不读书者!”上颇感悟。锡爵因复言:“外廷以固宠阴谋归之皇贵妃,恐郑氏举族不得安。惟陛下深省。”上心益动。未几,遂有出阁之命。
而上令广市珠玉珍宝,供出阁仪物,计直三十余万,户部尚书杨俊民以故事争,给事中王德完等又力谏,上遂手诏谕锡爵,欲易期。锡爵婉请,议始定。
是月,河南、浙江水旱灾,蠲振有差。
改刑部尚书孙丕扬为左都御史,以吏部侍郎赵焕为刑部尚书。
十二月,是年十一月有闰,丙辰,命蓟辽总督顾养谦兼理朝鲜事、召宋应昌、李如松还。
先是养谦力主撤兵,因复申封贡之请。下九卿科道会议。
时御史杨绍程奏:“臣考之太祖时,屡却倭贡,虑至深远。永乐间或一朝贡,渐不如约,自是稔窥内地,频人寇掠。至嘉靖晚年,而东土受祸更烈,岂非封贡为厉阶耶!今关白谬为恭谨,奉表请封之后,我能闭关拒绝乎?中国之衅必自此始矣。且关白弑主篡国,正天讨之所必加,彼国之人,方欲食其肉而寝处其皮,特劫于威而未敢动耳。我中国以礼义统御百蛮,而顾令此篡逆之辈亵天朝之名号耶?宜急止封议,敕朝鲜练兵以守之,我兵撤还境上以待之,可计日而败也。”
是时,廷臣礼部郎中何乔远,科道赵完璧、王德完、逯中立、徐观澜、顾龙、陈维芝、唐一鹏等,交章止封,而蓟辽都御史韩取善,亦疏“倭情未定,请罢封贡”,不从。
庚午,振山东饥。
高攀龙之被谪也,南京刑部郎中谭一召、主事孙继有复上疏论救,并劾王锡爵。
一召疏曰:“辅臣锡爵,再辅政以来,斥逐言者无虚月。攀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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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宏济之黜,一何甚也!自赵南星秉公考察,锡爵含怒积愤,故南星一挂弹章而斥,于孔兼、薛敷教、张纳陛等以申救而斥,孟化鲤等以推张栋而斥,李世达、孙钱又相继罢去矣。怒心横生,触事辄发,又安知是非公论耶!”
继有疏曰:“吴宏济救攀龙,则黜黄纪贤;吴文梓救宏济,则罚郑材;倾陷善类而黜罚不加,何其舛也!今所指为攀龙罪者,以攀龙谓'陛下不亲一事,批答尽出辅臣',然疏内初无此语,何以服攀龙心?然此犹小者耳。本兵经略,安危所系,乃以匪人石星、宋应昌任之,岂不误国家大计哉!”
与一召疏并上,上怒曰:“近罪攀龙,出朕独断,小臣无状,诋诬阁臣。朋奸党恶,不可不罪。其除一召名,谪继有极边杂职。”
未几,南京吏部主事安希范复上疏曰:“近年以来,正直之臣,不安于位,赵南星、孟化鲤为选郎,秉公持正,乃次第屏■;赵用贤节概震天下,止以吴镇竖子一疏而归,使应宿、材得窥意指,交章攻击。至如孙钱之清修公正,李世达之练达刚明,李祯之孤介廉方,并朝廷仪表;镜、世达先后去国,祯亦坚怀去志。天下共惜诸臣不用,而疑阁臣媚嫉,不使竞其用也。高攀龙一疏,正直和平,此陛下忠臣,亦辅臣诤友。至如应宿辨疏,涂而丧心,无复人理。明旨下部科勘议,未尝不是攀龙,非应宿;及奉处分之诏,则应宿仅从薄谪,攀龙反窜炎荒。辅臣误国不忠,无甚于此,乃动辄自文,诿之宸断,坐视君父过举,弼违补衮之谓何!苟俟降斥之后,阳为申救以愚天下耳目,而天下早已知其肺腑矣。吴宏济辨别君子小人,较若苍素,乃与攀龙相继得罪。臣之所惜,不为二臣,正恐君子皆退,小人皆进,谁为受其祸者!乞陛下立斥应宿、材,为小人媚灶之戒;复攀龙、宏济官,以奖忠良。并严谕阁臣王锡爵,无挟私植党,仇视正人,则相业光而圣德亦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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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人,上怒,斥为民。给事中叶继美,疏救一召、继有及希范,上益怒,并除继有名,遣官逮希范、一召,夺继美俸一年。锡爵力救,得免逮。诸人遂废于家。【考异】一召等论救,在吴宏济之后,而证之锡爵论救疏,谓“当岁除燕喜之时,发此异常迅急之怒”。是此三人疏人并在十二月,今系之是月之末。
是岁,河南叶县矿徒二千余人,掠文、马二峒。
时上以宁夏、朝鲜用兵,谓“开矿则贼亦可化为兵,且在外可救饥,在内可备用”。然持之未发也。【考异】此据《大事记》,为二十四年矿使四出张本。
二十二年
春,正月,己亥、诏曰:“昨岁各省灾伤,山东、河南及徐、淮为尤甚。朕虽居深宫之中,念切疴瘝,不遑寝处。曾经屡旨蠲振,不知有司曾否奉行,小民有无沾惠?值此公私交绌之时,不知各该地方,除内帑、漕粮或留或发之外,别有急救便宜措置方略否?其各处矿徒劫盗,啸聚成群,又不知果已安插归农,防御有备否?目今四方吏治,全不讲求荒政,牧养小民,惟以搏击风力为名声,交际趋承为职业。费用侈于公庭,追呼遍于闾里;嚚讼者不能禁止,流亡者不能招徕。遇有盗贼,则互相隐匿,或故意徇纵,以求免地方失事之咎。而各抚、按官亦止知请振请蠲,不能汰一苛吏,革一弊法。如此上下相蒙,酿成盗贼之患,朕甚忧之。自今当以安民弭盗为有司之黜陟,如有仍前欺隐及玩视诏令者,其重治不宥。”
二月,癸丑,皇长子出阁讲学。时已十三岁矣。
上手谕辅臣,令议出阁讲学礼仪。免御门庆贺。用辅臣侍班,词臣六人侍讲读,俱如东宫仪。大学士王锡爵言:“皇长子出阁,辅臣每日一人侍班,此虽隆庆年新例,但今天颜尚不得时亲,而于皇长子进见频数,似涉嫌疑,请自初讲二日以后,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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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七十 日轮侍。”从之。
锡爵又请上“时御讲筵,俾皇长子日随严父之后,圣范益亲,启沃自效矣”。不报。
甲子,遣使振河南饥。
先是河南大雨,五谷不升,给事中杨东明绘饥民图以进,巡按御史陈登云进饥民所食雁粪,上见之侧然,传谕阁臣。
至是从部议,蠲本年田租。并发银八万两,令光禄寺丞钟化民兼河南道御史,前往振济。其山东、江北灾伤重处,分振停征有差。【考异】进雁粪事,见《明史·五行志》、又详《陈登云传》,今据增。
是月,吏部郎中顾宪成削籍。
初,并封命下,宪成以与王锡爵辩论,议遂寝。孙钱、赵南星主考察,宪成实左右之;既,自员外迁郎中,所推举率与执政牴牾。至是王锡爵将谢政,会推阁臣,宪成举王家屏,而家屏以争国本去,上意雅不欲用。又推及吏部尚书孙钱,左都御史孙丕扬,皆非故事,严旨谯让,遂削籍。
宪成既废,家居,里故有东林书院,为宋杨时讲道处,宪成与弟允成倡修之,偕同志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诸人,讲学其中,海内闻风景附。完成尝言:“官辇毂志不在君父,官封疆志不在民生,居水边林下志不在世道,君子无取。”故其讲习之余,往往讽议时政,裁量人物,朝士慕之,亦遥相应和。由是东林名大著。其后孙丕扬、邹元标、赵南星等相继讲学,自负气节,与政府相抗。是为东林党议之始。
给事中卢明诹,疏救宪成,贬秩。
兵科给事中逯中立上言:“宪成往以直言获谴,陛下起而用之,司铨未久,复遭摈斥。士绅咨嗟,成谓宪成以直被黜,陛下有不容直之名,何以劝任事之心乎?夫铨臣迩来相继屏去,司官之空署削籍者,至再至三。恐今而后,非如王国光、杨巍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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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一日为冢宰;非如徐一槚、谢廷寀、刘希孟也者,不能一日为选郎,臧否混淆,举错倒置,人才消长之机,理道废兴之渐,正在于此。臣冒味尘渎,非为铨司惜一郎官;为国家惜人才,惜政体也。”
疏人,奉严旨切责,贬陕西按察司知事。三月,癸卯,诏修国史。
礼部尚书掌詹事府陈于陛,故大学士以勤子也,少从父习国家故实,及为史官,益究经世学。以前代皆修国史,疏言:“宋真宗祥符间,王旦等撰进太祖、太宗两朝正史,仁宗天圣间,吕夷简等增入真宗朝,名《三朝国史》,此则本朝君臣自修正史之明证也。我朝史籍,止有列圣实录,正史阙焉未讲。伏睹朝野所撰次可备采择者,无虑数百种,若不及时网罗,岁月既久,卷帙散轶,欲成信史,将不可得。惟陛下立下明诏,设局编纂,以成万世不朽盛事。”从之,乃敕大学士王锡爵、张位及于陛等为总裁官,尚书罗万化、侍郎盛讷等副之。
夏、四月,已酉朔,日有食之。
五月,辛卯,以礼部尚书掌詹事府陈于陛、南京吏部尚书沈一贯并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以首辅王锡爵将谢政也。
庚子,王锡爵致仕。
锡爵以阿并封被物议,既而赵南星斥,赵用贤放归,论救者咸遭谴谪,众指锡爵为之,虽连章自明,且申救,入卒莫能谅也。锡爵累疏引疾乞休,上不欲其去,为出内帑钱,建醮祈愈,锡爵力辞,疏人,乃允之。命改吏部尚书,进建极殿大学士,赐道里费,乘传,遣行人护归。
六月,已酉,大雷雨,西华门楼火灾。敕群臣修省。秋,七月,壬辰,雷击祈谷坛东天门左吻。
丙申,河套部长布色图即卜失菟,见前。寇延绥。
先是延绥巡抚李春光言:“套部纳款已久,自明安被戮事见十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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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而寇恨深,西夏党逆而贡市绝,事见十年。延镇连年多事。今东西各部皆乞款,而布色图挟私叵测。边长兵寡,宜察敌情,审时势,彼入犯则血战,偶有小失,应宽吏议。”上命传饬各边谨备之。
至是寇入延绥,不克。分兵犯固原,游击史见战死,总兵麻贵御之.留内地阅月。
是月,吏部尚书陈有年罢。
初,上以王锡爵将去,命廷推阁臣,有年适在告。侍郎赵参鲁及文选郎顾宪成,因奉诏“无拘资格”,遂列故吏部尚书孙铫等六人及故辅臣王家屏上。而上以“旧制,吏部尚书、左都御史不入廷推,自昔年陆光祖欲自为内阁地,乃倡为不拘资格之议”,于是宪成被谪,有年与参鲁等论救,皆不纳。赵志皋、张位亦佯为言,而二人者故不由廷推,因谓“辅臣当出特简,廷推由陆光祖交通言路为之,不可为法。”上喜,降旨再谯责,而论救宪成之员外郎黄缙等坐贬谪。
有年乃抗疏言:“阁臣廷推,其来旧矣。曩杨巍秉铨,臣署文选,廷推阁臣六人,今元辅锡爵,即是年所推也。臣邑前有两阁臣,弘治时谢迁,嘉靖时吕本,并由廷推,官止四品,而耿裕、闻渊,则以吏部尚书居首。是廷推与推及吏部,皆非自今创也。至'不拘资格',自出圣谕,臣等敢不仰承!”因固乞骸骨。
上得疏,以其词直,温旨慰答。有年自是累疏称疾乞罢,上犹慰留,赉食物羊酒。有年遂杜门不出,数月中疏十四上,乃予告乘传归。归装书一篋、衣一笥而已。家居越四年卒,赠太子太傅,谥恭介。
八月,癸亥,布色图深人固原,转掠至下马关,总兵麻贵督副将萧如兰等连战,败之,斩首二百三十有奇,获畜产万五千。上为告庙宣捷,进贵都督同知,予世荫。【考异】《明史》系下马关之捷于七月犯延绥之下,《史稿》则但书“犯固原”,系之八月癸亥。证之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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靼及麻贵传,犯延绥在前,犯固原在后,所谓“留内地阅月”者,盖以七月人寇,八月始退。今仍据《史稿》月日书之。
是月,改左都御史孙丕扬为吏部尚书,改工部尚书衷贞吉为左都御史,以工部侍郎沈节甫署本部尚书。
丕扬长吏部、挺劲不挠,百僚无敢干以私者。独患中贵请谒,乃创为掣签法,大选急选,悉听其人自掣,请寄无所容。一时选人盛称无私,然铨政自此一大变矣。【考异】《三编·质实》:“大选急选之法,凡听选及考定升降者,归于双月,谓之'大选”;凡改授,改降、厂忧、候补归于单月、谓之“急选'。签以竹为之,传为常熟顾大韶作。”
九月,已丑,朝鲜国王李昖请许倭封贡。
初,昖进方物谢恩,礼部郎中向乔远奏:“昖使金晬等涕泣言:倭寇猖獗,朝鲜束手受刃者六万余人,乞特敕亟止封贡。'”时廷臣交章皆以罢封贡、议战守为言,而顾养谦已定讲贡议,“请封关白为日本王”,上犹未决。
至是,昖亦以许贡保国为请,上乃切责群臣,追怒前主议挠封贡者,以御史郭实倡首,斥为民。并敕石星尽录异议者名,将大谴责,内阁赵志皋等力解,乃已。
是月,礼部尚书罗万化罢。
初,吏部缺尚书,王锡爵欲用万化,顾宪成不可,乃用陈有年。后廷推阁臣,万化复不预,锡爵等皆恚,万化乃获推,寻亦报罢。至是万化以锡爵去,遂致仕。
冬,十月,已未,以南京兵部右侍郎邢玠总督川贵军务,讨杨应龙。
初,应龙从征倭,已启行,而封贡议定,遂报罢。会巡抚都御史王继光至,严提应龙勘结,应龙抗不复出。继光驰至重庆,与总兵刘承嗣、参将郭成等分道进剿。军至娄山关,屯白石口,应龙阳令其党穆炤等约降,而统苗兵据关冲杀。都司王之翰军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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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杀伤大半。未几,继光论罢,御史薛继茂旋主抚,而应龙遣其党携金入京行间、至是执告变之把目何恩诣綦江县,遂反。事闻,乃以玠总两省军务,兵部郎中张国玺、主事刘一相充军前赞画,讨之。
丁卯,诏倭使小西飞入朝。集多官面议三事:一勒倭尽归巢;一既封不与贡;一誓无犯朝鲜。倭俱听命,以闻。上复谕之于左阙,语加周复,封议遂定。
庚午,泰宁部绰哈即炒花,见前。犯辽东。
初,绰哈以其兄博斯呼之怨,与博斯呼子巴图鲁即把兔儿,见前.数结土默特,东、西相倚扰边。至是总兵官董一元,遣部将孙守廉驰右屯御西部,而自将大军匿镇武外,为空营以待。敌骑深人,官军奋击破之,逐北七十余里,巴图鲁中矢走,西部亦解去。一元复以岁晏,敌不设备,率健卒踏水渡河,疾驰四百里抵寇巢,斩二百余级,获牛马甲仗无算。巴图鲁旋死。诸部悉远遁。
十一月,癸巳,皇太后生辰,受贺毕,复召见阁臣于暖阁。二十三年
春,正月,癸卯,遣都督佥事李宗城、指挥杨方亨充正、副使,封倭酋平秀吉为日本王,令偕沈惟敬往。
是月,郑世子载堉,奏请“宗室子弟,皆得儒服就试。中式者毋论中外职,视才器使”,从之。礼臣议“奉国中尉以下人试,辅国中尉以上爵尊,不得与”。其后尚书李廷机言:“封爵,科目,原自两途。彼既愿从科目入仕,应照士子出身资格铨除,何拘原爵。”诏亦从之,惟不得除京朝官。【考异】事见《明史·诸王传》,特书“二十三年正月”,《三编》亦据增,今从之。
总督邢玠至蜀,察永宁、酉阳等土司,皆杨应龙姻媾,而黄平、白泥诸司,久为仇雠,计先剪其枝党。以檄晓譬应龙,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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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当待以不死,不则国家悬万金购尔头。若早为计,吾不尔欺也。”
当是时,七姓惟恐应龙出得贳罪;而四方亡命窜匿其间,又幸应龙反,因以为利;院道文移,辄从中阻。【考异】见《明史·土司传》,《大事记》、《纪事本末》俱书于是年正月,《三编》统书于二十五年月中,亦分年月书之,最为详析,今月日皆据之。
三月,乙未,赐朱之蕃等进上及第、出身有差。
夏,四月,杨应龙得檄不至,请遣使就勘。邢玠乃调成都知府王士琦代史记勋守重庆,令奉檄诣綦江趣应龙听勘。
士琦属綦江令前往宣谕,应龙使弟兆龙治邮传储粮郊迎,叩头致脯资饩牵如礼,曰:“应龙久缚渠魁待罪,然不敢自来。使君幸枉车骑临贶,敬布腹心。”綦江令具白于士琦。时应龙在松坎,士琦乃率单骑往。
五月,丁酉,京师地震。敕群臣修省。
是月,王士琦至松坎,应龙果面缚道旁,泣请死罪,膝行而前,叩头流血请治公馆,执罪人及罚金。士琦因为之请,邢玠乃遣赞画张国玺,刘一相及道府诣之。应龙囚服郊迎,缚献黄元、阿羔、阿苗等十二人,案验,遂抵应龙斩,论赎、输四万金助采木,仍革职。子朝栋,以土舍受事,次子可栋,羁府追赎,黄元等枭斩重庆市。
是时倭氛未靖,兵部欲缓应龙,专事东方,上亦以应龙有积劳,许之。加玠右都御史,还朝,以士琦为川东兵备使弹治之。然应龙益怙终不悛。
以萧大亨为刑部尚书,代赵焕也。
焕以四月致仕去,以南京户部尚书李戴为工部尚书,戴未几以忧去。
秋,九月,戊寅,青海部长永什卜旧作永邵卜。寇甘肃。
永什卜者,顺义王谙达从子也,部众强盛、先尝授都督同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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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再进龙虎将军。自以贡市在宣化,守臣遇己厚,不可逞,乃随谙达西迎活佛,留据青海,岁为边患。尝诱杀副将李魁,边将不能报,遂有轻中国心。至是以重九日,度将士必燕饮,拥劲骑直入南州。属番侦告,总督三边李汶,檄西宁参将达云、游击白泽设兵要害,令番入绕出口外,潜扼其背,而云自提精卒二千夹击,大败之。云手馘其帅一人,即前杀李魁之巴图尔哈者也。斩首六百八十余级,其走峡外者又为番人所歼,获驼马戎器无算,为西陲战功第一。
云既胜,度寇必复至,厚集以待。逾月,寇果结浩尔齐诸部,先围番寨以诱官军,番不能支;合于寇,寇遂入犯西宁。西宁军坚,不可破,寇始遁,追奔数十里而还。云乃招集番人初与寇合者七十余户,皆复其业。寻进云总兵官,镇甘肃。【考异】李汶,《明史·鞑靼传》,“汶”作“旻”。《三编》前后皆作“李汶”,并见二十六年是冬下。
乙酉,诏以建文朝事附国史太祖本纪末,复其年号。
先是礼科给事中杨天民、四川道御史牛应元言:“建文年号,不宜革除。见值纂修国史,当更正洪武三十二年至三十五年年号,以复建文元、二、三、四四年之旧”。礼部议从之,故有是命。
是月,淮水溢,浸泗州祖陵。
总河杨一魁请“分杀黄流以纵淮,别疏海口以导黄。盖以淮壅由于河身日高,河高由于海口不深。若上流既分,则下流日减,清河之口,淮无黄遏,则泗之积水自消,而祖陵永保无虞”。议者以“江北比岁灾祲,民力不堪大役,欲先泄淮而徐议分黄”。工部谓“导淮分黄,势实相须,不容偏废。宜将导淮分黄、疏浚海口等处工程,命河臣逐一举行。其一应工费,酌议动支,事完分别劝惩”。报可。
是秋,御史赵文炳,劾考功郎蒋时馨考察受贿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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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吏部尚书孙丕扬掌外察,时馨佐之,黜浙江参政丁此吕。而此吕故与右都御史沈思孝善,时馨疑文炳之劾,思孝嗾之,遂讦思孝先庇此吕,后求吏部不得,以此二事憾己,遂结江东之、刘应秋等、令李三才属文炳。上恶时馨,坐罢官。于是丕扬与思孝各疏辨,求去。思孝谓“此吕建言有功,不宜被察”;丕扬谓“此吕受赃有状,岂得以建言轻恕”!因上此吕访单。访单者,吏部当察时,咨公论以定贤否者也。上慰留丕扬,逮此吕,诘让思孝,自是丕扬、思孝遂有隙。然时馨、此吕皆非端人,二人盖亦各有所左右云。【考异】是年考察,当在春间,而文炳之劾时馨在后。《明史》诸人传中,但书二十三年事。惟《通纪》系文炳劾时馨于八月,今据之,统系之于是年之秋。
冬,十一月,辛未,湖广灾。
巡按御史徐兆魁以救灾四事上请:“一议改折;一议缓征;一议蠲免;一议振济。”户部议,“缓征徒贻小民他日之累,不若勘被灾之轻重,分别蠲振”,诏如部议。【考异】《三编》系之十月,据《实录》告饥之月日也。《本纪》据下诏月日,今从之。
十二月,辛丑,大学士赵志皋等极论章奏留中之弊,请尽付诸曹议行,不报。
是冬,兵部考选军政,上谓“中有副千户者,不宜擅署四品职”,责部臣徇私,兵科不纠发,降武选郎韩范、都给事中吴文梓杂职,镌员外郎曾伟芳、主事江中信、程僖、陈楚产、给事中刘仕瞻三秩,调极边。以御史区大伦、俞价、强思、给事中张同德言事常忤旨,亦镌三秩。而五城御史夏之臣、朱凤翔、涂乔迁、时偕行、杨述中籍中官客用家,不称旨,并谪边远典史。又以客用赀财匿崇信伯费甲金家,刑部拷讯无实,谪郎中徐维濂于外。一时严旨频下,且不得千户主名,举朝震骇。时东厂太监张诚失上意,诚家奴锦衣副千户霍文炳,当迁指挥佥事、部臣先已奏请,而上欲寻端罪言官,遂用是为罪。旋移怒两京科、道,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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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缄默,命掌印者尽镌三秩。于是给事中耿随龙、邹廷彦、黎道昭、孙羽侯、黄运泰、毛一公,御史李宗延,顾际明、袁可立、綦才、吴礼嘉、王有功、李固本,南京给事中伍文焕、费必兴、卢大中,御史柳佐、聂应科、李文熙等十九人俱调外,留者并停俸一年。又令吏部列上职名,再罢御史冯从吾、薛继茂、王慎德、姚三让四人。大学士赵志皋、陈于陛、沈一贯及九卿各疏争,尚书石星请罢职以宽诸臣,皆不纳。【考异】据《明史》马经纶,孙丕扬传,特书于是年之冬。而尽削三十余人籍,《明史稿》系之明年正月丁丑,盖诸人或镌秩,或调外,轻者夺俸而已。自陈于陛抗疏申救,乃尽降诸人杂职,悉调边方,又自孙丕扬再疏乞宥,乃尽削籍为民。今悉据《马经纶传》而分书之。


纪六十九 神宗万历十七年己丑至二十年壬辰纪七十一 神宗万历二十四年丙申至二十六年戊戌

纪七十 神宗万历二十一年癸已至二十三年乙未|明通鉴纪|明通鉴 - (清)夏燮著,李一平、李珽、李秉乾等校点|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