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西逸
【作者小传】
生平事迹不详。《全元散曲》录存其小令四十七首。
〔越调〕天净沙·闲题
吴西逸
长江万里归帆,西风几度阳关,依旧红尘满眼。夕阳新雁,此情时拍阑干。
吴西逸存世的令曲有四十七首,其中〔天净沙〕《闲题》共四首,都写夕阳西下时江关景色,抒发离情,并隐见对现实的不平。本篇是其中第一首,涵盖最广,意境也最为苍凉。
曲以“长江万里归帆”开头,雄浑地展现了经流万里的长江。江中归帆点点触发了作者的缕缕情思。于是,次句以“西风几度阳关”写出了时空的跳跃,从江中帆归,联想到离人西去。王维《送元二使安西》有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阳关故址在今甘肃敦煌西南,玉门南面,离渭城何止千里之遥,故作别之时情意深长,联想悠远也。曲中以“阳关”写别情、别意,长江之东去与旅人之西出,将愈来愈远,因而地理上相隔甚远的长江与阳关并列在此,正是状人之相别遥遥。而且,以“西风几度”来写阳关,则在空间飞跃的同时,又辅之以时间积累,使这一感叹更显沉重。王维诗中的“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送元二使安西》),尚有朝雨洗出杨柳翠绿的本色,且有良朋相送,而曲中的“依旧红尘满眼”,则一不见柳色,二不见旧友,使远行者更为孤苦。“红尘”一词,含义颇深,既是不能超脱于尘世,又是不能拔俗于众生,溪山之娱不能得到,为营求衣食还得奔波远方,其言虽短,其味深长,实堪发人遐思。只见红尘而未睹柳色之新,孤凄回徨而难衔离杯,于是放眼空中,以舒愁怀。但见夕阳如血,新雁哀鸣,不觉万感袭来,手拍阑干,感慨欷歔。虽未明言“此情”为何?但其脱化于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的意境却依稀可见:“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对现实的不满和激愤溢于言表。
作者在另外三首〔天净沙〕《闲题》中,除“楚云”、“湘江”外,“沧州”、“远水”、“江亭”、“平沙”,均非定指某地,因而反观本篇,“长江”、“阳关”与其说是实指,还不如看作象征性地名更为妥当。这样一来,大江东去与阳关西出的并列、交织,就不必遭“缩地”之讥,亦不必似王士禛那样以“古人诗只取兴会超妙”来作解释了。因此,本篇与其余三篇,是总写与特写、泛指与专指的关系,因而也具有广为涵盖的意义。
元散曲本以极情尽致、刻露无余为特色。但由于以张可久为代表的后期散曲作家,逐渐走上雅化的道路,形成蕴藉、骚雅的特色,因而吴西逸所作也多从诗词汲取养料,以凝练、清丽的风格著称。本篇对王维诗、辛弃疾词有所汲取,但又自铸新辞,脱化无痕。长江、归帆、西风、阳关、红尘、夕阳、新雁,开阔的意象与苍茫的情思形成高度和谐,“物色虽繁,而析辞尚简”(刘勰《文心雕龙·物色》),以少概多,构成丰富的内涵。“拍阑干”的“此情”诱人联想却不宜指实,而深长绵邈之中,又与长江水波、阳关西风达到情景的统一。较之元曲中诸多的写别情、旅怀之作,本篇已不具善于铺陈、工于描画、笔笔形容、淋漓尽致的特色,而是接近于诗情与诗境的归返。不仅其中的乡关之思、尘世之厌和离情别绪以及无端愤懑值得玩味,便是它与其余三首构成类似国画“四条屏”的组曲,亦诗亦画,也别具一段风流。
(邓乔彬)
〔越调〕天净沙·闲题
吴西逸
楚云飞满长空,湘江不断流东。何事离多恨冗?夕阳低送,小楼数点残鸿。
这首小令描绘了一幅潇湘夕照图,表现了羁旅行客的离愁别绪。
令曲一上来就描绘出一幅楚天云飞、湘江奔流的图景,意境辽阔高远。楚云、湘江也许是实写其景,点明作者浪游潇湘一带的踪迹,同时也逗引出一种怅惘凄迷、深沉悠远的情绪。云梦潇湘,水乡泽国,这一富有荆楚文化特色的区域,是和种种神话、传说、历史联系在一起的。那神女的梦幻、湘妃的哀怨、屈子的幽愤,以及历代骚人墨客的故事,曾使众多到此登临的文人雅士神思飞动,诗兴勃发,留下了无数动人的诗篇。楚云湘水很自然地会撩起人的悲愁情怀,这是植根于深厚的民族文化积淀的一种心理反应。作者选取这些形象加以描绘,确能起到渲染氛围,抒发愁绪的效果。此处还用“飞满”和“不断”来状云水,更有情满天地,绵绵不绝的意味。唐人诗中有一些类似的意境足资后人借鉴,如戴叔伦《过三闾庙》:“沅湘流不尽,屈子怨何深!日暮秋风起,萧萧枫树林。”又《湘南即事》:“沅湘尽日东流去,不为愁人住少时。”鱼玄机《江陵愁望寄子安》:“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均以长流水状离恨相思之无尽,无论其为偶合或是化用,都说明千古诗心之相通。
“何事离多恨冗”是点题的关键句子。一方面承上写景,点明景中包含的感情,好像云和水都满载着这众多的离愁别恨;一方面又开启下面的写景,使景物也涂上了感情色彩。在夕阳低垂中,登楼目送归鸿,直至星星点点,最终消失于天地的尽头。这一描写与前面的景物相呼应,随着景物的延伸,感情也越发深沉悠远了。鸿雁能够传书,如今远去,能否捎来书信呢?这个结尾留给人无穷的回味。这首小令,如果去掉第五句,完全是一首六言的绝句。前人论绝句多强调第三句的承转作用:“绝句四句内自有起承转合,大抵以第三句开宕气势,第四句发挥情思”(清马鲁《南苑一知集》);“至如宛转变化,工夫全在第三句,若于此转变得好,则第四句如顺流之舟矣”(元杨载《诗法家数》)。本首第三句即是点睛的一笔,它赋予景物以深沉的情思,绾合上下两个画面,使之浑然一体,确有承转之功。
小令由于其体制短小,需要高度的凝练,“盖小令一阕中,要具事之首尾,又要言外有余味,所以为难。”(刘熙载《艺概·词曲概》)要达到这个要求,选择形象是很重要的。这首小令择取了云水、夕阳、小楼、残鸿等形象,赋予它们以深沉的感情内涵,构成一幅完整的画面,达到高度的省净简练,差可追步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
(黄宝华)
〔越调〕天净沙·闲题
吴西逸
江亭远树残霞,淡烟芳草平沙。绿柳阴中系马。夕阳西下,水村山郭人家。
马东篱“枯藤老树”一令,众口争传,蜚声今古。吴西逸这首〔天净沙〕,模仿马作的痕迹相当明显。模仿固然不会有大出息,但如果所取范本极高,自身技法较佳,也未尝不能写出可读的作品来。吴氏这首拟作,即属此种情况,以“江亭远树残霞”与“枯藤老树昏鸦”相比较,可见各自的章法,同为写景,摄取角度并不一样。马作是“中景”,围绕老树,取其梢头;吴作是“远景”,由江亭而远树而残霞,一路望去,极于天边。次句“淡烟芳草平沙”,亦如我国山水画之“平远”构图,意境辽远而凄迷,与首句是谐调一致的。“绿柳阴中系马”一句,透露出一点游子情调,使得景物描写有了依附,可知前面描写的景物皆为这系马的游子所见。较之马作“古道西风瘦马”,不仅有夏秋景物之别,而且色调的明暗、感情的乐哀亦皆迥异。结尾二句,写“夕阳西下”时,给青山绿水人家涂上了一层火红的余晖,与首句残霞相映,画面仍然是艳丽迷人的:但在出行之人见到“水村山郭人家”的夕阳暮霭时,或许也会想到自己漂泊无归,于是,一丝淡淡的凄凉之感便不禁涌上心头。但这支小令的抒情内容较轻淡,不同于马作之题为“秋思”,以抒情成分为重也。这支曲子通篇都是写景,五个句子,由十二种景物构成,除“系”字,“下”字外,不曾容纳其他词语。总的说来,这首小令所描绘出来的画面还是相当优美的,把它当作一幅精巧的风景小品来看待,也就可以了。
(王双启)
〔双调〕清江引·秋居
吴西逸
白雁乱飞秋似雪,清露生凉夜。扫却石边云,醉踏松根月,星斗满天人睡也。
造物巨匠塑造的秋天,年复一年来到人间,面目都是一样的。而到了诗人笔下,它却千变万化,呈现出多姿多彩的风貌。不得志的宋玉嗟老叹卑,于是乎“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是那样肃杀凄凉。在正积极奋发建功立业的曹操眼中,它“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踊起”,何等壮丽!“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诗人兼画家的秋瞑是超尘脱俗的。同一个元曲家马致远,“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像一小轴枯淡的水墨画,而“和露摘黄花,带霜分紫蟹,煮酒烧红叶”却似大幅油画,色彩斑斓,如火如荼。那吴西逸这首题为《秋居》的小令所描写的秋天又是怎样的呢?看它清冷雅洁,宁静淡泊,像没有人间烟火味的仙界,这是一位隐君子的精神追求。
整个色调是洁白的,晶莹的:白雁、雪、露、云、月、星斗。雁原以黑色居多,但这里写的是白雁。元谢宗可咏白雁:“翅老西风绝点瑕,秋江难认宿芦花。云边字映银钩断,月下筝开玉柱斜。影乱飞鸥回远浦,阵迷宿鹭落平沙。声声唤起周郎恨,为带胡霜染鬓华。”可见白雁纯白无点瑕,它像天边云,像芦苇花,也像鸥鹭,多么美!乱飞不是不成阵,而是因为雁群很多,多得就像秋天在飞雪,这比喻显然是夸张了,但作为联想,它是奇特而美丽的。“清露生凉夜”。秋夜本有寒意,但晶莹的露珠,眼见身触,更增添了人的清凉爽快之感。这两句本是写景,但“似雪”的想象和清凉的感受使人觉得这里并非全是大自然的客观表现。下边果然主人公出现了。仍然有景物描写,“石边云”、“松根月”,进一步刻画了这是云雾缭绕、人迹罕至的深山更深处。没有平坦的道路,走时踏着露出地面的虬曲的松根和斑驳陆离的月影。睡觉也不必进屋上床,只需拂去一块石上的落叶,便可对着天空高卧,数着灿烂的群星入梦。没有任何需求,没有什么烦扰,真是物我一体,返朴归真了。这位主人公是位醉翁,他脚步趔趄,踏着月影而来,“扫却石边云”,写醉态入神。他大约是拿搭在肩上的衣服去扫吧。他或者是想扫去石上的灰尘落叶,但因酒醉,动作不很准确协调而搅动了石边之云,或者他竟以醉汉的思维,以为云是应该扫却、可以扫却的东西。总之是醉态可掬。看来他的醉不是借酒浇愁的结果,而是十足的闲适和旷达。
在这首曲中,作者追求的是远离污浊的尘世,回到大自然的怀抱,保持高雅的情操,故读之令人俗念顿消。当然,似乎过于冷清一点。
(姚品文)
〔双调〕寿阳曲·四时
吴西逸
萦心事,惹恨词,更那堪动人秋思。画楼边几声新雁儿,不传书摆成个“愁”字。
据《全元散曲》所录,吴西逸现存小令四十七首。这首〔寿阳曲〕(又名〔落梅风〕),在四十七首里,不是白眉,也不属于元人散曲中的上品,然而有特色,仍值得一读。原作共四首,分别写春、夏、秋、冬。这是其第三首,写秋,更具体点说,是写一个闺中少妇悲秋伤离的意绪。
前三句,直接地抒写内心世界。“萦心事”,意思是说“心事”重重,萦绕胸怀,驱之不走,遣之不去。“惹恨词”,意思是说想用词来排遣内心的苦闷,而作词却反而招引了“恨”,只能“彩笔新题断肠句”(贺铸〔青玉案〕)。“心事”是什么?“恨”的内容是什么?都没有说明。结合下文的埋怨雁不传书来看,其“心事”当为相思,其“恨”当为离别。接下来的“更那堪动人秋思”,将其苦闷之情推进了一层,使伤离又加上了悲秋。秋季,古人认为在一年之中,是“盛极而衰,肃杀寒凉,阴气用事,草木零落,百物雕悴之时”(朱熹《楚辞集注》卷六),因此宋玉在《九辩》中说:“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慄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这里的“秋思(名词,读去声)”,就是宋玉悲秋之意。“动人秋思”,意思是说环境氛围撩动人秋日寂寞凄凉的情绪。“动人秋思”之前,着“更那堪”三字,大大加重了主观色彩,意思是说经受不住被撩动起来的“秋思”。柳永〔雨霖铃〕的“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和这前三句意极相近;吴西逸的这前三句,很可能便是脱胎于柳词的。
后两句:“画楼边几声新雁儿,不传书摆成个‘愁’字。”通过写外部世界而间接地表现内心世界,和前三句有所不同。这两句的描写对象是雁群,层次是先点明其飞翔的位置——“画楼边”,次写闻其鸣叫的声音,再写见其飞翔的阵式,最后写抒情主人公对这雁群的反应。写雁群的鸣叫也罢,飞翔也罢,都是次要的,主体是抒情主人公的反应。雁,传说能传书带信,抒情主人公今日也正盼着这一点,然而它却没有捎来片纸只字,这就使人怨极而责。责备它“不传书”。“不传书”倒还罢了,又“摆成个‘愁’字”来增人烦恼,来嘲弄愁人。雁群飞时,往往排成个“一”字或“人”字,绝无“摆成个‘愁’字”的,责雁“摆成个‘愁’字”,是抒情主人公因“一”字或“人”字引起孤独之感和怀人之思的心态而联想出来的,是迫切希望获得羁客消息之情怀的表现。不然的话,雁群飞翔及它们排成个什么字,“干卿底事”?这个抒情主人公的性别,在前三句是模糊不清的,在这后两句才以“画楼”这个居住之处而透露给读者,是个闺中少妇。
《旧萝曲语》说:“词尚意内言外,曲竟是意外言外;词尚沉郁顿挫,尤重立意,曲尚豪辣浩澜,尤重遣词;词静而曲动;词纵而曲横;词内旋而曲外旋;词收敛而曲解放;词之措词,比较上不免扭捏做作之处,若曲则适如时下新语所谓赤裸裸的是也。”(见任中敏《曲谐》卷二)这首小令,前三句近词,后两句近曲,是由静而动,由纵而横,由敛而放,由沉郁而豪辣,由意内而意外,由内旋而外旋,由含蓄而显露的结合。这是其特色,也是其不如一般元人本色当行之作的地方。
(何均地)
〔双调〕雁儿落带过得胜令
吴西逸
春花闻杜鹃,秋月看归燕。人情薄似云,风景疾如箭。留下买花钱,趱入种桑园。茅苫三间厦,秧肥数顷田。床边,放一册冷淡渊明传;窗前,抄几联清新杜甫篇。
吴西逸其人,生平不详。但从他留下的四十七首小令中,仍可寻绎勾勒出一个轮廓:他“走遍天涯”(《游玉隆宫》),曾在杭州、大都两地逗留过;也曾为求功名而到京师“趿履谒侯门”(《京城访友》);从他《自况》:“利名场上我情疏”,《殿前欢》:“归计寻张翰”,“往事南柯”等句看来,他可能作过小官,但很不得志,为此甚怀不平,曾“此情时拍阑干”(《闲题》)。终于,他看破世情,摒弃功名:“不羡青云选”,“身不入麒麟画。”(《殿前欢》)从此隐居林泉:“桑麻富田野生涯,市喧声不到衡扉。”(《山居》)而这首词则为其归隐前后所作。
前四句是〔雁儿落〕,后八句是〔得胜令〕,因两调音律可以衔接,而作者填完前调意犹未尽,故兼而连带填后调,是谓“带过”。内容亦可分两层。
前四句:“春花闻杜鹃,秋月看归燕。人情薄似云,风景疾如箭。”写向往归隐的缘由。春残花谢,触景伤感,听杜鹃声声,叫道“不如归去”;秋寒月冷,霜降叶落,看燕子南归,亦令人长叹月圆人不圆。无知禽鸟尚能“倦飞而知还”,何况人为万物之灵,岂能不为思乡而愀然动容,归心似箭呢?况且世道险恶,时不我容,人情淡薄,炎凉难堪;而风光景物,春去秋来,年复一年,光阴似箭,岂可继续为名利而风尘奔波,离故乡而蹉跎岁月呢?由“春花”、“秋月”兴出光阴似箭、韶华易逝之叹;由“杜鹃”、“归燕”兴出人情淡薄,不可久留之情。前两句写景起兴而有声有色,后两句抒情取喻而兼用夸张。两两合璧对,四句连璧对,然三四句中分嵌“似”、“如”二虚词,句法又异,有整齐中见错落之妙。可见,看似平淡自然,实经匠心锤炼。
往下八句写田园隐居生活,又可细分两小层,第一层次中的四个五字句:“留下买花钱,趱入种桑园。茅苫三间厦,秧肥数顷田。”写归家务农的物质生活。“留下买花钱”指离开繁华闹市。古时城市富家皆有买花习俗,而不惜挥霍千金。白居易《买花》:“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一束深色花,十户中人赋”。苏轼《牡丹记叙》亦述“州人大集,自舆台皂隶皆插花以从,观者数万人”。“趱入”即赶紧走入,状其归田之迫切。割茅苫房,种桑纺织,栽秧施肥,这便是山村田园之乐。四句用铺陈手法,以“留”、“趱”、“苫”、“肥”四个动词,连续写出归隐过程和田园劳动。其对偶形式和句法的整中寓变与首四句相近。结尾四个长短句:“床边,放一册冷淡渊明传;窗前,抄几联清新杜甫篇。”是第二小层,写归隐的精神生活:农事之余,则读书写诗,以诗酒自娱。特拈出陶潜、杜甫,是因前者不肯“为五斗米折腰”,而志爱清静淡泊(“冷淡”),正是作者意欲效仿的;后者虽未隐居,亦弃官避乱,且毕生坎坷潦倒,正与作者处境类似,易生共鸣,加上其清词丽句,历来为文人所同好,故抄之以赏玩。这四句句法两长两短,又用隔句扇面对,亦工稳自然。
此曲运用白描手法,平易浅近,流畅自然。无一典故,无一华艳文词,纯用白话口语,读之纯乎天籁,自有其天然淳真之美。试看其对偶之精工多样,句法之整而寓变,比兴之巧妙自然,铺排之饱满淋漓,则可知平淡实来自艰辛。《太和正音谱》评吴词“如空谷流泉”,颇中肯綮。
(熊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