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冠
【诗人小传】
明末清初诗人。字峨仲,更名易,字南枝,山阴(今浙江绍兴)人。有《钓台诗》千余首。
钓台怀古
戴 冠
《赤伏符》兴罢战争,钓竿三尺足平生。
远携仙女桐江隐,深悔羊裘大泽行。
一夜星辰凌帝座,九重贵贱见交情。
请看七里泷中水,未到钱唐彻底清。
【赏析】
更始三年(25),刘秀的一名同学进上《赤伏符》,中有“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的谶言,四七二十八,释为汉高祖建业二百二十八年后炎刘将中兴帝业。藉此依据,刘秀登上了帝座,是为东汉之始。而当这位汉光武帝一统天下后,他的另一位老同学、老朋友严光却变易姓名,隐居不出。使者报告有人披着羊裘在大泽垂钓,光武帝凭此线索找到了严光,却不能说服他出仕。晚上两人同卧,严光把脚压在了皇帝的腹上,次日天文官报称“客星犯帝座”,引起一场虚惊。严光终于谢绝了刘秀的优礼,归隐富春江七里泷,为后人留下了隐逸高蹈的佳话,以及子陵濑、钓台等凭吊的遗迹。———了解了这些故事,也就基本上理解了这首《钓台怀古》。至于诗中“远携仙女桐江隐”之句,则是因为相传严光的妻子乃南昌尉梅福的女儿,而梅福在王莽篡汉时已修成了神仙。南宋徐照《题钓台》:“神仙梅福者,新知是妇翁。”清纪昀评:“宜有注,不尔则不知所出。”看来这一传说知道的人还不很多。桐江,即分水江,是富春江的支流,与七里泷毗邻。
这首诗前六句追怀和歌颂严光的高风亮节,使用了衬托的手法,即以光武帝刘秀作为陪主之宾。刘秀“奉天承运”,成就了统一天下的大业,“《赤伏符》兴罢战争”,写得何等隆重,而严光却是飘然远隐,三尺钓竿甘寄平生。刘秀以帝王之尊优待故人,“一贵一贱,交情乃见”,态度不可谓不诚恳,而严光却是“凌帝座”,根本不把权势和富贵放在心上。在大段驰笔,缅怀历史和人事之后,尾联两句飘然转回钓台之下的七里泷水,一结绝妙。七里泷一带的富春江水,其“彻底清”是古今有名的,南朝吴均《与宋元思书》中就有“水皆缥碧,千丈见底”的描写。诗中将它与作为红尘繁华象征的“钱唐”对举,正是所谓“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之意。这一联既是钓台的本地风光,又对严光守常不渝的高洁情操,作了意味深长的总结。
沈德潜《明诗别裁》选入此诗,后记云:“南枝《钓台诗》多至千余章,皆潦倒浅率,此择其尤雅者,首尾浑成,精神满腹,可以传世。”“首尾浑成,精神满腹”,确是本诗艺术风格的的评。《钓台诗》的数量,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则谓“累百首”,其实当为三十首(见《明遗民诗》小传),沈、朱的误会,是因为戴冠以“钓台”名集的缘故。“潦倒浅率”的说法亦嫌武断,此处不妨再例示一首:“滩响潺潺七里流,双峰高并白云浮。人生东汉身堪隐,客到西台泪未休。战伐几同滍水日,流离已甚汴京秋。霜风落尽衰林叶,日暮长歌卧小舟。”作者对钓台怀有特殊的感情,与前贤高躅在精神上融为一体,这正是《钓台诗》成功感人的根本原因。(史良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