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

【诗人小传】

（1334—1389） 字仲衍，南海（今广东广州）人。洪武三年（1370）进士。曾为平原县（今属山东）主簿，因事被捕，罢归。洪武十五年（1382）出任苏州府经历，后因蓝玉案牵连被杀。诗风清圆流丽，有《西庵集》。

湖 州 乐

孙 蕡

湖州溪水穿城郭，傍水人家起楼阁。春风垂柳绿轩窗，细雨飞花湿帘幕。四月五月南风来，当门处处芰荷开。吴姬画舫小于斛 [1] ，荡桨出城沿月回。菰蒲浪深迷白纻 [2] ，有时隔花闻笑语。鲤鱼风起燕飞斜 [3] ，菱歌声入鸳鸯渚。

【赏析】

这是一首描写江南女子采莲的诗。江南山水秀美，风光旖旎；而江南的春天，垂柳笼烟，繁花似锦，更使人留连忘返；特别是四五月间，荷花开了，清丽绝俗的江南姑娘一个个驾着小舟，隐现于翠盖绿水之间，那真是一幅人间天上的图画。历代作家以这一题材写诗的甚多，如汉乐府《江南》篇：“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梁元帝萧绎《采莲赋》末的小歌：“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这些诗句绘声绘色，刻画入微，久已脍炙人口。然孙蕡此诗却也写得毫不逊色，有其独自的特点。其一是写得清丽绝俗，没有用什么艳词丽藻，也没有摹仿什么高古的格调，平平写来，似不经意，却又委宛入画。就像江南水乡的风景一样，没有高山巨川，奇峰异石，却也山明水媚，秀绝人寰。其二，作者把采莲置于江南水乡城镇的特定环境中来描写，街市楼阁与河汊相依相傍，河汊中长满了荷花，且与城外的湖泊相通。这样采莲的过程就延长了，从姑娘们清早架舟出门，到傍晚迎着月亮荡桨入城，采莲成了城镇生活的一个部分。这便是湖州城特有的景象，作者敏感地捕捉到此加以刻画，紧扣“湖州乐”的主题，也写出了这首咏采莲诗的特色。

全诗十二句，四句一换韵，平仄交替，自然地分为三个段落。第一段四句写湖州作为水乡城镇的特点，“溪水穿城”，“人家傍水”。其三四句写得很生动、很美，人家傍河，故春天一到河岸边的垂柳便映绿了轩窗，被春雨滋润的落花也竟飘入帘幕。接下中间四句为第二段，既然人家傍水，一到四五月间，自然地“当门处处芰荷开”了。而姑娘们也可别致而饶有风味地驾着如盆子一般大小的船，荡出家门，沿河采莲了。末四句直接咏写采莲，“菰蒲浪深迷白纻”，姑娘们穿着白衣，小船摇入长满开着白花的芦苇丛中，一时竟难以分辨了。有时她们又隐入荷花丛中，不见人影，而只是断续地“隔花闻笑语”。上一句写色，这一句写声，作者没有从正面描写吴姬采莲，而只是侧面烘托，与萧绎《采莲赋》“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相比，别有一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妙处。末二句更是如此，“鲤鱼风起燕飞斜，菱歌声入鸳鸯浦”，“鲤鱼风”与“燕子”虚点节候，“菱歌”句则是动态的描写，采莲女子荡桨远去，其歌声也随之消逝，隐没于远远的鸳鸯出没的水边。描写极富意境，可谓神韵天然，空灵已极。

孙蕡是“南园五子”之一，是广东地区由元入明的重要诗人，其诗不拘一格，有古拙效汉魏者，亦有繁艳似中晚唐者，这首诗清新宛丽，又是一格，足见其创作风格之多变。

（刘明今）

注　释

[1].斛（hú）：量器，十斗为一斛。

[2].菰蒲：茭白和芦苇。白纻（zhù）：以纻麻为原料制成的织品，此借指身着白衣的采莲女子。

[3].鲤鱼风：春夏之交的风。李贺《江楼曲》：“楼前流水江陵道，鲤鱼风起芙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