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美国人在经济衰退中过民主新年

2008年11月3日出版的美国《新闻周刊》，封面上是一太幅漫画，一个婴儿捧着印有美国国旗图案的大奶瓶，奶瓶倒过来，却只有小小一滴奶滴出而已。漫画的意思不是奶粉出了问题，而是美国的经济出了问题。漫画的主题文章是《富足的未来：衰退会结束，但真正的问题才刚开始》。

就在整个美国笼罩在经济衰退阴影下的时候，11月4日的大选给许多美国人带来了一个兴奋、快乐的日子。在奥巴马竞选胜出的那一刻，十几万人在芝加哥为奥巴马欢呼、雀跃。在首都华盛顿，连白宫里都能听到庆贺人群的欢呼。在旧金山，上万群众手舞足蹈地涌上街头，过往的汽车大声地按响喇叭。在纽约，千千万万的民众像新年前夜倒计时那样，涌到时代广场，陌生人相互拥抱，许多人泪流满面。这一天确实值得他们像过新年一样来庆祝，这是普选带给人民四年一次的民主新年。

对许许多多美国人来说，艰难的日子正在眼前。但是，就像普通人家一样，日子再难过，新年总是要过的，因为新年给人带来快乐，也带来新的希望。至少在奥巴马当选的那一刻，人们快乐、忘情，连经济的愁云也掩不住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和感动的泪水。

从10月份开始，奥巴马在竞选集会演说中就不止一次地暗示经济前景在他成为总统后不会马上有所好转。在竞选胜利演说中，他更是说，经济问题恐怕在一个总统任期内都得不到解决。评论者说，奥巴马的胜利演说是历届总统中最低调的，可见他十分清楚即将上肩的担子有多么沉重。

对美国人来说，奥巴马当选的意义并不在于美国一下子有了一个马上能够改善经济状况的新总统，而在于美国衰落的人心有了一次重新振奋的机会。目前美国人正在经历一场严重的人心危机和前景危机，而每次大选都会给全体选民一次重新检查人心价值和前景目标的机会。

许多美国人都意识到，这次经济危机是贪婪普遍代替了责任的必然结果，对此金融体制有责任，人民也有责任。除了经济，美国在今后的国际事务中应当扮演什么样的道义角色，也是公众十分关注的问题。即使在一些地方性的提案中，公共价值也是辩论的焦点。例如，加州禁止同性恋婚姻的8号提案，涉及的关键问题是“权利”，而不是“同性恋”。这一提案虽已通过，但公共辩论却仍在继续。

四年一次的民主新年对人心有净化、振奋的作用，促使人民定期在各项政策要求和对未来的展望中检讨他们的共同基本价值。这种检讨不仅是针对政治人物的，也是针对选民自己的。8年和4年前，美国选民两次选择了共和党的布什。今天，选民对布什的厌弃也包含了他们的自我检讨。以净化和振奋来体验普选，普选也就更显出它的公民教育作用。

奥巴马胜选演说也是以民主的道德净化和心灵振奋为基调。他两次提到，这次大选的结果可以帮助排除长期积累在美国人心里的犬儒心态（cynicism)。“犬儒”就是死活不相信，以至以为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美好的东西值得人去相信和追求。许多人不相信奥巴马这个黑人真能当选美国总统，而且以为，就算他当选了，那也是“白人的阴谋”，不过是虚伪的民主游戏不小心弄假成真。对那些死活不相信民主的力量，不相信民主才是优秀政治的人们，奥巴马说，“今晚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次大选在美国成为一个民主政治的里程碑，是因为选出了美国第一位黑人总统。这更增添了民主选举的公民集体自豪。确定奥巴马会成为一位优秀的总统，现在还为时太早。但是，确定美国选民已经变得更成熟、理性、宽容、有道义感和心胸宽广，却是—点也不言过其实。对一个国家的未来，能有无数这样的选民，肯定比有一位肤色不同的总统更意义深远，也更值得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