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之升
【诗人小传】
见《朝鲜采风录》,官爵世次俱缺。
留 别
郑之升
怅望溪亭夕照明,绿杨如画罨春城。
无人为唱阳关曲,惟有青山送我行。
【赏析】
人生之旅宛如不断转换的驿站,难以老是固定在一个地点。每当人们从这一站奔向下一站时,总会带着几份难以割舍的惜别之情,而旅程的孤寂也往往令人不能释怀。这首留在溪亭中的题诗,写的正是这种缠绵的情致。
夕阳西下,将周遭的山川都笼罩在一片明艳的余晖之中。即将登程远去的诗人孤独地站在溪边的小亭内,怅然地望着被绿杨掩映着的春城———那是他要告别的地方。诗的前二句在人们面前展现了一个寂静、空旷和多少带有伤感的画面。溪亭原是古人的送别之处,绿柳又是古人的赠别之物,诗人远行,本该有人相送,可此时只有他孤身一人,面对空寂的山野,其惆怅和孤苦之情自然难以自已。
第三句即将这种难堪点破。“阳关曲”即唐代诗人王维的《渭城曲》,其词云:“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由于曲的情辞哀婉,被后人誉为送别诗的绝唱。凡遇送别临行,必以此曲劝慰行人。如柳永《少年游》:“一曲《阳关》,断肠声断,独自凭兰桡”、辛弃疾《鹧鸪天·送人》:“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余事且加餐”等,莫不如此。可是诗人临行,却“无人为唱阳关曲”,则其凄清愁苦,又远在于有人相送、闻“阳关曲”而悲哀难禁之上,已不待言。末句“惟有青山送我行”在此基础上拓开一笔,表面是以青山的相亲、相送聊作自慰,实际上是把无人相送的留别之孤苦更推进了一步。
所以沈德潜说此诗“情致缠绵,比唐人作更翻得别”(《明诗别裁集》)。其别就别在不落前人以“长亭”和“折柳”来写离状别的俗套,于常见景、熟用语中翻出比有人相送和“为唱阳关曲”更令人不堪的新意。试想前人离别,临行时尚有人折柳相赠、以酒乐慰情,其愁仅在“西出阳关无故人”,而诗人却连这一点慰藉也不具备,一人来去匆匆,心情自然也远非通常的“黯然销魂”可比。也正因为此,诗人才不得不将这种人生的苦痛“留”在溪亭,“留”在青山绿水之间,让后人来细细地加以品味。
明诗多规范、模拟唐宋,然也不乏融汇贯通、推陈出新之作,此诗即是一例。
(曹明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