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野愚

【作者小传】

生平事迹不详。所作散曲今存小令二首。

〔双调〕河西六娘子

柴野愚

骏马双翻碧玉蹄，青丝鞚① 、黄金羁② ，入秦楼将在垂杨下系。花压帽檐低，风透绣罗衣，袅吟鞭、月下归。

〔注 〕①鞚：有嚼口的控马络头。②羁：马络头。

此曲抒写与美女相会的喜悦心情。

全曲分上下两部分。上部分写主人公飞马奔向“秦楼”的情景。雄健的奔马，青丝做的控马带，金黄色的马络头，衬托出主人公的翩翩英姿和兴奋心情。汉乐府《陌上桑》中罗敷夸耀自己的丈夫时，说他“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此曲中的主人公显然也是一个春风得意的英俊青年。“双翻”，指马在急速奔跑时，前面两蹄和后面两蹄都双双翻动。策马急驰，显示出主人公急不可待的心情。奔向何处？“入秦楼”。《陌上桑》开首云：“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自此，罗敷成了美女的代称，秦楼也就借为美女的居处。“入秦楼”，显然指的是去会美女。而系马垂杨下，则暗示情人们正在楼上相会。

下部分写主人公离开“秦楼”，信马回归的情景。“花压帽檐低”，是说主人公走出秦楼，穿过花丛，花枝低垂，扫拂着帽檐。这是明写花，暗写人，花容映衬人面，使人想到此刻主人公心花怒放之情状。“风透绣罗衣”，意谓夜风凉爽透衣，消散了浑身的情热，心中感到由衷的满足和舒畅。于是，他骑上马，响着花鞭，踏着月光，异常舒适地离秦楼而去。“袅吟鞭”的“袅”、“吟”二字下得好。“吟鞭”就是“响鞭”，不过这扬鞭作响并非为了策马，而是为了抒发感情，就像文人骚客在高兴时忍不住要摇头晃脑地吟诗作赋一样，此时心满意足的主人公也情不自禁地响起花鞭，借以宣泄自己的得意之情。“袅”字在这里形容鞭声的婉转悠扬。夜静人寂，月朗星稀，清脆的鞭声在空中回荡，渐远渐弱，大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的悠长韵味。

作者表现主人公与美女相会的喜悦心情，自始至终没下一个“情”字，而是把感情完全渗透在生动的画面描绘之中。这里主要勾勒了一“去”一“来”两个动态画面。两个画面之中虽然都躁动着“兴奋”这一感情基调，但却有明显的不同：前者的马蹄“双翻”与后者的“袅吟鞭”相对照，一急一缓，说明去时的兴奋情绪是基于急切，归来时的兴奋情绪则基于满足。急得入理，缓得合情。前者迫急，心神凝聚，故而只以奔马自身构图，无暇顾及周围景物；后者舒缓，心神外溢，所以多以外景入画，花、风、鞭、月纷至沓来。前者是白昼，视觉清晰，所以用“碧玉”、“青丝”、“黄金”套饰骏马，着眼于色彩；后者是月夜，感觉、听觉敏锐，故而花是“压”，风是“透”，鞭声是“袅吟”，着眼于感受。勾画的准确、鲜明、生动，深入细致地表现出主人公“入秦楼”前后的感情变化和心态差异。

值得注意的是，在前后两个画面之间似乎是一个“空白”：与美女相会的全过程应当是“去——相会——来”三个环节，而作者却将“相会”这一中心环节略去，只留下一个系马垂杨下的空静小景。这种“空”实际上是“空”而不“白”，反而能收到空谷回响的效果。这不仅是由于系马垂杨下的静态小景令人一下子就想到情人们正在楼上相会，更重要的是由于相会的情致已全然蕴含在前后两个动态画面之中：急不可待地奔向秦楼，令人想到主人公对美女感情的深挚；心满意足地走出秦楼，则令人想到两个相会时的千种风情和百般恩爱。既然借助系马垂杨下这一小景的引发，通过两个动态画面的启示，已足以使秦楼相会的情景在读者想象中充分展开，还有什么必要进行正面实写呢？显然，这“空白”的设置，是为了给读者留有充分的想象余地，使人思而得之。这是一种“以不言言之”、“以不尽尽之”的构思艺术。

（陶型传）