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迪
【戏曲家小传】
字惠期,号海来道人。宜兴(今属江苏)人。善骑射,喜谈兵。明末国家艰危,颇有匡扶之志。明亡隐居。作有传奇《鸳鸯绦》,今存。
鸳鸯绦
第十三出 巧遘
路迪
【南吕懒画眉】(生)闪得我心悾魂消步难移,寸步移时百泪垂。夜深难辨路东西。呀,什么时候了?茫茫月黑三更矣,只听得小犬哰哰吠隔溪[1] 。
【仙吕不是路】忒杀痴迷,一谜哰哰吠隔溪。真无礼,也不顾来生拔舌堕黎泥[2] 。老天,老天,谩思维,既然是薄命书生辈,为甚的蟾宫费品题[3] ?长吁气,今番准望成名矣,半途而废,半途而废。
喜的此间有门半开且自捱身进去。被心儿催迸 。(急下)(众上)
【金珑𤦏】(老旦)听人声乱沸,谁来叩响荆扉?多应剥啄是儿归[4] ,想是醺醺醉矣。
原来一位相公。为何夤夜到此?(生)小生在难中,特来投奔,伏乞老母哀留。(老旦)你是读书人,住的高堂大屋,吃的美酒粱肉,穿带的锦绣珠玉,跟随的琴童伴读,有什么难?喘息定了,慢慢与老身说知。
【掉角望乡】【皂角儿[5] 】(生)告娘行细听因伊,未言先不禁珠泪。(老旦)为何恁般苦楚?(生)被奸僧毒计潜施。(老旦)出家人敢冲撞相公,不当人子。(生)还有个俗人在内,弄得我一身不戏。(老旦)想有许多行李。(生)尽书笈,和琴剑,布囊中,驴背上算来无几。(老旦)相公有同伴么?(生)有几个同伴。【望吾乡】知怎的,如死灰,料已做沟渠鬼。
(老旦)老身有个女孩儿,叫他陪了相公。我去沽一壶酒来,为相公泼闷。(生)这倒不消。(老旦)我儿快来(旦上)(见生避介)(老旦)不妨,过来见了相公。
【隔尾】料得君家今已馁,暂买前村酒一杯。相公少住今宵,明日往帝畿。(附旦耳喑下)(旦背坐低唱介)
【仙吕入双调步步娇】看他喘喘吁吁仓遑景,尽诉在飞蓬鬓[6] 。黧然色渐青,一似九伯风魔[7] ,鹘伶双镜[8] 。何事瘦 生[9] ?送入迷魂径。
(生)这位小娘子,颇有顾盼小生之意。
【醉罗袍】【醉扶归】看他态盈盈腻玉圆搓颈,为甚的泪盈盈似我不胜情?(旦)敢问官人青春几何?(生)年方一十九岁。(旦)有妻室否?(生)迁延犹未订姻盟,指望图归聘。(旦)官人上姓?(生)【皂罗袍】小生杨姓,直方是名,字称益友,因来帝京,生生死死今朝命。
(旦)官人一表非俗,决非凡品。咳,只是可惜。(生)小生幸登秋榜[10] ,还指望首占春闱[11] 。小娘子怎见得可惜?
【仙吕皂罗袍】(旦)可惜泛萍飘梗,劝君家乘此,及早登程。我怜才不觉泪偷倾,纷纷落袖红绵冷。(生)小娘子何为出此言也?莫非以小生在穷途中,特故来奚落我?(旦)官人,你且道我母亲往那里去?(生)恰才不说来,去沽酒哩。(旦)原来读书人全不察理。这般昏黑,何处沽酒?你知道么,奴家姓张。(生)正不曾动问得小娘子上姓。(旦)我母亲无子,领着族弟小二为子。舍弟素不习上,与这干和尚走动,傍晚又向寺中去了。(生)令弟是这矮矮身裁、黑黑面孔的么?(旦)正是。这房子原是寺中的,我母亲怕累及小二,如今往寺中去也。你才离虎口,死中得生,谁知此地,危途又仍。九里山不在乌江顷[12] 。(生走介)(旦介)
(生)小娘子既有见怜之心,放小生去罢。(旦)且莫慌张。那和尚是有算计的人,见你走了,如何不四下追寻?我母亲此去,断不能就回。投至得等他同来,已自追不及了。只是贱妾有言,不敢启齿。(生)快说不妨。(旦)你既未婚,妾亦未字。愿官人不忘今日之厄,贱妾便结百年之盟。(生)小娘子之恩,小生一言难尽,所谓生死而骨肉也。(旦)莫云贱妾要盟也。(交拜介)
【仙吕入双调好姐姐】(旦)如今草草相盟,怕他年私盟易冷,教奴空盼美前程。(生)小生若负此盟,多生多世没有妻室。非薄倖,况兼恩比丘山等,敢惜微躯报小卿。
就此告别。(急下介)(旦)转来,转来!(生)又怎么?(旦)你草草去了,只道我漏泄机关。且站住片时,自有道理。(虚下)(取砌末上)些须白镪,权以赠君。还有鸳鸯白玉绦一枚,为后日鸳鸯之兆。(出索介)(生)这却怎的?(旦)你将此索缚我在柱上,我就好推托了。(生缚旦)(急下)(众上)
【南吕香柳娘】笑书生数奇,笑书生数奇,井蛙私庆,谁知只在深深井。(副净)若不是我母亲,休道一个,十个也走了。(旦喊救人介)(老旦)怎生这样在此?(旦泣介)这书生计奇,这书生奇计,陡起恶心情,几乎损奴命。(副净)他那里去了?(旦)他缚我在此,开了箱笼,那知去向。(老旦)嗳哟,老本钱都偷去了。那书生无行,那书生无行,橐底尽倾,也不管我老年贫病。
(众)我说这个人,眼睛光碌碌,像个凶夫,果是精把势细丝强盗。这样没天理,怪不得早早中了举人。有这副恶心肠,今科还要中进士。我们须放他不得,急急赶去。(下)(生上)
【前腔】往前途乱行,往前途乱行,路途生泞,呀,是什么人?啐,却原来花梢抵死相牵挣。怕朔风四合,怕朔风四合,吹送步趋声,认出咱行径。喘吁吁力罄,喘吁吁力罄,待把脚儿暂停,又
【前腔】那书生何处?那书生何处?捕风捉影,神鱼漏网无巴柄。这书生可憎,这书生可憎,他怎便晓得?哦,是了,张妈妈,你悄语漏风声,滑耳应须听。是书生獟獍[13] ,是书生獟獍,人极智生,恁般会圣。(下)(生上)
【前腔】往前途又行,往前途又行,火光遥映。(内介)嘈嘈僧俗交相应。呀,吊下了鸳鸯绦也,虽死也少不得寻去。鸳鸯绦一缕,鸳鸯绦一缕,纵死也关情,怎忍相抛剩。(摸介)幸喜火光相映,寻着了,不然日后何以相见。(内喊介)在这里了。(生惊跌急走介)(末扮邦老上)一生无恬计,剪径是良谋。自家缩项 鱼李三便是[14] 。昨日赌输了钱,只得在此做些本分生理。黑窣窣的,一个汉子来也。兀那汉子,留下买路钱咱!(生)小生被难而来,那里有钱?(末)没有钱,留下衣服在此。若道半个不字,俺就杀了你。(生)都将去,都将去。(末)这是什么?(生)是绦。(末)你赤着身儿,束了这绦,成什么规矩?也罢,那里不是积福处?俺把身上这道袍送你罢。(生)多谢君子。(急走介)叹书生命薄,叹书生命薄,灰劫在多生,今朝受领。(下)
(众上)适才有个人在前面,怎生又不见了?赶,赶,赶。(末上)(众)在这里了。(末)寻俺李爷则甚?(斗介)(众杀末介)(副净)奇怪,出门时是个光面,一霎时长出一部落腮胡了。(净)想是吓出来的。(丑)原来衣服虽是他的,身子却是缩项 鱼李三。我们在这里浑了半夜,他不知走多少路了。怎么处?(净)什么时候了?(副净)五更将尽了。(净)今朝该俺撞钟,只得去罢。
【尾】天将曙钟欲鸣,(丑)只索向寺中来出定,(副净)罢,陪了夫人又折兵。
明日是腊八,你们不得工夫,后日寺中相会罢。
谁教缩项 鱼,冒着儒家衣服。
替他修理仪容,减去上边装束。
〔注〕 [1]哰(láo)哰:狗叫声。[2]黎泥:当作“泥黎”,因叶韵倒乙。即泥犁,佛教语,地狱之意。此界中一切皆无,为十界中最恶之境。佛教谓犯恶口、大妄语等业者将入犁泥狱,被割去舌头。[3]蟾宫:月宫。古传月宫有仙桂,中进士则被称作蟾宫折桂。[4]剥啄:拟声词,敲门的声音。[5]皂角儿:依曲律当作【掉角儿序】。[6]飞蓬鬓:形容头发零乱。典出《诗经·卫风·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7]九伯风魔:疯狂痴癫。亦可作“九陌风魔”。[8]鹘伶:形容目光明快、灵活。本作“鹘鸰”,为一种目光锐利的鸷鸟,戏曲小说中常写作“鹘伶”。[9] :此字字书不载,疑误。[10]登秋榜:指乡试中举人。[11]占春闱:指会试、殿试中进士。[12]“九里山”句:九里山在今江苏徐州北,传说楚汉战争中,汉将韩信在九里山设十面埋伏,击败项羽。《水浒传》第四回:“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动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13]獟獍(xiāojìng):獟,当作 ,亦即枭,古人认为是食母的恶鸟。獍,亦称破镜,古人认为是食父的恶兽。此处“獟獍”犹言狰狞,是詈语。[14] (biān)鱼:即鳊鱼,头短身阔,古人常称为缩项鳊。
路迪所作《鸳鸯绦》传奇凡二卷三十八出,写杨直方与张淑儿的故事,本事见《醒世恒言·张淑儿智巧脱杨生》。全剧情节如下:扬州人杨直方与友人焦如鹿、费元空送奚友贤往山东赴任,遇到从边地辞官南归的胡平。后杨与焦、费二人取道山东入京会试。山东女子张淑儿,父亡无兄弟,其母张妈领族人张小二在家为养子。小二不事生产,与宝华寺恶僧广智、广谋为非作歹。此时建州女真犯边,难民流离失所,杨等三人无处投宿,便来到宝华寺。不料焦、费二人竟被张小二伙同恶僧杀死。直方逾墙走脱,逃入民宅,谁知那却是张小二家。幸亏张淑儿深明大义,爱上直方,两人私订终身。直方在淑儿资助下上京赶考。广智、广谋因分赃不均与张小二起争执,小二被逼入水中淹死。二僧又哄骗张妈母女外出逃难。此时军情紧急,奚友贤奏请起用胡平,胡率军北上,路遇危难中的淑儿母女,乃收淑儿为义女。广智、广谋投靠建州军,为虎作伥,充当向导。胡平打退敌兵,将他们俘虏。班师南归,奚友贤设宴相迎。杨直方此时已中了探花,回乡省亲,三人相会于山东。广智、广谋由奚友贤问罪论死。胡平托媒,直方与淑儿欢喜成婚。此剧虽为才子佳人戏,但描写晚明建州女真(后称满洲)入侵、社会混乱的内容较多,故清初列为禁书。日人青木正儿在《中国近代戏曲史》中曾指出:作者撰此剧时,正值建州女真入侵,“而明之边将未能征讨之,作者忧国之愤,遂发为此剧也。”所论甚是。
《巧遘》为该剧上卷第十三出,是结构全剧的关键,也是点醒题目的剧眼。“遘”,遇也。人们好说遇合,有遇才能有合。直方与淑儿这一双生逢乱世、素昧平生的才子佳人,经过无数曲折,最终结为婚姻,全在有此“巧遇”。以后的剧情,全是由巧遇发展而来;最后的结局,正是这一出巧遇的结果。无巧不成书,无巧更不成戏,误会与巧合,乃是构成情节的基础。验之此剧,信然。
从情节的角度看,本出名曰《巧遘》,突出的正是一个“巧”字,全在“巧”字上做文章。上京赶考的杨直方在宝华寺遭劫,藏在荆棘丛中,攀树跳出寺院围墙。无处躲避之际,幸喜路边有一人家门儿半掩,杨生闪身进去,遇一老妇,听杨生诉说遭遇后,便说要去给杨生买酒解闷,遂叫自己的女儿出来相陪。这位少女就是此剧的女主角张淑儿。淑儿怜杨生之才,说出母亲借口打酒的真相,主动向杨生求婚。淑儿赠杨生鸳鸯白玉绦表达心意,作为来日鸳鸯成双的信物。此剧的题目也在此点出。赠绦定情之后,淑儿又设计放走杨生。设若杨生没有寺中一番凶险,不在半夜逃命撞入淑儿家,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这一出以前的所有情节,都是为这一出里杨生与淑儿的相遇作的铺垫。二人的相遇是偶然也是必然,是巧合也是缘分。
然而,福祸倚伏,原来仓皇逃命之际的杨生撞入的人家,正是与恶僧一起行凶的张小二家;淑儿不是别人,正是张小二的姐姐;老妇也不是去给杨生沽酒解闷,而是先让女儿稳住杨生,自己借口沽酒,好去寺中通风报信。祸不单行的杨生,才出狼窝,又入虎口。然幸遇淑儿慧心怜才,深明大义,并未与弟弟和母亲沆瀣一气,杨生才得以脱险。
从张家逃出的杨生,被花梢绊住受场虚惊,惶急中又掉了鸳鸯绦,冒死寻来,又撞上了剪径强盗缩项 鱼李三,这真是无巧不成书,紧张人偏遇紧张事,崇祯刻本眉批所谓“忙时凑忙”。还好李三只要买路钱,不要人命,杨生无钱,便被剥了衣服。李三穿起杨生的衣服,将自己的旧道袍给杨生穿了。广智、广谋与张小二追上来,误把李三当作杨生,斗杀之后,才发现弄错了。杨生因此得以死里逃生。日人青木正儿评此剧说:“结构绵密,凑合复杂,事件甚巧,可见其手段不凡”(《中国近代戏曲史》)。如上分析,《巧遘》就是全剧中情节结构最巧的一出。
《巧遘》强化了戏剧情节的紧张、曲折、复杂性。围绕祸不单行的杨生,险象频生,但又均能逢凶化吉,使剧情在紧紧抓住人心的效果中得以发展下去,看看山重水复,却又柳暗花明。还有后半出的唱词,与杨生逃命、众人追赶的快速场次转换相适应,也多是短句复沓,给人以促迫、急骤之感,从唱腔与语言形式的角度,有效地烘托出紧张惊惶的氛围。
在中国古代戏曲作品塑造的众多光彩照人的女性形象系列中,张淑儿无疑是独具个性魅力的一个。虽然在第十三出前后,淑儿均有不俗的表现,但淑儿独特的个性魅力,即在爱情婚姻问题上显示出的面对命运的主动性和改变生活的勇气,则是最集中地体现在第十三出《巧遘》里。由于女性的性别弱势,更由于封建礼教的沉重压抑,传统社会的女性在爱情婚姻中总是处在被动受制的地位。即便在明清大量涌现的才子佳人小说戏曲中,香艳故事的女主角也没有完全摆脱被动的处境,而不免成为才子们追逐获取的对象。随着故事的进展,她们逐渐越礼逾矩终至以身相许的叛逆行为,也多是被神魂颠倒的男主角那如痴如醉苦求不已的一念精诚感动的结果,而不是出于自我的主动选择。因此,戏中的淑儿于仓促中初遇杨生,就大胆主动地提出定婚的要求,就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
在一般的才子佳人戏里,男女主角的相遇,或在寺庙,或在林苑,或在陌上,或在水边,顾盼生情之后,都少不了一种“后花园”式的可人环境,为才子佳人弹琴吟诗、幽期密约提供足够的周旋空间。而此剧却将杨生与淑儿的相遇,安排在杨生仓皇逃命的途中,淑儿又是谋害杨生的凶手张小二的姐姐。揆以常理,淑儿对杨生有两种可能采取的做法:一是听凭母亲的安排,稳住杨生,成为帮凶;一是出于幼习诗书的明理和天性善良的同情,私自放走杨生。此时的杨生虽在难中,却仍是一派书生不谙事理、轻浮酸腐的可笑模样。杨生的否泰吉凶,全操于淑儿之手。淑儿出人意料地由同情生出爱慕,与杨生交拜立盟,再助杨生脱困。这里绝无习见的才子佳人式的缠绵悱恻,人命之危迫在眉睫,机会稍纵即逝。大胆果断的淑儿一旦认准了就付诸行动,掌握主动。相比之下,须眉男儿杨生只顾逃命,稚拙可笑,其惊慌失措与身为弱质女子的淑儿那胸有成竹从容不迫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在私放杨生时,淑儿先送银两盘费,再赠鸳鸯玉绦,然后又拿出绳索,让杨生把自己捆缚在柱子上,伪造出杨生以力脱走的现场。这样做,不仅达到了放走杨生的目的,又免除了母亲弟弟和寺僧对自己的怀疑,从而有效地保护了自己。足见淑儿不仅多情、勇敢,而且富于智慧,虑事周全。在这一出戏中,淑儿处处主动,杨生处处被动,男性和女性在爱情婚姻关系中形成的角色定势被彻底颠覆。在人生命运的转折关头,淑儿勇敢地作出了自我选择,而杨生不过是一个随波逐流的受支配者。所以,崇祯刻本第十三出评语称赞淑儿“识人于仓皇中,便许以姻娅。而慧识别胆,远虑深谋,高出常人万万”。
淑儿的主动求婚,看似突然,实则契合人物的深层性格心理。第三出《劝弟》里首次出场的淑儿,在上场诗中自云:“幼读班姬训,乘闲偷习诗。岂云夸翰墨,聊以副芳姿。天公殊薄劣,不遣做男儿。”又在说白中自道:“志慕幽贞,情怡书史。”可知淑儿是一个通诗书、明事理的淑女。所以,淑儿在仓猝中对杨生产生爱慕,就不仅是悦其貌,怜其才,也有惺惺相惜的内涵。幼习诗书的淑儿,家道中落,父亡母老,弟性顽劣,为非作歹,不听劝告。心怀殷忧的淑儿,生活在一个十分恶劣的家庭环境中,内心孤寂,知音难遇,情怀难诉,身世无主。年轻书生杨直方的偶然出现,无疑于在她枯燥郁闷的生活中照进一束亮光,吹来一缕清风,她不愿失去这仿佛天外飞来、稍纵即逝的偶然机遇,大胆果断地采取了行动,表现出古代女性罕见的争取改变生活的主动性和勇气。因此淑儿的形象在古典戏曲中显得非常特出,值得好好研究。
(杨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