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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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传】

大都(今北京)人。据《录鬼簿》载,他同关汉卿友善,关有作品常同他商酌修改,因有“杨补丁”之称。作品多取材现实生活和民间故事,关目动人,语言晓畅,本色之中偶有华丽。所作杂剧今知有八种。现存《潇湘夜雨》、《酷寒亭》二种。

临江驿潇湘秋夜雨·第二折

杨显之

〔梁州〕我则见舞旋旋飘空的这败叶,恰便似红溜溜血染胭脂,冷嗖嗖西风了却黄花事。看了些林梢掩映,山势参差。走的我口干舌苦,眼晕头疪① 。我可也把不住抹泪揉眵② ,行不上软弱腰肢。我我我,款款的兜定这鞋儿,是是是,慢慢的按下这笠儿,呀呀呀,我可便轻轻的拽起这裙儿。我想起亏心的那厮,你为官消不得人伏侍?你忙杀呵写不得那半张纸?我也须有个日头儿见你时,好着我仔细寻思。

〔牧羊关〕兀的是闲言语,甚意思,他怎肯道节外生枝。我和他离别了三年,我怎肯半星儿失志。我则道他不肯弃糟糠妇,他原来别寻了个女娇姿。只待要打灭了这穷妻子。呀、呀、呀!你畅好是负心的崔甸士。

〔哭皇天〕则我这脊梁上如刀刺,打得来青间紫。飕飕的雨点下,烘烘的疼半时。怎当他无情无情的棍子,打得来连皮彻骨,夹脑通心,肉飞筋断,血溅魂消。直着我一疼来一疼来一个死。我只问你个亏心甸士,怎揣与我这无名的罪儿?

〔黄钟煞〕休休休,劝君莫把机谋使,现现现,东岳新添一个速报司。你你你,负心人信有之,咱咱咱,薄命妾自不是。快快快,就今日逐离此,行行行,可怜见只独自。细细细,心儿里暗忖思,苦苦苦,业身躯怎动止?管管管,少不的在路上停尸。(做悲科,唱)哎哟天那!但不知那塌儿里把我来磨勒死!

〔注 〕①疪:即痹。《元曲选》作疵,今从《古杂剧》本改。②眵(chī痴):俗称眼屎。

杨显之是关汉卿的知己好友,经常与关汉卿切磋,替别人修改戏曲剧本,被人称为“杨补丁”。他的剧作擅长描写受压迫妇女的反抗斗争,风格质朴明快,然又不乏曲折细致,与关汉卿同属“本色派”的元剧作家。《潇湘夜雨》是他最负盛名的作品。

此剧写少女翠鸾随父张天觉赴任,途中舟覆,与父失散,被渔夫崔文远收容,嫁与崔之侄崔通(字甸士)。崔通中状元后,负心另娶试官之女。翠鸾寻至夫所,却被崔通诬为逃婢,发配沙门岛。崔通并嘱解差途中将翠鸾害死。翠鸾夜宿临江驿,在秋夜雨中哭泣,惊动了驿中的廉访使张天觉,父女相认团聚。张天觉反捕崔通,欲加严惩,因崔文远求情,乃判翠鸾与崔通为夫妇,而将后妻贬为奴婢。

全剧为旦本,曲子均由女主角翠鸾演唱。第二折写崔通陷害前妻翠鸾的过程。限于元剧一人主唱的体制,剧中没有崔通的唱段,只能通过翠鸾的唱词来刻画崔通的形象。因此,这折的曲词明写翠鸾,暗写崔通,既刻画了受迫害、勇于反抗的翠鸾形象,又鞭挞了道貌岸然而灵魂卑污的崔通形象,具有一箭双雕的效果。

第一首曲〔梁州〕,是翠鸾往秦川县寻夫途中所唱。前五句叙写途中景色,为下文的抒情酝酿了气氛。经霜变红的秋叶在空中旋转飘舞,冷飕飕的西风吹得黄花纷纷凋谢,树林掩映,群山起伏,一派萧瑟冷落的秋野景色。在这样苍凉的气氛之中,翠鸾急匆匆地向前赶路。她走得口干舌苦,头晕眼花,拖着娇弱的身子,几乎走不动了。“我可也把不住抹泪揉眵”,“抹泪揉眵”之前的“把不住”三字,意为禁不住,忍不住。“把”、“抹”、“揉”这三个动词,透露了这个弃妇内心难以压抑的悲痛。下面“我我我……是是是……呀呀呀……”六句唱词,用三组叠字带出三个松散的对偶句,细致刻画翠鸾赶路的动态。她款移莲步,慢按笠帽,轻提裙裾,姿态是那样轻盈娴雅,使人感到这位少妇的雍容可爱,这就更映衬出她遭遗弃的命运是多么不公平。这几句唱词是十足的“本色当行”的戏剧语言,且富有动作性,便于演员表演,可以想见演员在表演中舞姿翩翩的优美身段。在艰苦的旅途中,翠鸾既思念又怨恨丈夫:“我想起亏心的那厮,你为官消不得人伏侍?你忙杀呵写不得那半张纸?”厮,蔑称,即“家伙”,此指崔通。由此可知翠鸾对丈夫的亏心不是逆来顺受,而是充满了怨气,这就为下文据理抗争埋下了伏笔。“你忙杀呵写不得那半张纸?”正如唐人张旭《春草》诗所写的:“情知海上三年别,不寄云间一纸书”那样,道出亲人音书断绝的怨苦心情。这种怨苦之情,与此曲开头的西风落叶萧瑟之景遥遥相应,为下文崔通负心虐妻的悲剧作了铺垫。

临江驿潇湘秋夜雨——明刊本《顾曲斋元人杂剧选》

如果说,在上一曲里,翠鸾对丈夫只是埋怨,那么,在〔牧羊关〕一曲里就转为气愤了。这时,翠鸾已来到崔通的任所。还没进门,就听说崔通“枝外生枝”,另娶夫人了。她顿时气愤异常:“我和他离别了三年,我怎肯半星儿失志。我则道他不肯弃糟糠妇,他原来别寻了个女娇姿。”分离三年,翠鸾是苦苦等待,而丈夫却抛弃糟糠之妻,另娶娇娥,怎不令人气愤!她进而想到,丈夫停妻再娶之后,肯定会嫌她碍事:“只待要打灭了这穷妻子。”打灭是消除、抛弃之意。翠鸾的担心是有根据的。在封建社会里,许多穷书生一旦得官,登上高位,就将糟糠之妻视作攀援权要的绊脚石,一脚踢开。宋代的小说戏曲就有不少写文人负心弃妻的作品,如《王魁》、《赵贞女》等。有此前车之鉴,翠鸾既忧虑又愤慨。“呀、呀、呀!你畅好是负心的崔甸士!”一句,连用三个感叹词,现出大声疾呼,无限激愤的声口。“畅好是”,是“真正是”之意。此句直斥崔通的负心,表现出女主人公刚强泼辣的个性。

翠鸾的担心果然成为现实。在〔哭皇天〕一曲里,通过翠鸾受丈夫毒打时的唱词,揭露了崔通的凶残狠毒。崔通为了讨好试官之女,保住已有的地位,用极其毒辣的手段来“打灭穷妻子”。他先诬陷翠鸾为盗物逃走的奴婢,然后利用官府的权势严刑拷打翠鸾。曲中唱道:“打得来连皮彻骨,夹脑通心,肉飞筋断,血溅魂消。”“打得来”三字前领,四字句整齐地排比而下,一气贯穿,淋漓尽致地写出了行刑的残酷,简直惨不忍睹。而这竟是丈夫对妻子下的毒刑,可见其心肠之狠毒。因此,曲词唱的是翠鸾身受的苦楚,实际上刻画的是残忍凶狠的崔通形象,表明了作者对这类负心者的憎恨和谴责。此外,崔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硬加翠鸾一个“逃婢”的罪名,就任意对她施以毒刑,这实际上揭露了元代官府为所欲为地残害百姓的黑暗状况。

最后一曲〔黄钟煞〕,是翠鸾听到崔通吩咐解差谋害她之后的唱词。全曲连用九组叠字冠领于句首,如火山喷发,如飞瀑倾泻,酣畅地抒发了翠鸾含冤负屈、无限悲愤的心情。她首先警告崔通:你休要耍阴谋,坏事做绝,一定会遭到神明报应。“东岳新添一个速报司”,东岳是传说中掌管人寿命祸福的泰山王,速报司,则是掌管因果报应的机构。“你你你,负心人信有之,咱咱咱,薄命妾自不是。”古代妇女在受苦受难时,往往只会埋怨自己命运不济,而翠鸾却认为自己遭受不幸,不是因为薄命,根源全在崔通负心。这样,一个富有反抗精神的妇女形象就凸现出来了。但是,她终究还是一个弱女子,无力与有权有势的崔通抗衡,还是硬生生地被押上流放的路途。她想到路途遥远而艰险,“业身躯怎动止?”受过拷打的身躯怎能经得住长途跋涉的折磨?“业”即“孽”,此指受罪。想到崔通的阴谋,预计自己性命难保,翠鸾不由得悲愤地对天长叹:天那!不知道在哪里将我折磨死呢!

中国戏曲是“诗剧”,曲词具有诗词富于抒情性的特点,长于抒发剧中人复杂细腻的感情。这四首曲,通过对翠鸾埋怨、气愤、痛苦、悲怆几个层次的感情描绘,塑造了受压迫而敢于反抗,而又不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妇女形象,鞭挞了崔通一类负心汉的势利与凶残。这几首曲子在艺术上也很有特色。语言质朴浅白,近似口语,但又是经过提炼的、精粹的戏剧语言,处处符合人物情境,富有动作性和表演性。曲辞喜用叠字和排比对偶,酣畅地抒发了翠鸾对崔通这个衣冠禽兽的强烈愤慨,以及无力把握自身命运的深切悲痛。

(罗斯宁)

临江驿潇湘秋夜雨·第三折

杨显之

〔黄钟·醉花阴〕忽听的摧林怪风鼓,更那堪瓮瀽盆倾骤雨!耽疼痛,捱程途,风雨相催,雨点儿何时住?眼见的折挫杀女娇姝,我在这空野荒郊,可着谁做主。

〔喜迁莺〕淋的我走投无路,知他这沙门岛是何处酆都!长吁气结成云雾,行行里着车辙把腿陷住,可又早闪了胯骨。怎当这头直上急簌簌雨打,脚底下滑擦擦泥淤。

〔刮地风〕则见他努眼撑睛大叫呼,不邓邓气夯胸脯。我湿淋淋只待要巴前路,哎,行不动我这打损的身躯。(解子喝科,云)还不走哩!(正旦唱)我捱一步又一步何曾停住,这壁厢那壁厢有似江湖。则见那恶风波,他将我紧当处。问行人踪迹消疏,似这等白茫茫野水连天暮,(带云)哥哥也,(唱)你着我女孩儿怎过去?

〔古水仙子〕他他他,忒狠毒,敢敢敢,昧己瞒心将我图。你你你,恶狠狠公隶监束,我我我,软揣揣罪人的苦楚。痛痛痛,嫩皮肤上棍棒数,冷冷冷,铁锁在项上拴住。可可可,干支剌送的人活地狱,屈屈屈,这烦恼待向谁行诉!(带云)哥哥。(唱)来来来,你是我的护身符。

〔随尾〕天与人心紧相助。只我这啼痕向脸儿边厢聚。(带云)天那,天那!(唱)眼见的泪点儿更多如他那秋夜雨!

这一折是全剧的高潮,写翠鸾在流放途中遇到风雨的苦况。人物只有两人,情节也很简单,要写出一场有声有色、能赢得观众一掬同情之泪的好戏来,并非易事。明人孟称舜在《古今名剧合选》中评此剧道:“读此剧觉潇潇风雨,从疏棂中透入,固胜一首《秋声赋》也。”道出了个中奥妙。欧阳修的《秋声赋》以秋声的萧瑟抒写壮志未酬的苦闷心情,这一折则借鉴赋长于抒情状物、长于描写铺叙的特点,以情景交融之法,多层次地铺叙翠鸾在风雨中艰难前进的种种痛苦遭遇,抒发她含冤负屈、无限悲苦的心情,将风声雨雾和人的叹息泪水交织在一起,创造了凄凉迷茫的意境,具有动人心弦的艺术效果,可称为元曲中的“秋雨赋”,又是别具一格的“行路难”。

临江驿潇湘秋夜雨——明刊本《顾曲斋元人杂剧选》

第一支〔醉花阴〕是写秋雨苦人的第一层次,着重描写荒野中狂风暴雨骤然而至的景况。一个“摧”字,突出了风力的迅猛,以至摧毁林木;一个“怪”字,表明风向不定,左旋右转,使人不知向何处躲藏。这样猛烈的狂风,已使荒野上的翠鸾备受摧残,何况还有像翻缸倒盆似的暴雨倾泻而下。“更那堪”三字,写出苦难重重,难以忍受。但令人更难忍受的,是遍体鳞伤,路途遥远:“耽疼痛,捱程途”。耽,忍受;捱,拖着脚步勉强向前挪动。在这样艰难的困境中,女主人公不禁发出了无限悲苦的呼号。孟称舜评此曲云:“就情语写景语,不修饰而楚楚堪痛。”人物的苦情和凄苦之景是如此紧密地融合在一起,语言朴实无华,唤起了观众对翠鸾的极大同情。

第二支〔喜迁莺〕是铺叙的第二层次,写翠鸾在急雨泥泞中挣扎的情景。古代戏曲舞台没有复杂的布景和音响效果,各种景物和自然现象,多通过演员的歌唱和舞蹈,以虚拟的手法加以表现。作者细致地刻画翠鸾“走雨”的表情动作,将风雨泥泞的特定情境表现得非常逼真。头句“淋得我走投无路”,演员几个躲雨的动作,即可启发观众对倾盆大雨的想象。次句“知他这沙门岛是何处酆都。”转入抒情,流放的终点沙门岛遥遥不见,简直好像传说中的阴间冥府酆都那样渺茫难达,翠鸾的苦难也何时才是尽头?痛苦之中,她喟然长叹:“长吁气结成云雾”,呼出的水气结成了云雾,与自然界的雨雾混在一起,堪称情景交融、动人心魄的佳句。以下四句,复转入描述。翠鸾“行行里”(走着走着)就在泥泞的车辙中深深陷住了腿,用尽力气拔出腿来,又扭伤了胯骨(股骨)。头顶上是急如乱箭的雨点,脚下是滑溜溜的淤泥,一步一滑,终于跌倒。演员用下陷、拔脚、护头、滑倒等一连串身段动作,启发观众去体味满台的疾风暴雨、深水泥泞,进一步增强了气氛。

第三支〔刮地风〕是铺叙的又一层次,写解差催逼翠鸾赶路,而水深难行。“努眼撑睛大叫呼”,指解差瞪着眼睛大声呵斥。“不邓邓气夯胸脯”,不邓邓,即勃腾腾。夯,冲。指解差怒气填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在解差的凶狠催逼下,翠鸾只得“湿淋淋”地“巴前路”(急急向前赶路)。但受伤的身体实在走不动,只能“捱一步又一步何曾停住”,一步一步地艰难向前移动。此句妙在使用叠词叠句,写出人物倦怠、烦苦之状。在苦捱之中,她茫然四顾,只见“这壁厢那壁厢”(这边那边)汪洋一片,积雨好像江河湖泊“紧当处”(挡住)去路,白茫茫的雨水连着天边,暮霭沉沉,人踪稀疏,一片荒凉景象。目睹此景,她对解差恳求:“你着我女孩儿怎过去?”无限愁苦之情,尽在哀恳之中。

解差原来秉承崔通的意旨,对翠鸾有意折磨,但经过同受风吹雨打,渐生同情之心,向翠鸾询问她与崔通的真实关系。〔古水仙子〕一曲,就是翠鸾的血泪控诉。“他他他……敢敢敢……”二句揭露崔通昧着良心停妻再娶,将她陷害;“你你你……我我我……”二句控诉崔通指令解差在路上严密监视,使她遭受非人的苦楚;“痛痛痛……冷冷冷……”叙她受刑遭打、披枷戴锁的痛苦;“可可可,干支剌送的人活地狱,屈屈屈,这烦恼待向谁行诉!”叙她被诬为逃婢,含冤无诉,被活活打入地狱。“干支剌”是“硬生生”的意思。在孤苦无依之中,她对解差也恳求援助了:“来来来,你是我的护身符。”全曲以九组叠字领起九个并列句,强烈地抒发了翠鸾含冤负屈、悲愤至极的情绪,不但音节和谐动听,而且突出了人物在痛苦中泣不成声的形象,有声情并茂的效果。

铺叙至此,情已浓,景亦足。作者再用一曲〔随尾〕作收束,将人物的凄苦之情推向高潮。首句“天与人心紧相助”,指天人相应,凄风苦雨和愁苦之情互为影响。末句“天那,天那!眼见的泪点儿更多如他那秋夜雨!”呼天抢地,极言眼泪比雨滴更多,就像一声震梁裂帛的悲歌,唱出了人物内心的巨大悲痛,艺术魅力是相当强烈的。

(罗斯宁)

临江驿潇湘秋夜雨·第四折

杨显之

〔正宫·端正好〕雨如倾,敢则是风如扇。半空里风雨相缠,两般儿不顾行人怨,偏打着我头和面。

〔滚绣球〕当日个近水边,到岸前,怎当那风高浪卷,则俺这两般儿景物凄然。风刮的似箭穿,雨下的似瓮瀽。看了这风雨呵委实的不善,也是我命儿里惹罪招愆。我只见雨淋淋写出潇湘景,更和这云淡淡妆成水墨天。只落的两泪涟涟。

临江驿潇湘秋夜雨——明刊本《顾曲斋元人杂剧选》

《潇湘夜雨》第四折的这两支曲,为翠鸾行至临江驿、复遭风雨时所唱。二曲实际上是第三折曲子的延续,但在写景抒情上另具特色。〔正宫·端正好〕一曲,首三句写暴雨倾泻,狂风劲吹,风雨交缠,明言恶劣的气候,暗示经过长久风雨折磨的翠鸾更加困苦不堪。“两般儿不顾行人怨,偏打着我头和面”,本是行人陷于困境,无限哀怨,却以风雨不管人愁而无情吹打道出,更见委婉曲折的情致。一个“偏”字,将风雨拟人化了。风雨肆虐一如人心险恶,逼人过凶,欺人太甚。

〔滚绣球〕一曲写翠鸾对景伤情,追昔抚今,愁泪更无法遏止。“当日个近水边,到岸前,怎当那风高浪卷,则俺这两般儿景物凄然。”当日与父亲乘舟赴任,也是这般大风大雨,不幸风高浪卷,舟覆人散。此时回想往事,不禁对景凄然。“风刮的似箭穿,雨下的似瓮瀽。看了这风雨呵委实的不善,也是我命儿里惹罪招愆。”如今又是箭穿似的疾风,倾瓮似的暴雨,不知又有什么祸事临头呢?要真有祸事,那也是命中注定遭罪的了。由此可知,翠鸾已被苦难折磨得精疲力尽,对生存已感到绝望了。下二句转入写景:“雨淋淋写出潇湘景”,“云淡淡妆成水墨天”,地上是湿淋淋的雨水,天上是青淡淡的云雾,笼罩着一片凄迷的情调,是一幅墨迹未干、色彩淡雅的潇湘风雨图。二句妙在景色如画,意境清新,又以毫无雕琢、自然浅白的语言道出,有“不工而工”的效果。结句复以抒情作收束,面对此凄凉景色,翠鸾怎能不痛苦得“两泪涟涟”呢?

二曲以景衬情,写景如画,抒情委婉,别具楚楚动人的凄婉情致。

(罗斯宁)


邓玉宾子纪君祥

杨显之|元曲鉴赏辞典 - 蒋星煜|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