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鸿
【诗人小传】
字子羽,福清(今属福建)人。洪武初,被荐举,授将乐县(今属福建)儒学训导,官至礼部精膳司员外郎。论诗主唐音,作诗宗法盛唐,五言律尤精。他是闽中诗派代表作家,与高棅、王偁、陈亮、王恭、唐泰、郑定、王褒、周玄、黄玄合称“闽中十子”,鸿为首。明太祖曾召试《龙池春晓》、《孤雁》二诗,颇得嘉许。有《鸣盛集》。
夕 阳
林 鸿
抹野衔山影欲收,光浮鸦背去悠悠。
高城半落催鸣角,远浦初沉促系舟。
几处闺中关绣户,何人江上倚朱楼?
凄凉独有咸阳陌,芳草相连万古愁。
【赏析】
这首诗题名《夕阳》,描写的却是夕阳西下时的人事风光和感情活动。诗中句句有夕阳,但并非写景之作而是一首抒情诗。
首句“抹野”见夕阳之色,“衔山”绘夕阳之形,“影欲收”言夕阳将落未落。这是全诗中唯一的正面描绘夕阳的句子。次句“光浮鸦背”转笔写夕阳下的物态风情。这一句从温庭筠“鸦背夕阳多”化出,说乌鸦背负着夕照余光,缓缓归巢,暮色安详宁静。循此一意推衍,中间两联,展开黄昏时节种种人事活动的描写,诗境大开。三句“高城”指边地城楼。唯其地居险隘,兵家所争,因此深沟高垒。当夕阳还只“半落”,高城上已吹响了关闭城门的号角,大有“长烟落日孤城闭”的森严气象。四句“远浦”写的时序略晚———夕阳从“半落”到了“初沉”,水手们忙着系舟夜泊,画面暮色苍茫。“闺中”“江上”一联说:此时暝色已入高楼,不知有多少望断天际归舟的少妇无可奈何地关上了绣户,也不知有多少流浪他乡的扁舟游子在倚栏思家,归心如水。这一联很可能受了张若虚《春江花月夜》“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的影响。“倚朱楼”的“楼”即“楼船”之“楼”。“朱楼”本建于高宅深院;这里借指沐浴在夕阳余霞散绮中通体绯红的船楼,用来与“绣户”属对,锻炼精巧。
以上三联,所写不过是夕阳西下时习见的人事风情,淡墨点染,唯见莽莽苍苍,略示惆怅而已。最后一联,诗人才以浓墨重彩,抒发他个人独有的强烈感情———
“凄凉独有咸阳陌,芳草相连万古愁。”
“咸阳”泛指京城,不必坐实地望。林鸿是福清人,《明史》本传说他“洪武初,以才人荐,授将乐县训导”,可知他出生、成长于元末。这里的“咸阳”,即指元代京城大都(今北京)。“陌”是郊野小路;“芳草相连”谓芳草与夕阳余光相连不尽;“万古愁”者,言对此夕阳芳草,沉思历史巨变,低回不已;内心的愁苦,也一如芳草天涯,绵绵不绝。读诗至此,我们不禁有问:上三联描绘的夕阳西下时的物象人事,都没有引起诗人的“凄凉”之感,“万古”之愁,何以独有这京郊小路上的芳草夕阳,引起他如此强烈的感情震动?而且,说芳草夕阳相连,看上去便感到凄凉,这种感情已经不大好理解;说帝都郊外的芳草夕阳显示出“独有”的凄凉情味,能引起人无限兴亡之感,更出于常理之外。看来,伤心人别有怀抱。绎其诗心,皆缘国祚已移,河山变色,故而见黍离麦秀,怆然兴悲,这是诗人异乎寻常的独特感受。知识分子并不曾因为元代是异族入主中华便淡化他们的故国之思。如果说,这结联仅仅是一般的发思古之幽情,寄寓泛泛的兴亡感慨,而非抒作者个人独有的家国之恸,则不但“独有”二字失去重量,没有着落;而且全诗筋骨风力尽失,变成了一首拼凑七巧板的平庸之作,林鸿何至如此?
根据以上理解,作进一步的艺术分析,这首诗可分为前后两个大层。前六句为一层,泛写物态人情,诗人以夕阳为背景,勾勒出六幅不同的画面,纯用客观叙写,他自己不动声色。后两句突然用“凄凉”二字发端,“独有”二字一振,作一大转折。这时,诗人站出来了,长言永叹,抒发家国之哀;不仅景中有情,而且一往而深,浩茫无际。诗到这里才露出主旨,才让读者触及诗人的感情脉搏。这种前面平静叙述,结尾才突然转出正意,让急管繁弦并发,掀起巨大波澜的作法,诗艺称之为“衬跌”,有激荡诗情、突出主旋律的作用;能使全诗在宁静中突然振起,在平缓中突然倾泻,结在最强音上。
以上是从整体艺术构思来说的。另外,在炼字炼意上,此诗也极见工力。首句“影欲收”,次句“光浮鸦背”,“欲”“浮”二字用得既准确,又有动态感,下字不可移易。“去悠悠”的“悠悠”,描绘出乌鸦展开大翅、不急不忙地飞翔的神态,尤具情韵。“催鸣角”“促系舟”,催、促二字将夕阳拟人化,无情转似多情。六句的“倚朱楼”,结句的“芳草相连”,字面不见夕阳而夕阳之光色灿然在目:这些都是锤炼琢磨的范例。
从结构看,中间两联四幅风情画,乍看似平铺并列,互不连属;其实,并列中自有勾连,分散中自有贯串,只是针线细密,令人难以觉察。比如:颔联写了“远浦系舟”,颈联上句便接写天际识归舟的思妇念远之情,下句又承以江上倚楼、游子思归的形象,使诗意似分仍合,似断实连。起云“抹野”,夕阳给四野抹上了一层金色;结处“芳草相连”,仍是遍地黄金,萋萋不尽:首尾照应,是夕阳的余光把分散的风情画连成一个整体,使全诗分之既有不同的画面美,合之又具整体美,凡此都是诗人的用心处,不可草草读过。
(赖汉屏)
秋日登石壁精舍 [1]
林 鸿
携琴向何处,因访梵王宫 [2] 。
潭影漾秋白,枫林鸣晚红。
涧空啼鸟寂,地僻野泉通。
欲辨来时路,苍茫翠霭中。
【赏析】
这是一首优美的山水诗,诗人用清秀的笔墨写下了造访石壁精舍时所见到的自然风光,而诗中迭现的一系列意象又宛如构成了一轴写意的山水画卷。
首联“携琴向何处,因访梵王宫”,以自问自答的口吻交待出游的缘由。接下来的颔、颈两联,作为全诗的中心内容部分,则从四个角度,选取和捕捉四个意象渲染石壁精舍四周的自然环境之美:“潭影漾秋白”———山下的一潭清水,被徐徐吹来的秋风弄皱了,涟漪一圈接着一圈;“枫林鸣晚红”———山腰上,一片枫林,火红火红的,时而还传出鸟鸣声;“涧空啼鸟寂”———但是登山愈高,山峰愈陡,所见空间愈大,鸟鸣声反而静寂下来了;“地僻野泉通”———这时候,脚下远僻的山径已经可以连通不远处的山泉了。很显然,在这两联中,不仅点出了作者出游登山的季节特点,而且又自然巧妙地揭示了此时此地特有的景观,从而与他人所写的在其他季节中游览其他地方的山水诗相比,显示了未有雷同的特色。再看尾联———“欲辨来时路,苍茫翠霭中”,作为全诗的总结,又是意味隽永的。它展现一个泯绝形踪的混茫的新境界,而其意义,就非游历所能包容了。宋代黄庭坚《渔家傲》词记禅宗达摩祖师“只履提归葱岭去,君知否?分明望却来时路”可资参考。
顺便说,林鸿虽然推崇唐诗而从整体上鄙薄六朝诗作,但却对南朝刘宋的诗风有所肯定,认为“汉魏气骨虽雄,而菁华不足。晋祖元虚,宋尚条畅,齐梁以下,但务春花,少秋实。”“条畅”,条达通畅之意。这反映在林鸿的创作中,也就偶尔留下了学习刘宋(主要是谢灵运)诗风的痕迹,当然其中糅合了自己的某种创造性,这首《秋日登石壁精舍》即是明显的一例。
刘宋著名诗人谢灵运有五言古诗《石壁精舍还湖中作》和《石壁立招提精舍》等篇,尤以前一篇受历代好评。相隔千年之后,当林鸿慕名来访这一古迹的时候,自然会想起谢灵运的诗篇。不过,正因为林鸿不肯完全师承谢氏,所以他的这首诗与谢诗的差异,不仅表现在艺术样式上———谢诗五古,林诗五律,也不仅表现在艺术视角上———谢诗以写石壁精舍下的水路为主,林诗则以写山路为主,更重要的是,两诗所流露的思想色彩也不同:谢诗染上老庄意识,而林诗却透出一丝禅宗的机锋。例如林诗的尾联(“欲辨来时路,苍茫翠霭中”),乍看字面浅显,但全诗的意境却尽在其中,所谓禅宗的机锋,同样也体现在这两句诗里。
(文 华)
注 释
[1].精舍:隐士居处,或僧道居住和讲学之地,石壁精舍,相传建于公元四世纪,在今浙江绍兴市上虞区境内。
[2].梵王宫:佛教庙宇,此指石壁精舍。
枇杷山鸟
林 鸿
沉香烟暖碧窗纱,绿柳阴分夏日斜。
梦觉只闻铃索响,不知山鸟啄枇杷。
【赏析】
看诗题,似乎是题画之作。从内容看,诗写的是一位青年女性夏日的生活情怀。她的居室里,用沉香木熏着香,香气透出碧纱窗外,充满了温馨情调(“烟暖”是一种温馨的感受,而不是实写气温升高)。次句转笔写居室外景色:她的房子处在绿柳阴中(阴分犹言阴中),纵然酷暑也不会太热。夏天日长人困,催人入梦;此时日已西斜,正是炎威已退、好梦初回的时候。
她当然有自己的好梦。只是,那梦的内容究竟如何,诗里没有写。诗人只用前两句诗,描写了一个温馨、幽静的环境,展示她的夏日生涯,作为“梦”的铺垫。即使后两句诗,也没有直接描写梦中情事,诗人仅仅说:“梦觉只闻铃索响,不知山鸟啄枇杷。”
“梦觉只闻”并不是梦觉而后闻铃索之声,而是说那依稀的铃索之声使她闻而梦觉,“只闻”即“只因为听了”的意思。梦中听到依稀断续的声音,她仿佛觉得有人拉响了门铃,惊遽梦回,揽衣推枕而起。仔细谛听,却原来是啄木鸟在枇杷树上啄食虫子发出的叮咚声。她的好梦破灭了,希望落空了,剩下的只是无边的惆怅。啄木鸟啄树的声音与索拉门铃之声本不相似,正说明这是人在梦中的一种幻觉。
这首诗的情趣全在“梦觉”二字。“梦觉”说明她今天午睡时做了一个梦。为什么梦中她会把山鸟啄食之声误认为有客临门,拉响铃索,霍然而起呢?这一偶然的误会巧妙地透露出她的梦乃是一个绮梦。只缘心有所思,才致形诸梦寐;因为梦里伊人忽至,她才把山鸟啄树的声音误认为门铃在响,那人真正到了家门。睡前的相思期待,梦中闻铃的一瞬欢愉,这一系列丰富、复杂的心理过程,诗人全未涉笔,却使我们读而会心,思而毕见。诗写出的很少,蕴涵的很多。
另一个艺术特点是:这首小诗有一种幽深静谧的意境。那沉香燃烧时的袅袅轻烟,缓缓飘散的氤氲之气,绿柳阴中的静寂,在“日长如小年”的夏天万物悄然的气氛,构成了幽静的环境。此时,山鸟啄木,断续叮咚,更具“鸟鸣山更幽”的映衬效果。这样安谧幽静的环境,衬托着她“每日家情思睡昏昏”的幽情,衬托着她“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岑参《春梦》)的绿窗幽梦,衬托着她偷偷起伏的心底微澜,深情密意,和谐无间,融合一体,形成了幽深静谧的意境。刘子高序林鸿《鸣盛集》说:“子羽(林鸿字)诗皆殷璠所论‘神来气来情来’者,莫不兼备。天姿卓绝,心会神融”(《明诗纪事》引)。这首诗便算得是心会神融之作。胡应麟《诗薮》评林鸿诗“气色高华,风骨遒爽”。这首小诗写闺情,传幽意,词旨净朗,气色高华。诗有风有骨,称得上一个“遒”字;不腻不粘,够得上一个“爽”字。作为明代闽中十才子的领袖,林鸿是当之无愧的。
(赖汉屏)
挽 红 桥 [1]
林 鸿
柔肠百结泪悬河,瘗玉埋香可奈何 [2] !
明月也知留佩玦 [3] ,晓峰常想画青蛾。
仙魂已逐梨云梦 [4] ,人世空传《薤露》歌 [5] 。
自是忘情非上知 [6] ,此生长抱怨情多。
【赏析】
在中国文学史上,自从晋代潘岳《悼亡》诗之后,便出现了无数悼念亡妻的作品。此中多有真感情、真性灵,读之每令人声泪俱下,历久难忘。比较著名的有唐人元稹的《遣悲怀》、宋人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记梦》、清人纳兰性德的《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在明代,大概就要首推此诗了。它们似百琲明珠,组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悼亡诗的系列。
本篇的作者林鸿是明初“闽中十子”中的首领,他与才女张红桥由真情相爱到终成眷属,在诗坛上留下了佳话。红桥貌美多情,工诗能文,一时豪右争欲聘之,自称必得才如李白者始嫁。林鸿托邻媪投以七绝,中云:“含情欲说心中事,羞见牵牛织女星。”深深打动了她,遂引为知音,相互酬唱。林诗末句必以“红桥”作结,张诗结韵则必落在“鸿”字。定情之夕,林鸿作诗云:“谁道蓬莱天样远,画栏咫尺是红桥。”他如“归梦不知江路远,夜深和月到红桥”;“几度踏青归去晚,却从灯火认红桥”……皆在当时读书人中广为流传,被称为“红桥诗”。婚后林鸿宦游金陵,红桥独处小楼,思念成疾,抑郁以终。林鸿从金陵归来,并不知道红桥已死,一路上还兴匆匆写诗述怀:“只恐凤楼人待久,玉鞭催马上红桥。”可是到家一看,人去楼空,灵旛飘拂,他火热的感情仿佛被浇上一盆冷水,于是和泪蘸墨,写下了这首挽诗。
本篇首联如哀弦乍拨,直抒心声。在诗人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听到所爱之人噩耗,不啻晴天霹雳。此处前句写生者之痛,后句写死者之哀。死者“瘗玉埋香”,如一棵玉树,一枝香花,长埋地下。用事有据,丽而能雅。生者柔肠百结,泪若悬河,用语夸张而情真可信。这样的开头,不禁使人想起越剧《红楼梦》中的“哭灵”,呼天抢地,声嘶力竭,感人肺腑,催人泪下。诗人经极度哀伤之后,感情渐渐转为深沉。到了颔联则分别从夜间和清晨写诗人的悼念。触景生情,低回掩抑,令人一唱三叹。据《情史》记载,红桥临终填《蝶恋花》一阕悬于玉玦下,遗赠林鸿。此刻诗人仰视天空,一钩新月高挂中天;俯视室内,一弯玉玦系着词笺。玦者,决也。《荀子·大略》云:“绝人以玦,反绝以环。”红桥死了,是为永诀。永诀之际,留下玉玦,寄寓深情。这弯弯的玉玦,不正像天空弯弯的月亮吗?明月有知,给人寰留下永久的纪念;红桥多情,也给诗人留下难以磨灭的赠品。以新月象征玉玦,形象鲜明。以明月象征红桥,尤为莹洁,从而映现了红桥高洁的品格和诗人一颗爱心。细玩此句,似受到了晋人郭璞《江赋》“感交甫之丧珮”的影响。相传郑交甫南游汉皋,巧遇二女。临别,二女解佩相赠,须臾超然而去。(见《韩诗内传》)现在张红桥留词赠玦,溘然而逝,不正像汉皋仙女一样吗?这里诗人化用前人传说,融情于景,寄托遥深,不得不令人叹赏艺术手法之高超。此联从“明月”、“晓峰”二词来看,足证诗人彻夜未眠。清晨起来,诗人拭目远望,只见远处的峰峦如一抹修眉,露在地平线上。于是他又想到红桥若在,正是揽镜画眉的时候。唐人朱庆余《闺意献张水部》诗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宋人欧阳修以之入《南歌子》词。作为诗人的林鸿不能不想到这些动人的诗词,也不能不想到往昔与红桥共同度过的温馨的时刻。然而此时环顾闺中,奁镜生尘,一片凄凉,他怎能不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楚,凝望晓峰而陷入沉思。
颈联紧承前句意脉而稍一宕开。“仙魂”句是从张红桥绝笔词《蝶恋花》“漠漠梨云和梦度”来。诗人手捧词笺,缅想爱妻的魂灵已随天空的白云,飘然远逝。句中以“仙”字饰“魂”,以“梨云”饰“梦”,可谓工于修辞。似乎他不用美好的字眼来形容他的爱妻便不足以表达他对妻子之爱。“梨云梦”尤为佳妙,三字两层意思:一谓其梦如云之缥缈;二谓其云如梨花之洁白。张红桥驾着这样的云雾飘飘升天,仙矣神矣!如此优美的境界,真令人神往。下句是说斯人已逝,我写此挽歌又有何用。语似否定,实际上却含有无限深情。“空传”二字与上句“已逐”相应,意谓挽歌纵然流播人世,也不能起死回生,言外有不尽的怅恨,也隐约透露了人命危浅有如朝露的悲哀。
尾联以婉曲之笔表现了欲罢不能的哀思。《晋书·王衍传》有“圣人忘情”之说。“上知”,这里是圣人,也就是绝顶明智的人。绝顶明智的人为了避免感情的困扰,常常心如古井,一切淡然处之,此所谓“忘情”。诗人这里说自古以来忘情者绝不是高明的圣人,实质是说他不是圣人,所以他不能做到“忘情”,换言之,他对张红桥的思念将是无穷无尽、绵绵不绝的。“此生长抱怨情多”,看来,他的生命将与怀念红桥的一腔怨情相终始了。
此诗为一首标准的七律,在和谐的音韵中糅进悲哀的声调,读之如行云流水,凄婉缠绵,入人至深。中间二联,对仗工稳又很自然,毫无做作之态,盖字字皆出于诗人肺腑。明初闽中十子极重唐人之作,处处以唐调为圭臬,若将此诗与元稹的《遣悲怀》三首对读,便觉中有唐音的浸润了。
(徐培均)
注 释
[1].红桥:明代闽县(今福州)良家女子,居红桥之西,因自号张红桥。见《明诗综》。
[2].瘗玉埋香:谓美人之埋葬。李商隐《与同年李定言曲水闲话戏作》:“莫惊五胜埋香骨,地下伤春亦白头。”
[3].佩玦:古代挂件。《说文》段注:“玦,如环而缺。”
[4].梨云梦:谓梦境如缥缈的白云。高启《题美人对镜图》诗:“晓院鹿卢鸣露井,玉人梦断梨云冷。”
[5].《薤露》歌:古代的挽歌。崔豹《古今注·音乐》:“《薤露》《蒿里》,并丧歌也。……(薤露)言人命如薤上之露易晞灭(晒干)也。”
[6].上知:犹上智。《论语·阳货》:“唯上知与下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